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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惊天之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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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青楼冬暖

白雪飘飘,天地混沌。

原本属于考兰的王室行辕书房里却洋溢着团团暖意,屋子里的壁炉火热的燃烧,不时发出“劈啪”的柴火爆裂声。

“再有几场雪就应该开春了吧?”亚德凝目窗外弥漫的雪花喃喃说道。

“亚德大人这么厌恶冬天么?”德博笑道。

“不是,”亚德摇头回答:“天寒地冻,不利于行军作战,我怕僵持到春天考兰的元气会恢复过来,再作战就增加了艰难。”

“原来如此,”德博释然道。

“而且一下子人马增加到四万多,虽然声势壮了不少,但粮草给养的消耗也快速上升,我担心到开春后大军就会发生补给困难。”主管内务的阿兰佐也皱起眉头道。

“不用那么久,”我淡淡说道:“让大军再修整几日,天一放晴我们便兵出玉河。”

“又有仗打了么?”尤里鲁兴奋的问道。

鲍里斯侯爵嘿嘿一笑道:“还有很多仗要打,只要你有命活着。”

“最近考兰那方面有什么动静?”罗丹关心的问道。

“考兰一面沿岸布防封锁玉河;一面加紧招募新兵,补给粮草。”阿兰佐回答道:“看样子是决心依靠玉河天险和我们顽抗下去。”

“有没有罗梅达尔的消息?”库塞忽然抬头问道。

阿兰佐摇摇头回答道:“根据我们的谍报,尚未发现罗梅达尔的行踪,也许他并不在考兰军中。”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或许罗梅达尔根本就没有离开群山之城。他正隐藏在某个角落里,等待刺杀我的下一个机会。”我平静的说道。

尤里鲁一震,奇道:“他已经两次刺杀失败,难道还想有第三次么?”

鲍里斯侯爵嘿嘿一笑道:“我赞成殿下的猜测。你们都不了解魔门中人,一旦认准的目标就必须达到,否则在心底就会留下失败的阴影。这对魔道的修炼,尤其是一个象罗梅达尔这样级数的高手来说几乎是阻滞他向更高境界挺进的莫大障碍。所以,他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排除。”

我哼道:“何况,罗梅达尔正会利用大家以为他绝对不会进行第三次刺杀这么一个想法造成的疏忽下手。反其道而行之,这也应该是魔门中人的一个信条。”

库塞一直没有说话,一对凶光四露的眼睛却说明他正在思索如何找寻罗梅达尔。

“我劝你算了吧,库塞。”鲍里斯侯爵带着讥笑的口吻调侃道:“即使你能够找到罗梅达尔又如何?以你的修为,单打独斗是无论如何也杀不了罗梅达尔,除非把你的100亡灵战士全部垫进去。”

“哼,我的事情用不着阁下操心。”库塞恶狠狠的回敬。

“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斗气呢?”德博笑嘻嘻的道:“再说这个罗梅达尔屡次刺杀修岚,又杀死了安鹭笛。这早就不是库塞大人一个人的事情了,我们大伙都有份,对不对?”

鲍里斯冷笑一声,表示不屑却终究没有出声反对。

看着窗外暮色低沉,我忽然道:“德博,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群山之城,对不对?”

“是啊,当日第一眼见你,我就知道你这个家伙绝非寻常,现在看来我的眼光实在不错。不过你怎么会想起这个?”德博奇怪的问道。

我微笑道:“我还记得当时你答允说回到红石城后便请我去妓院享乐,对不对?”

“好啊,哥哥!”翡雅叫道:“果然是你带坏了修岚主人!”

看到有这么多人在座,自己的妹子又在埋怨,德博脸皮虽厚也有点尴尬,苦笑道:“我真不晓得你突然说起这些想干什么?”

我淡淡道:“今日我重回雷比特,自然应该也请你到全城最大的妓院好好享受一晚,以偿当日之情。”

此言一出,满屋的人都是一怔。

虽然说在贵族中流连青楼并非奇谈,但以我今日身份又当着这么多人泰然说来却不由他们不惊讶。

只有少数几个人流露出沉思之色,隐隐猜到我的意图。

至于库塞与鲍里斯侯爵身为魔门高手,行事素来嚣张不羁,反而满不在乎。

德博呆了半晌才问道:“你是说今晚?”

“当然,”我回答道:“现在天色尚早,用过晚餐后正是时候。”

“主人,”尤里鲁犹豫片刻终究不敢劝阻,于是问道:“您是否需要我带一队银甲卫士,以防不测?”

“你要跟就跟着吧,”我回道。

如果我一个护卫也不带反而不合常理,魔门人物素来生性多疑,罗梅达尔难免会生出疑心。

“您真的要去么,主人?”希菡雅问道。

我漠然一笑,回答道:“你不想为安鹭笛报仇么?如果罗梅达尔真的还在群山之城,机会便在今夜。”

库塞浑身一震,抬头望着我。

我回望着他,徐徐道:“库塞,今晚我和德博在青楼花天酒地之时,就委屈你和鲍里斯侯爵在外为我们放哨吧。”

库塞没有说话,鲍里斯侯爵却抗议道:“为什么我也要去,见鬼!”

亚德微笑道:“侯爵大人,如果今晚真能杀死罗梅达尔,库塞大人会感激您一辈子。”

鲍里斯侯爵哼了声,看了眼库塞,又看了眼我,不再开口。

只有德博不满的道:“果然这个家伙没安好心,这哪里是什么请客,分明是要拉我去做罗梅达尔的猎物。”

晚餐后,雪渐渐下的小了。我骑着踏雪与德博在尤里鲁和一队银甲卫士的扈从下堂而皇之走出行辕,穿越过因寒冬而变的冷清的街道,朝全城最大的妓院“归月楼”而去。

不用谁说,修岚殿下游戏青楼的消息只要片刻就传遍全城。

虽然刚刚经历过战火,但人们已经迅速习惯在新的统治者脚下开始生活。

也许,这些终日为生存而营役的人们完全不在乎是谁作为主君,只要衣食温饱得到满足就足够了。

一到归月楼,妓院的老板便诚惶诚恐的出门接待,不断用肉麻的恭维之辞奉承我与尤里鲁、德博。

我不禁想到十数日前,她或许也用同样的说辞迎逢着考兰手下的将官,甚至是考兰本人吧?

