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苗初蕊十五岁那年,骆书丹的父亲突然过世,当初为了让两人在百日内完婚,苗初蕊来不及绣完那套绣品,而就是绣好了,当时的情况也不宜铺张,于是那套绣品,苗初蕊连一次也没穿过,便在两人完婚后,被苗初蕊收到了箱底。
当年搬家时走的匆忙,没想到东西竟然没弄丢!苗初蕊将那套衣鞋由箱底翻出来时,那上面的绣线都还亮晃晃地扎人眼睛呢!
只是当年怎么也没想到,忙活了这么些年,最后竟是在为人作嫁!
望着手上绣到一半的鸳鸯枕套,苗初蕊不禁苦笑了一下。她捻起了针钱,继续绣着那对鸳鸯。
事已至此,苗初蕊也不觉有什么埋怨或不甘,更没有责怪骆书丹的意思,要怪,也许只能怪自己这一生命薄福薄,现下她只希望赵姑娘嫁过来之后,真能善待斌斌,她便心满意足了。
近日是,风和日丽,天气甚好,苗初蕊便拿了个小炉到凉亭里烧茶,一面绣着枕套。虽然已知自己死期一日日逼近,心中却是出乎意料的平和。
苗初蕊也曾想过,不知自己为何一日较一日平静,仔细想过之后便觉得,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牵挂本来就不多的原故吧!
骆夫人虽是白了头发,可精神看来还不错,而骆书丹……她不在了,他应该会更快活吧?苗初蕊心想。
现在她唯一担心的只有斌斌,可赵姑娘看来是个好女子,这样一想,她真的没什么好牵挂了。
“娘、娘……”就在苗初蕊想着儿子的事时,斌斌穿着上等丝料制的袄子,边跑边喊地往苗初蕊扑来。
听见儿子的呼唤,苗初蕊的眉儿却蹙了起来。
***
骆书丹这天提早完成了工作回家,虽然天色还早,心中却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苗初蕊。
自从重逢以来,骆书丹发觉自己愈来愈离不开苗初蕊了,即使不上床的时候也想有她待在身旁,即使只是看看她,心情都会好些。
近日骆书丹更是变本加厉!几乎想要不理会他人的目光,只想把苗初蕊丢到自己居住的小院去了。
问明了下人,知道苗初蕊去了凉亭,骆书丹也不在乎下人奇怪的眼神,迳自往凉亭走去。
在天宽地广的北关长大,骆书丹目力极佳,远远地便瞥见了苗初蕊单薄的背影。见她身上连件厚衣也没穿,骆书丹有些不高兴。
最近天气开始有些凉了,她的身子又似乎不是很好,居然还敢这么不注意身子,让他担心!
骆书丹不高兴地想着,正要过去将她揽进怀里取暖,便听见她正在训儿子。
“斌斌,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了?”没注意到骆书丹走近,苗初蕊低身对着儿子问道。
斌斌瘪着小嘴不肯说话,一张可爱的小脸全垮了下来。
“姨娘。”斌斌不甘不愿,小小声地喊道。
骆书丹听了皱起了眉,不懂苗初蕊怎么会叫儿子喊她“姨娘”?正要开口喊她,便见她抱起了儿子,让他坐在她膝上,然后问道:“姨娘说过了,你见了奶奶要喊?”
“奶奶。”斌斌极为顺口地喊道。
“那见了爹爹要喊?”
斌斌瘪了瘪嘴才道:“爹爹。”
他讨厌爹爹!自从有了爹爹,娘晚上都不跟他睡了!斌斌不高兴地想着。
“过几天,爹爹就要与赵姑娘成亲了,你要喊赵姑娘什么?”苗初蕊又问。
斌斌的小脸像是吃了苦瓜般地道:“娘。”
“那喊我要喊?”
不想让母亲不高兴,斌斌不甘不愿地道:“姨娘。”
苗初蕊满意地摸摸儿子的头,交代道:“这样就对了,以后不可以忘记,知道吗?”
可苗初蕊满意了,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却不满意!
抢在骆书丹之前,斌斌先开口问道:“姨娘,为什么斌斌不能再喊你娘了?”
他也想知道!骆书丹在树后咬牙切齿地想着。
居然敢教儿子乱喊,看他怎么收拾她!
“嗯!这个嘛……”苗初蕊抱着儿子,“斌斌是爹爹生的孩子,所以自然要喊他‘爹爹’,然后爹爹的妻子,斌斌就是要喊‘娘’。斌斌将来一定要听‘娘’的话,懂吗?”
