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1 / 1)
◎五十四:
他对她的感情更非肉欲的,因为除了他并非老色鬼以外(那些家伙最喜吃未熟的酸果,好让他们干涩的血搅动起来),虽然他的贞操(由于地球转动,这事仍将发生)并不算最纯洁,却有着最洁净的柏拉图主义在他的感情深处……只不过他已忘记.
◎五十五:
何况目前也没有诱惑的危险,他只是为他所救的孤儿喜欢,正如爱国志士偶尔爱国一般.
自然他也是骄傲于能使这女孩免于为奴,况且她的灵魂也能用他的钱并通过教会的策划而得救;可奇怪的就是:(值得一书)
这个小蛮子竟不愿信仰基督.
◎五十六:
奇怪的是:经过这样一场变故,恐怖和屠杀,她仍然执迷不悔,虽然三个主教告诉她那是罪恶,她对于圣水洗礼仍是很厌恶.
对忏悔她也不很热衷,或许是她并无可忏悔的,这对于神父倒也没什么,并不追问其原因……
她也仍信仰穆罕默德如天神.
◎五十七:
实际她能容忍的唯一基督徒只有唐璜,好象她已把他选定来替代她失去的家庭和亲友,而他呢,当然好象要爱所保护的人,所以他们成了不寻常的一对:
监护者太年轻,与被监护的人又毫无乡土.时代或血统的关系,但这反却使他们更亲密无间.
◎五十八:
他们一路风尘,经过波兰和华沙,那以盐矿和铁轭而闻名的地带;
经过考尔兰,那里的公爵不怕羞,竟把“比隆”这姓氏也给自己用上.
就是这片景色看到“名气”这女妖诱惑着拿破仑朝着莫斯科扫荡!
可惜一个月的冰雪竟毁弃了二十年的战绩,连近卫军都失掉!
◎五十九:
希望这战神的叫喊算不上泄气:
“啊,我的近卫军呢!我的老近卫军!”
想想这煞神,竟比自已割动脉管而倒毙的卡色瑞还摔得更深!
呜呼!荣誉居然会被冰雪冻坏!
但如果我们要在波兰这一程暖和一下,请想一下克苏斯科:
他的名字像火山,能使冰雪变热.
◎六十:
他们从波兰驰过普鲁士本部,又浏览了它的首府哥尼斯堡;
那儿除了出产铁.铅.或铜之外,还以伟大的康德教授而骄傲.
唐璜对哲学一点兴趣也没有,只继续赶路,山水倒看了不少,还看到德国的较温婉的大众被王爷踢得比他赶马车还厉害.
◎六十一:
他又走过了柏林.德累斯顿等地,最后到了城堡耸立的莱茵河.
辉煌的中古景色啊,你是多么引发幻想:那灰色的一片城垛,生锈的矛,或碧绿的古城荒墟,都使我向往,好似悠然飘过那划分古今两世界的子午线,像醉酒一般,游荡在虚无缥缈间.
◎六十二:
可唐璜又已驰过曼海姆,波恩,他看到俯瞰着莱茵河的龙岩山,仿佛封建朝代的久远的幽灵……
对于这,我目前也无暇加以说明.
从那里,他又去慕名访问科隆:
这个城市的奇观之一是:游览者能够看到万余处的灰骨坟,从没有如此大的数目死于兵燹.
◎六十三:
然后来到海牙.赫尔维兹路斯,那荷兰人水道纵横的海上城,那里杜松能榨出甘美的酒液,穷人没有财富,就专门用它为供应.
议会和圣贤都抨击对它的饮用,但若制止贱民食用这样一种好补品,而这又是他们的慈悲的政府给他们的唯一的温饱……未免太残忍.
◎六十四:
在这儿他搭上船,一路扬着帆兴奋地向那自由的海岛奔去,连海风都禁不住刮一阵推送,吹得船头不断点水,浪头掀高.
船晕的旅客难免有些脸发白,但唐璜早已惯于此道,他只悠闲地看着来往的帆船,或是凝望那刚刚呈现的山峦.