进得一个名叫“忘还阁”的侧厅坐下,老鸨立刻招徕数十个极尽妖娆的女子,个个肤光胜雪,妩媚动人,直看的博得也目瞪口呆。

先是挑花眼的德博好不容易选中两个美女左拥右抱去了隔壁的屋子,我才随意点了一个名叫葛兰的红发少女和一个叫做艾荔的黑发少女作陪。

等到其他人退出房,我若无其事的扫视了一圈周遭环境。

忘还阁分作里外两间,外间所在是个宽敞的客厅,里间则是卧室。屋子装修的富丽堂皇,毫不逊色于贵族的起居室,却处处洋溢一股春情。

我用灵觉又审视了里间,并未发觉什么异状,隔壁却传来德博与诸女的调笑声。

当然,如果换做他人的听力,是断不能闻到。

忽然身上一热,原来是红发的葛兰贴了上来,她靠在我胸口腻声问道:“殿下可要让我传来乐妓歌舞助兴?”

看着她惺惺作态的讨好模样,我心头泛起一股厌恶,冷冷道:“不用,我想看你跳。”

葛兰故作忸怩的道:“人家怕跳的不好,扫了殿下的雅兴。”

我冷笑道:“没关系,我就要看你跳。”

葛兰盈盈站起走到客厅中央,那边艾荔正要操起弦琴却被我制止道:“慢,我要你脱光了跳。”

葛兰一呆,旋即媚笑道:“原来殿下喜欢欣赏人家的**,葛兰本该从命。可是这天气实在太冷──”

我打断她道:“脱!”

葛兰全身一抖,在我森寒的目光威逼下不敢再推脱,乖乖的褪去身上的衣裳。

她的**渐渐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被冻的瑟瑟发抖,脸上的笑容也勉强许多。

优雅的琴声响起,葛兰翩然起舞,一面抵抗着寒冷,一面在舞姿中极尽挑逗之能事。

在我心底沉睡的**逐渐苏醒,我站起身走到了艾荔的背后。

从这个方位俯瞰下去,正可看见艾荔裸露在外的白皙脖颈和半截裸背。

虽然屋子里有暖炉,但穿的这么少相信这些体质寻常的少女必然寒冷异常。

我伸手抚上她的脖颈与肩膀,艾荔微微一颤,琴声却未断。

我徐徐的抚摩她缎子一般柔滑却略略有些凉的肌肤,体内的欲念不断攀升。

受到我的魔气侵袭,艾荔完全无从抵抗,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身体也开始发烫。

我的手顺流而下,在她的胸口寻找到两株含苞待放的蓓蕾,肆意的赏玩起来。

“叮──”琴声终于走音。

我猛然将她的座椅扳过,令她正面对着我,看见她的目光里尽是迷乱的春情。

“殿下──”艾荔刚刚呼出,我的嘴已封上她的樱桃小口,令她只能唔唔做声。起初她的姿态里还带着几分造作和职业的技巧,但在我魔气的刺激和双手不停的抚弄之下迅速忘却了所有,只懂得全身心的迎合。

在我的侵略下艾荔身上的衣裳瞬间被褪去,但她已忘却寒冷完全沉浸在激烈的**之中,宛如一之雪白的小羊羔在我怀中兴奋的颤抖。

“啊──”

我熟练的进入到她的**,艾荔情不自禁发出诱人的呻吟,双手死死抱住我腰,小嘴更是不停的在我身上寻找温暖。

我的节奏越来越快,胸口的**如同岩浆在滚动,但脑海中却依然十分的清醒。

暗黑能量在体内澎湃流转,鼓啸激荡着。

虽然艾荔的姿色远比不上希菡雅诸女,但这种新鲜感觉依旧能够令我感到兴奋。

也许,我就是艾欧,体内流动着魔门的血液,不断追求这新的刺激。

一旁的葛兰已停止舞蹈,却呆呆的看着我们,眼睛里闪烁着渴望的火焰。

“快赐予我吧,我的主人!”艾荔被我一次次的鞭挞推上了痛苦与幸福的颠峰,不由自主的高声哭叫道。

我却并不着急,尽情享受着寒冬中的片刻欢娱。

蓦然,我的灵觉一动,心头象被人用针刺了一下。

罗梅达尔果然出现了!

虽然无法判断到他准确的方位,但我知道他已经出现。

不同于以往,这次罗梅达尔仅仅是潜踪接近到近处,尚未出手已经被我发觉。

自从那晚与安姬思融合之后,我的暗黑能量与她体内的能量合而为一,甚至得到了她修炼多年的处女元阴,自身的修为因而突飞猛进,这怕是罗梅达尔绝对没有想到的。

但我故作不知,反而加紧对艾荔的侵犯,令她不停发出欲仙欲死的呻吟与哭泣。

我知道他在等待,等我对艾荔作出最后一击的时刻。

在他看来,那是我全身注意力最薄弱的时刻,也正是唯一可供刺杀的机会。

也正因为这样,前两次行刺他都选择了同样的时候,这次也不会例外。

但我也在等,等他出手,然后了断我们所有的恩怨。

没有人在两次谋害我后还能安然离开,他是一个例外。然而这个例外在今晚必然要终结。

我不想身后永远有一个人象幽灵一样缀着时时刻刻准备刺杀。

所以,我给他最后一次的机会,然后了断这一切!

“哦──”

在艾荔的嘶叫声里,我终于将她完全融化,而我体内的快感与暗黑能量一起攀越到山巅!

“轰!”

屋顶突然碎石横飞,一股冷冽的寒气直扑进来。

罗梅达尔终于出手了,这次他选择了从屋顶袭击。

顿时厅中杀气纵横,灯烛飘摇。

可惜,这次我早有了防备。

在房顶洞开的瞬间,我的身影已抱起软绵无力的艾荔如风一般消逝。

“砰!”

罗梅达尔的熔金炼狱掌走空,雄浑的掌力轰击在铺就地毯的大理石上,硬生生砸出一个大坑。

葛兰一声惨叫,被罗梅达尔的熔金炼狱掌掌风扫过,喷出一口鲜血软软倒下。

我站在窗口,放下魂飞魄散的艾荔,冷冷注视飘然落地的罗梅达尔。

他依旧是一袭黑衣,看上去依然孤傲阴狠,但脸上已出现惊讶之色:“移形幻影?”

