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三章 那个美丽的夜晚（1 / 1）
周四下午没课，天气碰巧又很好，太阳照得人懒洋洋的，空气中有一种清冷的气息，这样两下里衬着，倒是暖和得恰到好处。最妙的是居然还没有刮风，路边的树枝在阳光下纹丝不动，不像平时总东倒西歪的。没风的冬日午后，会让人有一种不以为是在寒冬的错觉。
看天气不错，笑初坐车去了国图，有几本古籍在学校的图书馆里怎么也查不到，她想去那里看看有没有。
呆了半天，也不过只找到一本，剩下的看来还是得到其他地方想办法，真是麻烦。不过，能找到一本也不错啦，她安慰自己。
刚办好借书手续，还没出门，就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在安静的借书大厅里分外刺耳，她赶紧跑出来，一边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摸出电话，看了一眼。奇怪，怎么会是秦木石打来的，这会子有什么事吗？
“笑初，你不在学校吗？”听起来他的心情似乎不坏，声音特别温和。
“咦，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学校的？”她好奇地问道。
“我有特异功能。”他笑着。
“骗人，我才不信呢。你打我宿舍电话了吧？”
“你在哪里？”
“在国图，上次跟你说的那几本书到处都找不到，国图也只借到一本。”她抱怨着。
“我就是要跟你说那几本书的事，我问过了，社科院的资料室有，不过是善本，对外不借的。我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可以让你复印一下。”他说。
“真的吗？太好了。”笑初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了。这下子，他帮了她多大的忙啊。
“谢谢倒不用了，不过你得请我吃饭。”他居然开了个玩笑，笑初不觉怔了怔。很少会听到他开这样的玩笑，看来他今天的心情是不错。
“好啊，你想吃什么，不过我可是个穷学生，就怕请不起您这个大教授呢。”她也笑道。
“没关系，我吃得不多。对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你去那儿。”
“今天行吗？”她赶紧说，生怕去晚了社科院的人又反悔不借给她了。
“可以，那你直接去社科院吧。知道地方吗？咱们在门口见。”
“知道，知道。”她急忙点头。
社科院的位置有点偏，应该属于城郊了，不过周围的风景倒是不错，一排排挺拔的白杨树，错落有致的低矮房屋，即便是这样寂寥的冬天看着，也很有种神清气爽的意味。
下了公车，走了没多久就是社科院的大门，很幽静，进出的学生也不多，跟T大的校门口永远的人来人往相比，这里倒像个私家小公馆，很有些耐得住寂寞的样子。
远远地，她就看见秦木石了，他穿了件很普通的深色棉服，同色的裤子，光着头，没戴帽子，也没背包，空着两只手。这样冷眼看着，他也就是个相当平凡的人，属于放在人群里极不起眼的那种，可是细看之下，他那通身的儒雅气度是别人怎么学也学不来的。有时候，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说法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他没看见笑初，眼下正一个人倚着栏杆，气定神闲地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暖暖的阳光照在他身后，斜斜地留下了个深色的影子。
很久没有这样远远地看他了，每次见他，都是坐在他对面，离得很近。这会子猛地一看，笑初不觉又恍惚想起那次秋游时的情景了，那天在长城上，他也是这样一个人站着看风景，而她呢，不也是这样远远地惊喜地望着阳光下的他吗？多快，那时候他还不认识她，现在呢，不过才几个月，她与他已经相知相惜了。
是前世的注定吗？否则怎么会和他有这样的缘分？她问自己。
应该是吧。佛经里不是说，“修百年同舟，修千年共枕”么？其实她平时不是个信佛的人，碰到庙也从来想不起烧香拜佛的，可是，自从遇到了秦木石，她就开始相信因缘天定。
只是不知道，她和他的缘分，是修了多少年才得来的呢？她真想在佛前，再求五百年。
恰在这时，秦木石转过头来，看见了正朝着他走过去的她，微笑立刻弥漫在他的脸上。
笑初这才明白，“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词句原来并不夸张，笑容有时候真的会有这样神奇的力量。虽然那句话是用来形容美貌女子的，但是，在一个恋爱的女人的眼里，她所爱慕的男子在相见时对着她所展露出的微笑也是强大到足以震撼一切的。
她走到他面前，叫了一声，“秦老师。”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对不起，我来晚了，路上堵车。”
他笑着说：“没关系，我也刚到没多久。我们进去吧。”
“好的。”
他带她去了资料室，借到了那几本古籍，因为比较珍贵，即便是教师也只能复印，无法借回去看。所以笑初把自己需要的地方一一复印下来，这样一弄，直忙到天黑还没做完。
