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九章 凄凉的满足(1 / 1)
开学前几天,笑初恋恋不舍地辞别父母,回到了学校。家里再温暖,也终究有离开的时候,人长大了,就注定要面对许多人生无奈。
从家乡的绿树碧海阳光灿烂中乍一回来,她真有点不习惯,学校里触目所及,一片灰色,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地,灰蒙蒙的建筑。这单调的风景很容易令人阴郁,何况她原本就有点悲伤。
等到一走进宿舍楼,她更是吓了一跳,简直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楼道里突然变得一片狼藉,好像抹了个黑脸似的,到处乌烟瘴气。
正纳闷着呢,管宿舍的阿姨从楼上下来,看见她就说,“哟,回来了,吓坏了吧,前天咱们这儿的301失火了,一个女孩儿用电炉不小心烧着了,烧了大半间宿舍呢,人倒没事,就是到处熏得哟,你看看,都成了黑窑洞了。所以说平常不让你们用电炉,一个个的都不听,这会儿出事都知道害怕了。你也住三楼吧,赶紧上去看看吧。”
笑初一听急了,她不敢想像自己的宿舍将会是什么情况,放假时走得急,很多书和资料都是随便往书架上一扔就走了。
匆匆忙忙地爬上三楼,打开她的宿舍门一看,还好,问题不大,她费了很多时间整理的资料都好好的躺在书桌抽屉里。只是房间的墙壁被熏得乌黑,窗帘和床单也全部落上一层黑屑,估计是从门缝溜进来的浓烟惹的祸。
结果她回来的第一天,就这样在不停洗衣服的过程中度过了。
第二天是学生注册的日子,昨天又洗窗帘又打扫卫生,把笑初给累得不轻,所以早上她好好地睡了个懒觉。
还没起床呢,就听见陈彤在门外敲门。她爬起来去开门,陈彤一见她,就骂了一声:“你这家伙跑哪儿去了,怎么一个寒假都找不着你啊,发短信也不回。”
她伸了懒腰,“我在西安换了个手机卡,忘记告诉你了。”
“换卡干嘛啊,怪不得找不着你呢。过年也不知道给我打电话问候一声。真没良心。”
“没心情。”
“又怎么了?回家过年还没心情啊。”陈彤不解地问。
笑初没理她,只顾着一下下地梳头。
“到底怎么了,因为秦木石?”陈彤追着问。
“别提他了。”她冷着脸说。
“吵架了,走之前你不是还幸福得很吗?怎么过了个寒假就跟仇人似的?”
“仇人倒算不上,就是不想再理他了。”
“稀奇,第一次听见你说不想理他了,究竟怎么回事,快告诉我。”
等到笑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给陈彤听后,她也禁不住生气了。“是有点可恶。”她愤愤地说。
“那你真的就一个寒假也没理他?”她幸灾乐祸地问。
“嗯。”笑初点点头,“你瞧,我的手机还关着机呢。在西安时我换了张卡,后来回家后就一直关机,反正放假也没什么事情。不过现在得开了,不知道周先生会不会找我。”她说着打开了手机。
“就是,你不能总不开机吧,我也找不着你。对了,丫头,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上次那个肉松还有没有?”陈彤开始在屋里左看右看起来。
笑初忍不住笑了,“嗨,过年这么多好吃的都没填饱你啊,居然还惦记着肉松。当然给你带好吃的了,怎么可能忘记你这个馋猫?”她走到衣橱前,拿出一个大包来,扔给陈彤,“喏,全是给你的。”
“真的,太好了。”陈彤高兴地接过来,抱了她一下,“奖励一个。”
“好啦,你别肉麻了,我可受不了。对了,你房间没什么事吧?”笑初躲开她问道。
“没事,不像你这儿,够黑的。”陈彤这才注意到房间的墙壁。
“这已经好多了,我昨天累了一天,爬上爬下的,又擦又洗。”
“干嘛不找我帮忙?我昨天就回来了。”
“早知道你在,肯定把你揪来干活了,以为你今天才回学校呢。”笑初懊恼道。
两个人正说笑着呢,突然听见笑初的手机嘀嘀响了两声,好像有短信进来。
“你的短信,笑初。哎,会不会是秦木石的?”
