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五章 绝望地消失(1 / 1)
她这一次是说到做到,真的让自己消失了。
整整一天,她始终关着手机,反正昨天已经给爸妈打电话报过平安了。也给陈彤发过短信,又一直跟周老在一起,更用不着打电话。
这一天笑初表现的还不错,她本就是个倔强的人,再加上又有些赌气的缘故,硬是一整天都没想他一点。而且,这一天她也过得很高兴,并不因为他而心情郁闷。
上午,她先是跟着周老去了古墓发掘现场,被出土的精彩壁画着实地震撼了一番,然后吃完午餐,回宾馆休息一会,下午又跟着去听了专家讨论会,会上的发言尤其精彩,都是些全国一流的专家,平常难得聚这么齐的。她既要忙着听,还要忙着做笔记,一紧张,一个下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晚上,陕西所设了很隆重的晚宴招待专家们,笑初自然也跟着周老一起入席。她在这种场合一向是很有些拘谨的,因为在座都是辈份地位均高的老先生,她只有坐在那里乖乖听的份,还必须一直保持着谦虚的微笑,席中任何一个人发表言论时都要认真倾听,且满脸崇拜状。结果一顿饭还没吃到一半,就觉得浑身酸痛,连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她不禁感慨,看来参加学术宴请也是件极不容易的事啊。
好容易吃完,跟周老和师母道了晚安,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开门,等待她的是满屋的静谧和舒适,她脱掉鞋,光着脚走到床前,软软的地毯踩上去很舒服,让她有种彻底的放松感,这一天过得实在太紧张了,神经一直紧绷着,都快累昏了。
倒在床上,宽大温暖的床让她愈发觉得疲惫起来,简直想这样睡过去算了。闭着眼睛迷糊了一会,还是挣扎着去浴室洗了个澡,跑了一天,又是泥又是灰的,不洗一下怎么行呢?
洗完澡人倒清醒了一些,换上睡衣靠在床头,随手打开电视,瞟了几眼,许久没看电视了,都不知里面演的是什么,看起来全都莫名其妙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关掉电视,盖好被子,刚想睡,却又想起明天还得早起呢。她爬起来去包里拿手机,得订个闹钟才好,万一明早比周老起得还晚岂不惭愧?
摸出手机,却发现屏幕一片漆黑,这才想起自己早上把手机给关了,她愣了愣,然后又狠狠地把手机扔回包里,转身打了个电话给总台,让她们明早六点半叫早。
她一时都有些钦佩自己了,瞧,做得多好,绝不心软,说到做到。带着这股钦佩,她躺在床上继续睡觉,许是因为太累了,没一会就沉沉睡去。
不知是什么时候,她恍惚觉得自己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好像是站在一处空旷的原野里,前面是条很宽的河,河面上笼罩着一层浓雾,看不见河的对面,也看不见周围的风景,只知道到处都雾朦朦湿漉漉的,那情景十分凄凉,就像昨晚的月光一样,冷得沁人肌肤。她心里觉得怪异,也有些害怕,不知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的,想离开却又不知往哪儿走,而且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只是满眼云水,无边苍茫。
正在那儿彷徨着呢,忽然看见秦木石站在前面,她不禁又惊又喜,赶紧喊了一声,“秦老师。”
他似乎没听见,没有任何反应。她又说,“秦老师,这是哪儿呀?我好像迷路了。”
秦木石还是没有回答,只是远远地站在那云水之间,微笑地看着她,那笑容和平常一模一样,温柔亲切。可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浑身发冷,此刻的他离她是那样的遥远,仿佛隔着地狱又隔着天堂。
她大声说,“秦老师,是我啊,您没听见吗?”他仍是一语不发,却慢慢地走了,逐渐消失在云雾中,很快,她就看不见他了。她又伤心又害怕,哭着喊了起来,“你别走,别扔下我一个人。”空阔的河边,她的叫声显得无比凄厉。
正哭着呢,却一下子醒了,睁开眼,发现到处黑漆漆的,只有不远处亮着一点暗暗的灯光,借着这点光,看到自己好好地睡在宾馆的床上,这才知道刚才是做了个梦。脸上好像湿湿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她坐起来,靠着枕头在黑夜中怔怔地想了很久,她原本以为自己很坚强,拿得起放得下,可是,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在忙碌的疲惫和初来的新鲜之中,她还是无可救药地梦到了他,而且,梦里是一片悲凉,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她简直不知该对自己说些什么了。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小张笑眯眯地跑过来问笑初:“我上午给你打电话,怎么一直说你关机呢?”
笑初一听,很抱歉地解释,“唔,我的手机没电了。没什么重要事情吧?”
