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七章 他的自责（1 / 1）
其实这一阵子秦木石过得也并不轻松。他心里的苦闷，不亚于笑初。
那天早上，他父亲从老家打来电话说萌萌生病了，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有些重感冒，又没休息好，引起高烧。
本来父母是不想惊动他的，知道他正忙着招生考试。可是，萌萌一直闹着说好久没看见爸爸了，她想爸爸。爷爷奶奶实在不忍心看她那可怜样，就只好给木石打了个电话。
他一听就慌了，虽然父亲一再说不要紧，让他别担心，他还是很紧张。给系里打了个招呼，就买最早的一班车赶回去了。
回到家里，看见女儿可怜兮兮地躺在床上，烧退了许多，但小脸还是通红的，见他回来，兴奋得两眼发亮，爸爸长爸爸短地喊个不停。他心疼极了。
他知道自己欠了女儿许多，从萌萌生下来起，就几乎是在爷爷奶奶那里长大的，他和妻子工作都忙，没办法照顾她，只好送到父母家里。别人家的孩子天天在爸爸妈妈怀里撒娇，可是萌萌一年却只能见到几次爸爸妈妈。后来，萌萌长大一点，考虑到老家没有教学质量好的学校，他们就把女儿接了回来。谁知道没有几个月，他就又调到北京去了，萌萌只好跟着妈妈，妈妈又因为升了职，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有时候好几天都不能回家，女儿就自己在家或是再回爷爷奶奶那里。小小年纪，倒比别人更懂得别离。
带着这种愧疚，他赶紧放下包，坐在萌萌身边，按照她的要求给她读故事书，喂她吃药，给她削苹果，萌萌很开心，就连睡着的时候也一直拉着爸爸的手。这就更让他心酸。
晚上，妻子回来了，她去外地出差了几天，也是听说萌萌病了才赶回来的。秦木石本来对她满肚子意见，因为她忙得根本没时间管萌萌，这次生病，听说就是因为她自己一个人在家，受凉才导致的发烧。可是看到她也一脸憔悴，他又不忍心说什么了。毕竟，他也没有什么资格说她，自己不是也没能照顾这个家嘛。
秦木石的妻子柳云英是那种典型的事业女性。她的性格虽然温柔不足却泼辣有余，从年轻时起就很擅长交际，在这一点上跟秦木石正好相反。秦木石是书呆子，除了读书就是教书，其他什么也不感兴趣。所以从结婚时起，他们家就基本上是女主外男主内。
这些年来，柳云英有时也会后悔跟秦木石结婚，年轻时只觉得他好学，是同学中的才子，喜欢他的女生又多，她不服气，憋着一股劲，一定要把这个才子追到手。果然被她追上后，她才发现，才子其实并不适合过日子。
他的才华是要建立在你的事业牺牲基础之上的，他只知道做学问，其他什么也不懂，嫁给他，你必须要学会应对家庭的各项事务，你还要承担家庭的经济开销，因为做学问是与清贫划等号的。所以她大学毕业后就放弃了专业，去了报社做新闻。虽然很累，但赚得也多，如果她也跟他一样做学问，这个家谁来养呢？
因而她现在经常教育手下的年轻女孩，嫁人一定要选个经济基础好并且能照顾人的男人。千万不要被他的才华吸引，头脑一发热就把自己的一生搭进去了，到时候，后悔都晚了。至于爱情，结婚以后，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过日子，还有多少爱情可谈呢？像她跟秦木石，现在见了面连话都说不了几句，这也是她曾经热烈追求的爱情？
看见他，她多少还是有点吃惊的，“你不是说这几天研究生考试要阅卷吗？怎么回来了？”
“我明天中午就赶回去，阅卷后天上午才开始。”他说。
“哦。那你去休息吧，我来照顾萌萌。”
“不用了，我不累。”
“年前哪天能回来？我们一到年底就特忙，不能老把萌萌扔给爸妈他们，萌萌明年就升中学了，转来转去的太影响她学习。”
“我看情况吧，尽量争取早点回来。要不然这样，让萌萌跟我回去，反正她也放假了。”
“算了吧，跟你在那儿怎么办？你哪有时间照顾她？再说她病还没完全好。”她显然不赞成这个提意。
可是萌萌却醒来了，正好听见爸爸妈妈的话，此时高兴地叫了起来，“妈妈，我要跟爸爸去北京。我要去。”
秦木石见女儿撒娇，赶紧答应，“好的，明天你就跟爸爸一起回北京。”
柳云英瞟了他一眼，没吱声。
第二天早上，萌萌的烧已经全退了，可能因为要跟爸爸去北京的原故，人也精神了很多。
吃早饭的时候，柳云英说，“这样吧，我开车送你们过去，萌萌这个样子怎么坐火车？报社那边我请两天假。”
秦木石正在看手机，听见她的话，只是点了点头。他昨天早上出来得急，手机一直关着，刚才一开，发现有好几条短信。
有一个是笑初的，问他怎么不在家。他瞥了眼妻子，她正忙着收拾萌萌的东西，并没在意他。于是他简单地回了信，又关上了手机。
