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三卷 王府篇 第五节（1 / 1）
过了几天，痘疱开始成熟，发红，疱壁薄，内含脓液，疱疹亮亮的，子书身痒难耐，迷迷糊糊哭哭啼啼，双手忍不住去抓，有时护不及时，便被他抓破而播散，又加上水痘分批发出，一时之间，丘疹疱疹干痂在他身上并见。
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夜以继日的用地肤子，僵蚕，白鲜，芥穗，茵陈，败酱草，白矾等替子书止痒，史密斯又注射了针剂，子书才得好安眠。
终于消停会了，我去洗手，想起曾经也为宜远这样忙碌过，现在是为了他的儿子，一时有些恍惚。。。
旁边有人递了青黛，黄柏，石膏研的粉盒，我抬头一看，是史密斯，对他微微一笑，双手去蘸药粉消毒。
“格格，你并没有出过水痘，对吗？”
我瞪着史密斯。
“格格每次给小贝子护理完都格外小心，恕我猜想，格格应该是没出过水痘的。不过我真不明白，护理小贝子的事情别人做就好了，为什么格格要亲自来做呢？格格真是越来越让我好奇了，这算不算得上吸引呢？”史密斯狡黠的目光在眼镜后熠熠闪着，几分促狭，几分看好戏的样子。
我咽了咽口水，企图狡辩：“子书是我的弟弟，我又懂医术。。。”
“啧啧啧。”史密斯摇了摇头，“我知道王府的一个秘密，来换格格的秘密好不好？”
我闭了下眼睛，来了，果然来了，那天他到底是听到了。“你想知道什么？”
“格格的过去。”
我长叹了口气，深坐在椅榻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简短的诉说了一下以往。被我置之脑后的往事却历历在目，仿若在心房上抽丝剥茧，痛的让我战栗。
史密斯听完并未说话。
“我说完了，希望先生不要把秘密说出来，王爷素来重视香火，一定会受不了的。”我要守护这个秘密，不光是为了玛父，也是为了宜远的骨肉。
“我的条件是，格格，你嫁给我！”
“我已经告诉你的过去，你同意了交易。”
“可我的交易条件是格格的未来。”
我有点吃憋，不语。
史密斯放低了声音，揉进了拳拳情意：“请格格不要怀疑我的诚意。我不介意格格的过去，我希望格格能答应我。格格并不讨厌我不是吗？甚至格格放低了戒心告诉我你的事情。我来北平这么多年，已经完成了事业的愿望，遇到了格格，让我有了娶妻的念头。”
我蹙了蹙眉，这自大的大男人！
“我需要考虑。”
“多久？”
“至少要等到子书好了为止。”
“那这一阵子你就离开隔离区，我不能让我的未婚妻处在危险当中。”
“我需要考虑三年。”
“好吧，但是你必须接受针剂疫苗，比以前更注意预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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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子书的全部疱疹结痂，我是彻彻底底的松了口气，四肢百骸的放松让我腿都发软了。史密斯检查了子书，回头高兴的说：“小贝子已经没事了。”
听闻此，有丫头跑去报告王爷去了。
史密斯搀着我往外走，门外灿烂的阳光刺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有一时间的空盲期，眯了眼睛，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一群人。
玛父上前拍拍史密斯的肩膀，肯定的点了点头。又摩梭我的头，微笑：“丫头，你是王府的小功臣！！你没有让玛父失望。”
婉夫人在旁边小声说：“王爷，你不先去看看小贝子么？”
王爷：“丫头，去好好休息。”这才起步进了屋。
我看莫愁神色憔悴，想来确实为小贝子担了好久的心，只是那一双眸子刺向我，让我不自在。
我疲于应付，跟史密斯告了个别，回到自己屋里，大睡了个三天三夜。饿醒了，丰儿秀儿立马就端来了食物。
我疑惑怎么这么迅速。
丰儿笑着说：“王爷让小厨房时刻温着饭菜，让格格醒来立即能吃上东西。”
我咧嘴笑了，吃完又兀自睡去了。
睡的昏天黑地，头脑昏沉，醒来听外间絮絮叨叨，还似在梦中。
“没成想格格的桃花缘这么快就来了！”
“那还不是因为格格心地好，又妙手回春，积德行善，那个史密斯真有眼光！”
“可是格格嫁到史家，那咱们也要跟过去了，就不在王府了。”
“是啊，说来还真有点舍不得。可是为了格格的幸福着想，也值得了。况且格格人又好，史先生人也好，不会亏待咱们的。”
“就是就是，看史密斯这几天，天天来问候格格，听说格格还在休息，却又不打扰格格，真体贴。”
