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我们的脚下可能曾经是水潭，但现在大部分都是淤泥，中间位置像是还有一汪水，周边地势略高的地方分出了好几个岔洞，每一个都黑乎乎的，也不知道通向哪里。
吴邪再往脚下一照，吃了一惊：“这颜色怎么这么怪？”
小哥低头看了看，迅速叫我们上岸，说：“这里可能是炼金术士处理尸体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血池。”
想到刚才还啃了一嘴泥，不知道融了多少死人，真是吐都吐不出来。既然对周边情况总算了解了一点，我们仨狼狈地从水潭里爬出来，坐在地势高一点儿的石头上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办。
原路返回基本不可能，那个该死的下水道滑下来倒容易，没有工具往上爬简直是难于上青天，而且黄金棺材周边的机关很有可能是给盗墓者设计的，要是下去了还能再上来，那不是挑战设计者的智力么。
“这炼金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比邪术还邪术。”我就问小哥。
“传说古波斯有以鲜血炼金的秘术，被抽干鲜血藉以施法的人还是活的，就变成了我们方才看到的样子。这么看来，这个墓主确实成功了。”没想到小哥还能说说笑话。
“那么说，那个传教士来到中国西北其实是来探求炼金的秘密？”吴邪问道。
“如果他是弗勒梅尔的传人，有可能。”
“他死在这不够，又拉我们当垫背的？那个老头还真说对了一半，他说这下面镇着个火狱，明明是水狱。唉，想我王凯旋人有人才，干有干才，脚一跺能震二环，手一挥盖潘家园，多少小姑娘哭着喊着要嫁给我呀，难道就断送在这里头了么？”
吴邪本来也挺愁的，倒笑出来了：“扯吧，看你这体型，还多少小姑娘争着嫁呢。”
“你不懂了吧？找对象看的是整体实力，不是光看长相。脸漂亮也长不出大米来，关键时刻还得靠八百工分。——小哥，娶媳妇没？”
小哥摇摇头。
“你看，这长的好看也打光棍，跟不好看有什么区别嘛。”
安得促席，说彼平生（十一）
大家互相调侃了几句，心情倒宽舒了些。毕竟那会年轻啊，真有点天塌下来当被盖的精神，反正都陷到地底下来了，之后的情形最坏能坏到哪去？
吴邪的手表摔坏了，我的表也莫名其妙地停了，小哥压根不戴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觉得饿的不行，估计外面天已经亮了。我问吴邪：“你三叔他们能不能下来找咱们？”
吴邪摇摇头：“他们一缺人手，二没工具，按我三叔的性子不会随便冒险的。”
我们每个人身上只有一壶水，带的干粮也很是有限，估计支撑不了几天。我转头又问小哥：“张军长，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们一把。——你主意不挺多的么，说说看怎么能出去？”
“试试走岔洞。”张小哥说，“这里应该有与地面相通的地方。”
吴邪说：“这里一共八个洞，如果走错了连回头都没得回。”
小哥从他手里拿过手电，照了一照四周，说：“这四壁上的几个岔洞是人工开凿的。”
“又是那个金皮老粽子搞的鬼？”我站起来学着他的样子四处看看，确实几处石洞形制规整，方位排列有序，甚至还能看出有雕琢的图案。
“不是，这明显比元代更早，可以上溯到隋唐以前的时候。”小哥示意我们看近处的石壁上镌刻的一些模糊不清的字，“那是西域当时通行的粟特文字。”
吴邪有点惊讶：“我还真没注意。这么说，这个石洞是‘昭武九姓胡’开凿的？如果是这样，那个来自阿拉伯的墓主又为什么以它为坟墓？”
小哥想了一会才说：“昭武九姓久居西域，有‘地多黄金’之誉。虽然还不确定我们身处的地方当年属于九姓诸国中哪一国，但如果真要和黄金有瓜葛的话，这个石洞应该起着重要的作用。”
我还没听懂，吴邪倒是明白了一些：“你是说这个地方可能藏着所谓炼金的秘密？”
“是，但现在已经不能确定究竟是怎样的手段了。墓主将波斯的人血炼金邪术和昭武流传的秘密法术融合起来，真正炼出了金子，也付出了代价。”
我说：“现在就是给我一座金山，也不如来俩馒头实惠，更何况这是没影儿的事，咱们身边除了石头就是石头，哪有什么金子了？”
“所以前人称这里为地狱，倒不如说对黄金的贪念才是地狱。如果那些金子真是用活人的血炼出来，也不知死了多少人？”吴邪感慨道。
我一拍他肩膀：“小同志，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赶紧跟小哥想想怎么能出去，就靠你们俩大学问了。”