傍晚，他们到了北京。女儿还是第一次来爸爸这里，兴奋地小脸放光，在屋里跑来跑去，东瞧瞧西看看。柳云英把女儿的衣服和书包放好，又给女儿铺好小床，然后去厨房准备晚饭。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几个凉馒头，她不禁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过的日子。
她走到书房，问道：“晚上吃什么？要不要去买点菜？”
他正在看学生送来的论文，听见她的话，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出去吃点吧。”
“好吧。”她说，看看书柜，什么时候他把这张照片给摆出来了？那还是她读大学时拍的，是她最喜欢的一张照片，后来跟秦木石恋爱以后就送给他了，记得当时他还很珍惜，特意去买了相框装起来。
她皱皱眉头，那时候可真是年轻，当然也真是单纯，笑得那么开心，好像觉得未来的一切都尽在自己手掌中一样，傻极了。那时候的她，肯定想不到十几年之后，他们俩的婚姻会这样平淡乏味吧。可是再平淡乏味也是她自己选择的婚姻，总得过下去吧。
吃完饭回来后，萌萌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她生病刚好，又坐了半下午的车，怎么能不累？柳云英赶快给她洗了脚，打发她上床睡觉。
女儿在卧室里睡着了，书房里只剩他们俩。秦木石继续坐在桌边看论文，柳云英在沙发上随手翻一本杂志。他的心里突然有些紧张，这个时候，通常笑初会打电话来，如果她今天也打来怎么办？他想。
正想着呢，电话就响了，他吓了一下，飞快地抓起话筒，同时看了一眼沙发上的柳云英。她好像没在意，依然低着头看书。
不是笑初的电话，是系里的教学秘书通知他明天上午阅卷。他松了口气。
笑初似乎知道他的为难，一直到很晚也没打来电话。这个丫头，倒挺善解人意，他甜蜜地想。但是一抬头看见云英，又觉得很愧疚，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似的，心里有些负罪感。
或许正是因为愧疚，晚上睡下后，尽管很累了，他还是好好地尽了回丈夫的义务。他其实没有这个心思，但他必须得有。时间不算长，妻子却显得很满足，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他在黑暗中睁了一会眼，无头无绪地发了会呆，终于也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秦木石去系里阅卷，笑初的短信就在这时来了，他看了，短信写得很礼貌，可能以为他还在家里吧，但还是能看出对他的思念。只是，她怎么去西安了？他想。
他没回。妻子和女儿还在家里，昨晚的温暖和愧疚还充斥在他心里，没有散去，他哪有心思去回笑初的短信。
晚上回去，萌萌早就在单元门口探头探脑地等他了，远远看见他，就大叫着跑过来，“爸爸，你怎么才回来啊，我都想你了。”
他刮刮她的小鼻子，“爸爸忙啊，今天又咳嗽了吗？”
“早就不咳嗽了，都不想吃药了，可妈妈还非要我吃。”萌萌嘟着嘴。
“还得再吃两天才行呢，你又不听话了。赶快进屋吧，外面太冷了，待会你又感冒了怎么办？”
拉着女儿的手进了家门，迎接他的是温馨的灯光和满屋子的菜香，妻子已经做好了饭，三菜一汤，很可口的饭菜。他心里暖了一下。
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地围坐在餐桌前吃饭，吃了一会儿，他包里的手机响了，是短信提示音，他走过去从包里拿出手机，是笑初发的短信。
他没回，放下手机，继续吃饭。过了一会，又是嘀嘀两声，他装作没听见。女儿却耳朵尖，在那里叫着，“爸爸，你的手机响了。”他只好过去查看，女儿对手机比他还熟练，让她看见就糟了。
还是笑初的短信，可能看他没回，又发了一遍。他心里突然有点烦，关了手机。
吃完饭，妻子去厨房洗碗，女儿趴在他的书桌上撒娇，让他讲故事。他正讲着，就听见电话响了，他拿起来，心不在焉地问道，“哪位？”眼睛还盯着女儿的故事书。
“秦老师。”只听见这句，他就知道是笑初。这时，女儿也抬起头看着话筒。他只好说，“哦，哪位？”
这句话一说，他就知道伤她的心了。果然，话筒里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她轻声说，“我是尹笑初。”
他继续客气地说，“哦，你好。”虽然他知道这样会更伤她的心，可是他此刻也别无选择。
挂掉电话，他突然觉得很疲倦，前所未有的疲倦。接着给女儿讲故事，可是好好一个故事，被他讲得如同嚼蜡。幸好女儿没太在意，她觉得只要爸爸陪着她就已经很好了。
