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1 / 1)
◎一:
噢,惠灵吞!(或不如说“毁灵吞”!
声誉让这个名字怎样拼都成;
对你的大名法国竟无可奈何,只好用这种双关语将它嘲弄,好令她无论胜败都能够开心,)
你得到了不少的年金及歌颂,您这才觉着光荣,谁若敢反对,全人类都会起而高呼:NAY!
◎二:
我觉得在马里奈谋杀案件之中,你没对金纳德讲信义,这简直卑鄙,此类行为不会给你的威斯敏斯特的灵牌带来荣誉.
至于那是什么,自然有饶舌的女人在午茶时传播,这里不值一提.
虽然你的残年已快到零,大人啊,您却还只是个少年英雄.
◎三:
不列颠负于(也赋与)你的真够多,但欧罗巴所负于你的也不少:
你为她的“正统”而修理了拐杖,正当那支柱看来已风雨飘摇.
你将一切恢复得那么牢固,西班牙.法国和荷兰均能感到;
滑铁卢一战使普世对你铭感,(但愿你的诗人唱得更为出色一点.)
◎四:
你,“杰出的刽子手啊,”……请别吃惊,这是莎翁的话,用得十分恰当,战争本来就是砍头与割气管,除非它的事业由正义来批准.
假若你确曾演过仁德的角色,世人而非世人的主子将会判定;
我倒很想知道谁能从滑铁卢中得到好处,除了你与你的恩主?
◎五:
我不会恭维,你亦饱尝了阿谀,据说你十分爱听……这倒并不稀奇!
一个毕生从事开炮与冲锋的人,也许对轰隆之声有些厌腻;
既然你爱甜言蜜语多于讽刺,人们也就奉上些颠倒的赞誉:
“各族的救星”呀……其实远未获救,“欧洲的解放者”啊……使她更不自由.
◎六:
我的话说完了.现在敬请用餐吧!
巴西王子正向你献上珍馐;
请别忘记给那门口的卫兵从你丰盛的餐桌上拿一块骨头;
他作过战,最近可吃得不太饱……
据说,好像人民也饿得发慌.
当然,你的俸禄是受之无愧,但请给国人你的一些余惠.
◎七:
我不想评论你,我的公爵大人,你这么伟大!当然无可非议;
罗马的辛辛纳塔斯虽崇高,和我们现代史却搭不上关系.
不过,尽管你吃马铃薯不够,似乎也无需占那么多领地;
啊,以五十万置一座田产,未免太贵了!……我可无意冒犯你.
◎八:
凡是伟人都不以荣华富贵为报酬:
厄帕敏南达拯救了底比斯之后就去世了,甚至没有得到一笔仪仗费;
华盛顿除了得到感谢,此外一无所有,除了给祖国以万丈光芒的自由……
这荣誉才罕见!连庇特也在夸口:
作为一个高风亮节的国务大臣,他毁了大不列颠,竟然不要酬金.
◎九:
除拿破仑之外,没有人像你这样被时势所宠,却又这样糟蹋良机,你本可将欧洲从暴君的压迫下解放出来,从而获得普世的感激;
而今,你的名声如何?在群众的一片喧腾之后,要不要让缪斯告诉你?
去吧,听它就在你祖国之中饥嚎!
看看全世界,你应该诅咒你的战功!
◎一十:
既然这几章都讲到汗马功劳,我,梗直的缪斯,无妨对你说出你在公报上读不到的老实话;
是时候了,该对你们雇用之一族(个个凭祖国的血和债而自肥)
将它宣示出来,而且不行贿赂:
你干了大事情,可胸襟变狭小了,因此擎天伟业……将人类毁了.
◎一十一:
死亡在欢笑……有关逝去的世界请想想我们知道的多么可怜!
它虽沉落了,像沉落的太阳,也许在别处引起更为灿烂的春天.
死亡正笑对我们痛惜的一切,请看谁不在时时惶恐!死亡的箭威胁着生命,虽然并未射出,但谁看见它的狞笑能不害怕!
◎一十二:
看啊!死亡正如何嘲笑着我们!
它将我们的现在都变为过去,因为没有唇舌,它干笑亦无声,又因为没有耳朵,这怪物早就不再倾听,只微笑着为人剥掉比一切华服还要珍贵的外衣……
人皮,不论是白.是黑.是棕黄,只留下一堆白骨在世间冷笑.
◎一十三:
死亡就这样取乐,乐得好阴森;
既然它如此,生命又为何不可满足于更优越的取乐之法,用一个微笑把一切夷为虚空?
本来万物不过为泡沫,不断地在时间的狂涛中涌现和破灭,虽然这狂涛又不若永劫之流……
它一波即吞没了时间.太阳和宇宙.
◎一十四:
“活着,还是死去?这是个问题.”