“别瞎说,他这会子怎么可能发短信给我。”她不相信地走到桌前,拿起手机,打开一看,果然是他的。
他问道:“你回北京了吗?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忙。”笑初不由地脸色一变。
陈彤在一边问:“真是秦木石?”
“嗯,问我回北京了吗,说要找我帮忙。”
“你能帮他什么忙啊?”
“不知道,他没说。哎,你说我要不要回信?”她忽然有些莫名的慌乱。
陈彤白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刚才还在那信誓旦旦地说永远不理他了,这会儿不过一个短信,你就慌了神了。”
“我是有点慌,早知道不开机了。”
“你总不能躲他一辈子。回信,问他帮什么忙。”
她按照陈彤的指示给秦木石回了信,他的回复居然很快就过来了。
“咦,他现在回短信倒挺快的。”陈彤不由地嘀咕道。
两个人凑在一起伸着头看,他说:“有个亲戚的小孩想考研究生,希望找个学生帮她辅导一下,介绍点经验就可以,不知道你有空吗?”
她们俩都有点愣了,这秦木石葫芦里不知卖的是什么药。考研问他这导师不就行了,何必还要找笑初帮忙?
“哎,你说他什么意思?”笑初问。
陈彤想了想,“我觉得这是个借口。他想见你,又不好意思直说,就找了这个借口。”
“不会吧,他想见我?我不相信。他寒假时对我那样冷淡,怎么还会想见我?”笑初摇摇头。
“有可能。你给他回个信,就说可以。”
“好吧。听你的。”
短信发出去后,陈彤又开始分析起来,“笑初,我想了想,寒假前那天他的态度不太对劲,有可能是因为他老婆在家。所以他才对你这样客气的。”
“啊!可是他说她工作很忙,很少到北京来的。”笑初有些怀疑。
“很少来不等于不来啊。要不然他好好地怎么会那样对你,他一直这么喜欢你。”陈彤很自信地说,“你生气关机了,他肯定跟我一样,打你电话老是关机,所以就有点担心,于是找了个理由想见你。”
“不一定吧。”
“绝对。”
手机又响了,秦木石的回信,让她今晚八点去他家,他亲戚的孩子也在,已经约好了。
“怎么样?我说的吧。就是想见你,刚好有亲戚来找,拿这个借口见你。要不然他毕竟是导师,你们又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他怎么好意思说想见你呢?你想想看。”陈彤说。
笑初点点头,陈彤说得似乎有些道理。可是一想到要再次见他,她的心立刻有种抽搐的疼痛。她不知道今晚见到他以后自己会是怎样的表情。
陈彤看看她,同情地叹了口气。
晚上八点,笑初准时敲响了秦木石的家门。
屋里有人说,“来了”,听起来好像是他的声音,她不觉有些紧张。
门开了,站在面前笑吟吟望着她的人正是他,笑初心里突然激起一阵痉挛般的疼痛,她垂下眼睛,不敢再看他。
然后,她叫了一声:“秦老师。”故意让自己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噢,快请进。”没想到他比她还要客气。笑初怔了怔。
进到厅里,她发现屋子里还有两个人,此刻正笑着从书房迎出来。走在前面的是个年轻女孩,后面是个中年男子,黑黑瘦瘦,笑容满面的。
秦木石很热情地为他们相互介绍,“这就是尹笑初,我们系的博士生。”接着他又转向笑初,指着那个女孩对她说,“这是我短信里提到的那个学生,张晓晨。在w大读历史系,大三了。明年想考我们系的研究生。”又介绍中年男子说,“这是晓晨的父亲。”
女孩很腼腆地对着笑初喊了声,“尹老师。”中年男子也很殷勤地跟笑初打招呼,客气地称她老师。
笑初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用叫我老师,我也还在读书,你就叫我姐姐好了。”
