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二卷 教学篇 第八节（1 / 1）
走到二层舱，听到上面的人的声音，我再也不敢往上走了，正徘徊着怎么办，小龙对我说：“清儿姐姐，我知道可以从哪儿逃出去，跟我来。”
我将信将疑着跟他走，他扳开了一块船板，开了个小窗：“这是船工爬到船底修船的地方。”我探头一看，窗板外面还有铁条筑的简易梯，下面拖着几条小舢板。
我大喜，安排那几个孩子下去，对他们说：“一个船上坐十个孩子，保持每条船上有会水会划船的在上面。”最后把小龙又送出了窗口，我说：“小龙，你下去后立刻就躲起来，我出去后会找你的。”
“清儿姐姐你不走吗？”
“既然有这个窗口可以不走船上，我要回去救那些孩子们。”我亲了一下小龙的额头，对他笑了下，转身奔向底舱，一边说安慰孩子们的话，一边拉了一个孩子，抱了一个孩子往回走，小龙这时出现在门口，“清儿姐姐，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要帮你一起救其他人。”
我先是讶然，尔后含笑点了点头，虚弱的孩子有些尽显疲态，有些奄奄，我抱着一个拖着一个来回几趟已是气喘吁吁，扶着船壁想休息一下，小龙上来扶我：“清儿姐姐，你怎么了？你生病了吗？”
生病？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生病，是有孕呢！我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没事，还有几个孩子了，我们再抓紧点，一定可以把他们全都救出去的。”
小龙点了点头，跟我又奔底舱，上来时，听到有说话的声音再向我们走近。
“真不明白老大这回怎么这么着急，以前也有几回查船都避过去了，这回居然这么紧张，要立刻起航，这小蛇还没凑够就跑一趟，这到手的票子就少了不少。“
“现在洋人跟朝廷的关系这么紧张，尤其是那个政王，三番几次的找我们麻烦，这回若是真惹上他就麻烦了，老大说早走就走，没得说的。”
我听声音越来越近，慌忙跟孩子们退回底舱，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箱子，嘭的一声巨响，那两个男人惊觉奔过来，上来就抓，我使劲抡起了斧子就劈，那男人头上受了一斧，闷哼一声，倒地不起。另个男人看我拼命的样子，思忖一下就往回退，一边大叫：“快来人哪，小蛇跑了。”
我追上去，不想让他报信，一斧砍下未命中。追到二层舱我就不敢再上去了，上面不知道有几个水手，这是唯一的出路，我慌忙把孩子抱着送出窗口，又把小龙也送了出去，还未转身被人抓了后领，大力往后一掼摔倒在地。
小龙在窗口看到我大叫：“清儿姐姐。”
我摔的七荤八素，眼前发黑，只勉强嘶喊：“小龙，快跑。”
怎奈小龙看我惨状，呜呜愤恨，怒视着矮罗，咬紧牙齿，又爬了进来，大骂一着：“矮人龟，去死吧。”一头撞向矮罗。矮罗没料想小龙拼命，大叫着：“小瘪三，侬作死。”矮罗个子不高，只扯着小龙头发往墙上撞，小龙拼命挣扎，挥手踢脚矮罗也中了几下。
有水手过来要帮忙，矮罗目睚尽裂的说：“你们到下面看看小蛇还有多少。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一个小赤佬。”矮罗到底是大人，力气大，眼看着小龙的头上撞出了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意识稍醒，看到小龙满脸是血，已经昏昏欲死，支撑起来爬到旁边拎起斧子就往矮罗背上一下，怎奈我力气不支，未施重手，矮罗负背受敌，痛的大叫，回头冲着我肚子就是一脚。
我还未站稳，中了这一脚又重重的趴了下去，只感觉力气从我身体里面快速逝去，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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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昏浮浮沉沉，身体上的伤让我受尽折磨。不知道哪疼，但又好像浑身都疼，疼的厉害了，眼皮却重似千斤，清醒不了，浑浑噩噩，辗转反侧，嘴巴唔哝叫疼。有时又陷入梦魇，浓黑的四周，前面一灯火，赤脚蹒跚，地面冰凉坎坷，跌跌撞撞却怎么也走不到目的地。眼前迷迷蒙蒙，刷的一下白光耀的睁不开眼，袖子半遮，眯着眼睛，面前熟悉的人影，悠悠的宠溺的口气轻唤：“小齐，小齐，你该醒了。。。”
宜远？我使劲大睁了眼睛，眼睛被光线刺激，闪了闪，慢慢的看清了眼前的人。一头金黄的卷发，两撇胡子，白面碧眼，这哪是宜远？！
那金发人拧灭了小手灯，收回包里，微微笑着：“醒了就好。药就不用再吃了，慢慢调整会完全康复的。”
旁边一位五十多岁的长衫男子微倾着身子，也笑着点了点头：“多谢史密斯先生诊治，先生医术高明，我先替王爷谢过先生。”
史密斯先生哈哈笑了，拍拍长衫男子的肩：“苏管家，我跟王府也是老交情了，你就别客套了，我先去休息了，有事再通知我。”说着，回头冲我大声招呼道：“亲爱的小格格，拜拜。”说完，出门了，苏管家冲我福了福身子，也出了门去送史密斯。