这本是山宗秘技,锡瓦魔师与罗梅达尔都曾经运用过,但他绝未料到我居然也会。

而在我记忆的深处,仿佛拥有一个宝藏,在每每需要的时候总能莫名的爆发。

我也不说破,漠然道:“罗梅达尔,今晚是我们了断的时候了。”

“不错,是该了断了。”罗梅达尔微微点头,两眼爆射出骇人的暗红色光芒,全身的杀气不断朝四周鼓荡。

我伫立在原地,丝毫不受他的影响,体内的暗黑能量也渐渐的再次提升。

准备迎接罗梅达尔惊天动地的一击。

鲍里斯与库塞尚无动静,但我相信他们已经潜伏到左近,随时寻找时机给予罗梅达尔致命一击。

罗梅达尔蓦然发出一声低喉,身形微微晃动已到我的近前,而一对闪烁着淡紫金色光泽的手掌正一左一右插向我的两肋。

艾荔发出一声惊呼。

我夷然不惧,双拳闪电般击出,准确的撞击在他的双掌上。

“啪!”

拳掌交击处爆起一记闷响,我与罗梅达尔的身躯同时一震。他脚下的大理石片片碎裂,身形不由自主朝后退去;而我背后依靠的墙壁也轰然破裂。

几乎是同一时刻,厅门无声无息的敞开,库塞宛如幽灵出现在门口,手中的魔杖直指罗梅达尔,幻紫之瞳散射出一片幽绿的暗光,夺人的锋芒迫射罗梅达尔的后心。

罗梅达尔已避无可避,更来不及拦截,只能在刹那间利用身形的晃动闪过背心的要害。

“砰!”

光刃结结实实击中罗梅达尔的背部,但他的身形仅仅连退数步就稳稳站住,脸上红光一闪,只从嘴角流出一缕血丝。

库塞不禁一怔,他自然明白自己刚才的全力一击是何等厉害,即便是圣殿长老也禁受不起。罗梅达尔如何当得?

衣襟撕裂处,露出一层闪耀着乳白色光泽的软甲,库塞豁然嘿笑道:“云丝铠!”

山宗的魔宝云丝铠却穿在了罗梅达尔身上,我不禁释然。

依靠云丝铠的保护,罗梅达尔足以承受任何人的沛然一击,库塞能够令他受伤已见非凡。

当日若不是我的幽冥血箭喷在他的脸上,也断不会令他如此狼狈。

在我们因此一怔之间,罗梅达尔长啸一声直冲房顶空洞。

他在看见库塞的时候已经明了今晚绝对讨不到好,自然是走为上策。

我们没有追击,因为屋外还有海宗的另一个魔师护法鲍里斯!

鲍里斯高大的身影孤傲的站立在房顶,仿佛早料到罗梅达尔会从这里逃逸。

当罗梅达尔身形从洞口出现的时候,他动也没动。

手中的一盏青铜色光镜忽然焕发出一层霜般冷光,发出低低的轻鸣。

夜色骤亮,从半空云层深处霍然开裂一道缝隙,一缕月光竟穿破浓浓云层直射镜面!

青铜镜上光芒顿时爆涨,将那缕射来的月光折射向罗梅达尔!

只是已不再是月光,而是一道清冷的银白色光刀。

扫荡天地间一切的生灵,发出魔鬼一般的笑声。

“啊──”

罗梅达尔不由得惊呼一声,无可奈何的翻身回落。

再进屋内,陷入重围。

射阳镜的威力在沉寂多年后再现人间!

第二章水色飘渺

“砰!”

罗梅达尔略略有些狼狈的翻落屋中,再次陷入我与库塞的夹击中。

他胸口以上的地方竟被隐隐覆盖了一层幽蓝色的寒霜,自是鲍里斯的射阳镜所为。

如果换做别人,怕已被冰封起来。

“鲍里斯侯爵?”罗梅达尔冷冷的低哼,此时他再明白不过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早设计好的陷阱。

屋顶传来嘿嘿一笑,便再无声息。

罗梅达尔脸上红光一闪,覆盖在肌肤上的幽蓝色冰霜突然发出“丝丝”之声,化作一缕缕轻烟。

库塞凶光闪闪,瞪视罗梅达尔,道:“罗梅达尔,你也有今天。”

罗梅达尔的目光扫过我与库塞,故作不屑的冷笑道:“堂堂海宗两大护法居然和修岚王子联手设套谋害于我,即使今日在此战死,罗梅达尔亦足慰平生。”

他的话乍听起来豪气干云,却无非是在讥笑我们以三围一,辱没了高手身份。若是我们因此受不住激将,他便有机可乘。

但他忘记了,前不久他还曾经与考兰联手暗算过我,今日不过易地而处。

至于库塞与鲍里斯俱是一代枭雄,又怎肯轻易就范?

屋顶上的鲍里斯毫无声息,只当是没有听到。库塞却狰狞的冷笑道:“尽管说吧,我对快死的人一向很慷慨。”

他的幻紫之瞳犹如风中灯烛有规律的一闪一黯,散放着碧绿色的光华。偌大的客厅已经在不知不觉里笼罩在一片朦胧雾光中。

艾荔乘这短暂的空隙逃出门去,屋子外自有尤里鲁等人接应。

我站立在原地,灵觉牢牢锁住罗梅达尔,只要他微微一动势必要禁受石破天惊的一击。

厅中忽然变的出奇的静,只有三个人悠长匀细的呼吸声,和残余在角落里几盏灯烛细微的燃烧。

“莎──”几瓣晶莹的雪花从房顶洞开的缺口飘入,徐徐从罗梅达尔的面前滑落,他的视线受到瞬间的干扰。

“噌!”

幻紫之瞳光华一闪,弥漫在屋子里的碧绿色雾光蓦然收缩,在半空凝聚成为一团硕大的光球从四面八方朝罗梅达尔迫压而上。

这一刹那,厅中的空气仿佛被抽干,景物亦象浮动在不真实的光幕里。

罗梅达尔双掌一翻,两束暗红的波光吞吐而出,随着双臂飞速的转动形成一道护住全身的壁垒。

“啵啵”的沈闷响声不断,两股光华在虚空中纵横撞击,爆裂开绚烂的色彩。

我的身影一晃,潜到罗梅达尔身侧,流动暗光的铁拳轰然发出,看似简单的招式其实已封死罗梅达尔的所有退路。

“砰!”

