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嗜血魔玉（1 / 1）
密密的竹林，翠浪翻滚，飒飒的声响遮不住林中刻意压抑的痛苦低吟。一个素衣女子在月光中漫步而来，手中提着的食盒在明月下反射出幽暗的光。这女子身形窈窕，好似弱不禁风，可是行走速度却甚快，一眨眼已走过小桥，来到竹林外。她似乎稍微犹豫了一下，但林中那压抑的痛苦的声音终于使她忍不住叫道：“玉哥哥，你……你好些了吗？”一天没见，可不知玉哥哥竟然这么痛苦。
林中那男人低声咆哮道：“你走！快走！我……我不想伤害你！”
女子轻轻把手中食盒放下，转过身来，就要离去。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发上，仿佛镀了一层淡淡光圈，使她周身有了圣洁的光芒。
“聆儿，你……等一等。”竹林里慢慢走出来一个白衣男子，满头墨发迎风飞舞，使他的面庞看起来多了几分诡异。
素衣女子，莫聆脸上现出笑容，飞速转过身来，衣袂飘扬，宛若鲜花初绽，又如蝴蝶翩飞。柔声道：“玉哥哥，你好了？墨玉公子真是个活神仙，他说三年……”
惨白的月光下，白衣男子嘴角挂着淡淡的血痕，原本俊美的丹凤眼，瞳仁竟是淡淡的红色。
莫聆心中一惊，猛地住口，又慢慢后退了一步，试探着问：“玉哥哥，你……你可有何不适？”
白衣男子迎风而立，晚风把他的满头长发吹向脑后，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这张脸也许并不算绝美，因为它棱角太过分明，但是配上斜飞入鬓的双眉，挺直的鼻梁，还有薄薄的双唇，却能让少女的心跳为之停滞，更兼红眸之中，异光流动，说不出的蛊惑人心。
莫聆却又向后退了一步，神情间有些瑟缩，身子微侧，似乎随时都准备离去，但还是说道：“玉哥哥，你……”
白衣男子忽然一笑：“聆儿，你这样怕我，又何必每天偷偷来给我送饭？”这笑容中分明满含着挑逗。
莫聆脸上微微一红，慢慢把头低下，她的长发本来束成一束放在胸前，这一低头，便露出了白腻如玉的脖颈。
白衣男子似乎吞了一口馋涎，薄唇之上绽放了蛊惑人心的微笑：“聆儿，谢谢你来看我。”
莫聆抬起头，脸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红晕，纯净的脸上是温和的微笑。她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美人，但是七分容貌、十分温柔、十二分的驯良，却使她比美人还更要动人。她没有说话，抬头一瞥，转而又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她脚上穿着一双淡绿色软缎绣鞋，鞋尖上微微有几粒灰尘，于是忍不住俯身下去把这灰尘拍掉。
一俯身间，看见一个极淡极淡的影子向自己欺来。莫聆纤腰一扭，退出一丈，抬眼一看，那个影子却是“玉哥哥”，脸上不禁变色，问道：“玉哥哥，你要做什么？”言语间多了几分戒备。
白衣男子微微喘息，神情似乎有点焦躁，眉峰一挑，笑道：“聆儿，你过来。”语音极尽温柔，使人不忍抗拒。
莫聆有些迟疑。但是，白衣男子脸上的笑，看得她的心头一阵鹿撞，他那暗红的眼眸中有着自己淡淡的影子，衣袂当风，好似风中百合。
“聆儿，你来扶我一把。”白衣男子的身子微微有些摇晃，似乎站立不稳，连声音也有些颤抖。
莫聆并没有依言上前，但满脸都是关切，问道：“玉哥哥，你怎样？”
一片轻云飘来，遮住了天上的一轮明月，白衣男子仰头看天，缓缓说道：“你为什么还没走？”语气平稳沉静，与片刻之间的轻佻判若两人。
莫聆一惊：“玉哥哥，你怎么……”你片刻之前的温柔到哪儿去了？
白衣男子垂下头来，眼眸中的红色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幽深的黑色，他脸上满是忧急，急速说道：“莫聆，每逢月圆，就不要来这里了，你怎么总是记不住？——快走！快走！”说着一甩袖子，背转身躯就要进竹林。
莫聆向后一退，脚下踩到一粒碎石，一个趔趄，脚筋一扭，扑地摔倒。
白衣男子听见异动，转身伸出手来想要搀扶，手到半途又缩了回去，把手一摆：“快去！”迈步向林中走去。
云朵飘走，月光重新铺洒下来，好像比方才还要明亮。
白衣男子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被迫转过身来，脚下的泥土留下了他双足奋力挣扎的痕迹。月光下，他嘴角一勾，红眸之中精光闪动，温柔而又邪魅的声音叫道：“聆儿，过来呀！”
莫聆虽然知道玉哥哥要自己离去是好意，但少女的芳心还是忍不住自伤自怜，此刻听了这样温柔的呼唤，毫没发觉有异，心头一喜，低垂粉颈，低声道：“玉哥哥，我真怕你不再理我……”
