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年近了(1 / 1)
早就等不及的乡亲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手里拿着碗筷,脸上洋溢着过年才有的兴奋红光。
长条板凳、马扎子、甚至几块砖头,围着大锅摆了一圈又一圈。彪子、张老五拿着大勺子和长筷子,负责给大伙儿捞菜分肉。
“给我多来点血肠!好这口!”张二大爷把碗递过去,眼睛直勾勾盯着锅里。
“得嘞二哥!给你这块最厚的,颤乎的!”李卫东一筷子下去,稳稳夹起一大段紫红油亮的血肠,放进张二大爷碗里。
那血肠在碗里还微微颤动,切开的横截面,能看到里面细腻的孔洞和凝固的猪血,边缘浸着油亮的汤汁。
“嫂子,酸菜多给我舀点,就得意这酸溜劲儿!”赵家媳妇儿把碗伸过去。
“管够!酸菜有的是!”王淑芬笑着,一大勺金黄油润的酸菜扣进碗里,上面还带着两片颤巍巍的白肉。
“山河,拆骨肉!给我整块带脆骨的!”常四儿也端上了碗,他忙活一天,就等这口呢。
“四叔辛苦了,这块带筋头巴脑的,啃着最香!”李山河亲自给常四儿捞了一大块连着筋膜的拆骨肉,又添了一大块棒骨。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唏哩呼噜”的吃喝声、碗筷碰撞的叮当声、和满足的赞叹声。
“嚯!这血肠,绝了!又嫩又香,一点不腥!”
“嗯!这酸菜,吸溜儿……酸得正,油水足,就着大饼子,没治了!”
“白肉蘸蒜酱,香的直晃荡!肥的一点不腻,瘦的贼香!”
“啃这骨头,筋道!骨髓都吸溜干净了!”
孩子们端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碗,坐在小板凳上,吃得小脸油乎乎。
有那调皮的,把拆骨肉上的脆骨咬得“嘎嘣”响,引来大人笑骂:“慢点吃,别硌着牙!”
男人们几口热乎肉菜下肚,暖意从胃里升腾起来,话匣子也打开了。
几杯自家酿的烧刀子传着圈儿喝起来,嗓门一个比一个高。
“四叔,今儿这猪杀得利索!一刀毙命,放血也干净,肉色多正!”张老五抿了口酒,对着常四儿竖起大拇指。
“嗐,老本行了。”常四儿啃着骨头,含糊地应着,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你家那猪啥时候杀?到时候吱声。”
“快了快了,腊月二十六!到时候还得劳烦四哥掌刀!”
“没说的!”
李卫东端着酒碗站起来,脸膛被酒气和锅灶的热气熏得通红:“老少爷们儿!今儿个都辛苦啦!咱这杀猪菜,管够造!吃好喝好,吃饱了不想家!来,走一个!”
“走一个!”众人轰然响应,粗瓷碗、搪瓷缸子碰在一起,酒液四溅,笑声震得屋檐下的冰溜子都跟着颤悠。
大锅里的汤水不断添加,酸菜、白肉、血肠捞了一茬又一茬,总有新的添进去。
灶房里,王淑芬带着几个老娘们儿还在忙活,新蒸的大饼子、黄澄澄的粘豆包一锅锅端出来。油滋啦(猪油渣)拌上咸盐,成了孩子们争抢的零嘴儿。
锅灶的热气蒸腾弥漫,与人们呼出的白气、酒气、饭菜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暖融融、香喷喷、闹哄哄的雾霭。
吃得肚皮滚圆的人们,有的还在慢悠悠地挑着锅里的“精华”,有的则摸着肚子,打着饱嗝,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唠着闲嗑。
孩子们在大人腿边追逐嬉闹,偶尔还能捡到掉在地上的油滋啦,宝贝似的塞进嘴里。
就在这热闹的院子外面,一对拎着大包小裹的姐弟愣愣的站在院门口,怔怔地看着忙碌在人群中的李山河还有蹲在一旁吃的有罪马哈的张宝宝。
少年兴奋的喊了一嗓子,“姐夫!”
李山河下意识的回头看去,露出了个会心地微笑,这下子,算是团圆了,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张宝兰姐弟。
看见张宝兰的身影,本来正在大嘴马哈炫饭的张宝宝一时之间都愣住了,随后连忙放下了饭碗,飞扑进了张宝兰的怀抱,呜呜的就哭了起来。
“大姐,我好想你啊。”张宝兰温柔的摸着张宝宝的小脑瓜,又伸手捏了捏张宝宝的小脸蛋,“宝宝,大姐也想你。”
一旁的张跃进满脸笑嘻嘻,“二姐,我也想你了。”
迎来的却是张宝宝的一波白眼,张跃进直接呆立当场,怎么大姐想你就行,我当弟弟的想你就不行了,举报啊,举报她双标!
一旁时刻关注李山河的王淑芬,本来还寻思是李山河的大姨子带着小舅子上门了,但是看到张宝兰柔情似水的表情,瞬间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自家这小兔崽子给人家姐俩连锅端了啊这是,赶紧招呼着张宝兰和张跃进吃饭。
张宝兰还有点害羞,张跃进可不在乎这事儿,端着个小盆就走向了大锅,常四儿给打了慢慢的一碗,朝张宝兰手里塞了一碗,自己则是蹲在了李山峰身边西里呼噜的开吃。
至于为什么选这个位置,可能是在李山峰身上感受到同类人的味道吧。
日头高升,这场盛宴也进入尾声。
常四儿叼着烟卷,靠着墙根,眯着眼看着这喧腾热闹的景象。
一天的劳累仿佛都化在了这锅暖到心窝子的杀猪菜里。
他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脸上是庄稼人一年到头难得的、带着油光和满足的惬意笑容。
这老李家院里炖着的,何止是一锅杀猪菜?
那是熬了一年的辛劳,是四邻八舍的情分,是东北黑土地上最浓烈、最滚烫、最让人惦记的年味儿。
这肉香、酒香、人情香,混着烟火气儿,飘出了小院,飘进了腊月的天空,告诉每一个闻到的人:年,真的近了。
张宝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