罗梅达尔无可奈何之下惟有硬接,拳掌相击处巨大的能量四散崩溢,不知又毁坏了多少屋中摆设。

我的身躯向侧方一滑,卸去庞大的反挫之力,也借机迫到罗梅达尔身后。

罗梅达尔侧转身体,左腿连环飞踢,在眨眼间又接下我一十三拳。

我的手臂被震的微微发麻,但罗梅达尔的左腿更不好受。

在一轮暴风骤雨的攻击后,罗梅达尔尚未来得及喘一口气,库塞的幻紫之瞳却已再次发动。

只听他低声吟唱,幻紫之瞳顶端喷薄出浓浓的碧绿雾光,在头顶凝结成一个光团,即刻幻化成为一羽魔鹰直扑罗梅达尔!

山宗护法此刻方真正体现出他的惊人实力,身体陡然一旋,化做一道光影,熔金炼狱掌纷飞挥舞,令天地间充满肃杀之气。

顷刻之间,我与库塞联手竟也奈何他不得!

“罗梅达尔!”库塞低声吼叫道,竟运上海宗绝技“摄魂魔音”。

罗梅达尔的身形发生几乎不可察觉的微微凝滞,但依旧苦苦支撑住我的攻击。

“罗梅达尔!”库塞发出第二次低吼。

厅中隐隐有风雷滚动,脚下的大理石“劈啪”碎裂。

罗梅达尔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一刹那的迷惘,被“摄魂魔音”羁绊住心神。

“哧──”

一道银白色的光芒突然从房顶破入,化作雄浑森寒的光锤直取罗梅达尔的头顶。

鲍里斯侯爵再次出手。

但罗梅达尔居然在千钧一发之际清醒过来,脸上布满妖艳的赤红色光华,修长的身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破围而出,退至墙角。

“砰!”

光锤重重砸在大理石上,形成一个硕大的深坑。

“罗梅达尔!”库塞第三次怒吼,嘴角溢出鲜红的血丝。

罗梅达尔终于禁受不住,张口也吐出一蓬血雨,目光同时一黯。

“轰!”

我的铁拳终于击中了他的肋部,一股浑厚的暗黑能量汹涌迸发,可惜云丝铠卸去了大半的力量。

饶是如此,罗梅达尔也被激出第二口鲜血,身躯更是象断线的风筝横飞而起。

但在我铁拳接触到他身体的一刻已经感觉到异常──他仿佛是故意等我这一拳!

如果是别人,定然不敢这么冒险,但身负云丝铠的罗梅达尔在绝境中却只有靠此一搏。

果然,他飞出的方向正是对面的窗口!

然而尽管这样,在三大高手的封锁下他岂是能够轻易脱身的?

可预算之外的突变不期降临,整个客厅蓦然发出隆隆轰鸣,由屋顶至四壁坍塌下来。

终究,这么一间普通的屋子根本禁受不了这般强大的能量冲击,在库塞作出第三声“摄魂魔音”时无力倒塌。

一时间尘土飞扬,砖石横飞。

就这么一滞,罗梅达尔已借我一击之势投身屋外。

这一切,只发生电光石火之间,常人甚至连眨眼亦来不及。

夜色迷茫,冷雪瑟缩。

尘烟弥漫里罗梅达尔的身形显得无比孤独。

“该死!”库塞怒吼,声音响彻云霄。

这次如果让他逃了,今后不知要再花费多少工夫。

但他的身躯尤在半空,一道亮丽的淡金色光芒横空出世,拦腰切断他的去路。

那一抹淡兰色的倩影出现在我视野中。

宛如飞天的仙子,踏着皑皑白雪飘然而来。

“忽──”

罗梅达尔人在空中居然能够扭转身形,飞腿直踢长剑。

淡兰色的身影在虚空里巧妙的划出一个弧度,堪堪避过了罗梅达尔的脚尖,却将长剑挑向他的咽喉。

庭院的雪地中,一黑一蓝两道身影伴随着赤红淡金的光华漫天飞舞,直叫人用肉眼分辨不出。

惟看见漫天的雪花在两人身外盘旋飞舞,形成一个银白色的光团。

两人乍分,罗梅达尔喘息着伫立在冰冷的雪地上,左腿的衣裳破裂,滴下丝丝鲜血。

他宛如一头绝望的负伤野兽,恶狠狠盯着对面的人,面目狰狞而扭曲。

“镜、月、公、主!”罗梅达尔一字一顿的低喝,声音里含着无限怨毒。

冬雪悄然无声的继续飘落,洒在每个人的身周。

我与库塞、鲍里斯在三面站定,将他围困中央。

鲜网首发

真的进入了三大,实在感谢大家的支持。

五以为报,只有赶快贴出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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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了。

听得镜月公主的名字,库塞与鲍里斯亦是微微一怔,四道电光飞速从她的身上扫过,脸上浮现起一丝惊讶却瞬即消隐。

镜月公主优雅的娇躯俏立于夜色里,宛如寒夜里绽放的百合,随风送来一缕缕若有若无的幽香。

她的脸上依然蒙着面纱,却更平添一分神秘感觉。

她其实早已到了,甚至一直摄踪在我们或者是罗梅达尔身后,却直到方才才出手拦截。

但是她为什么会离开圣殿城出现在这里?

我自然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她是追溯我而来,但如果说她的出现与我毫无关系怕谁也不信。

更大的可能,只能是她在暗中监视着我。

倘若不是为了阻截罗梅达尔,不知她会到什么时候才露面,由此可见圣殿和嘉修始终对我心怀警惕,即便我已经远离帝国也是一样。

短短数月不见,镜月公主显得更加圣洁典雅,自是修为又进一层。

也许,突破大贤者境界对于这个美丽绝伦的少女而言仅仅是时间的问题。

“你认命吧,罗梅达尔。”库塞冷然喝道。

罗梅达尔环目四顾,知道生机已绝。

他身负重伤,尽管尚可勉强支持,但是在四大高手的重围里即便插翅也无法逃出生天。

但罗梅达尔冷峻的脸庞依旧镇定,嘿嘿笑道:“中了你们的诡计,我无话可说。不过,终有一天你们也会有这般下场。我在地狱等着你,修岚!”

“哇──”的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却全然不顾,抬头仰天发出凄厉的长笑,震的树梢积雪萧萧洒落。

良久,笑声徐徐而止,罗梅达尔平静的阖上两眼,举起右掌朝天庭拍下。

他既然不愿意死在别人的手中,惟有自己了结。

镜月公主的眉宇近乎无法察觉的轻轻一扬却终究还是忍住,只发出一声不可听闻的叹息。

库塞却冷笑道:“没这么容易,我要把你调教成亡灵战士!”