莎翁的这句话现今颇为流行;
我不是亚历山大亦或黑菲斯申,也从无意于获取抽象的声名,宁愿有好的胃口,而不作生癌的拿破仑……即便能让我战无不胜为了赢得一个英名或臭名,倘若没有胃口,美名又算得了什么?
◎一十五:
“啊,割禾的人的肠胃有多好!”
我译出这句话,是专给那些无福消化的人们造福,因为他们注定自己要用小小的胃穴承受整个来自地狱的波涛……
农夫的汗可抵过财主的产业:
前者劳苦耕种,后者逼人租金,但睡得最酣的人是最称心的.
◎一十六:
若是让我回答“活着,还是死去?”
我倒想先将什么是生存要弄清.
我们的确想得很多,且认为我们既然有所见,必是事事高明;
至于我呢,“生”或“死”都别想拉我而去,除非双方偶尔达成协议:
因为有时,我觉得生即是死,活着并不只是喘口气就完事.
◎一十七:
“余何所知哉?”这个蒙田的座右铭亦成了最早的学院派的警语:
人所获知的一切都值得怀疑,这是他们最珍视的命题;
自然,哪儿有永恒不变的事物在这瞬息万变的大千世界中?
我们这一生如何办?这的确是个谜,连怀疑我恐怕都可加之怀疑.
◎一十八:
在冥想的海洋中如庇罗似地随意漂流,或许真是其乐无穷,一旦帆船被吹翻了怎么办?
你们的智者对于航海并不高明.
在思想的深渊里游泳也不妙,倘若你的游技只是平平常常;
还不如在岸边,避开大的浪涛,一弯身即能拣些美丽的贝壳.
◎一十九:
“但是,苍天在上,”如凯西奥所说:
“别再说了,我们应该作的是祈祷.”
我们还需救世,因为自从夏娃与亚当堕落以来,人就被贬到鸟兽虫鱼的归宿中去了.据说,麻雀的坠落是天意.至于这类鸟犯了什么罪,那可难以捉摸,也许它曾经在夏娃之树上歇落?
◎二十:
啊,不死的神!你的家谱是什么?
啊,必死的人!你的博爱是什么?
啊,宇宙啊!什么是你的源起?
有人抨击我愤世嫉俗,多么奇怪!
他们指什么?我就像这书桌的红木头一样莫名其妙;但此外,我觉倒得人变狼的妖术好懂,因为只要有机会,人比狼还要凶.
◎二十一:
而以我而论吧,是最谦卑最温和的,如摩西或麦兰克森,待人接物我从来都不敢远离中庸之道,并且(尽管有时候,我也禁不住放纵肉体和心灵,任其意而行),我一向就是待人以德,心怀忠恕,为此人们倒将叫我作愤世者?
看来我不恨他们,他们反恨我.
◎二十二:
如今该继续我们的好诗了.
这首诗我认为确为一篇杰作,不仅正文好,连序言亦精彩,不管目前人们怎样不识货,但总有一天,其中所包含的真理终必显现出她最庄严的美色;
而在这之前,我只好和她暂时共赏她的美及飘零的生涯.
◎二十三:
我的主人公(我相信亦是你们的,我仁慈的读者!正兼程奔赴大彼得的文雅蛮子的都城,(因为他们的文才仍逊于勇武,)
我知道那个帝国国君惹人奉承,可叹堂堂伏尔泰亦不能免俗!
至于我,我认为一个专制的国君早谈不上野蛮,却远劣于野蛮人.
◎二十四:
我要与一切同思想作战的人作战,至少是在文字中,(如果可能,也在行动上.)在思想的敌人中,献媚和暴君的奴才一直是最凶.
我不知道谁会胜利,即便我有先见之明,也不会令我这种公然的.坚决的.毫不含糊的憎恶,对各国的任何暴政稍减上一分.
◎二十五:
倒不是我要向人民讨好,因为即便没有我,也会有人叫嚣:
煽动家啊,异教徒啊,都想推翻每一座尖塔,代之以合适的材料;
谁知他们是不是在散播异端,像基督教义般的给地狱开道?
我只愿人们既不受制于皇帝,也不受制于暴君……或我,或你.
◎二十六:
这结果,由于不附和任何人,我倒得罪了所有人……但随它去!
如果说,我失于不会见风使舵,至少我的想法不是自欺欺人.
凡无心名利的人也不会取巧,倘若你不愿为奴,更不愿奴役,那就能如我似的自由发布意见,不必做奴隶制度的豺狼而狂叫.
◎二十七:
“豺狼”,这倒是个好比喻;
我曾在半夜听它们在荒村里嗥叫过,很似权势雇用的那一伙爪牙为猎获物而到处汹汹搜索,只要嗅到就由主子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