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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顾承莲半侧过脸,擦身而过的淡雅之气让他心浮气燥,渐远的脚步从容地让他胆战心惊。他掐了手里刚点上的烟,随手那么一扔,言若晓下意识地看去,他适才栖身的角落,竟落了一地歪歪扭扭的烟头。
“来了很久了?”
顾承莲点点头,一口青烟徐徐吐出,才扬了扬下巴,示意欧阳葵离开的方向,“你认识他。”
“他是明美的主治医生。”
“那个男人……别再见他了吧!”
言若晓眼角一个抽动,“理由?”
她仔细抽了抽鼻头,好象是有股酸涩味道的吧?她可以把他这个甚是无理的要求理解为他在吃醋吧?她是不是又可以进一步推测他心里是有她的?
顾承莲心里应该是有她的!当年言家竞标案失利,投下去的几个亿全被套牢,才会导致整个言氏资金周转不灵,面临破产。顾承莲用了这几个亿换回了她。若他心里没有她,何必用这笔巨款换得一个毫无用处的她?
自那日她跪晕在倾盆大雨起,她鲜少再让自己心情起伏波动。能淡然,便不在乎;能不在乎,就不会被伤害。此刻,她却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早忽略了什么在乎伤害的,她全然紧张的是他的答案。
顾承莲转回了视线,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安然而璀璨的眼眸,他很平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神让她联想到乌镇老巷那幽深青砖缝隙处一丛青苔,湿润而冰凉,仿佛回到了她初初认识的那个顾承莲,外头传得那般可怕,却是个谦和的青年,偶尔有些霸气与桀骜不训,在她眼里更多时候却是温润的君子。
他不答却问:“若若,你怎么又惹到明美了?米米说她把家里都砸光了。”犹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
顾家她住的小园里有一片小小的田地,她刻意向园艺师请教了栽植的方法,在那里种了一片玫瑰。
等玫瑰花全开的时候,她要捧着玫瑰花告诉顾承莲她爱他,要和他在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她抱着那束玫瑰冲到顾承莲的房里时,她的君子正趴在别的女人身上喘息不止。
她犹自挣扎,“顾承莲,我喜欢你。”
那男子翻转过身,身下的女人藕一般的嫩臂缠着他精瘦的腰。他慵懒地回答:“我也喜欢你啊,若若。”
赤身裸体的女人娇嗔问:“那我呢?”
“我也喜欢你,宝贝。”
犹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
却忘了浇熄所有热情的火苗,硬是给她留了火种,让她怀抱希望。只要她坚持,只要她不放弃,只要她站在他身后,总有一天,他会腻烦女体带给他的那种单一的快乐,那么他便会看到她。
可他有没有腻烦那种快乐她不知道,她看清的是自己的痴傻,他总是在逃避她的。
那人心里有你又有多大的地哦?傻子,痴儿啊!她振振有辞地责问欧阳葵的愚蠢,自己又何尝不是?
言若晓翘着冰冷的嘴角,“我为什么不能惹她?她现在的衣食无忧是我给的,她任性自私的权利是我用自己换来的。我和我母亲只不过欠她们一个完整的丈夫和父亲,他们欠我的却是一条人命一辈子。”
顾承莲皱了眉,“若若,不过是一个电话号码,我不接不看就是,何必闹成这样?”
“顾承莲,欧阳葵也只不过是我一个刚认识的朋友而已,你又何必闹成这样?”
顾承莲语滞。
许久不见这样的言若晓啊!浑身都是尖锐的刺,一点都碰不得。
他初初把她带回顾家的时候,她便是那个模样,抱着膝盖蜷缩成一个小小的球,躲在一个角落,硬是不让任何人靠近,离得近些就是又抓又咬。
“顾承莲,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她豁出了,“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同我继母做那样的交易要了我?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那样宠我疼我?你喜欢我为什么又要这样折磨我?你到底要怎么样?”
