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山（1 / 1）
苦竹大阵，风翻竹浪，飒飒作响。群山环抱，溪水相隔，苦竹大阵宛如世外仙源。
白衣男子呆呆坐在竹林前的一块大石上，眼前是斑斑点点的血迹。虽然记不起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可以肯定，自己一定是在魔性大发的时候伤害了莫聆。
没有任何先兆，眼前倏然多了一个玄衣人。
白衣男子抬起头来，脸上都是苦笑：“你来了？”黑色的眼眸中蕴满了痛苦。
玄衣男子墨玉公子慢慢在对面坐下，脸有重忧：“凤翔，我这座大阵似乎对你的影响越来越小了。”
玉凤翔还是苦笑：“展兄……墨玉，我知道你已尽了力了，可惜……”他解开衣钮，露出胸前一片肌肤，左胸上有一块玉状瘢痕，莹然有光，与真玉仿佛，“你看，它一天比一天大了，光彩也胜过往昔，我……”
展墨玉站了起来，倒背着双手在玉凤翔面前走来走去，“凤翔，你我相识已有三年，这三年中我助你抵御魔性，依你所见，可有效验？”
玉凤翔仍旧苦笑：“昨夜之前似乎魔性几近消失，可是昨夜月光透射进竹林，我便有些控制不住，后来，莫聆来了这里，再后来我就处于半昏迷状态……莫聆她……她没事吧？”若是昨夜铸成了大错，如何对得起莫老丈？
展墨玉淡淡说道：“还好，只是失血过多，休养一段时日就没关系了。你先莫管他人，你这身子……”
玉凤翔叹了口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要亡我，我又能如何？事到如今，也许只有这最后一条路可走了。”
展墨玉忙道：“不可！”他停住脚步，眼光直视玉凤翔，一双墨瞳凛凛生威，“这魔玉经历了最最恶毒的诅咒，并不会因为你的死亡而消失，假若它找上另一个人，而那人意志又不坚，说不定会弄出什么事来！”
玉凤翔苦笑：“依你之见，我该当如何？”眉宇间写满了颓废。
展墨玉沉吟道：“当日师父曾说过，能够克制魔玉的只有凤凰血。”
玉凤翔苦笑道：“这世上果真有凤凰么？只不过是传说罢了。”他抬眼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离家日久，不知家中父母安否？
展墨玉神色郑重：“不，这凤凰血并不是真的凤凰的血，而是一个身有凤凰纹身的女人的血。”
玉凤翔重复道：“身上有凤凰纹身的女人？哼，我总不能见到一个女人就跟她说‘喂，让我看看你背上有没有凤凰纹身’吧？人海茫茫，哪里去找这样的一个人！更何况，只要愿意，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在背上纹上凤凰。”
展墨玉摇了摇头：“这凤凰纹世间独一无二。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相吸相引，你不必去寻她，她自然会来寻你，只因背负凤凰，苦不堪言。——我把苦竹大阵威力增强，你——你只有耐心等待了。”他言语中虽极尽关切，面上却仍旧淡淡的，好像说话的人与他完全是两码事。当年师父给他取名“墨玉”，是不是说他的性格如墨之沉，如玉之温？
玉凤翔面无表情：“这是我的宿命，有什么好说的！”起身走进竹林，白衣的影子闪了几闪便消失在竹林深处。
展墨玉呆立半晌，推石布阵，直到日已中天，大阵才布好。蓦然回首，浅溪小桥那端俏立着一个素衣倩影，正是莫聆，想是她父母已经叮嘱过了，所以她并不踏上小桥。她发髻有些蓬乱，面色仍旧苍白，扶着桥栏的手似乎有些颤抖。他叹了口气，大步走过小桥，温言道：“聆姑娘，你该好好歇息才是。”
莫聆摇了摇头：“公子，我……我昨晚闯祸了……我……”她脸上滑过两道亮晶晶的泪痕，“我怎样才能帮到玉哥哥？”
展墨玉回头向苦竹大阵望了一眼，沉吟道：“这样吧，你养好伤之后，跟我走。”把她留在这里，玉凤翔一点也不安全。
莫聆喜极而泣：“是。”墨玉公子这样说，就是肯带自己去找能帮玉哥哥解除魔性的法子了！墨玉公子一向冷面冷心，他肯这样说那可是天大的机缘！她站直了身子，深深一个万福，可是没有料到身子尚虚，脚下虚浮，整个人向前倒去。
展墨玉伸手相扶，莫聆那温软的身子便倒入了他怀中，几根柔柔的发丝在他脸上拂过，像是春风，激起了心中柔情无限。
莫聆脸一红，挣扎着站直身子，低声道：“失礼了。”
展墨玉神色并无异样，却伸手托住她的上臂，淡淡说道：“走吧。”
莫聆只感觉一道柔和的力道，透过手臂传到全身，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受用，整个人也轻快了似的。
两个人这样相依相偎来到竹屋前，莫老者夫妇见了，都是一脸讶异。
展墨玉将莫聆交给磨婆婆，轻轻扶了扶头上的束发金冠，洞箫在掌心一转，淡淡说道：“我要出去一趟，婆婆，你给聆姑娘准备好应用之物，我要带她离开一段时间。”也不等莫婆婆回答，飘然下山去了。
