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倾诉与细语（1 / 1）
草莓把餐巾纸伸到水龙头下沾湿，擦拭着牛仔裤上的污迹。不过只弄了一会儿她就放弃了。她走出洗手间，墨如深靠在沙发上休息，身上盖了条绒毯。房间的角落，小咖啡舒舒服服地缩在自己的小窝里。
曹湄把充好电的热水袋替他捂在胃上。
“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摇摇头，示意她坐到他身旁。但曹湄没有坐。
“总得吃点东西吧……”
“本来想找你吃午饭的。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虽然他的话里并没有委屈或者责怪的意思，但曹湄还是觉得有点难过。
“我去厨房看看，给你做点什么。”
她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几盒快过期的牛奶，几瓶冰镇饮料，几听罐装啤酒，几瓶番茄酱之类的酱料，还有一块包装精美却冷冰冰的芝士蛋糕——简直白瞎了这只大容量冰箱，也让她毫无用武之地。
曹湄无奈，只得回到客厅。
“你平时都怎么吃饭啊？”
他避而不答，“现在不饿，一会儿再说吧。”
“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吧。”
“食品柜里还有点饼干。”
“……不会还是我上次给你买的那些吧？”
他不由笑了。“我新买的。”
她坐到他身旁，盯着他啃了几口饼干，突然想到自己还不太清楚他的胃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不过在他这里恐怕也问不出什么，还是以后找机会直接去问林映雪好了。
突然听他倒吸一口凉气，曹湄忙问：“怎么了？”
墨如深皱着眉，指指受伤的嘴角：“咬到肉了……”
虽然觉得他挺活该的，但毕竟有点心疼，曹湄伸手轻触他的伤处，他不由咧一咧嘴，受伤的地方已经成了红紫色。
“胖咬舌，瘦咬腮。你太瘦了。”
他苦笑，“真会安慰人。”说着握过她的手，按在胃上，热水袋倒被他丢到了一边。
“我可没安慰你。你是太瘦了，吃了也不吸收，你还总不好好吃。”曹湄边说边替他轻轻按摩胃部。
虽然被数落了，墨如深还是挺享受的样子。“嗯……怪我自己，那天喝太多了，这几天一直不太舒服，也不想吃东西。”
曹湄一愣，“是吗？我不知道……”她忽然有点内疚，在他难受的时候她没有好好照顾他，反而还跟他闹了别扭。
他好像看出她的心思，立刻握紧了她的手。“草莓，对不起。”
曹湄摇了摇头。她已经不怎么生气了，何况她认为这种事不能全部怪罪某一个人，说不定在别人看来还觉得她太偏激了呢。
“对不起。”墨如深再次说道，“江柳的事，我没有告诉你……因为过去有些事，我不愿意再提。我总觉得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或者说我希望它变成过去。可是……我也明白，有些事情不光过不去，还会到影响现在……”
他的话有点没头没脑，曹湄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他停顿片刻，接着往下说道：“我和江柳交往的时间不短，可是我从没爱过她……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她在圈子里已经小有名气了。她确实很讨人喜欢，每个人都喜欢她，我也不例外……但也仅仅是喜欢。可是，当她提出要做我女朋友的时候，我并没有拒绝……不是因为心软，或者开不了口……你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答应她吗？”
曹湄没有回答，她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在向她发问。他又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因为她是‘边氏’的千金。她是‘边氏集团’老总的女儿。所以我不能拒绝她——她是我进入时尚圈的捷径。”
问题的答案竟是这样。曹湄难掩惊讶的表情。
墨如深说着，轻轻点了下头，好像在肯定她的疑惑。“对，我利用了她，利用了她对我的感情……对于一个没有背景、没有门路、没有资历的人来说，要踏入时尚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因为我是‘边氏’千金的男朋友，所以顺理成章，她把我介绍给了她的父亲。我就是这样进入了‘边氏’集团。”