我惊讶极了，打量着四周，雕花木床缀着浅青的帐子，旁边有同款式的雕花桌椅，花柜上置着书籍花瓶古玩摆设，床前还隔了块仕女四扇屏，吊高凳上琉金香炉焚的一室馨然。
有人唤了声清儿姐姐，我回头一看，居然是大龙，我起身说：“大龙，我们现在在哪？”
大龙神情漠漠的冲我跪了下来：“大龙给格格请安。”
我糊涂了，蹙着眉峰叫他过来，拉他在床边坐下：“为什么叫我格格？为什么请安？”
大龙说：“是苏管家说的，说见到王爷和格格要有规矩。”顿了顿；“这是是王爷在江州的别苑。王爷看到了那个坠子。那个坠子是王爷的长子，爱新罗觉•尔齐的佩饰，清儿姐姐您是王爷的长孙女，爱新罗觉•子清。”
我头有些大了，罗婆说我的家世富贵，可我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我有些不敢置信，问：“那王爷呢？”
“王爷处理事务未归。格格还想问什么事吗？要不要我叫苏管家来？”
“是苏管家告诉你我醒了的吧？怎么不跟小龙一起来？”
大龙咬紧了嘴唇，眼泪打着旋儿却没掉下来。
我突然想起小龙为了救我，被矮罗撞的满头满脸是血的样子，恍然明白了，心中一痛，我安抚的去揽大龙，可大龙的身子绷着紧紧的，倔强着忍着眼泪，看了更让我心疼。我哑着嗓子说：“大龙，我很抱歉。。。”
过了些日子，苏管家告诉我说，王爷因事已经先回了北平，现在格格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让我也回北平老宅。我无依无靠，随波逐流，点头应允，只请求管家让我带着大龙一起回京。
苏管家说：“一切都凭格格作主。”
我趁身子好了些，跟大龙苏管家一起去扫墓。敏儿小龙和婆婆的葬在了一处。我给婆婆供了水果素食，给敏儿带了她最喜欢的糖葫芦，大龙则带着小龙最喜欢的烧鹅腿。
我跪在墓前跟婆婆哭诉：“婆婆，你相信么？我居然是位格格。以前你一直担心我，现在你不用担心了，我有了依靠，你在天之灵也安慰了。
大龙摆下祭品，眼泪终是流了下来，轻声的说着什么，我细听：“你们都去陪伴爹娘了，就只剩下我了。”
我酸楚泫然，扁了扁嘴，下决心，以后一定把大龙当亲弟弟一样看待。
我又吩咐马车去了趟宜远的墓。墓上已经生了片片草蒿，青黄连绵，我拔草，车夫要帮忙，我拦住了。足足清了半个多时辰，手上勒的火辣辣的疼。
我跪在墓前，其它人都退了开去。我摆上供品，抚上石碑，眼睛慢慢热了，泪无声而下，我喃喃：“宜远，你不要怪我一直不来看你，我只是很怕来见你。你的离去让我好痛好痛，痛到我不敢去想你。可是经过一些事，我发现，你在我心里竟然这么深刻，宜远呵，我该怎么办呢？如果你没死多好，如果那个梦是真的多好，如果那个孩子是你的多好。”我抚了抚已经平复的腹部，凄然一笑，“宜远啊，宜远，我怎么才能忘了你啊。。。”
悲悲切切的哭了一会儿，心情舒缓了许多，我深深的呼出口气，低声的说：“宜远，我要去北平了，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拜祭你。你在天之灵，保佑霍明和小环可以平安相守，最重要的是保佑你的孩子可以健康长大。”我冲着面前的碑笑笑，“宜远，再见了。”
我打起精神，直起身子，脚已经麻木，大龙看见了忙上前来扶我，我看到苏管家站在莫愁的坟前，在怔怔出神，叫了他一声：“苏管家，我们可以走了。”
苏管家说：“是，格格。”上前走在我身侧。
“苏管家，我拜托你件事情。”
“格格尽管吩咐。”
“能不能抽调别苑里的人，把这些墓定期清理，逢节过年希望有些香火供烛。”
苏管家点了点头：“格格放心。”
“还有件事情，我在江州还有件案子在身，府衙判我十月之后，或服劳役三月，或交惩金一百两。这事，我想就交百金了事吧。”
“这件事情王爷已经交待过了，案子已然了结了。”
我挑了挑眉；“王爷知道这事？”
“这个，是的。王爷找寻格格已久，后来有些眉目，格格已经卷上了官司，王爷曾派老奴给府衙书信一封，这事已经了结了。”
我想起堂上及时打断宣判的那封信，要不是那封信，我不会这么轻易放回去养胎。我又想起姚广田后来的变故。“那姚广田的死呢？”
“姚广田确是逃兵，王爷只是将兵录名册送到了官衙。”
“王爷在船上救我也不是意外了？”
“王爷初初知道格格的消息，但当时还远在京城，只是通过官衙在办一些事情，王爷赶到江州时只找到了发生案子的学堂，却不知格格在教堂将养。后来王爷在江州为事务所困，在警署交涉时知道了大龙来报学童的信息，王爷意识到可能是格格的学生，向大龙细询，急忙赶到码头解救格格。能救到格格实在是格格福大命大。”
福大命大？我低声呵笑了一声，原来我的命运不止被老天拨弄，也被人拨弄着。
“王爷一直在寻找我？为什么我娘，额娘，会离开王府？我阿玛呢？”
“这个，格格，等回到王府，王爷会告诉于格格的。”
我点了点头，把好多疑问都暂且压下。
回到别苑，我又打发人去了趟霍府。我怕触伤心之地，却想跟霍明和小环告个别，下人回来后告诉我，霍府的人已迁移，又把告别的信笺递回了我。
我缓行踱步，临窗而立，天色湛蓝，浮云高远，檐外绿意初浓，院内潭水流碧，一幅好景色，我呼了口气，此番江州再无留恋熟悉之人，不免遥思，北平之景色不知与江州相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