她有些激动了,迸裂了脸上的伤口,纱布中央迅速漫开了一团红。
“若若,你别说话,伤口开了。”顾承莲慌了神,又不敢靠近她,惟恐像当年那样,把她惹得急了,就没知觉似得伤害自己起来。他迅速拨了电话出去,“米米,下来,你快下来。”
米米很快跑下楼来,看到两人对峙一般面对面站着,也是吓了一跳,然后才反应过来,把言若晓搂到自己怀里,拍着她的背小声哄着,“没事了没事了,我们不想了,什么都不想了。我们回去睡觉。”
言若晓渐渐安静下来,靠着她的肩头,慢慢合上了眼。
米米轻轻松了口气,对顾承莲说:“你先回去吧。这的事,别管了。今天是我不对了,不该叫你来的。”
“米米!”顾承莲张口叫住她,“欧阳葵你认识?”
米米点头,“我师兄。”扶着言若晓转身上楼,言若晓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慢慢开口:“顾承莲,我们暂时还是别见面了,今天是我失态了,让我冷静下吧。”
14、
她一点一点撕去胶贴,然后抬高一侧面孔,从镜中端详自己。
斜歪在右颊上是一条较旁边正常肌肤颜色略深的粉红色愈合疤痕,虽然不致于让她从此成为黑道老大那样的刀疤面,但不用粉妆却掩饰不了。她伸指感受了下,还算平整,但要说完全不碍眼那是昧着良心的。
感到梗芥在心那是正常的,能云淡风清是圣人才做得到的事。
“觉得怎么样?”欧阳葵起身绕到她面前,托起她的下巴细致地检查着。
“还好。”她从镜中移开视线,极近对上他那双清澈却深邃的眼眸,“欧阳医生的手工果然不错,能做到这样不容易了。”
“擦些淡化色素的药,尽量避免在阳光下活动,慢慢就会看不见的。”他指腹划过那粉色的疤面,细声安慰着。
“哦,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以后要是实在觉得碍眼,我会考虑除疤手术的。”
他收回手,唇角含笑,“姑娘家很少不在乎自己的脸部问题,真想做那手术了,给我个电话,我给你推荐个手艺好些的。”
她眼角抽搐,“要不你现在就替我联络?”
欧阳葵轻笑着坐回桌后,“灵牙利齿的,不像刚失恋的人么。”
“米米跟你说了什么?”她磨牙。米米那死丫头,不是怕她欧阳师兄怕到浑身颤抖么?跟自己敬畏的人也能闲磕牙?
“那天你是我送回去的。惹出了事我总有些责任,需要我去解释解释么?”
“解释什么?”她眼底顿现无奈之色,“本来就没什么,再说他也不是我男朋友。”
“是么?”他随口反问,有些漫不经心,拿过病历写下下一阶段要用上的药。
“欧阳医生,你以前喜欢的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欧阳葵抬起脸,视线追随着她四下游移的眼珠,一点测量,一点琢磨。他放下笔,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缓慢,“不是以前,我现在仍喜欢她。你说我是一厢情愿地犯傻,严格说来那其实也不算傻吧!她心里有没有我,我总是摸得出的,至多是我喜欢她要多一些。那个人,脾性不是很好,又别扭,是个地道的小纽扣,不过心思很好猜,她说的话另一面就是她真正在想的。”
“哦。”看来女人总被以为口是心非正是因为有这么个典型人物存在。
“有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啊?”她回神看他一脸兴味地瞅着自己,面上又烧了起来。
她在外风评不佳,除了苏起卓方非他们很有贡献之外,她自己也有些功劳,对人端得那不是一般的气场。可每每到这人这边,任着他温柔包容地看着自己,她也仿佛细小了,一个不注意就对着他胡说胡闹,形象什么得估计早毁得差不多了。
她有些恼,用力摇头。
“没什么参考价值?”他有些失望。
“有。”她立刻改为点头,又在心里哀号。
什么参考价值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她连顾承莲心里打什么鼓都不知道,哪有这人一颗七窍玲珑心!
“欧阳医生,我走了。”她抓起包包,站起身鞠了个躬,算是行了个大礼。
欧阳葵一时有些反应不来,回过神时,那人已经连背影都没了。难免觉得好笑,看看自己手里她的病历,又看了看脚边那双被收得仔细的高跟鞋。
怎么这人拉自己这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言若晓出办公室后走了几步就看到在走廊上走来走去的米米,冲那丫头招了招手,那厮就蹦达过来。言若晓笑脸一收,两手摸上米米的圆脸,一同往外扯,“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丫头,到底谁是你表姐来着?”
