18 国仇家恨（1 / 1）
鸿渊黑着脸故意吓他，谁知这个男孩丝毫不惧，朗声陈述出身，称自己是兰钦的孙子。郑旸叹息，他刚从陈霸先那里听说兰钦这么个人物，他为人耿直，对梁帝忠心耿耿，所以对他也很敬佩，这个孩子是他的孙子，当然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
“孩子莫要过于伤心，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邺城？”
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晟泽仍心有余悸，痛陈这天夜里家中发生的变故。
郑旸一行人不禁扼腕：“小伙子，不用怕，我们也是梁国人，一定会把你安全送回家的。”
“多谢这位侠士。”晟泽看他们面色和善，戒心消除，“可是我母亲跟妹妹下落不明，我要回去找她们。”
“我们跟你一起去找，好有个照应。”
“师父，那傲君戟的事怎么办？”鸿渊提醒郑旸。
“我们再找找看，如果真的找不到，回去后我去跟雇主负荆请罪。”郑旸别无他法。
“还好他只是让师父归附他，希望不会有什么过分的要求。”鸿渊提起了护镖失利的后果。
但愿如此，郑旸蹙眉，想着他们来得那么低调，居然会有人来劫镖，真是奇怪。
天已微微透亮，他们还是找不到傲君戟，只好启程上路。他们沿着兰夫人逃跑的方向追，一条长河拦住了去路，清流急湍，白色的水花击打着浅滩的卵石。
她们，恐怕凶多吉少了。
“不。”晟泽跪倒在地，恸哭声响彻云霄。
“娘，明珠，你们不能死！”
听到明珠这个名字，若藜心中蓦然一惊，是那个在鸡鸣寺遇见的小姑娘吗？对呀，应该就是她了，她说过她的父亲两年半前被齐国俘虏。
好可怜的一家人。
出乎意料地，晟泽嚯地站起身来，向河流冲去。郑旸看出他的企图，把他拉住，晟泽奋力挣脱，无奈力量跟郑旸比起来，微乎其微。
“小伙子，你听我说，你死了一了百了，可是九泉之下你有什么颜面见你的家人？你父亲的仇谁报？”
渐渐地，晟泽放弃了挣扎。
“所以，你要好好活着，成为一个士兵，一个将军，找高澄一较高下，把你父亲受到的屈辱都还给他。”
晟泽安静下来，喃喃地说着，声音几不可闻：
“我不仅要杀了高澄，我还要杀了所有高家的人，让他们给我的家人偿命。”
出了城门，他们看到一群人围在城门下仰望着，便好奇地抬头。
眼前的景象晟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城楼上挂着的是他父亲的人头。一时间他只觉眼前出现了幻象，有几分晕眩。
不自觉地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流出，郑旸见状明白了七八分，他挤进去看城门上贴的告示：
“刺客乃栢堂的厨子，余党全部抓获，大将军无大恙。特悬刺客头颅，以儆效尤。”
此地不宜久留，他抱起晟泽放在马上，策马便走。
回到建康
他们不禁惊呆，这里刚刚经历了战争的洗礼，生民涂炭，荒凉破败。枯枝上寒鸦不栖，野火依旧蔓延。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郑旸拉住一个匆匆逃窜的百姓模样的人问。
“快走吧，侯景已经叛变，现在都攻下了台城！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再不走小命都不保了。”说完那个人仓皇跑掉，不管包袱是否已经变了形。
“侯景这个小人，不知道叔叔怎么样了。”晟泽想起来其他家人，郑旸他们送他回到家里，家中破败不堪，只剩下一个老奴在打扫庭院，看见了晟泽，向他招手，他骨瘦嶙峋，声音颤颤巍巍：
“大公子终于回来了。”
“福伯，叔叔呢？”
“你们刚离去，侯景就造反了，二老爷去守历阳，死在了侯景那恶贼手里。”
晟泽怔住，其他人随之动容。
“家里人都散了，老奴在等着大公子你回来，也要回去跟我妻儿团聚。”福伯抹了一把眼泪，“大公子要跟老奴一起走吗？老奴家里虽简陋，粗茶淡饭，但也过得下去。”