秦木石先是借了些自己需要的书，然后又正巧碰到个熟悉的朋友，被拉到办公室聊天去了。
聊了大半天，他又回到资料室的时候，笑初正对着厚厚一叠纸，忙着整理装订。看到他进来，她抱歉地笑了笑，轻声说，“对不起，让你也跟着等到现在。我马上就好了。”
他坐了下来，“不着急，你慢慢弄。”
等到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笑初向资料室的老师道了一番谢，然后和秦木石一起走了出来。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也有些起风了，一出楼门，就能感受到微冷的风吹在脸上，不算多么刺骨，但有一股北方冬夜里特有的寒。这寒气让在暖气房呆了一下午的他们顿时清醒了很多。
没走几步，就闻见空气中隐隐有饭菜的浓香，可能是从学校食堂飘来的味道，在这样饥肠辘辘的傍晚时分，乍一闻见这饭香，不免觉得格外诱人。
笑初忽然想，自己应该请他吃晚饭的，他帮了她这么大的忙，于情于理都是要请的，何况，下午他还开玩笑说要她请客呢。
正打算开口呢，却听到他在说：“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她愕然，怎么他会知道她想说什么吗？这是她刚想说的话啊。
见她没反应，他又说了一遍，“我们去吃饭吧。”
笑初赶快答应，“好的，好的，我请您吃饭。”
她这样一说，他倒笑了，“哪能让你请呢，我既是老师，又是男士，让你请客岂不失礼？”
笑初正要说话，他又说，“无论谁请，咱们先去吃了再说，我都有些饿了。”她只好不再反驳，两个人遂出了校门，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小餐馆，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韩国风味的餐厅，正是晚餐时分，里面坐了很多人，热气腾腾地吃烤肉，一股肉香混合着辣椒酱的甜香直钻进鼻息，很刺激人的食欲。
秦木石似乎来过这里，很有些熟门熟路的意思，他带着笑初找了个安静的位子坐了下来。穿着民族服装的服务员立刻殷勤地过来招呼，给他们送上菜单，并倒上滚烫的大麦茶。
他并没仔细看菜单，而是轻声问她，“这儿的石锅拌饭做得不错，量也大，我们要一个分着吃。再点几样菜，可以吗？”
笑初正捧着茶杯暖手，见他问，赶紧点头说，“可以。”
他指着菜单对服务员吩咐了几句，又转头问她，“对了，你吃不吃牛肉？”
“吃的。”她回答。
“那好，要个炒牛肉，再要个蘑菇杂炒。”然后他把菜单拿给她，“你也点个菜吧。”
笑初接过菜单，略看了看，她没吃过韩国菜，只是看图片上有道菜挺漂亮的，于是就指了指，“要这个吧。”
等着上菜的时候，他们边喝茶边闲闲地说着话。
笑初问他：“您在这儿吃过饭吗？”
“吃过几次，有时候到社科院来查资料，晚了就在这儿随便吃点，也和朋友吃过两次。这里有点偏，附近也没什么餐馆，都是些小吃店。”他说。
“我忘记您是这儿毕业的了，难怪这么熟悉。不过，怎么这儿有很多韩国人吗？”
“我读博那会儿这些餐厅还没有呢，都是后来开的。好像周围是住了些韩国人，不过这餐馆是朝鲜族人开的，跟韩国菜差不多。对了，你能吃习惯吗？你们那儿不吃这些吧。”
“没关系，我不怎么挑食的。我们那里倒是真没有这种风味的餐厅，我们平常吃海鲜多，因为靠海嘛。”笑初喝了一口茶，金黄色的大麦茶有股独特的香气，闻着倒觉得比她平时喝的茶更家常些。
“我平常吃得也很随便，一个人吃饭，饿了有什么吃什么。”秦木石说这话真有些北方男子的豪爽气。她不禁笑了。
饭菜上得很快，先是由服务员端来很多个小白瓷碟，里面花花绿绿地盛着各种泡菜，然后就送上他们点的几样菜，并一大锅香喷喷热腾腾冒着气的石锅拌饭。
笑初是第一次吃这拌饭，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只见黑漆漆的一个锅，莫非真是石头做成的？里面装着满满的米饭，饭上整齐排列着胡萝卜、黄豆芽、笋瓜、蛋皮等，中间是一个煎得金灿灿圆滚滚的荷包蛋，看着倒真挺漂亮。
秦木石很娴熟地往锅里倒了些红通通的辣椒酱，用勺子拌匀，先拿过她的碗，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温柔地说，“吃吧。”
笑初一时有些感动，红着脸接了过来，舀一口送进嘴里，味道很好，可是不知为何她却有些食不知味。
她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般。难道不是吗？灰茫清冷的夜色里，在灯人火丛之中他与她共坐一桌，面前摆着几盘家常菜肴，一壶清茶，两个人分吃着一碗饭，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这是怎样灿烂的时刻，她恍惚感觉幸福就在身边，触手可及。
或许有这样一个夜晚就足够了，足够让她在漫长的岁月中，永远沉醉于如水又如酒的记忆里。
不知道多年以后，当她再想起那个美丽的夜晚，想起他的微笑，他的话语，她是否还会幸福得想要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