这不能怪她为什么要这么教斌斌,只因为她的时日不多了!赵姑娘为人宽厚,斌斌既然生得可爱讨喜,性子又乖巧听话,想必赵姑娘也能待他好些吧?苗初蕊心想着。
斌斌听得似懂非懂,“那‘姨娘’呢?”
苗初蕊亲了下斌斌的额头,“姨娘可以跟斌斌在一起就已经很幸福、很开心了。”
打点好一切之后,她现在已经是每多活一天都当成是赚到的!其他的,她都不在意了。
斌斌还小,苗初蕊的话,他听得似懂非懂,只知道照着苗初蕊的话做,能让苗初蕊开心就好。
“斌斌也一样,能跟姨娘在一起就开心了。”斌斌说着挺起身子,在苗初蕊颊上亲了一下。
凉亭里一大一小两个人儿开心了,可在旁边听了这些话的骆书丹却是更加不开心了。
斌斌听不懂的事情,不代表他也听不懂!居然这样乱教儿子,看他怎么跟她算帐!
骆书丹正要兴师问罪,没想到苗初蕊突然身子一僵,手里还抱着儿子便往后倒下,吓得骆书丹赶紧上前接住两人。
斌斌受了惊吓,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骆书丹低头一看,却见苗初蕊竟然毫无预警地昏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苗初蕊鼻间嗅到一股异香,这才终于由昏迷之中清醒过来。
“姑娘。”任仲温言喊了声,一面将特调的醒神香收起来。
苗初蕊眨眨眼,不无讶异地喊道:“任公子?”
“许久不见,正是在下。”任仲道。
“任公子怎么会在此?”苗初蕊挣扎着想要由床上起身。
“哎!别动。”任仲阻止了她,解释道:“有人托我过来给个富商妻子看病,我一来才知是你。”
其实任仲平时并不接受这种委托,可这次是欠了人情,不得不来,哪知一来,便看到了他先前遍寻不着的苗初蕊。
知道当年说自己是寡妇的谎言已经被拆穿,苗初蕊略显羞赧地道:“让公子见笑了。”
任仲并不以为意,反正他当年一开始便知道苗初蕊在说谎,“怎么会呢!我之前还怕找不着你呢!”
“公子找我?”
“是啊!”任仲道:“我算算时间,想说你也快差不多了,便想问你需不需要我帮忙把斌斌送回他父亲家,或是其他什么的,不过看现在这样,多半也用不着我了。”
“没想到都已经分开这么久了,公子竟然还挂记着小女子。”苗初蕊听他这么说,感动得泪水盈眶。
“哎!你这开心感动的泪水还成,可伤心生气的情绪就千万不要啊!”任仲叹着,“这味药材毒性诡异,心绪起伏愈剧便发作愈快,姑娘务必多保持多情平静开朗才是。”
“是。”苗初蕊点头擦去脸上的泪水。
“这阵子姑娘想必也发觉自己身上的问题了吧?”任仲问。
苗初蕊点点头。
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怎么可能没有发觉呢?近来她常常手僵脚麻不说,发困的时间愈来愈长,体内愈来愈差,不论做什么都愈发力不从心,症状一日重过一日,还能有多少时间都难说。
“但我想有件事姑娘可能还未发觉。”任仲道。
“是什么?”
“唉!”任仲叹口气道:“你怎么又怀上孩子了呢?你的身体根本无法再承受一次生育之苦了啊!”
苗初蕊闻言倒抽了一口气。
她当然记得当年任仲对她说过的话,可骆书丹不让她服用避孕的药物,她也没有办法。
记得当时任仲不只说过她不能再受孕,群耳卯制作,将来也极难再受孕,因此她心中多多少少抱着一丝侥幸,只是天……果然不能尽如人意。
“你身上还留着药性,这药性会不断吸取你身上残余的能量来保住胎儿,是以胎儿只要多一天,你的性命就会加倍流失。”任仲说着,端来一碗汤药,“趁这孩子才刚怀上,赶紧流掉的话,还能让你多活几天。”
看着那碗汤药,苗初蕊双唇不断颤抖。她自然懂得任仲所说的话,但是只要一想到她的肚里怀着骆书丹与她的孩子,她就……
手不自觉地抚上尚且平坦的小腹,苗初蕊终是别开了脸,“公子,你让我想想,让我先想想。”
“姑娘是害怕夫家责怪吗?是的话,由在下去向姑娘夫君解释——”任仲话还没说完,便被苗初蕊急急打断。
“不!”苗初蕊满脸焦急之色,“不可以告诉他,别让他知道。”
见苗初蕊神色大异于一般妇人,任仲不觉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