他停了下来，沉默几秒，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曹湄愣愣地听了，又愣愣地想了一会儿。最后终于问道：“原来你是白手起家的？”
没想到她会冒出这样一句话，墨如深差点被水呛到。他忍不住笑了。“……你以为我是富二代？”
“我哪儿知道，你又从来不跟我讲。”
墨如深顿时哑然，他放下水杯，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其实是这种人。”
曹湄想了想，又说：“可是，如果你是个没本事的人，就算有江柳介绍，她的爸爸也不会重用你吧。”
墨如深冲她感激地一笑，“你真的很会安慰人……我那时确实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仅凭大学的一张成绩单，几个没什么分量的小奖，到头来没有半点用处，因为进入时尚界的门槛实在太高了。认识江柳，也是机缘巧合，我当时就觉得，可以好好把握这个机会，至少先跨进这个门槛再说。”他轻叹一声，“我……是不是很自私，很卑鄙？”
曹湄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只得不作声。
他苦笑一下，“我对不起江柳，可她还是原谅了我。我们分手以后，她说服她的父亲让我继续留在‘边氏’……我后来离开‘边氏’自立门户，她也一直不遗余力地帮我。她那天来找我……像你说的，来寻求安慰。她情绪不好，在酒吧喝了很多酒，又被一帮混混缠上了……我也是一时逞能，就替她挡酒……”他停顿半晌，“我知道她心里还是怪我的，所以我没法拒绝她……原本就是我欠她的。”
说完这些，他沉默下来。曹湄也没吭声。好半天她才发现自己不知几时停了手，忙又重新替他按摩起来。
“那……她的公司，你真的打算放弃吗？”她终于问道。
他勾一下嘴角，“到现在我考虑问题还是习惯性地从利益角度出发，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公司的发展，于是就理所当然地接受她的帮助……可我不能再这样了。”他轻抚嘴角的伤处，“你说得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他抬眼望向她，“草莓，对不起。”
曹湄摇摇头。“你能说出来就好了……并不是说你过去的事我都非得知道，只是与其从江柳嘴里知道，我更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要不然我始终感觉是个外人……”
他愣了半晌，“对不起……”
“别说了，我没生气。我只是喜欢有话直说，不过我不能要求你也这样。”她冲他一笑，“你只要对自己上点心，别再突然胃痛吓唬我……”
墨如深感激地望着她，不等她说完，他就将她裹进了绒毯里，紧紧地拥她入怀。
“草莓……你刚才也吓到我了。”
“那正好，我们扯平了。”她笑道。
他轻吻她的额角。而她任由自己腻在他的怀里。两人有如此亲密的举动，这还是第一次。或许只有对伤害和失去的恐惧，才能让人袒露真心。
“草莓……”
“嗯？”
“对不起。”
曹湄不由叹气：“……不许再说这三个字。”
他想了想，果然没再说这三个字，却跟她轻声叨咕了一句鸟语。
曹湄一愣，“什么东西？”
“Désolé，法语。”
她立刻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不由得笑，“念着怪好听的，怎么说的来着？”
“女人要用阴性词，désolée。”
“性别歧视啊？……”她玩笑道，跟着反复学了几遍。
困意在不经意间悄悄袭来，那据说是世上最美的语言也许具备了催眠的功效，令她觉得昏昏欲睡。墨如深搂着她，手指缠绕着她的发丝。他轻手轻脚的举动让她更加犯困了，忍不住打起了呵欠。
“困了？”
“嗯……”
“中饭怎么办，不吃了？”
“你定吧，我随便。”
“那，我来叫外卖吧。你先睡一会儿？”
曹湄点点头，依偎在他的胸前。她今天疏于管束自己的行为，毫不介怀地在他面前放松心情。因为今天他终于给了她一种卸下防备的感觉。她当然不会自信过头地以为已经进入了他的内心世界，但至少，这是一次有效的沟通，他们都为此努力了。
除此之外，今天发生的事也让她清楚地意识到一点：她或许永远也不会为了任何事怪责他太久；她所付出的，已经再也收不回了。
在入睡之时，她仿佛听见他在耳边轻声说话。她弄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也可能，那只是做梦罢了。
Je suis vraiment désolé，veuille m’excus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