“不，福伯，我要留下来，我要给我家人报仇！”晟泽的眼神没有一丝犹豫。
“这……”
“老伯，你家公子就交给我吧，在下郑旸，是九鼎庄的庄主。兰公子是块练武的好材料，我想收他为徒，您放心，我一定不会亏待他。”
郑旸的话让晟泽有点措手不及，福伯望着晟泽。晟泽看着郑旸，时间梭梭地漏去几秒，他扑通跪下：
“弟子拜见师父，求师父教我武功，我要为家人报仇。”
郑旸扶他起来：“我收你为徒，并不是要你去报仇，如果你学有所成，要离开，我不拦你，但是，我希望你拿着自己的功夫去建功立业，去保家卫国，如果只为私愤，你也很难学有所成，能暂且忘掉仇恨吗？”
“国仇家恨，断不能忘。”八个字，坚定，决绝。
“也罢，你跟我走吧。”现在他处于巨大的悲痛之中，一时要他忘掉仇恨很难，或许，若干年后，随着他的阅历渐长，他的恨意会渐渐淡化吧。
刚回到九鼎庄，郑旸愣住，那个托镖的中年汉子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他了。弟子们跟若藜都有些许不安，晟泽看气氛诡异，有些纳闷。
“郑某疏忽丢失了傲君戟，请大人赐罪。”
“什么？”那人大惊，不敢置信。
看郑旸的样子不像说谎，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这事我要先去禀报大人。郑庄主可否与我同去？”
“这个自然。”
“老爷，你才刚回来。”漪澜有些不放心，上前拦着他。
“夫人无碍，我去去就回。”郑旸向她一笑，没有多余的语言，夫妻二人便已心意相通。
郑旸随他到了皇宫附近的一处宅邸，那人进去通报主人。主人正是侯景，侯景听到消息大惊，转过身来斥责他：“那群废物不是没有把傲君戟偷来吗？他怎么会丢失呢？”
“大人莫气，说不定是郑旸这个人贪心，自己藏起了宝物，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不如我们就将错就错，权当把傲君戟送他，让他为您效力。”
侯景沉思片刻，吩咐道，“唤他进来。”
郑旸自知理亏，俯首拜道：“在下有辱使命，请大人降罪。”
“郑庄主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侯景脸上堆起笑意，上前扶起他，“郑庄主可知是何人劫镖？”
郑旸摇头：“不知。敢问大人尊姓大名。”
“在下便是侯景。”侯景笑了，带着一抹得意，这件事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但也算圆满，“郑庄主叫我万景就是了。”
郑旸心里暗叫不妙，侯景的心狠手辣、首鼠两端他虽然只是道听途说，但是从陈霸先口中得知大哥迟早会与侯景对垒，现在自己却落在了侯景手里，心里忐忑不安。
“郑庄主不必紧张，我只是要你归附我而已。”侯景的话语虽轻却有力，“这对郑庄主来说不难吧，也算是我用傲君戟换你的归附了。”
郑旸犹豫不决，“要多久？”
“到我登上帝位为止。”
“什么？”郑旸不自觉地喊出声来。
“郑庄主不必惊讶，如果事成，我封你做大将军，傲君戟的事一笔勾销，就算它以后突然出现了，也算是你的。”侯景顿了顿，眼神变得复杂，“如果郑庄主不同意的话，可惜了你那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啊……”
利诱与威胁，郑旸听得真真切切，只能先顺从他：“一切听侯大人差遣。”
“你先回去吧，以后有事随时找你，你要随叫随到。”
郑旸神色凝重地同意。
郑旸走后，那个中年汉子问侯景：“大人，你就这么放他走了，你信得过他吗？”
“当然信不过，我不过已经派人监视他了。”侯景敛起笑容，“我安插在陈霸先身边的探子告诉我说陈霸先刚来建康就去找他，看来他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能为我所用是最好。”侯景看了一眼那人，“如若不能——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