幻紫之瞳爆出一道绿芒,直射罗梅达尔。

异变乍生。

赤目蓦然发出呼呼低吼,凶恶的叫声里竟搀杂着不安与惊恐。

我的心头突然跃起一种冰冷的感觉,隐隐觉得有什么危险即将来临却偏偏查找不到原由。

在灵觉的搜索范围里,雪依旧是雪,风依然是风,没有丝毫的异常。

然而心头的感应越来越清晰。

“小心!”镜月公主玉珠落盘般动听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温度骤然下降,一股庞大的邪恶气息充斥在天地间,竟令我的心底不由自主的猛然一颤。

空气刹那中消失,风被凝结成寒冰,吸一口气,流入喉咙的居然是一道彻骨的冰寒!

黑暗。

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虚空中一片混沌,只有赤目惊恐的吼声。

幻紫之瞳中射出的绿芒宛如泥牛入海,消融在黑暗中空间里。

罗梅达尔愕然睁开双目,绝望的眼神里不可抑制的流露出惊喜,右手凝固在天庭上方。

“!!”

幻紫之瞳罕见的自动亮起,受到庞大邪恶能量侵袭的它焕发出幽绿的光华,将庭院中所有的景物都笼罩在诡异的绿光里。

这副情景,酷似当日我发动灭寂之暗。

但我当时是以几乎毁灭自己作为代价才得以施展。

“忽──”

从对面的屋顶上闪现一道淡淡的水色身影,快得竟连我也未能看清。

他的速度早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当我的视线锁定他时,这道水色的影子已经飞过罗梅达尔的头顶,顺势抓起他偌大的身躯。

“什么人?!”库塞与鲍里斯双双怒喝,射阳镜和幻紫之瞳几乎同时发动。

一绿一银两道凛冽的光芒撕裂凝滞的空气,直射水色身影的后背。

可惜,来人居然头也未回,去势更是不止。

眼看两道寒光要击中水色身影,他的身躯却凭空消失,就象是在黑暗里蒸发了一般。

山宗的移形幻影,但运用的比锡瓦魔师和罗梅达尔更加顺畅自然,好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两道寒光走空,迅即消逝于暗黑中。

“丝──”

淡金色的剑光亮起,镜月公主幽雅若仙的身形飘然凌风,闪电一般刺向侧上方的虚空。

“忽──”

水色身影重现在流金剑所指之处,就宛若是从另一个空间里钻出!

但流动着柔和金色光晕的圣剑流金亦到了胸前。

水色身影从容探出一根修长如玉的手指,在快逾飞电的流金圣剑上轻轻一按,借势不可思议的弹飞而起,避开漫天剑光,射向庭院的高墙外。

蕴藏着万千变化的流金圣剑竟然轻而易举的被他用简单无比的一指化解,即使是圣殿长老也绝不可能办到!

不过,镜月公主毕竟延缓了他的速度,尽管只是这么一瞬,却足够我出现在他的前方。

于是,我在间不容发的缝隙里第一次看见他的脸,一张戴着青铜面具的脸和从冰冷的面具后射出的两道目光。

那目光是如此的悠远从容,好象是天边的投影,遥远而飘渺。然而又是不可形容的冰冷,就象每一瞥里都渗着寒冰。

蓦然,他的眼睛里亮起一团暗黑色的火焰,两道冰冷邪恶的寒流自他的眼底直穿我的心头!

我飞扬的铁拳不禁为之一滞!

但是我瞬息清醒,低喝着轰出更加猛烈的一拳。

没有丝毫的花巧,但冲天的暗黑能量已经封锁他所有的退路,逼迫他只有硬接。

青铜面具后的眼睛闪过一点讶异,他的左手徐徐伸出,好象蜗牛一样缓慢,但偏偏我的铁拳正撞了上去!

“砰!”

一股绝大的能量蕴藏着冰封天地的寒冷顺着我的拳头破体而入,我的半身在刹那里感觉一阵麻木,体内的暗黑能量被迫得逆向而流!

“哼──”

我发出低低的闷哼,身躯巨鹰一般斜飞,凝聚体内的能量迅速消融对方的魔气。

水色身影在空中也发出了一声极低的“咦?”似在表示他的惊讶,但身影却借着反震之力激飞出庭院。

他究竟是谁,竟有如此修为?!

如果考兰与亚丁有此人为奥援,对我无疑是一个新的问题。

然而,以如此惊人的修为当可进入大魔师的境界,为何在我的脑海里却偏偏没有这个人的印象?

“追!”库塞、鲍里斯一同低喝,两道身影从我身旁风一样越过。

我飘然落在庭院的高墙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恢复胸口的气血翻涌。

惊人的魔气消失,周围的空间恢复正常。

远处的银白屋顶上,一抹水色的身影急速飞逝,鲍里斯与库塞在后紧追不舍。

“追不上了,”镜月公主站在我身旁轻轻道,明眸里流露着少有的忧虑,好象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水色身影的出现给予她极大的震撼。

尽管表面掩饰的很好,但依然不能完全遮掩。

果然,库塞与鲍里斯停足伫立在数百米外的一处建筑上,放弃了追逐。

水色的身影倏忽流逝在远处的黑夜里。

我侧目扫过镜月公主蒙着面纱的脸庞,隐约的感觉到她应该已经猜测到青铜面具者的真实身份。

“他是谁?”我轻轻问道。

“那道水色身影么?”镜月公主的目光自青铜面具者消失的地方移转向苍茫的天空,徐徐说道:“如果修岚殿下想知道,就请随镜月来吧──这里虽然景致不错,却不是说话的地方。”

淡蓝色的倩影一飘,已落在高墙外的一条小巷里。

我想了想,追了下去。

身后已是一片空寂。

第三章清酒围炉

雪还在下。

风越过高耸的城墙,在雷比特的大街小巷里肆意呼啸。

我和镜月公主并肩走在结着一层冰雪的青石街面上,靴子碾过发出清脆的响声。

街道上已经没有路人,临街的商铺紧闭大门,入冬的群山之城在大雪里早早进入梦乡,偶尔有一队巡逻的士卒走过,却被镜月公主早一步避开。

镜月公主忽然闪进一条小巷,回过头来侧耳听了一下才微笑道:“终于把他们甩脱了。”