米米腆着笑脸,讨好地拉着她折腾自己的手,“欧阳师兄是好人嘛!虽说现在还没人知道他打哪颗星球过来的,但人家毕竟是东京大学医学院的高材生,外科那不提,心理学也是修满分嗒!真让你去看心理医生,你还不槌死我?找欧阳师兄那个叫神不知鬼不觉!有效果没?”
“效果你个鬼!”她没好气地撒开手,“尽去丢脸了。”
“丢脸有什么关系?你别看欧阳师兄一张冰块脸,他情商是有名的低,常常闹的那叫一个动静,都是朱之航师兄给他收拾摊子。丢脸给他看,怕他还看不出个因为所以。”
“啊?”她有些意外。
“奇怪吗?人无完人嘛!真让他什么都厉害,他就真那一冰山了。”
言若晓觉得太阳穴冲痛不已,摆摆手,道:“你好好上班吧,我回去了。”
“去哪?”米米又凑上来问,“去找顾承莲?小唐说这些天那人天天来一束九十九朵玫瑰,把你感化了?”
其实没几天卓方非就过来了解情况了,因为顾承莲砸了顾氏的四十八层的总裁办公室,惊动了远在美国的老爷子隔了太平洋和顾承莲对骂,然后那人夷平了整个四十八层,下头十个主管三个秘书整天战战兢兢,这日子过得抖擞得让人想哭。
卓方非那时连连摇头,“你这话要说也要慢慢诱导着说啊!哪能这么山洪爆发一样地发泄出来啊?老大这两天为了那桩招标案一个头四个大,这关头还得为你那桩小破事立刻赶过去,你总得给他唤个气吧?”
言若晓有些悲哀地想:我怎么没给他喘个气?我这个时间给他给得他都没想喘完这口气。
喜欢顾承莲实在是件累人的事,指不定这次她真要放弃了,他又一天一束花地送来。
言若晓长长叹了口气。
改天还是两人坐下来好好谈谈吧!那天是她太激动口不择言了些。
言若晓推开米米那张贴过来的八卦脸,“去去,上班去,我回家了。”在家字上刻意落了个重音。
“呵呵,那别急,我刚好下班,一起走啊!”
言若晓点点头,站在原地等她,没一会米米收拾了东西蹦达出来,挽着她胳膊一道往外走,回家路上,嘴里吁吁叨叨的都是欧阳葵的事。
言若晓侧过脸问:“丫头,你看上你们师兄啦?可惜,你们欧阳师兄有心上人。似乎也是个学兽医的女孩子,脾气不好,挺别扭的。听起来不太招人喜欢,不过人家欧阳医生喜欢就好,米米,你还是喜欢别人吧。”
米米面皮抽动,她哪是喜欢欧阳葵,只不过觉得自家表姐对那块百慕大三角洲很好奇才兴致勃勃贡献独家新闻的。不过,欧阳葵喜欢的那女孩听起来形象还真是耳熟。
两人说着到了家,言若晓拿钥匙开门,米米跟在她身后,两人正准备换鞋,就被眼前的景象愣住了。
客厅饭桌上搁着几瓶红酒,两只高脚酒杯,一只倒着,红色的液体正沿着桌面往下淌。地上一条雪纺的连衣裙,与一件男式外套纠缠在一起,再往前是一条男式西裤,还有女人贴身的衣物,顺着纠结一地的衣物过去的卧室,房门半开着,男女暧昧的喘气声隐隐约约。
“这个明美!”米米咬牙切齿,红了一张脸。
言若晓却弯下腰,捡起那件男式的外套翻看了一会,咬了咬牙,走过去,推开了那道门。
“表姐!”米米不知她发现了什么,跟过去看,头一眼,就是两具雪白纠缠在一体的躯体,立刻不好意思地转开眼,伸手去拉言若晓的袖子,却看见她白了一张脸,这才发现有什么不对,转回头去看,然后,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