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一吻（1 / 1）

他记得从温良的八卦上看，星期日她应该是跟那位文先生约会的。万祁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番，眼睛没肿，神情自然，一切看起来很正常。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她突然出现在这里？

“盯着我看干嘛？”梁佩佩奇道。“我买了飞盘跟小皮球给小葵。”她秀出自己闲逛一天的成果。

知道她什么都不会说，他自然也不问。只是针对已经过剩的玩具说：“你已经买了很多给它了。它现在都不知道应该先玩哪样好了。”狗是娇惯不得的。

“我就是喜欢娇惯它。”她仿佛读心似的回答。

“吃饭没？”万祁桀随口问。

“咕噜”。她的肚皮代为回答。她红着脸，努力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还没呢。”她看到万祁桀走向另一个方向。“你干嘛呢？”

“做饭。”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做饭？”她神情古怪，脑海里面立刻出现烽火戏诸侯的惨剧。“不是吧。那能吃吗？”周围的人，除了雪雯是厨艺高手，其余都是泡面水准。她因为余乐的魔鬼训练，刀工不错，可惜没有当厨师的天分，虽然不至于分不清糖盐，但做东西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很难撞上中间水平。

梁佩佩好奇溜进厨房。万祁桀家的厨房她还是第一次进。里头难以想象的空间很大。锅碗瓢盆一应俱全，虽然干净但看得出经常使用。她看着万祁桀很自然的穿上围裙，开始洗菜。忍不住说：“万祁桀，我发现你跟厨房很搭。”

他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有点摸不着头脑，先将米饭蒸上。

“我说的是真的耶。”她兀自嘀咕。

“冰箱里卤味。”他忽然说。

“什么？”她一时没有听清。

“你不是说你饿了吗？”他提醒她。

“说的也是。”她本来不怎么怀希望的打开厨房，里面好大一盆卤味。“哇，什么都有。”内脏，凤爪，鸭脖子，还有鹅翅膀。

“你卤这么多干嘛？”她毫不客气的拿起一只鹅翅膀开始啃。哇哇，硬度刚好，咸淡适中，真的很好吃。

“本来是用同事要过来看球赛的。但临时取消了。”他开始切菜切肉。转脸看到梁佩佩正拿骨头给小葵。

“不能给它。”他当机立断的阻止。“齐医生说过它目前只能吃狗粮。”

“噢。对不起了，小葵。”她遗憾地收回手，转而将骨头扔进垃圾桶里。

“呜——”小葵哀怨地望着她的动作，趴在厨房门口。

有些好笑的望着那一人一狗。万祁桀决定今天晚上要关上厨房门。

她望着他刀法利落，动作熟练，忍不住问：“喂，万祁桀，你为什么会做饭？”

“学的。”

“哪里学的？”

他仰头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一个人住惯的关系吧。”

说得轻描淡写。“你大概是很有天分的那种人吧。”她反坐在椅子上，将手肘搁在椅靠上。

“其实，也不是。”他笑笑。“只是过得去罢了。”

“哼哼。你要吃过我做的菜就知道，什么是过得去了。”她实话实说。“我这个人也就是刀工能骗骗人。”

“哦？”他取出炒锅，分心听她讲话。

“去年整整一个夏天。我数不清自己切了多少根萝卜。导致我后来看到萝卜管它是长是短，是胖是瘦，我就恶心。”梁佩佩解释。

“为什么？”他问，开始炒菜。

“其实也是怪我自己。”她开始回忆。“是我自己羡慕雪雯手艺好，于是让余乐就是我们店的厨师教我。那家伙有个视觉癖，他看不惯我普普通通的刀工，非逼着我练习。那段时间所有的胡萝卜都是我切的。”

“怎么惨？”

“是啊。而且他一直都不满意。”她抿抿嘴，学着余乐的声音说。“这也是丝？这叫片。”