◎六十五:
那山峦终于像一面白壁一般升起在蓝色的海面;唐璜觉得(甚至初遇阿尔比安的静也觉得过分了些)自己很自豪能处在那些傲慢的商人中,由于他们一向很霸道地做生意,常常从南极到北极发号施令,连海波都必须向他们交纳税金.
◎六十六:
我毫无理由爱那一片土地,它或许可成为世上最高贵的领土,虽然它对于我仅仅是出生之地,我对它衰败的美名,逝去的文明,却不禁又是景仰,又深感惋惜,阔别七年的,(犹如罪人流放天涯的.)
不管自己的祖国如何不光彩,也总该让人平息愤慨.
◎六十七:
啊!但愿她完全彻底地知道她伟大的名字让人如何厌恶,而全世界又是多么希望能给她当头一棒,使她颠覆在刀锋下!
到处都当她是最残暴的敌人,不,比这更糟,因为她曾经一度伪装友善,把自由许诺给人类,而今却要束缚人,包括思想在内!
◎六十八:
她怎可以夸口自由呢,当她自己仅仅是奴隶头子?全世界的民族都在禁锢中,禁锢者又算得了什么?
他最多是个离不开牢门的狱卒.
难道给囚人管钥匙的那丁点权利能算是自由吗?他也一样无福享用自由天地的空气和阳光,虽然他只守着门框,不戴镣铐.
◎六十九:
唐璜最先看到的阿尔比安的美丽,亲爱的多佛啊,是你的山峦.港湾和旅馆!是你的闻铃而匆匆跑来的侍役,和抽税仔细的海关!
是那把旅客看成是战利品但载运给水陆居民分享的邮船!
最后,可毫不马虎,也不讲情面的,是你给外路人列的一大叠帐单!
◎七十:
虽然唐璜年轻,慷慨,毫不在乎,又多的是卢布,钻石,支票和现钱,从来没有节约过每礼拜的支出,却也瞪了帐单一眼,仍是付了款……
(他的大管家是个聪明的希腊人,拿起那一大卷来,为他连算带念),可空气既然是自由的(虽然常阴),来这儿呼吸一口也抵万金.
◎七十一:
赶快赶马车前进吧!到坎特伯雷去!
越过碎石子路,跨过泥水坑,多么好啊,驿车跑得兴高采烈!
不似在德国,一路总是慢腾腾,好象是给载运的货送丧似的,而且,半途车夫还须停下喝一盅老酒……可怜的家伙!就算骂他们“贱种!”“该死!”也只能像雷电碰上避雷针.
◎七十二:
如果想搅动他的血液,振奋人心好比把辣椒面拌进了咖喱粉,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快马加鞭,只要它是飞奔,不管什么方向;
妙处就在于这没有因由的奔驰,因为啊,当你越是跑得没有原因,当你抵达旅程的伟大目的地时就越是有意思……因为这目的就是飞驰.
◎七十三:
他们游览了坎特伯雷的教堂,培凯特之血石,黑王子之钢盔,教堂执事以他那呆板的声调把烂熟的典故照例复述一遍……
亲爱的读者!你又遇到了光荣,虽然它只剩下了锈钢和可疑的骨灰,这又业已分解成什么钠和镁,即是它们造成那口苦酒……人类.
◎七十四:
自然唐璜仰慕不止,当他见到从未屈服过的那钢盔(除了对时间之外),一千个克里西都在他血液里沸腾,那勇敢的教士的坟墓也使他凛然:
由于他驾驭国王而丧命;可至少国王目前如想杀人,必先找法官.
小莱拉凝视了一阵,感到很奇怪,就问为了什么盖了这间大房子.
◎七十五:
人们对她说这是“上帝的大厦”,她说上帝住得不错,但是她奇怪为何上帝竟能容许异教徒……
那残酷的基督徒冒犯他的住宅:
在真正的信徒的国土上他们把他的寺院都烧毁了.而且她难免悲伤,想到穆罕默德抛弃了这么大的寺院,就象把珍珠丢给了猪去作践.
◎七十六:
赶路!赶路!穿过修整如坛的旷野,那长满酒花和高产植物的乐园!
由于一个诗人在多年漂泊后,酷热受了不少,爽风却实在有限;
这碧野虽称不上严整的构造……
即使是那把葡萄藤.橄榄树.悬崖.