我知道她说的是尤里鲁,这个家伙始终忠心耿耿的缀在我们身后,还自以为没有被发觉。

原来不止是我,即便是镜月公主也同样不喜欢被人跟踪的感觉。

“到了么?”我问道。

“就在这条巷子里,”镜月公主说道。

她在摆脱尤里鲁追踪的时候,穿街绕巷熟稔无比,一如在雷比特居住了多年的模样。由此可见,对于这座城市她并不陌生。

她无限娇好的身影走在我的前方,全然没有顾忌与防备,倒象是在和一个多年的老友漫步于雪中。

我不禁想起当日在圣殿城与她并肩走在街道中的情景,上一次是将我引到锡瓦魔师的住处,而这一次又会是哪里?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邀约我的时候我并没有过多的考虑就跟随而来,甚至不理会身后的尤里鲁和追踪青铜面具者的鲍里斯、库塞。

也许我是想从她身上探得青铜面具者的信息,也许我是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这么多的理由,也无法令我完全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一个雪夜,和这样一个身份特殊的少女漫游群山之城?

尽管她一直对我没有流露出敌意,甚至间或的帮助过我,但是未必这不是圣殿和嘉修陛下的怀柔之计。

她毕竟和安姬思不同。

我和安姬思有着共同的利益,驱使我们联手结盟。而对于镜月公主来说,我可能是圣殿和帝国一个潜在的敌人与威胁,这点她不可能没有丝毫的察觉。

可奇怪的是,她看上去不仅没有把我当作对手,反而是笑语盈盈。

在小巷深处一家冷清的酒馆前镜月公主停了下来,回头朝我微笑道:“殿下,就是这里了。”

小酒馆不到二十个平米,里面亮着昏黄的烛光,除了趴在桌上瞌睡的酒馆老板外再无一人。

她迈步走进酒馆,动听悦耳的声音道:“老板,这儿还营业么?”

酒馆老板迷迷糊糊抬起头看见我们,连忙起身道:“我们这儿通宵营业,请问两位贵客要点些什么?”

从他的举止,我已判断出这个酒馆老板不过是个寻常的雷比特市民,这里恐怕也不是圣殿或者帝国的某个秘密联络点。

想来镜月公主也不会把我引到那种地方。

“这么冷的天,就要一瓶马西提酒暖暖身吧。”镜月公主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坐下回答。

“好,马上来!”酒馆老板跑到酒柜后忙碌起来。

我在镜月公主的对面坐下,环顾略显简陋的酒馆悠然道:“这儿还不错,你是如何找到的?”

因为有酒馆老板在,我没有直接称呼她,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前天我曾在这里路过,正好看见通宵营业的广告。”镜月公主回答道:“虽然看上去生意不是太好,但听说老板自己酿的马西提酒还不错。”

马西提酒其实是民间常见的一种红酒,口感清淡微涩,普通人家也可以酿造。当然,在宫廷里这类不入流的酒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前天?”我问道:“这么说你早来了雷比特?”

镜月公主轻轻颔首,道:“我看见你当日入城,不过没有出来相见。”

我冷哼道:“哦?”

“你不要误会,”镜月公主道:“一方面我怕打扰你,另一方面我也不宜暴露行迹,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时候,酒馆老板将热好的马西提酒端上,镜月公主和蔼的对他道:“大叔,您先去休息吧,若有什么事情我会叫您。”

酒馆老板嘿嘿笑道:“这么冷的天,我再为你们备一个火炉取暖吧。”说着他从后间的屋子提出一个燃烧着木炭的火炉放在我们的桌子底下。

一阵温暖的热气从桌下升腾。

“谢谢大叔了,”镜月公主取了两枚银币交给老板。

“谢谢小姐,要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叫我。”酒馆老板乐呵呵的揣起银币走回原来趴着的桌子,我在他背后伸指一弹,不久就听见他发出一阵阵鼾声。

“有时候,我反而羡慕酒馆老板这样的生活,虽然没有宫廷中的锦衣玉食,但也同样不需要殚精竭虑的争权夺利,整天生活在勾心斗角中。”镜月公主望着酒馆老板,微微叹息道。

一股寒风从门外吹进,我扬手一挥带起两扇木门。

外面的风雪声顿时小了许多。

“象他这样庸庸碌碌的生活,等待可能的一天别人将刀从他的头上砍过,或者被人劫掠走辛苦半生积累的财富?一旦危险降临他除了无力的哭号,企求神的怜悯外还能做什么?”我不屑的冷笑说:“他或许可以这么生活,但是你和我能么?”

镜月公主沉吟片刻,终于轻轻的道:“是的,我不能够,殿下你也不能。”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话语里蕴藏着一丝黯然。

我突然感应到,在镜月公主的内心,也许是在真的渴望那种平常悠闲的生活。虽然她是圣殿百年一出的传人,是嘉修陛下最钟爱的孙女,乃至是我的未婚妻子,可是在她的心底依稀有着一个别人无法理解也不能给予的梦想。

无论如何,她也只是一个少女,一个同样拥有花样年华的少女。

但是否每个人包括我也忽略了呢?

在她高贵圣洁的光环底下,是否所有人都忘记了这点?

忽然间,我感到自己好象探触到她心扉深处的那点思绪,宛如透过她梦幻一般的眼睛进入了另一个崭新的世界。

镜月公主的娇躯微微一震,仿佛也感应到了我的思想。

一种奇妙的沟通在无声里建立。

但只有一刹那,她已恢复正常,明眸清澈,心灵紧锁。

“方才对于我的解释殿下似乎依旧有所不满,镜月只好斟酒谢罪了。”她说道,为我满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马西提酒。

“这杯酒恭喜殿下收复群山之城,比亚雷尔复国指日可待。”她举起酒杯道。

“公主是否明白,一旦我复国成功你就需嫁给我?”

镜月公主莞尔一笑道:“这是陛下的旨意,镜月怎会不知,只是真要是那样,镜月身为帝国公主还能有其他的选择么?”

我点点头,喝下温热的马西提酒,她也一饮而尽。

斟满第二杯酒,镜月公主微笑道:“这一杯是祝贺殿下收服库塞、鲍里斯两大海宗护法,从此如虎添翼。”

我锋利的目光从她的脸上一闪而过,徐徐道:“我若今晚杀死罗梅达尔,圣殿恐怕会更加开心吧,这一杯酒对于公主和圣殿来说,未免太实惠了。”

镜月公主一怔,轻声道:“修岚殿下为何这么想?”