“看来你有个严格的师傅。”第一盘菜已经起锅了。

“是啊是啊。但是最后我还是逃了。气得他现在有时候还念叨我呢。”她笑嘻嘻说道，终于注意到自己好像太无所事事了些。

“万祁桀。需要帮忙吗？”她问，虽然很没有诚意。

“不，不用。事实上有人插手，我就乱了。”他摆摆手，她便心安理得地坐着等吃了。

所有菜全部上桌，梁佩佩趴在桌沿上，小葵趴在桌底下。糖醋排骨，酸菜鱼，鸡蛋饼，白油豆腐再配清炒通心菜还有素三鲜汤。

“你完全可以跟雪雯进行‘学术交流’了。”光看这个架势她就忍不住佩服。

“吃吧。不然菜就凉了。”万祁桀递给她筷子。

“多谢款待。”她双手合掌，开吃。

“哇，这个糖醋排骨真的超级好吃，肉刚刚离骨……这鱼肉也太嫩了，火候刚好……鸡蛋饼真是太好吃了，油而不腻。白油豆腐也是……”她每吃一样就会赞叹一段，最后干脆夸张地长叹。“真是太幸福了。”

他想谁都愿意为她做饭吧。尤其是用餐时候看着她开心得像开了花似的神情。喝汤的时候，她先吹了吹，再用勺子舀起，慢慢饮入，之后回味地咂咂嘴。仿佛方才喝进去的是琼浆玉液。

“真是容易满足的人。”

“不好吗？”她从“百忙”中空出嘴巴。

“好啊。”他笑笑。

这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饭后她又开始啃卤味，嘴巴一刻不肯停歇。

“你还吃啊。”他从冰箱里拿出饮料给她。

“为什么你的是啤酒，我的是果汁？”梁佩佩鼓起嘴巴，不悦道。“我又不是未成年。啤酒跟卤味才是最佳搭配。”她从他手中抢过啤酒。

万祁桀低头看看自己的掌心，只得再从冰箱里拿出一罐。

“夏天这样，真赞。”她仰头猛灌了一口啤酒，继续啃。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他纠正结果被她白了一眼。

“秋老虎胜似夏天。”她口齿不清的补充。

他们就坐在屋外的台阶上。梁佩佩啃着卤味，他有一口没一口地饮着啤酒，旁边还有个明明有狗粮却依旧不知足的小葵。

转眼已是天黑，她将一大盘卤味干掉了大半，身旁还散落着几个啤酒空罐。而万祁桀手中的啤酒才喝完半罐。

“你又不是在茶馆品茶。”她嘲笑他道。

“适可而止。”没想到他反过来教训她，禁止她再去冰箱拿啤酒。

她打了个饱嗝，自觉眼前的人物景物皆变成重复的影。想来是有些微醺了。她的酒量向来一般，但喝起酒来比酒量好的人更豪气。她揉揉眼，望着他。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万祁桀，你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万祁桀被呛到了，一阵猛咳。

“镇定，镇定。”她咯咯笑起来，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离谱。

“你醉了。”他无奈地回答。

“我没醉。我这叫微醺。是饮酒的最高境界。”她晃着指头，很认真地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当然是女的。”他只好陪她一起疯。

“我跟你说哦。万祁桀——”她一副哥俩好的架势。“如果你喜欢男人，就不要去相亲，也不要去交女朋友。”

他隐隐猜想到什么？于是问她：“你跟你男朋友出什么事了？”

谁知她连连摇头。“不是不是。他现在已经不是我男朋友了。我们今天刚分手。”她笑得灿烂。

“为什么？”万祁桀认真地问。

“因为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她忽然望着天空。“不管是男是女，有人喜欢，喜欢人都好。”

“他是同性恋？”他试探。

“你歧视同性恋？”哪知她皱着眉反问。

“不。”他否认。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他不知道她的心情是如何的。

“我居然当了第一次第三者耶。”梁佩佩噗哧一声笑开。“真没想到啊。”

“你，还好吧？”看她意外的出现他就隐隐感觉到不对了。

“我有什么不好？”她摇头晃脑，把卤味放下。小葵立刻站起身，跑了过来。

“你看起来很郁闷。”他淡淡地说道，将小葵拉离卤味。

“呜——”一人一狗开始拉锯战，小葵不满的哀鸣。

“郁闷？有点啦。”她大大方方承认，忽然觉得他望向她的双眼如黑暗中星子般明亮，然而这星子在她的话之后迅速的黯淡下来。

“你就那么喜欢他吗？”他轻叹。

“喜欢？”她迷惑地歪着头。“我想一般吧。”她跟文章的相处虽然不长，但应该没有到两看相厌的地步吧。毕竟他们交往了大约两个月。

“我啊只是没想到顺利这么久的时间，一瞬间就被否定了。有种白忙活的感觉。就像租店铺一样，筹集了那么久资金，最后发觉这个店铺已经被其他人签约了。”更麻烦的事情还在后头。“再者就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跟我娘交待耶。”可怜她还以为文章就是她未来女婿了。