白衣男子上前拉她起来，伸手牵起她的纤纤玉手，把那春葱般的手指放在唇边，含糊不清地说：“我此刻恨不得把你……”
莫聆问道：“什么？”忽然手指一疼，忍不住“啊哟”一声，再想逃离时，却发现“玉哥哥”的手臂铁箍一般箍住了自己，心下一慌，知道他体内的魔性又发了。但这惊慌只在心头一闪，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柔声道：“玉哥哥，我知道这并不是你的本意，我只愿你吸了我的血之后，能消减你体内的魔性……”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兀自挂着幸福的微笑。
白衣男子脸上的不忍一闪而过，嘴角出现的却是狞笑，不停地吸吮着来自怀中女子的鲜血……
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厉声喝道：“孽障，还不住手！”一团黑云倏然笼罩在白衣男子和莫聆头顶。白衣男子身子一震，一声惊叫充满了关切：“莫聆，你怎样了？”
失血过多的莫聆脸色苍白，但嘴角仍挂着淡淡的笑意，低声道：“玉哥哥，只要你没事就好……”
白衣男子缓缓把莫聆放在地上，伸手抓住那团黑云，——一件黑色披风，蒙在自己身上，快步走进竹林。莫聆看着他俊逸的背影消失在林中，双眼之中仍旧满含柔情。
一个黑衣老者如飞赶至，脸上神情既是担忧又是痛惜，赶紧给莫聆包好手指，抱起她，又如飞而去。
这是一间简陋的竹屋，屋内只有一张竹榻、两把竹椅。竹榻上躺着兀自昏迷的莫聆，两张竹椅上坐着两个黑衣老人，一个是方才救回莫聆的老者，另一个是一个老妇，满脸慈爱，不住地摇头。
老者叹了口气：“你光摇头有什么用？”
老妇也叹了口气：“你不摇头，不也是没有办法？”
远处忽然传来呜呜咽咽的箫声，这箫声中似包含了无数悲悯情怀，却又似对世间万物都漠不关心，深山人静，显得格外清越。老者神色一凛，低声道：“墨玉公子来了！”眼睛向晨曦微露的窗外看了一眼，颇为不安。
那老妇也低声道：“要不是你这老不死的答应墨玉公子来干这个差事，咱们聆儿又怎么会……怎么会弄成这样？”言辞中充满怨怼，两行浊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那老者一声长叹：“这件事……这件事……唉！”
箫声离竹屋越来越近，却越来越低沉，渐渐杳不可闻。老者夫妇立刻都站了起来面孔向外，神情十分恭敬。
门外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出了什么事？老丈后悔了么？”
老者一拉老妇的袖子，低声道：“不要多话！”
老妇虽然方才满腹牢骚，此刻却忙伸袖子擦掉脸上的泪，低了头一言不发。
晨光中，一个玄色身影缓缓踱了进来，他长身玉立，眉目俊朗，竟是一个绝世美男子。
老者夫妇低头恭恭敬敬地叫道：“老朽夫妇不知公子驾临，未曾远迎，该死该死。”
墨玉公子淡淡一笑：“说这些不是太见外了么？”一眼看见竹榻上脸色苍白的莫聆，他脸色就是一变，急忙来到床边，抓起莫聆那只受伤的手仔细查看。
老妇低声道：“是玉公子咬的。”
墨玉公子从怀中取出来一只瓷瓶，拔开瓶塞，倒出一粒药，喂莫聆服下，又伸手在她太阳穴不住轻揉。
过了良久，莫聆“嘤咛”一声，醒了过来，睁眼看见墨玉公子，微弱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惊喜：“玉哥哥，你……你好了？”
墨玉公子脸上不快之色一闪而过，淡淡笑道：“聆姑娘，我不是你的玉哥哥。”
莫聆缓缓摇头：“不，你是的。玉哥哥，我……你为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玉哥哥的笑容变了。
墨玉公子在她面上轻轻一拂，她头一侧，又昏睡了过去。
墨玉公子这才转过头来，向老者夫妇问道：“她是不是去过苦竹大阵？”
老者夫妇同时低下头去，却无异于默认了。
墨玉公子一声长叹：“我临走之时嘱咐你们什么来着？这苦竹大阵最忌阴气，女子不得靠近。昨夜月圆，天属至阴，聆姑娘又是纯阴之体……只盼……唉！”他话没有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老妇悄声道：“聆儿是不是闯祸了？”说着眼角向外面一瞟。
老者愁眉苦脸地道：“还用问吗？说不定这回啊……唉，就看墨玉公子能不能……”
墨玉公子的声音在外面道：“玉凤翔已经吸了人血，这一次我也殊无把握，只好尽人力而知天命吧！”跟着呜呜咽咽的箫声再次响起，竹屋内外一片萧索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