冰川.火山和橘子树等等全部混在一起的景色……却也使他异常的欢喜.
◎七十七:
而在我想到一瓶啤酒的时候……
得了,我不想哭丧!……快赶吧,车夫!
优秀的年轻人把车驶得飞快,唐璜却赞赏这自由者的大路:
啊,哪个国内外人士不特别珍爱这样的国家!除了少数人糊涂以外:
他们“用脚踢刺”,真是太愚蠢,为了这辛苦,只好再挨上一棍.
◎七十八:
多么诗意的一条关卡大道啊!
又平又光,把地刮得如此出色,就连那扇动庞大翅膀的雄鹰在无际的太空也不能这般掠过!
如果法厄同当时有这样光滑的路,日神定会让他来驾约克郡的驿车也说不定.可正当我们急驰如飞,厌烦的事情又来了……缴通行税!
◎七十九:
哎呀!凡是付款全部令人心烦!
性命,老婆,什么都可以由人拿去,除了钱袋之外.马基亚维对王侯说,这种事最容易引来普遍的咒骂.
谋杀倒无大碍,可谁要想碰碰那人人暗想的美妙的金矿呀……
把他全家杀了,他或许都能忍受,但千万不要把手伸进他的裤兜.
◎八十:
那佛罗伦萨人这样说.国王们,听听你们的导师吧!天已漆黑,唐璜正驾车奔向一座高山,谁知道它是带着轻蔑还是快慰向一座大城俯瞰.英国臣民啊,假如你们带有伦敦人的气味,就凭你们自己的爱憎而感叹或是微笑吧:舒特山已被我们征服了!
◎八十一:
太阳落山了,烟雾像从半灭的火山口升腾起来,在天空弥散着,这奇怪的城市很像有些人给它起的外号:“魔鬼的客厅”.
但唐璜觉得,自己虽然是外族,这也不是家乡,却把它当作母亲一样敬畏:是她养育出的后代让半个世界被屠杀,半个被震惊.
◎八十二:
一片巨大的砖瓦.烟雾.船只,污浊而幽暗,可却极尽目力如此广阔,随处都可以看见有船只在飘过,然后就迷失在桅杆的丛林间;无穷的楼塔抬着脚,从煤烟的华盖探出去.
还有一个庞大的.暗褐色的圆顶如小丑的帽子:这就是伦敦城!
◎八十三:
可唐璜所见的不同:每一股烟对他都仿佛是仙气从炼金的火炉冒出,从那儿会生长出来无尽的财宝(赋税和债券无数),就连那像重轭一样压在头顶而把太阳都吹灭的阴云浓雾,对于他也仅是自然界的大气,虽然是不太明丽,但非常的卫生.
◎八十四:
他歇了一会……我也要同他歇歇,就像进攻以前的间歇.过一下,亲爱的同胞啊,我们再来重叙我们的旧情吧.我要借此机会说些不以为真的话给你们呀,因为它是太真实了.我要提一位有为的弗莱太太,为她扫扫门窗,或许能拂下一两片蛛网.
◎八十五:
啊,弗莱太太!为什么要去新门对那伙可怜的流氓布道?为什么不从加尔顿或别的大厦开始,改一改那坚硬的皇族的罪恶!
要挽救民间的世道人心吗?呀,这仅是慈善家胡说的江湖话,除非你先让那人信人的好.说来也怪,我以为你有更无畏的宗教哩,弗莱太太!
◎八十六:
告诉他们上了年纪该循规蹈矩,该消除爱游逛和穿奇异服装的病,告诉他们青春一去不会再复返,不能依靠救国雇用的骠骑兵,告诉他们克蒂斯爵士很讨人厌,最无味的把戏都做不好他虽然是给老哈尔取笑的福斯塔夫,但那铃铛如何响,却不能令人捧腹.
◎八十七:
告诉他们,尽管这也许是太迟了,如果只知作乐在生活的陈规里,以饱食终日的虚肿来装作伟大,这不是做好人的方法;你还可以说:
贤明的国君从不喜显赫和铺张;
再告诉他们……而你不肯,而我此刻也够了.可过些时我还要胡说八道,就如在隆塞瓦战地罗兰吹起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