“好啊。”女孩道。
这时秦木石对女孩说,“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她吧,你不是还带了两篇你写的论文吗?也让她帮你看看。”他把笑初和晓晨让进书房,“这里安静,你们就在这儿聊吧。笑初,你可以给她介绍一些自己的考试经验,从学生的角度来看需要准备什么。”
然后又跟晓晨父亲说,“咱们去那个房间坐吧,不打扰她们。”中年男子忙不迭地答应着出去了。
书房里只剩下笑初和晓晨。在一片寂静中,两个人不由地相视一笑。
没有大人在旁边,晓晨变得活泼多了,她告诉笑初自己想考T大历史系第二研究室的研究生,但是听说外校的学生很难考上,所以就问问看需要作哪些方面的准备,她想提前一年准备,到时候把握会大一些。
笑初一听,就知道今晚的事情的确被陈彤说中了,他真的是想见她。要不然,他为什么不去找个第二研究室的学生来帮忙,却要让自己这个第三研究室的来指点晓晨。何况,自己并不是本校硕士毕业的,对这里的情况根本就不了解。再说了,他自己就是博导兼硕导,指点一个要考研的小女生还不是小菜一碟,何必要让自己来多此一举呢。
这样一想,她心里真是五味横杂,说不出的感觉。
笑初仔细看了一下晓晨写的两篇论文,虽说有些稚气,但难得的是条理还算清晰,有理有据。大三的学生能写出这样的文章也算不错了。她沉吟一下,帮着分析了几个不足的地方,然后又尽可能地把自己所知道的考研经验给她介绍了一番,并且给她留了自己的电话,让她有问题随时来咨询。
女孩很感激,对笑初提的意见也很信服,一直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最后,该问的差不多都问完了,她笑嘻嘻地说,“姐姐,我真羡慕你。我什么时候也能读博士呢?”
笑初笑了,“读博士有什么难的,你研究生毕业后就可以考了啊。”她想了想,又说,“不过,读书很苦的,你可要想好啊。”这句话倒是她的心里话,读历史系的博士的确枯燥无趣。当然,无论哪个专业,只要是选择了做学问,就意味着你要选择枯燥和清贫。
女孩很自信地昂着头,“我不怕苦。我喜欢读书。”
笑初打量着她,短短的头发,黑黑的眼睛,光洁的脸上焕发着年轻的光彩。从晓晨的身上,她似乎看见了大学时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年轻自信。
“那就祝你成功。”她对晓晨伸出手去,两个人很开心地拉了拉手。
“你和秦老师是亲戚?”她问晓晨。
“秦老师的妈妈和我奶奶是亲戚。”晓晨想了一下,显然她也弄不清楚究竟和木石是什么样的亲戚关系。
“哦。”笑初点点头。
这时候,已经快要十点钟了。晓晨的父亲和秦木石也从另外的房间里出来了,看见她们,秦木石问,“怎么样?问得差不多了吧。”
晓晨说:“嗯,问完了。”
于是他们父女俩就提出告辞,说时间不早,要回去了。笑初也趁机说,“秦老师,那我也回去了。”
秦木石正忙着和晓晨父亲说话,听见她这样说,就转过头道,“你先等一下,我还有一本书要给你。”然后他开门送他们出去,晓晨回头对笑初挥挥手,“姐姐,再见。”
笑初也对她摆摆手,“再见,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笑初再次走进书房,等秦木石回来。
书房里很安静,书桌上还摊着他正在看的书和几本论文,一角,一杯茶默默地散发着香气。许久没来,这里依然如从前一样。
她有些慌乱和不安,其实从敲门时她就开始慌乱了,只不过因为刚才有晓晨他们在,她还能掩饰一下。不知道待会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她还能以这样故作平静的神态面对他吗?