我冷冷一笑,回答道:“我扫平考兰不费陛下的一兵一卒,解除了他在东方的祸患。而考兰的海宗与亚丁的山宗现在也与我势同水火,这不是圣殿所乐见的?也许在圣殿而言,我实在是一把最便宜不过的剃刀,为他们清除多年的魔门疾患。”

“无论圣殿是否存在,是否有此想法,殿下与山宗海宗的冲突根本不可避免。所以,镜月只能预祝殿下成功。”说着,她平静的喝下杯里的酒,玉琢一般的耳朵泛起美丽的粉红色。

“圣殿就不害怕我借机统一魔门么?”我紧紧凝视着镜月公主沈声问。

她从容的回答道:“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不是么?”

我点点头,喝下第二杯。

看镜月公主斟上第三杯酒,我问道:“不知道这第三杯酒公主尚有什么说头?”

镜月公主嫣然一笑,悠悠道:“这第三杯酒,镜月是祈求帝国与比亚雷尔能够国泰民安,永止干戈。”

我嘿嘿一笑道:“公主的这个愿望怕不容易实现。”

镜月公主举起酒杯道:“但这亦是我最大的心愿,希望殿下不要见笑。”

我默默喝干第三杯酒,身体感觉到由酒精刺激而引起的一阵暖意。

连饮三杯,镜月公主雪玉一般洁白细腻的肌肤也泛出一抹玫瑰红色,在烛光摇曳里显得更加美艳绝伦。

她放下酒杯道:“不知殿下是否相信,这是镜月第一次连饮三杯红酒。原来酒的滋味真的很醉人,它可令人暂时忘却一切的烦恼,无忧无虑享受片刻的闲暇光阴。”

我静静听她用梦幻一样的声音吐诉,不知不觉里仿佛也融入了其中,顿忘记酒馆外依旧是漫天的风雪。

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和她独处的时候总能感觉到一种安详与静谧,难道她的魅力竟真的可以影响到我的思绪?

我不禁一惊,暗暗吸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她都是帝国的公主,圣殿的弟子。

忽然间,我与镜月公主都陷入了奇怪的沉默。

桌下的炉火越烧越旺,狭小的酒馆中洋溢着温暖的热意,木炭不时劈啪作响,冒出一两点火星。

终于,她徐徐说道:“殿下是否看见那个水色身影男子的脸上覆着一副青铜面具?”

我颔首道:“是一个威武的虎头,但我可以感觉到从虎头上散发的一股邪恶气息。”

镜月公主道:“如此这个青铜面具者更是他了。”

“你知道他是谁?”

“殿下是否还记得当日在圣殿城我曾经和你说起过一段宫廷往事,我怀疑今晚的青铜面具者就是当年的圣殿骑士团团长蒙托亚。”

“是他?”我问道:“当日公主不是说起他已被嘉修陛下秘密的处决了?”

镜月公主苦笑道:“蒙托亚团长的外号叫‘帝国之虎’,与敌作战时总喜欢戴上一副虎头面具。四十年前,嘉修陛下发觉了他与皇后间的隐秘,真正出手的却是圣殿。”

我冷笑道:“原来这样的事情陛下也必须通过圣殿解决。”

镜月公主体会到话语里的锋芒,却用从容的微笑化解:“蒙托亚团长毕竟是圣殿举荐的人选,他的过错圣殿自然要承担起责任。”

我望着她隐藏在面纱后的绝世容颜,却无法从她淡然自若的神情里判断出这句话是否出自真意?

倘若有一天圣殿与皇室发生冲突,她究竟会站在哪一边?

是以公主的身份捍卫皇权的威严,还是以圣殿传人的身份维护圣道的权势?

虽然表面看来,嘉修陛下十分倚重信任圣殿,但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一种利益的需要和形势的逼迫。对于圣殿过多插足于帝国事务,嘉修陛下应该心存不满,否则也不会刻意造成我与圣殿的种种冲突,借助我在无形里抗衡圣殿。

我想镜月公主对此无疑有所察觉,但处于矛盾旋涡中的她到底是何种态度?

她可能是我唯一无法琢磨的少女,却偏偏对于我至关重要。

如果我能够征服她,使她成为我的女人,那么她对于圣殿和帝国的立场便不再重要。

不管怎么样,就象德博说的,借助于她我就可以无限接近帝国的权力中心,甚至附带打击圣殿的势力。

我必须征服她,无论运用何种手段。

镜月公主继续说道:“但是圣殿第一次的围剿却出乎意料之外的失败,派出的8名弟子只有一人生还,死者中包括了两名圣骑士,蒙托亚团长亦乘机逃出帝都。此刻圣殿方知他一直隐藏了真实的实力和出身,击毙7名圣殿弟子的功夫莫不源于魔门。”

这并不奇怪,联想到亚丁是山宗宗主,蒙托亚若和魔门没有关系才是奇怪。

我不禁道:“这样一个人居然成为圣殿骑士团的团长,若传出去岂不要丢尽圣殿的颜面。”

“不错,”镜月公主点头道:“所以四十年来这件事情成为圣殿的绝密,即便是格列隆团长和嘉修陛下也未曾知晓,更不晓得蒙托亚的修为早进入魔师境界。”

“在蒙托亚脱逃后,圣殿出动了当年三大长老之一的卡列贤者,经过半个多月的追踪终于在帝国北方的西思里山截住蒙托亚。然而更加想不到的是,经过一番激战卡列贤者也负伤而退,蒙托亚的实力真正令圣殿震惊。”

四十年前的蒙托亚居然能够击退当年的圣殿三大长老之一的卡列贤者,即使这四十年他的修为毫无进展也足以让人侧目。何况今晚他表现出来的实力,早远在魔师水准之上。

或许是他不愿意与我们缠斗,否则今晚即便是我们四人联手也未必能够留下他。

镜月公主继续道:“于是,圣殿历史上第一次同时出动三大长老,只为了追索一名圣殿的叛徒。这场追逐延续了半年多,最后三大长老发动了圣殿的终极魔法‘绚光之阵’才将蒙托亚制服。”

镜月公主叹息道:“传说中的绚光之阵集聚宇宙间最强劲的光明力量,将敌人封印在阵中直至化为尘埃。三大长老整整花费了七天的功夫才确认蒙托亚已经被绚光之阵形神俱灭,这才放心返回圣殿复命。此后三十年间,蒙托亚再无音讯,而三大长老也为此静修了十年才恢复元气。”

可以想象,当日的一战是何等惊心动魄,石破天惊。

我却不由得有些佩服起蒙托亚睥睨圣殿的豪情,无论将来他是否与我为敌,单单他只身抗衡圣殿的气魄,也许整个大陆也很难再作第二人之想。

说到底,蒙托亚不过是与皇后发生了私情,触怒了皇威,令圣殿与皇室感到颜面尽失。而圣殿或许更是不容许这么一个实力足以威胁其安全的异端存在,于是不惜千里追杀,反复围剿,直至将蒙托亚化为尘埃方才甘心。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正义与圣道?

