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五十一章 人类（1 / 1）

月光慢慢长大，变得越来越好看，他喜欢笑，笑起来眼弯如月，目光温柔的注视缇雅，喜欢围绕着缇雅不停的旋转，然后拥抱她，亲昵的额头摩挲，如月一般环绕着缇雅。

缇雅欣喜而欢快，她在月光身上见证了成长的力量，她亲眼看到小小的生命一点一点的长大，变得成熟，变得美丽而聪慧。

缇雅和月光结伴而行，他们穿越或湍急或平静的海流，去深邃的海底寻找茂密的海藻或者徜徉在浅海看月色宁静。

每时每刻，每日每夜，他们从未分开，时时刻刻相守相伴，但却还总觉得不够。

缇雅想告诉月光自己内心的悸动，想告诉他自己是多么的喜欢他，想告诉他自己依赖他，想告诉他，他不能离开自己视线，否则她会不安会寂寞。

于是，终于在某个月夜，缇雅开口吟唱，天籁的声音传递出自己的情愫，美妙的歌声传遍了海洋的每一个角落，鱼儿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围绕在缇雅身边，静静的聆听，人鱼唱晚，倾国倾城。

月光拉着缇雅的手，微笑着凝视，继而轻启微唇，轻轻的吟唱，和缇雅一唱一和，响彻海洋。

从此之后，吟唱成了缇雅和月光表达交流的方式，他们有着如此美妙的歌喉，将海洋点缀的美轮美奂。

没多久，缇雅和月光再次孕育了新的生命，那是崭新的生命，一个像月光，一个像缇雅。

缇雅很开心，她给新的生命取名，像月光的叫净羽，像缇雅的叫绸洛。

缇雅和月光带着净羽和绸洛自由的徜徉在这片广袤的海洋，和鱼儿们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这一次，缇雅再次创造了一个词：幸福。

幸福的生活是净羽和绸洛长大，是和月光携手相伴永不分离，同样，幸福也是缇雅的同伴越来越多，人鱼的数量开始迅猛的增加，海洋里变得热闹而快乐。

在漫长的岁月里，缇雅和月光学会了建筑巢穴，学会了更多的文字，学会了说话和寻找食物，学会了制定规则，用以约束人鱼的行为，人鱼和海洋生物和谐而安稳的生存着。

人鱼族类，在这个期间得到了高速的发展，这是人鱼史上的“黄金期”，天地间的第一个文明由此拉开了序幕，浓墨重彩的登上了历史舞台。

然而，就在人鱼族生存繁衍上百年之后，缇雅和月光发现了新的问题，人鱼族是长寿的族类，如果没有外来的伤害，他们能生存上千年。但是每年都有大量的新生命诞生，由此导致了人鱼的数量过多，以及海洋生物们的繁衍过快，曾经广阔的海洋已经开始变得拥挤了。

海洋的负担越来越重，空间越来越狭小，不仅连住的地方小了就连食物也成了问题，不断的有人鱼或鱼儿们被饿死，看那些僵硬的尸体沉入深海，缇雅难过的掉泪了，晶莹的泪如蚌里的珍珠一般，璀璨而悲伤。

烦恼而悲伤的缇雅让月光很难过，他抚着缇雅的额间，靠近她，亲吻她的发稍，以此来平息缇雅的不安。

缇雅靠在月光的肩头，静静的浮在水中，仰头看夜空中的月儿，如此漂亮，如此让人心安。

缇雅转过头，凝视月光，微笑。

那夜之后，缇雅做了个决定，人鱼族向陆地扩展势在必行，缇雅和月光希望能在陆地上开拓出一片适合人鱼生存的土地。可是陆地上满是浑浊的毒气以及沼泽陷阱，根本不适合人鱼生存，没有人鱼愿意浮出水面登陆坚硬的地面。

就在这时，月光站了出来，他愿意登陆洪荒之地，为人鱼族寻找一条生存的道路。

缇雅感到很不安很难受，她不愿意月光去，但她望着族人们渴望的眼神，又无法拒绝，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的目送月光离开。