小张说,“没事,就是想看你晚上有没有空,带你去吃好吃的。”
“晚上应该没事吧,我呆会问问周老再跟你联系。”
“好的。对了,你可以去买一张我们这儿的电话卡,有一种很便宜的卡,打长途还可以优惠呢。如果呆个两三周的话,买一张会很划算的。”
“真的吗?那你带我去买一张吧。”笑初觉得这倒是个好办法,她总不能一直这么不开机吧。
她果真去买了一张当地的电话卡,把原来那张手机卡换了下来,换卡的时候,她恨恨地想,“哼,这下子你再也找不着我了,那个总是给你发短信的人消失了,你是不是觉得浑身轻松呢?”其实她不知道,她这一举动多少有点孩子气。
接下来的一周,她天天跟着周老在工地、资料室和会议厅里跑来跑去,忙个不停。
一周之后,周老和师母先回北京了,因为西安有很多做课题所需要的资料,笑初主动申请留下来多呆两周。
小张帮她找了个住的地方,虽然是个小招待所,但很安静,条件也不错,她相当满意。接下来的这两周,她每天从早到晚都让自己沉浸在一本本典籍中,看得个头晕眼花,倒也无暇去顾及其他。
直到春节前几天,她才急匆匆地买了南下的车票,回家看爸爸妈妈。从西安到南方要坐两夜一天的火车,幸好她从南到北也往返了好几次,已经习惯了。
这天早上,笑初醒来后,发现火车已经进入南方地界了,车窗外青山碧水到处绿油油一片,不像在北方时满眼荒凉,空气中也有着南方特有的湿润和清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使劲地呼出来,想把郁结在心中的不快都随着呼出。
火车开得很慢,越往南走就开的越慢,因为大部份时候是在山里穿行,很多地方都是单行道,无法加速。走着走着,外面飘起了细细的雨,不知为何,这个季节的南方总是多雨,可能是北方的冷空气到了这里与湿暖气候相撞就变成雨落了下来。从车窗看出去,雨中的风景其实别有味道,远山近树一片烟雨朦朦,树木也显得越发青翠欲滴了,偶尔一闪而过的黑瓦白顶的乡间小屋以及披着蓑衣的农人也都像是在山水画中一样。
这种飘着小雨的天气,好像倒很适合失恋后的疗伤,一个人坐在慢行的列车上,晃晃悠悠地看着雨景,想着心思,此情此景,真像是为她而设的。
她已经整整二十天没和秦木石联系了。
其实这些天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他,这种思念是她所无法控制的。看书,他在书里。喝茶,他在杯中。写字,他在纸上。爬山,他在山顶。走路,他在路前。入睡,他又在她的梦里。
记得在西安的那天,她陪周老一起去古墓挖掘现场,半路上突然下起了雪,雪花并不太大,只是些细密的碎小粒子,但一直绵绵不绝地落着,慢慢地也在地上积起很厚的一层。
当时笑初正坐在车里,茫然地看着外面不断飘落的雪花,一下子就想起新年的晚上来了。那个晚上,也是下着这样的雪。透过苍茫的雪幕,秦木石的面容忽然出现,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想起前几天他对她的冷淡了。她顿时觉得每一片雪花都像是对她的一个嘲弄。
天地一片苍茫,飘落而下的雪在风中纷纷扬扬,斜织成一页一页灰濛濛的诗句,就像她的心情一样,凌乱不堪,无法整理。
最糟糕的是无论她白天怎样坚决,一到晚上,她总会无可救药地梦到他。梦里的情节往往都记不清了,但他的面容却清晰可见,梦,总是与他有关的。
就在昨晚,她还似乎梦到了他的名字。巨大的几个字镌刻在一块山石上,那样触目惊心地突现在眼前。以前,无论在何处见到他的名字,笑初心里都会觉得温暖,莫名地温暖。在昨夜的梦里,这几个字让她无比悲凉,它们虽然就在她的眼前,却遥不可及。
或许就像是她对他的这份感情吧,也是遥不可及。
她忍不住问自己,已经宣布放弃好久了,可他为什么还是夜夜入她的梦呢?
从来没有这样魂牵梦绕地爱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有在自尊心已经千疮百孔的时候居然还会想着那个人。记得有谁说过,“有时候,我们放下尊严,放下固执,放下任性,放下自由,都只不过是因为放不下一个人。”
她也是放不下他的吧。不然怎能一步步走到今天?
或许一个人一生之中总会遇上一个让你刻骨铭心的人吧,以前,她不知道什么叫做刻骨铭心,现在,她终于知道了。
只不过她的这份刻骨铭心实在是有些令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