张家小哥和吴邪商量了一下，示意吴邪帮他拿着唯一的照明工具，俩人沿着石洞周围一个个岔洞看起来。我跟在旁边问：“这是啥原理？”
吴邪回答：“碰运气的原理。”
“不带这么玩的吧？”
“确实是，因为就方位来说，这八个洞并不符合奇门遁甲的规律，而且昭武九姓未必对奇门之学有多少知晓，他们信佛教，也信祆教、摩尼教……”吴邪说着话的时候，我们已经绕完了一圈，小哥在一个岔洞前停了下来。
“有门儿？”
“这各个洞口是以八部众命名的。”小哥回答道。
我前几年还真倒腾过一点和佛教有关的货，大约知道几个名字：“是不是什么大鹏金翅鸟、巡海夜叉那些？”
“呃……差不多吧。”吴邪说，“总之各个洞口有当时刻下的标记，念出来就是这八部众在佛经里的名字。”
“小哥，你的意思是这个洞可能是出口？”
张小哥点点头：“它的名字是乾闼婆。”
吴邪估计听了和我一样糊涂：“为什么是它？”
“佛经里说：乾闼婆城生死无实，可眼见而无有实。既然炼金术是‘无中生有’，可能在这里逃脱的唯一路径，就是‘有则无实’。”
我看着吴邪：“天真，反正现在都这样了，咱照着小哥说的赌一把？”
吴邪也挺干脆：“赌就赌，总不能在这等死。”
我往洞里看去，一团漆黑，实在瞧不清。如果仅仅是钻洞倒也没什么，怕就怕里头藏着什么作梗的东西。那会的心情真是有如红军即将过草地。我说：“咱要不要先饱餐战饭再进洞啊？”
吴邪说：“干粮有限，还不知钻洞要多久，先省省吧。——给你们这个。”
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两块糖，递给我和小哥一人一块。
我一看：“哟，酸三色，高级糖啊。”
“对，坐火车时候随手放衣服口袋里的，现在派上了用场。”吴邪笑笑。
我把糖一下扔进嘴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好像不那么饿了。就听见小哥问吴邪：“你怎么不吃？”
吴邪说：“我吃过了啊。”
小哥看看吴邪，神色跟那天给他塞蝎子的样子差不多。
我开玩笑说：“你俩干嘛啊，还来个‘一块番薯掰两半，曾受深恩几多年’，要不就一人一半。”
吴邪说：“费那劲干嘛。再说晚上都是你俩在跟粽子斗，我又没受什么伤。”
安得促席，说彼平生（十二）
小哥没再说什么，带头钻进了洞，吴邪在中间，我殿后。
先还担心没有像样的照明工具啥都看不见，进去了才发现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地上跟洞壁都微微有点发荧光，暗绿色，就跟夜里坟茔地中的磷火颜色一样，不敢深想。当然这点亮度也不算什么，幸好我们是跟着小哥走，他像是在黑地里也能看见一样，走得特别顺当，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料。
大家的弦都还是绷得挺紧的，生怕从哪儿蹿出一只粽子，或者什么不知名的怪物。但头上脚下除了石头还是石头。路很曲折，走了很长一段，感觉这洞也慢慢宽阔了，我听到了不远处有流水的声音。
这里居然有水？又渴又饿，听到这真是太欣慰了。我碰碰吴邪：“你听，水声？”
吴邪边走边回过头说：“我也听到了，难道这地下有暗河？”
正在此时，小哥一下刹住脚也转过来，吴邪哎哟一声跟他撞个满怀。
我幸灾乐祸地说：“磕脑袋了吧？哥告诉你，以后走路说话时候眼睛还得往前瞅。”
小哥说：“小心，这是幻象。”
“幻象？”可我分明听到了水声，甚至能感觉到潮湿的水汽向脸扑上来，两天没洗脸了，这感觉还真舒服。
小哥解释说，印度人将海市蜃楼称为乾闼婆城，也就是幻影之城的意思，我们身处的洞既然以乾闼婆命名，可能就潜藏着能造成幻象的某种诡异物事，能够为身在其中者显出最渴望的幻觉。
“如果跟着幻象走下去，可能会走进死路。”
我说：“那这也太有迷惑性了，反正我是不知不觉就想朝有水的地方走。”
吴邪说：“要不把耳朵堵上？像古希腊神话里，奥德赛对付塞壬的招数。”
我也觉得这可能还靠谱些，小哥却说未必有效，因为相由心生，一切唯心造，就算堵住了耳朵，心里还会感觉到。不过我还是从衬衣上撕下了布条，打算塞住耳朵好让自己踏实些。
这会儿虽然瞧不清小哥的表情，从他说话的语气也感觉得到挺严肃，就听见他慢慢地说：“无论看到听到什么都不要相信，只看自己脚下的路。”
我问：“那万一这路也不是真的呢？”
小哥答道：“如果你这么觉得，那幻象就成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