“还有送来的聘礼摆满了大厅，个个新奇，都是为了讨格格的喜欢。以后夫妻恩爱，举案齐眉。真是羡慕死人了。”
我回过神，慢慢理清了现实，挠了挠头，发现还有这样一笔桃花帐在等着我。倒回头又去睡觉，却再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思量着。
又拖了几天，丰儿秀儿也急了，跑到我床前跟我唠叨，王爷已经首肯了史密斯的求婚，婉夫人也十分赞成这份姻亲。至于史密斯已经按捺不住，向王爷禀告马上要来探望格格了。
我腾的了下坐了起来：“什么？史密斯要来这儿？”
“是啊，王爷已经同意了，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吧。”
我挠了挠头：“可是，可是，我还没想好，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做？！”
“格格，史密斯是大夫，来给格格请平安脉，顺便把事情敲敲定，我们也等着早日看格格闺阁大喜啊。”
我唉唉叹气，我就知道这一帮丫头，八卦的不得了。我快速套了件衣衫，理了理头发，编了个辫子就往外跑：“呆会玛父来了，跟玛父说声，我去巡铺子去了。”
不理后面的声音，跑到角门让仆人驾了马车就赶出去了，上了马车才吁了口气，仆人把我送到药材铺，我也没精力去操劳这个事情，到对面的茶馆里叫了壶茶，静静的坐了下来。
莫愁想我出嫁我能明白，不过是为了当家的权利，可王爷居然答应了史密斯，让我实在有点意外。
就在我一筹莫展思绪纷杂的时候，有个人在我面前落了座，我回神一看，天，居然是林伯堂。我张大了嘴巴，差点叫出声来，林伯堂对我做了个嘘声动作，我才压抑下来，四处看了看，仿佛没有什么异样。
林伯堂压了压帽子，凑上来对我低声说道：“看你这个反应我才敢确定你啊，齐清，刚才我惊鸿一瞥，觉得有些面熟，但是半天都没敢上前啊。”
我呵呵笑了两声：“我变化很大吗？老了么？”
林伯堂哈哈笑了：“变化是很大，但却可不是老。十几岁，正是风华正茂，婀娜多姿的年华，怎么一副垂暮之年的口吻？”
我又呵呵笑了，不知该如何接口。林伯堂对我来说，并不熟悉，甚至有些陌生，我们分别之后发生这么多事，让我觉得隔得很远。
“大龙现在跟我在一起，他在码头做学工。小龙跟小敏已经死了。”
林伯堂神色哀伤：“他们都是苦命的孩子，生在这样的社会。那你呢？最近可好？”
“我的玛父，就是我的爷爷找到了我，我现在跟他生活一起。”
“玛父？你怎么会有个满洲的爷爷？”
“是的，满洲的。就是你说的那种旧家庭里，我只是需要一个家，想安稳一些。”
“怎么会？小敏有次生病，罗姨替小敏治病的时候曾经说过，她本来收养了两个孙女，那个满洲族的女娃因为疾病死了。”
我疑惑又惊讶。
“罗姨有份医著小札你看到过没？上面记载了那次替那个满洲女娃行医失败的事情。”
我有点混乱，罗婆收养了两个女婴？可是我从来没有听罗婆讲过。
可是。。。“那份医著小札现在何处？”
“既然你没有得到，应该还在江州大宅里。齐清，你的玛父是谁？可为官？还是普通的百姓？”
“是个王爷。”
“是政王？”
“是。”
“居然是他，呵呵，政王权大遮天，干预朝政，对新民革命打压甚重。听着，齐清，离开那儿吧，自从隆裕太后替皇帝签了退位诏，满清已经名存实亡，小朝廷内部机构臃肿，太监为非作歹，官员官风腐败，袁贼假装效忠小朝廷，却处处挟制皇帝，现在各国与清府索地圈钱，各个势力在中国的地方瓜分，解救中国已经迫在眉睫了，清朝大厦已经摇摇欲坠了。齐清，快离开那儿吧，那儿不是安全之地，越快越好。”
“你们要解救中国？怎么解救？”头昏脑胀的我抓中了个重点词，穷追不舍。
“这个，这是我们的机密，如果齐清你加入到我们队伍中来，成为我们的同志，你就可以鉴证伟大时刻了。”
我不语，只是沉默。
“齐清，本来我不能暴露我们的同志的，你认识霍明的对不对？我们的队伍在壮大，各行各业的人都可以加入到我们的团体中来，我们在邀请你，跟我们完成一个伟大的梦想。”
眉头跳了跳，霍明，好久远的一个人名，怪不得宜远的坟茔凄凉，原来霍明已经离乡背井了。
林伯堂看我没有反应，沉沉的叹了口气：“我得空会回江州老宅找那份医著小札给你看，希望你能回心转意。”拍了拍我放在桌上的手：“我走了，你保重，我会再联系你的。齐清，你帮过我，我不希望你出事，清府不安全，有机会就早点离开吧。”然后把帽子掩了掩，低头走了。
慢慢的，泪珠从我眼眶里大颗大颗的流出，溅碎在桌面，林伯堂给我讲的事情搅乱了我安稳的家的梦，动摇了我已经接受的已经习惯的稳定局面，我有种覆巢之下无完卵的战战兢兢，我仿佛看到慢慢发生的时候就要毁坏了我慢慢经营的生活。我突然有点理解莫愁的心情了，女人的不安全感，渴求稳定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