妻子从厨房出来，随口问道，“谁的电话？”
他心里有点发虚，不敢看她，一边摸着女儿的头发，一边轻描淡写地说，“一个学生，问个问题。”
“哦。”妻子没说什么，叫女儿去洗脸，别吵爸爸工作。他才镇定下来。
早上，妻子很早就起来了，她只请了两天假，还要开车回去上班。他送她出门，看她在苍茫的晨雾中绝尘而去，心里有些酸涩，人也愈发觉得疲倦了。他不明白，自己实际上并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妻子的事，虽然说对笑初动了心，可是他一直努力压抑着情感的冲动啊，为什么还会觉得这样累呢？
接下来的一周，秦木石很忙，阅卷完了以后还要看几个学生的论文，另外今年的课题也要开始动手了，女儿住在这里，还要抽时间多陪陪她，带她去吃点好东西，每天从早到晚连轴转。
他打过笑初的电话，永远都是关机，发短信也没有回。
他想，可能那天晚上真的伤到她了。没想到她自尊心这么强，其实他应该想到的，只是当时那种情况下他根本无暇顾及太多，那些话就那么脱口而出了。他说话就后悔了，这么明显地冷淡和生疏，怎么可能不伤害到她？
果然她从此再也没有消息，静悄悄地像失踪了一样。他几乎每天都要打一次她的电话，期待着能听到她的声音，听到她开开心心、温温柔柔地喊他一声，“秦老师。”可是每一次他听到的都是同一个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让他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失望，还带着隐隐的担忧，如果她只是生气不接他的电话倒没什么，可是她不会出事吧？
她怎么会在西安呢，短信里没说，那晚她在电话里也没提。上次一起吃饭时她说放假后要在学校里留几天，再把课题的事做一做，当时他还答应她写后先帮她看看的。
怎么又会突然跑到西安去了呢？一个人去的？有可能，昨天中午他还看见那个和她关系不错的女孩陈彤了呢，可见笑初没和她一起去，也没听说系里有什么博士生活动啊。她现在究竟在哪里呢？一个女孩单身在外地真是让人担心。
秦木石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这天下午，他去系里开个关于今年博士招生的会。
他去得早了会儿，会议室里还没几个人，只有教学秘书在忙着往桌子上分发资料。见到他，笑着打了个招呼就继续忙了，他一个人有些无聊，就从包里摸出本书来看，没看几个字，却发现周老来了，正笑呵呵地坐在他不远处。
他赶紧恭敬地招呼道：“周老，您来了。最近身体还好吧。”
“小秦来得倒早啊，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医生老是说我心脏不好，让我休息。我说哪不好啊，我觉得好得很嘛。就是不能爬楼梯，走平路多久都没问题，一爬楼就坏了，直喘。”老先生很自信，也很健谈。
“还是要注意休息。”他笑道，对这样的老先生，他心里一向是敬佩的。
“没事没事，越休息越不好。对了，小秦，前一阵子陕西出的那个唐墓你有什么看法啊？”
“我听说了，据说有很多大型壁画，专家初步推断应当是个公主墓，不过好像考古报告还没出来吧。”
“内部看过了，还没发表。我去看了，呆了一礼拜，昨天晚上才回来的。相当不错，很辉煌啊，不愧是盛唐时期的墓葬。我也认为应该是公主墓，但现在究竟是哪个公主还有争议。你也可以关注一下嘛，你对唐史研究还是很有见地的。”
秦木石没怎么听进去，他只注意到周老说去西安了，那么说，笑初是和他一起去的了，那她人呢？也回来了？
“小秦。”周老见他有些出神，喊了一声。
“哦。”他这才回过神来，“好的，有机会我一定关注。”
“噢，这次会议有不少专家意见，详细资料在我的博士生那里，等她回来拿给你看看。”
“好的，您带学生一起去了？”他问。
“带了个新生，咦，你应该认识吧，我让她找过你，她最近在帮我做课题。”周老突然想起来，问秦木石。
“认识，她给我打过电话，挺不错的一个女孩，很用功。”
“小姑娘也挺聪明，而且很难得的是，能静下心来，不像别的年轻人那么浮躁，唉，现在的社会，人心浮躁啊。”周老感慨着。
“是，我们确实不如老一辈能吃苦。”秦木石谦虚地说。
“也不能一概而论，你还是很不错的，又踏实又聪明。做学问这两者缺一不可啊，不踏实就难免失于表面，不聪明又变成死读书了。笑初也很有些资质，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还挺愿意吃苦的。这不，我回来了，她还一个人留在那儿，说是要再查些资料。”周老很有些为学生自豪的样子。