她已经整整一个月没见他了,这一个月以来,她一直在拼命挣扎拼命努力地试图忘记他,甚至很多时候,她以为她已经忘记了。
可是刚才一走进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忘记他。不但没忘,一见到他,她的心里竟有一阵轰然的狂喜。谁能想到,禁锢了一个冬天的心,在面对他的时候居然又重新回到从前的感觉呢?或许每个人都是自己情感的叛徒吧,决绝之后,远方依旧,心灵依旧。
现在,她对秦木石,就正是那种决绝后的依旧,只是这依旧让她无比悲哀。
她随手在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翻着,翻了几页,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这时,他进来了,看到她手里的书,笑着说:“这本书写得不错,你可以拿去看看。”
笑初随口应了一声,这才想起来去看看书名。
“一个山东人写的,他后来在美国读的人类学博士。这本书是写他从小生长的村庄,写得相当不错,把视点集中在一个村庄里,挺有意思的。可以翻来看看。”
笑初听了,又重新翻回到封底,去看作者介绍,“人类学的书我看得很少,原先在X大时听过几次人类学的课,不过也就是随便一听,没特意去关注。我同宿舍的一个女孩就是人类学专业的,她经常跟我抱怨说人类学很没意思。可能受她影响,我没怎么看过这方面的文章。”
“我平时喜欢看些杂书,其实多看些其他学科的东西是很有益的,可以从中得到很多灵感。对了,你看这本,《上海摩登》,李欧梵的。这本书写得真是好,它虽然是文学评论,但是完全不流于传统。”他从最顶层的书架上又抽出一本书来。
“李欧梵?我看过他写的电影评论。这本倒没看过。”笑初说,她忽然有些惭愧,平时也觉得自己蛮用功的,怎么还是有这么多书没看过呢?
“那你这本也拿去看看吧。”他把书递给她。“我去给你泡杯茶吧,想喝什么?我这儿有别人送的好茶。”
“什么好茶?还是当老师好,有人送茶喝,哪像我们要喝茶也只能自己买。”她开玩笑道。
“有龙井,对了,还有一盒冻顶乌龙。”他走到一个矮柜前翻看,“上周有个台湾的访问学者给我带来的。”
他拿出一个漂亮的纸盒。“喏,就是这个。”
笑初接过来一看,确实是台湾的茶,她说:“很不错的冻顶乌龙啊,台湾的包装真是漂亮。不过台湾的乌龙茶里面会加些奇怪的花香,倒不如我们家乡的铁观音喝着好。”
“我也不太懂茶,反正有什么就喝什么吧。你拿去喝吧,我记得你喜欢喝乌龙。”他说。
笑初听了,没说什么。她有一次是跟他说过,比起绿茶,自己更喜欢乌龙,难为他倒还记得。
见她默然,他停了一停,也没再说什么。屋里的空气一时有些凝滞。
笑初略微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坐在她斜对面的椅子上,背着亮,五官看不太清楚,只觉着面颊比原来瘦了些,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窝里隐隐有些憔悴的阴影,她偏过头不忍再看了。
过了一会,笑初突然想起什么,轻声笑了一下。
“笑什么?”他好奇地问。
“想起我们班的谢梦晰了,哦,就是陈先生的博士生。元旦时我们在那儿说给导师送什么礼物好,有人说送茶。结果她奇怪地问,干嘛要给导师送茶呀,我都是从导师家里拿茶喝。当导师的好茶多。大家听了都笑了。”笑初轻笑着说。
“嗨,你在骂我吧。”他也笑了。
笑初脸一红,“没有,就是说句实话嘛。”
看着她脸红的样子,秦木石情不自禁的心里一暖,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坐在柔和的灯光里,两手无意地翻着书,脸微红,目光下视,嘴角有着浅浅的微笑,像一池沉静的湖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突然问道。
“昨天。”她回答。
“一直在西安?”他又问。
“没有,在那呆了三周,过年时回家了。”她轻声说。
“我听周老说,他很早就回来了,你一个人留在那儿的。”
她怔了怔,怎么?他还去问周老了。
“嗯,觉得陕西所有些资料很全,正好跟我做的课题有关,我就干脆多呆了一阵子。”
她一直在翻着手里的书,无意中一抬头,见他正含笑望着她,她不禁又低下了眼睛。她还是不能看他,一看,心里就波涛起伏,无法平静。
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很迟了,于是她站起来说,“我该回去了。”
他也跟着站了起来,“我送送你。”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书房,他说,“你等一下,我穿件外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她赶紧说。
“太晚了,一个女孩子不太安全,这儿有点偏。”