净羽和绸洛靠在缇雅身后，同样不舍的注视月光的背影，消失在海面之上。

月光带着几百个人鱼上了海岸，这是千年以来，人鱼第一次登陆陆地，这也是人鱼史上最大迁徙的开端。

陆地上的情况比月光和缇雅预想的还要糟糕，干燥而凛冽的风刮过人鱼柔嫩的皮肤，划过一道道的伤痕，疼痛难忍。

但是，凛冽的风和那呛人刺鼻的毒气相比简直可以忽略，许多人鱼因为呼吸了毒气死在了初登海岸之处。

月光悲痛而哀伤，他用自己的力量努力的保护着幸存下来的族人，但是人鱼的生活依旧异常危险。他们不仅要适应毒气，还要忍受粗粝的沙石对身体的伤害，以及那些大大小小的沼泽和陷阱。

第一批登陆地面的人鱼，到最后，只剩下了月光。

缇雅痛心的看着回来的月光，开始思考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就在她犹豫的时候，月光却坚持，不仅因为这是关乎人鱼族生存的大问题，还因为不能让那些逝去生命的人鱼白白的留在陆地上。

因为月光的坚持，人鱼的迁徙继续着。

这一次，月光不仅带走了族人，还带上了海底的草。原来，那些死在陆地上的人鱼尸体暴露在空气里，慢慢的开始腐坏，血肉和骨骼一点点渗入到了地面，焦黄的土地慢慢的浸润成了紫红色，贫瘠的土地竟变得肥沃了。

有了营养的土地，海草也许就能生存。月光在土地上植入了海草，果然，葱绿的海草勉强生存了下来，然后在月光的保护下，渐渐的在陆地上扎了根。

绿色，成了天地千百年来新的颜色。

月光发现，有了海草，陆地上的空气似乎没那么浑浊了，于是欣喜的他立刻告诉了缇雅这个好消息，于是，缇雅源源不断的给月光提供海草以及海藻。

灰暗的天际中，隐隐的有了希望。

自此开始，绿色便成了希望的颜色。

虽然陆地的空气开始好转，人鱼们能勉强的呼吸，可问题依旧接连不断。

人鱼只有一条尾巴，支撑着地面行走艰难异常，于是有的人鱼想到了剖开鱼尾，从一条鱼尾变二条，能保持平衡，让行动方便一点。

然而，就是这个行为彻底改变了人鱼族的命运。

从一到二只是一小步，将鱼尾进化到腿也只是一小步，但就仅仅是这一小步，人鱼族付出了惨烈的代价，无数的人鱼因此而丧命。

血腥的进化之旅就这样迟缓的持续着，而这天地中的每一点改变都是人鱼用鲜血换来的。

人鱼的血，是红的，如火一般，红的耀眼夺目。

缇雅在水下，默默的注视这一切的变化，默默的掉泪默默的哀伤，她经常吟唱，寂静的吟唱，天籁的声音在宁静的月夜悠扬的传递开来，涤荡了心灵的尘埃。

月光坐在坚硬冰凉的地面上，随着缇雅的吟唱附和而起，只是那吟唱里，充满了忧伤和思念。

净羽和绸洛还有那些鱼儿们围绕着缇雅来回的游动，人鱼们感受到了缇雅的忧伤，想起了那些死去的同伴，纷纷落泪，情不自禁的开口吟唱。

海水温柔的荡漾着，似乎被天籁般的歌声震撼了，微微的泛着浪，那是自然的和声，动人心魄。

然而，让缇雅没有想到的是，月光死了。

当缇雅看着月光沉静的双眸，僵硬而冰冷的身体时，只觉得这天际只剩下了苍白，什么都不重要了，同伴也好，族人也好，生也好死也罢，所有的一切的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够了，做到现在已经够了。