秦木石点点头，笑初的确是个愿意静下心来做学问的女孩，他懂得她。
难怪没看见她，原来还留在那儿，大冷的天，又快过年了，真是不容易。他不禁有些怜惜起来。
开完会，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办公室呆了会，心里无比惆怅。拿出手机，再试打了一下笑初的电话，依然关机。
这丫头，莫非还在生气？他眼前仿佛出现她温柔恬静的笑脸，还真不知道她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认识这么久了，她在他面前好像从来也没有生过气，甚至，连情绪低落也不曾有过，每次看见她，都是一脸温婉可人，笑靥如花。
他知道她总是想把自己最美好的地方展现给他，他明白她的心意。
其实，在他看来，她任何地方都是美好的，她的年轻她的聪明她的用功她的沉静她的温柔她的善解人意还有她的干净清新。她最吸引他的正是那清新，仿佛没有被尘世污染一样。“世外仙姝寂寞林”，他不由地想起这句话，用来形容她倒真是合适。
可是，他却硬生生地把她的美好变成伤感。一切都是他的错啊，是他把事情一步步推向现在这个状态的，如果他当时心再硬一点，不给她任何希望，对她的感情视而不见，或许现在没有这么糟糕。可他不仅没有退缩，反而为她动起心来，让她越陷越深。然后，他又突然这么一冷淡，她怎么能不伤心呢？
其实他也努力在控制的，只是有时候仿佛无能为力。这不知是他的不幸还是她的悲哀。
快过年的时候，秦木石带着萌萌回了老家，跟爸爸在一起过了这么些天，女儿似乎更依恋他了，在家里吵着说，过完年她还要跟爸爸来北京。因为这依恋，木石索性在家里多呆了几天，反正工作上的事，怎么忙也忙不完。
笑初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一个短信也没给他发过。
春节那天，很多学生打电话或者发短信来给他拜年，手机从早到晚响个不停，他一条条看过去，就是没有他想看到的那个名字，她好像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音讯。
春节过后，大年初七是他的生日，妻子虽然要去加班，但下午还是买了个蛋糕送来，让萌萌帮爸爸庆祝生日。晚饭时他打起精神做了几个菜，和女儿一起又笑又闹地过了个生日，父母和弟弟妹妹也都打了电话给他，应该算是很幸福的一天。
吃完饭，女儿累了，早早睡下了。他在厨房洗碗，水管里的水哗哗地流着，他在水流下机械地动作，听着那水声，心里却不知为何有几分落寞。这是个安静的夜晚，妻子还没回来，女儿在自己的房间睡着了，餐桌上吃剩的蛋糕悄然躺在盘子里，“快乐”两个字已经被吃掉了，只剩下“生日”还好好地呆在粉色玫瑰中间，看上去有些孤寂。
喧闹过后的屋子里总是会显得格外寂静，其实他一直是身在这种寂静之中的，如果没有女儿的笑声，这个晚上不是如往常一样孤独寂寞么？女儿是可爱的，然而这可爱不能完全让他满足，他想。
其实他已经习惯这种寂寞了，每天，他的身边除了书柜上一册册古籍，再就是满屋子的安静。有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老了，因为他居然可以数年如一日地沉浸在这寂寞中，青灯古书，夜夜为伴。在现在的时代，像他这样的人已为数不多了。妻子就总对他说，秦木石，你真以为自己是活在古代啊，现在已经二十一世纪了。
或许他的心是苍老的，特别是和笑初在一起的时候，总觉着她格外年轻，其实他也不过大她十岁，却总像是隔了一代人似的。他想着笑初，这时候，她在哪儿呢？她是知道他生日的，她曾经专门问过他，从早上开始，他就下意识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可是直到现在，夜已渐深，依然没有她的只言片语。
他胡乱看了会书就关灯睡觉了，妻子说晚上不回来，有个稿子要连夜加班。
半夜里他居然梦见笑初了，还是第一次梦见她，他平常不怎么做梦。
在梦里，他看见她掉进一条湍急的河，神情惶恐地挣扎着呼救，他站在河边，离得老远地看着，很想过去帮她，却怎么努力也帮不上忙。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水冲走了，他吓了一身汗，醒来后才知道是做了个噩梦。可是她那绝望的样子却仍然出现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他心里充满了深深的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