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十二章 不自量力的爱情（1 / 1）
白天过去是夜晚，夜晚过去又是白天，日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自从那晚之后，笑初和秦木石有好些天没有再见面。她不找他，他也不找她，两个人像约好了似的，谁也不去联系对方。都说恋人之间是心有灵犀的，那么，他们的灵犀就体现在这一点上吗？都害怕再见到自己其实最想见的那个人。
然而这并不表示，他们就不会彼此想念，最起码笑初就做不到不想他。
可是，再想他她也不愿意主动去找他，是自尊心在作祟吗？有一点，但也不完全是，可能还是因为见到他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吧。自从那晚相拥之后，她还能再像以前那样纵然心中波涛汹涌表面上还假装若无其事地对待他吗？她不敢保证。
想必他也不敢保证吧，所以也如她一般沉默着。
开学已经三周了，与上学期相比课少了些，首先二外和政治都不用再上了，陈彤还在那儿嘟哝，说以后不容易见到那个法国帅哥了，真遗憾。
笑初却只觉松了口气，这样她就可以匀出更多时间用在导师布置的课题上了。
当然她也承认不上二外是有些遗憾，因为那个教法语的外教长得确实迷人，像她这样例来对漂亮的男子波澜不惊的人在第一次上课时也忍不住惊叹，原来黑头发黑眼睛的西方男人比金发碧眼的还要有魅力。
记得有一次课间休息，她去洗手间，回来时看见外教一个人靠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抽烟，那天他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黑灰色的牛仔裤，脚上也是一双黑色短靴，两臂抱在胸前，手上夹了枝烟，正袅袅地冒着一缕淡淡的烟气。走廊的墙壁是灰白色的，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过来，暗处的灰白里又泛着点暖暖的紫，在这样温暖的色调中，他的黑眼睛和黑头发衬着英俊的面庞，真是美得惊人。她当时就感觉自己是在欣赏一幅印象派的油画。
是的，英俊的男子也会像画一样动人的，可是再动人也还是画，跟她之间总是隔了层画布和油彩的。然而相貌平常的秦木石，却是刻在她心里的一道伤痕，轻易就触动她的灵魂，让她无法不爱上他。
少了几门公共课，却也加了门专业课，系里从外校请来一个教历史文献学的教授，单给她们这届学生开了门课。
刚开始，笑初还纳闷系里现成的教授副教授一大堆，何必还要费事从外校请兼课教师？待听过一次课后，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这个长得活像个推销员的教授原来课讲得真是好，绝不亚于秦木石。
可是，她再承认他的课好，也不过是有几分欣赏而已，听课的时候依然十分平静，就算是盯着他的眼睛再久心里也没有任何波澜。不像面对木石，她总是充满了惊诧和感激。
或许这能说明，她爱上秦木石并非仅仅是因为崇拜。
周五中午，笑初接到了导师的电话，老先生亲切地说，“笑初啊，下午要是没课就到我家里来一趟吧。”
她恭敬地答道：“好的。”
下午，她如约去了导师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茶时，老先生拿出张请柬，笑眯眯地说，“这次我可要请你帮个忙了。”
笑初很有些受宠若惊地感觉，“我能帮您什么忙呢？”
“是这样，明天不是星期六吗？下午有个学术会议，是台湾一个教授的讲座，搞得很隆重的，说是在一个什么宾馆举行，晚上还要住在那儿，第二天还有活动。但是我明天一早就要去上海，机票都订好了，我和你师母都去。所以这个学术会议我参加不了，就打算让你帮我去一趟，主要是领一本论文集。我想，你反正也不上课，就当去放松一下吧。好不好？”老先生很客气地问她。
她赶紧点头答应，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去参加个会议啊。不过她还是谦虚了一下，“我去可以吗？要不要让师兄去？”
“他正忙着论文开题的事呢，你去就可以，喏，这是会议请柬，上面写着在时间和地址的。你到那儿帮我签个到，就说是代表我来的。”
“好的。”笑初收好请柬，又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
回到学校刚好是晚饭时分，她走到食堂门口，发了个短信给陈彤，想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可是陈彤却回信说不在学校里，让她自己吃吧。
“这丫头，又跑出去约会了。”笑初暗自嘀咕着，只好一个人走了进去。
本以为今天要自己吃饭了，谁知道一进食堂就刚巧碰见师姐段岚，于是，两个人就结伴坐在了一起，边吃边聊起来。
师姐已经四十岁了，她原来也是T大本科毕业的，后来去了北方一所高校教书，很多年以后，又重新考回母校读博。她爱人在南方一个研究所做博后，两个人分居两地也有几年了，目前，她自己带着十岁的女儿在宿舍里住，学校还算照顾她，给了她一间单独的宿舍。
每次看到她，笑初都会感慨女人做学问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她问道：“师姐，你怎么自己吃饭呢，没去接妮妮？”