缇雅麻木漠然的抱着月光的尸体，沉到了深海，从此，不知所踪，从此，海洋沉默了。

在此之后的几百年里，人鱼族依旧不停的向陆地迁徙着，依旧不停有人鱼死去，依旧有各种各样的困难，但却挡不住人鱼族想要开拓新天地的决心。

于是，终于在历史的某个瞬间，人鱼族彻底征服了那片焦土。

天空不再是苍白灰暗，成了和海一样的颜色，蔚蓝澄净；空气不再充满毒气和烟雾，变得干净而舒适了；高山不再是褐色的，到处是绿色的植物点缀了山脉；土地不再是贫瘠而干裂，而是肥沃而滋润。

而那些当初从海底移植出来的海藻和海草也在漫长的岁月里进化了，不仅仅有柔软的枝叶，还有坚韧不拔的树干，它们变得高大挺拔，不再弱不禁风。

但，变化的不仅是这些，人鱼们在经过长达近千年的进化中，身体结构发生了巨变。他们变得聪明了，学会了制作和使用工具，学会了开垦土地栽种粮食，学会了穿衣服遮蔽身体，学会了使用木材建筑房屋，学会了说话并且简化了人鱼的符号，发明了自己的文字，并且还制定了属于自己的社会制度。

最重要的是，他们重新给自己定了称呼：人。不再是在海洋畅游的人鱼，而是脚踏实地的人。

人鱼虽然在进化为人的过程中取得了智慧，但他们也付出了同等的代价。

他们的皮肤不再柔软，变得苍白和粗糙，风刮过，能拉出一道道的口子；他们的鱼尾没有了，成了两条腿，虽然能稳稳的站在地面上，但却要忍受粗糙沙石磨砺的疼痛；他们没有了尖利的爪子和锋利的牙齿，没有了速度和力量，不能抵抗野兽的袭击；然最大的代价就是寿命的缩短，人鱼在没有外界的伤害下可以生存很久，但人的寿命却是有限的，只有短短数十年，而他们繁衍的后代，都再没有了人鱼的特征，他们渐渐远离了海洋，甚至惧怕海洋。

在人类建立社会的初期，人鱼和人类是有着交际和来往的，在这来往之间，部分人鱼竟然也开始进化了，他们能在海洋和陆地间自由来回，没有阻碍，甚至能改变身体的部分机能，在陆地时是两条腿，回到海洋是又变回鱼尾。

这让人鱼疑惑而惊讶不已，但同时，这也引起了人类的不满和怨忿。

于是，人类渐渐疏远人鱼离开人鱼，他们开始向自己的后代表达对人鱼的仇恨，他们诉说着自己的祖先是如何的辛苦才能在陆地上生存，如何艰辛的才能进化成人，如何付出了鲜血的代价，而那些窝缩在海洋的人鱼则是胆小懦弱自私的，他们窃取了人的成果，他们是可耻而龌龊的！

一代一代的过去了，人鱼在人类的世界里渐渐的被排斥了，人鱼成了人类众口相传的怪物，他们成了嗜血暴虐强悍的妖怪。

人鱼和人类终于决裂了，人类对人鱼的仇视和恐惧在某个年月爆发了，他们开始向海洋倾倒大量的土块和沙石，肮脏的土石污染了纯洁的海洋，人鱼的生活空间因此而大幅缩减。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人类开始大肆的捕杀人鱼，他们制作强大的工具四处追杀人鱼，人鱼族遭到了史无前例的戕害，他们的尸体浸泡在海水里，曾经湛蓝的海水染上了血红。

净羽和绸洛用自己的力量努力的保护着族人不受伤害，可终究是杯水车薪，看着自己的同伴一天天的逝去，净羽和绸洛却只能相对哭泣。

最后，在人鱼族快要灭亡的时候，缇雅回来了，她用自己最后的力量保护仅剩的族人离开了海洋，躲进了最后的净土，重新创造属于自己的家园。

就这样，人鱼的族人们，完全消失在了茫然的天地中，再也不曾出现。

终于，人鱼成为了人类世界中神秘而危险的传说。

那曾经璀璨的文明，无奈而悲痛的落下了帷幕，彻底湮没在历史的长河里，无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