“你笑什么？”她迷迷糊糊间看到他的白牙，一闪一闪。

“不。只是形容有些奇怪。你请继续。”万祁桀回答。

“然后，然后，然后就没了。”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

没了？他啼笑皆非地望着她。是他把情况想得太严重，还是她根本就不在意。“那你为什么突然跑到我这里来？”

“我没地方去嘛。”梁佩佩理直气壮，觉得自己的脸颊，因为酒精的关系，绯红一片。“我回住处可儿她们会问。我回家更不知道怎么跟我妈妈说。温良那些人更是免了。不来你这里，我还真不知道能去哪儿。”

她话里的理所当然，惹来他的一阵轻笑。

“你一定觉得我今天很丢脸，对不对？”她陡然转过身，逼问他。相亲能相到喜欢男人的，还安然跟他交往这么长时间，一点都没有发觉什么破绽的，只能说她实在太钝感了。

“不是。”她的脸绯红，双眼迷离，明显已经醉了。他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口忽然一热，笑了开。

“看看看！你又笑起来了？”她捉住了铁证般地叫道，手指颤抖地举到半空中。

“不是。”他捉住她的手，整个儿包住。

“干，干嘛？”他的体温传给她，她的酒似乎醒了几分，触电般地朝后一跳，莫名有点紧张唔，梁佩佩，要振作，不要被他的皮相所迷惑。她重新端起卤味开始啃。“我告诉你，虽然我倒霉到娱乐大众的地步，但你绝对不可以把这件事告诉温良哦。”

“好。”他点点头。

“这种事情告诉他，等于全世界都知道了。”她说罢，点点头，碎发遮住了视线。她看着自己的满手油腻，迟疑是去拨，还是不拨。

“我知道。”他再次保证，伸手去为她拨开碎发。

“谢谢。”她感觉到他的期近，耳廓开始发热。你在紧张什么劲？她暗自懊恼。只觉眼前这张男人的脸上有种她所不知情绪，将他的整个人衬得不再像他了。张得好看也是种罪过啊，不知不觉地电着人。

“算了。我也没有资格要你保证。我之前跟夏石保证过呢。”结果还是吐糟出来了。她的信用度简直是负数。不过说出来，心里舒坦多了。

“万祁桀，有你真好啊。”她低低叹道。

“什么？”

“我可以把郁闷的事情告诉你，一边说还能一边吃东西，你又不会像可儿还有妈妈那样骂我，又能保守得主秘密。”她掰着指头算，忽然觉得他的好处真不少。“你真是好男人欸。”她就像第一天发现似的，睁大眼睛。

什么话？万祁桀无奈地望着她，执起啤酒罐，哪知她接下来的话，又让他一呛。

“我帮你介绍女朋友吧。”她热心说道。

“你说什么？”他喉咙一紧，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帮你介绍女朋友吧。”她重复。“我认识不少不错的女孩。”

“不用了。”他断然拒绝。

“不要拒绝得这么快嘛。再考虑考虑。我不会像介绍人一样逼你见了就要在一起。只是一起坐坐，喝喝茶，聊聊天，大家认识认识。”她越说越来了兴趣。顿时觉得自己的提案很不错。

“不用。”他又不是男公关。还喝喝茶，聊聊天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呐。”

她在他的目光中，感到有些心虚。“我就是随便说说。”

“你真是活得自在的人呢。”他轻声呢喃。

“你说什么？”她这回是真的没有听清，举高卤味转头问他。

伺机良久的小葵终于等到了良机，它不顾一切地跃高，打翻了容器，同时也将两位主人撞成了一团。

容器哐啷一声落在平台上，卤味撒了一地。小葵快步跑过去，快乐的咀嚼着觊觎一个晚上的食物。

小葵。你真是只笨狗。梁佩佩想骂，却发现自己无暇他顾。她的唇真好巧不巧地贴在他的上面。他的唇温热而干燥，没有她的那么柔软，但却异常的贴合。她望进他的那里，那双较她浅些颜色的眼眸很深很深。她读不出他此刻是尴尬还是震惊。

彼此的心跳那么的近，她呆住了，直到万祁桀起身将她推开。

你撞到我的牙齿了。她本想这么大大咧咧抱怨，让尴尬过去。然而她却直捂住嘴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