“她现在中午都是在学校食堂吃的，我最近在赶毕业论文，也没时间管她。”
“论文写完了吧。”
“差不多了，周先生说还得再改。现在倒不是论文，关键是找工作太烦。” 师姐叹了口气。
“不是说你会留校吗？”
“可能性很大，但我不太想留。”
“为什么啊，这么好的机会。”笑初觉得奇怪。
“妮妮爸爸明年出站，他很想留在那边，他们学化学的在南方发展空间更大。我要是留校了，那得分居到啥时候啊。所以，我想去南方找工作，总不能为了事业把家给扔了吧。而且，我一个人也实在顾不了妮妮。”段岚说。
笑初听后默然。
师姐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虽然她没有结婚，却也知道对女人来说，婚姻和家庭才是最重要的，夫妻两地分居久了总是不太好。所谓丈夫，一丈之内方为夫，隔山隔水离得那么远，还是什么丈夫呢？像秦木石，不就总孤单单的，如果他妻子也在这儿，他也不至于那么寂寞吧。
可是，倘若是那样的话，那她还会爱上他吗？
正想着，却听到段岚在问她：“你们这学期是不是开了门历史文献学啊。”
她回过神来，“是啊，外校请来的罗老师教的。”
“他的课讲得不错吧。”
笑初点点头，“嗯，的确不错。也给你们上过课吗？”
“那倒没有，不过我们是同学。”
笑初惊了一下，“同学？他好像比你年纪大啊。”
段岚笑了，“是大几岁，他是江西农村考出来的，上学晚，我们本科是同学。”
“是吗？那他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了，没听他说啊。”
“那是他不愿意提，他以前成绩很好，毕业那年原本是要留校的，后来没争过一个有背景的同学，一气之下保送研究生也不上了，就去了Z大，在那儿一直读完博士，然后又留校教书，倒是因祸得福，混得不错。当然他这个人也是极聪明的。唉，想想真惭愧啊，跟他一比，我可是一事无成。”
“难怪他的课讲得这么好。”笑初说。
“男人总是比女人容易做出事业来，女人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像你这样没结婚的还好，你不知道，一结了婚，哪还有时间去看书做学问？”师姐叹道，“所以身为女人就是吃亏，不像男人，进退都行。你看，罗强也是大学一毕业就结了婚，但人家现在事业依然有成，而且，哼，发达之后还可以离了再找。他老婆也是我们同学，大学时就跟他好上了，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可怜啊。他倒好，四十几岁又做新郎，春风得意的。唉．．．．．．”
笑初听得呆了，怎么这两天总是听到这样的故事啊。
师姐还在那里继续忿忿不平地讲述，“说是他的一个学生，去年才刚毕业的，二十出头，年轻着呢。没办法，那小姑娘都怀孕了，他老婆只好跟他离了，在我面前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你不知道，为了支持罗强的事业，她结婚到现在也没要孩子，谁想到他倒跟别人有孩子了。唉，这就是男人．．．．．．你看，他现在大胖儿子也抱上了，小媳妇也娶了，事业又成功，不公平啊。”
笑初越听越心虚，她现在也不知怎么了，只要一听到别人讲什么离婚第三者之类的话，就会下意识地以为是在指桑骂槐地说自己。
她想着罗强的样子，四十多岁的年纪，人长得很一般，但穿着很讲究，第一天上课时还很冷，别人大都是穿着厚厚的棉衣，他却身着一件长款的薄呢大衣，里面是笔挺的西服，甚至还打了领带。他虽然气质平平，却显得很有精神，讲起课来总是满面春风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梅开二度的缘故。
或许是因为她也正爱着一个已婚男人吧，她心里总觉得罗强和他新婚的妻子是值得同情的，可是她知道这种想法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说出来实在是让人侧目。所以师姐说话期间，她红着一张脸，呆呆地听着，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好在师姐只说了一会就转移话题，扯到导师布置的课题上去了，笑初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直到吃完饭回到宿舍，脸上还是有些烫烫的。她嘲笑了一下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就这点胆量，还想和秦木石有什么发展，真是不自量力？
她其实真的是一个很传统的女孩，做不出所谓惊世骇俗足以吸引众人目光的事情来。爱上秦木石，又心甘情愿地一直坚持到现在，这已经是大大地突破她心里那道道德防线了。
不愿再去想这些烦心的事，她拿出导师给的请柬，对着地图研究了一下明天的路线，好像离得不远，有直达的公车。
又去水房洗了衣服，再回来对着书本发呆了一会。最近她总是发呆，课题进行得明显不如上学期快，这样下去可不行，她对自己说。总不能为了一份虚幻的爱情把学业也给毁了吧。
这样一想，才又静下心来写了一会课题，然后熄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