他去开门的时候,笑初正好站在他前面,见他去拧门把手,她就往旁边让了一下,偏巧他也想往那边让,结果一不留神,笑初撞在他身上,头又正巧碰到了墙,“呀”,她忍不住叫了一声,他听见她叫,就慌忙着想去看看,她又一抬头,两个人的头碰在了一起。她愣了,他也愣了,然后也不知怎么地,她就被他抱在怀里了。
客厅里没开灯,书房里的灯刚才出来时他顺手关上了,只是他书桌上亮着盏小台灯,刚好朦胧地照着房门,照着他和她。
她的心跳得很快,头昏昏地胀痛着,不知是不是刚才被撞了一下的缘故。她把头靠在他胸前,他的胳膊紧紧地搂着她,她只听得见他剧烈的心跳声,仿佛是在向她倾诉着什么。他的气息很好闻,他的怀抱也格外温暖,这一切,都让她恍然若梦。
他温柔地吻着她的脸颊,在她耳边喃喃地说,“笑初,对不起,原谅我。”
她的心已经醉了,这种时刻,他还有什么是她所不能原谅的呢?她突然有一种凄凉的满足。
秦木石坚持把笑初送回宿舍,已经很晚了,学生们都回到自己的宿舍里了,校园里没有多少人,空荡荡的,显得格外寂静。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看谁,刚才突然发生的事情让他和她都有些恍然。
就这样默然走着,直到他们站在了笑初的宿舍楼前,他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柔声说了一句:“早点休息。”然后又停了停,似乎想再说些什么,却终于没说,转身回去了。
笑初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那种恍惚感越发强烈了,她轻轻抬起脚,仿佛梦游一样进了楼门,上了楼梯,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一直到关上门,坐在桌前,整个人都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今天晚上整件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本来,她是一心想着要结束与秦木石的这段感情,可是,不仅没有结束,居然,居然就这么被他拥在怀里了。这下可真是打自己的嘴了。
可是,在他怀中的感觉竟然是那样美好,简直就是让她神魂颠倒。在她以前那两次不咸不淡的恋爱中,也牵过手,也拥抱过,但为什么都觉得平淡若白开水呢?甚至她都没有任何的脸红心跳,只像是为了拥抱而拥抱一样,在她心里没有留下任何记忆。
原来,心中有爱和心中无爱果真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啊,在他的怀中,她是那样沉醉,他的身上有着温暖的男性气息,那气息让她几乎晕眩。怎样幸福的晕眩啊,真想让时间凝固在那一刻,就这样什么也不想,只是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中,哪怕就立刻死去也是愿意的啊。
这算怎么回事嘛?她有些哑然失笑。一直以来,他们都处在一种欲说还休的微妙状态中,虽然都觉得对方一定懂得自己的心思,但,毕竟总还是隔着一层什么,像水中赏月,再皎洁也不过是个影子。她原先还以为自己和秦木石真的能做到纯粹精神的相爱,原来也不过是红尘中的平常男女,终究躲不过肌肤之亲。
她无奈地笑了一下,想起原先在陈彤面前信誓旦旦说过的话了,“我不在乎结果,只要能远远地爱他就足够了。”当时听了她的话,陈彤只是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现在她才知道,她真的是很傻。怎么可能会不在乎结果,又怎么可能永远只远远地爱着他,如果没有今晚的相拥她或许还不会彻悟。
她终于懂得,人性是贪婪的,任何女人都想与她所爱的人在一起生活,没有谁能无私到与另外一个女人分享爱情。她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大大方方地去爱秦木石,可以和他牵着手在校园里散步,可以想抱他的时候就抱他,想吻他的时候就吻他,甚至,她还想日日夜夜和他在一起,同床共枕,为他生个孩子,拥有他的一生。像人世间任何一对夫妻情侣一样,过着平淡却幸福的生活。
她也终于理解了那些被世人唾弃的所谓第三者们,为什么宁可担负骂名也要坚持得到她爱的人,原来,当你真的爱上了一个人,你就再也不可能愿意与别人分享他。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这个悲哀的第三者。就像晓筠提到的那个年轻女孩一样,为寻求自己的真爱,破坏别人的婚姻。
可是,她又有什么罪呢,她只是在不合适的时候爱上了一个合适的人而已,谁都没有错,唯一的错只在于,她没有在正确的时间遇见他。或许,这就是她的命。
对她来说,秦木石就像是一件让她愿意倾其所有去珍藏,然而早已属于别人的青花瓷。这究竟是谁的悲哀呢?
她无比惆怅地倒在床上,泪水从紧闭的双眼慢慢流出,顷刻间濡湿了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