莫聆回到房间里，盘膝坐好，开始打坐。
莫婆婆在一旁不住地叹气。
莫聆睁开眼睛，一脸不解：“娘，你这是怎么了啊？”
莫婆婆摇了摇头：“聆儿，红尘纷乱，你……你真的决定了么？”
莫聆一脸坚毅：“无论如何，娘，我也要替玉哥哥找到化解他体内魔性的办法。祸是我闯下的，也要由我去补救。”
三天后，莫聆跟着展墨玉来到了山下，山脚下树林畔，站着两个青衣童子，手里都牵着一匹马。
莫聆回首看去，半山腰上的竹屋隐约可见，竹屋前两个衰老的人影并肩而立。她的眼泪围着眼圈一打转，又缩了回去，吸了一下鼻子，勉强笑道：“公子，咱们这是去哪里？”
展墨玉遥望远方，似乎没有听见，半天才说了一句：“走吧。”
莫聆不敢多问，低头道：“是。”
一个青衣童子把手里的缰绳递了过来，嘻嘻一笑：“姑娘，让小的服侍您上马。”
莫聆看他年纪也就在十四五岁，却是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想来从小也吃了不少苦，温言道：“小兄弟，不用了。”说着飞身上马，衣袂飘起，画出一朵洁白的莲花。
直到她稳稳坐好了，那童子还在愣神：这位姑娘如此超逸，又如此温和，如果公子能够把她带回去做少夫人……
“咳咳”另一个童子剧烈的咳嗽把他从遐想中拽了回来，他白了那童子一眼，道：“端砚，你搞什么？”
端砚嘴一撇：“展宣，我是为你好，公子说了，可以走了。”
这展宣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了，小脸一红，伸手拉住莫聆那匹马的辔头。
展墨玉一言不发，一马当先，在前面引路。走出两天的路程之后，背后的山峦已经看不见了。这天行路之时，每每见到三两只乌鸦左右相随，展墨玉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什么事打不定主意，又走出一阵，开口说道：“你们在后面慢慢地走，我会留下记号的。”
莫聆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前面有什么事吗？”
展墨玉眼光在她脸上冷冷一扫，莫聆只觉身上一阵发冷，不免纳闷：这个人真是好生奇怪，一会儿温和，一会儿又这样叫人不敢亲近。
展墨玉吩咐道：“展宣、端砚，你们两个好好送莫姑娘前去，路上可不许有什么耽搁！”
展宣和端砚急忙答应。
展墨玉不再说话，提缰纵马而去。说也奇怪，自他走后，乌鸦再也没有出现过。莫聆三个人自然也没把这寻常可见的鸟放在心上。
莫聆见那两个童子在地下奔跑十分辛苦，本想和他们一同步行，可这两个人说什么都不肯，只好放缓缰绳，慢慢赶路，不过想到玉哥哥还在山上受苦，不由得又是心急如焚。这样默默走了两天，始终没看到墨玉公子的影子。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公子要咱们到哪儿找他啊？”
展宣擦了擦头上的汗，眼望前方，口中叫道：“姑娘，咱们顺着公子留下的记号，过不多久就能追上啦！”他以为这位莫姑娘关心自家公子，心头窃喜。
莫聆又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们可听公子提起过凤凰血这回事吗？”
展宣嘻嘻一笑：“姑娘！您想啊，公子有什么事会跟我们说啊！”
莫聆叹了口气，道：“天下这么大……墨玉公子一定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去做，我跟在他身边……我想不如分头去找。”
展宣和端砚互相看了看，虽然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但也知道她想要独自走开，展宣忙笑道：“姑娘，您家老爷子那可是声名赫赫，想必姑娘也一定学了一身的本事，不过您不知道，这一下了山，龙蛇混杂，您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家，那可不方便极啦！再说，公子吩咐我们好好护着您，他要知道我们让您一个人走了，我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啦！”端砚在一旁不住帮腔。
莫聆苦笑道：“我也知道，不跟着墨玉公子，我一个人……可真成了没头的苍蝇了。那……咱们快些赶路吧，早一点追上公子，玉哥哥便多了一分指望……”说到后来语声渐低。
－－－－－－题外话－－－－－－
后文预告：
橙衣女子歇斯底里叫道：“我那样全心全意对你，你竟然和这个女人……”
男子手中不停揉捏着怀中女子，嘴角边绚出一抹邪肆的笑意：“你我一开始就是互相利用，你对我生情，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