我忍不住发出轻轻的冷笑。或许终有一日我也会走上他的道路,与圣殿三大长老甚至是圣殿的宫主对决颠峰──只要他们敢阻拦在我的路上!

我命由己不由人,就是圣殿也不能改变我分毫!

“三十年?”我注意到这个时间。

“是,三十年。”镜月公主答道:“因为其实十年前他就出现过一次,地点正是圣殿!他潜入圣殿六宫与圣殿宫主,也就是我的师傅展开了一次极为秘密的决战,结果两败俱伤。蒙托亚负伤突出圣殿,留下了十年之约,而宫主也为此将圣殿俗务交托三大长老,潜心静修。如今十年之约将近,他再次出现却不象上次那么简单,说不定亚丁皇子的叛乱亦是其中一部分。”

“这么说早在十年前圣殿已经知道蒙托亚没有死?”

镜月公主默默点头道:“这十年,他已经成为圣殿心目中最大的敌人,而他未死的消息也是圣殿最大的秘密之一。我这次离开圣殿城,一方面是为查找亚丁皇子的下落,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搜集蒙托亚的消息。”

也顺带监视我吧?我心中想。

镜月公主望了眼窗外,天色微微开始亮起。她倒完瓶中的酒,举起酒杯道:“天快亮了,镜月先行一步,请殿下多保重,更要小心蒙托亚。”

我明白她的意思,亚丁和考兰背后站着的就是蒙托亚,昨晚他出手救走罗梅达尔便是明证。如今我和考兰、亚丁针锋相对,很难说蒙托亚不会出手对付我。

想到这里我傲然一笑道:“公主还是先关心圣殿的十年之约吧。”说完喝干杯中红酒。

镜月公主凝视着我,轻轻发出怅然的叹息,默默饮下马西提酒,转身走出酒馆。

门打开,一股风雪刮了进来,吹散了屋中的温暖。

遥遥听见她银铃一样的声音道:“谢谢殿下陪镜月饮了一夜的酒,这是我少有的开心光阴。”

开心光阴?

我低头看着空空的酒杯,杯沿上尤自留有一抹嫣红,恍惚间思绪有些茫然,仿佛若有所失。

这时屋外有人叫道:“老板,快拿两瓶马西提酒来!”

原来是有酒客来了。

我伸指一弹,唤醒酒馆老板,站起身来走出门。

门外的风雪依旧,但路上已经有了行人。

只是伊人飘渺。

我抬头看了眼天际微微的晨曦,抬步走进漫天风雪。

第四章冰封玉河

两天后,天空放晴,出现冬日里瓦蓝的苍穹。

风也停歇,温暖的阳光令人觉得大陆南方的天气不再那么寒冷。

36000名复**士气高昂,军威雄壮,挥兵东进直抵玉河西岸。

而阿兰佐则率领4000名士卒留守群山之城,同时负责大军的后勤补给。

这些日子以来,各地不满考兰统治的贵族纷纷与我暗通款曲,甚至有不少年轻的贵族骑士率领部曲来投。在经过亚德的审核后,这些人被分别编入各个战团,充实复**的力量。

如果攻克玉河,兵临王都,相信这种情况会更加明显。

毕竟大多数贵族尚在怀念故王莫伦特陛下的德政和素来有“善良儒雅”之称的修岚王子。

而鲍里斯侯爵、阿兰佐、亚德等人在比亚雷尔贵族中的影响力与号召力更是不容小觑。

但是一连三天的渡河强攻却让我遭受到了进入比亚雷尔后的第一次挫折。

早在考兰退兵玉河东岸之时,他便下令烧毁了玉河上所有的桥梁,又将沿河渔民的船只全部征用,调往东岸。

当我们的大军抵达玉河西岸的时候,面对的是数百米宽的滔滔江水和空空荡荡的江面。

好在大军于雷比特休整时,亚德已经着手准备渡河事宜,先遣的部队通过各种办法收集到上百条大小参差的船只,又从沿岸的树林里砍伐了大量木材以备渡河所需。

尽管如此,三天的进攻依旧不顺利,在折损了上千士兵后,考兰的旌旗仍然高高飘扬在玉河东岸,浮桥更是无法架起。

第四日清晨,我下令发动渡河以来最猛烈的一次攻击,数百条船只和临时制造的木筏盛载着几千身着黑色盔甲的将士在罗丹的统率下冒着对岸如雨的箭石拼命强渡,鲜血瞬即漂红江面。

为了掩护大军渡河,修马德的雷霆大队再次出动,一枚枚霹雳珠闪烁火星,呼啸穿越过数百米的水面轰然炸响在对岸的敌军阵营中。而其余的投石机也不断发射,以最强的火力轰击考兰的大军。

一时间江面上雷声隆隆,风云变色,奏响死神的乐章。

我站立在西岸的一处小山坡上,从这里正可以俯瞰玉河水面。

大军选择渡河的地点是玉河河宽相对最狭窄处,但由于地势平坦水流反而不是太急。

“轰!”

又是一艘小船被对面射来的箭石倾覆,船上的十余名士卒顿时落入水中,纷纷在冰冷的河水里挣扎游向附近的船只。

对岸的弓箭手却不放过他们,如蝗的羽箭射向落水失去保护的士兵,接二连三的有人中箭惨叫着沉入水里再浮不起来。

“主人,请允许我率领一支精兵借着船只木筏掩护泅水冲上对岸!”尤里鲁目睹自己的士兵不断倒下,心头燃起熊熊怒火,愤怒的向我请令道。

“你的水性很好么?”我冷笑道:“即便穿着数十斤的铠甲你也能游过河去?”

“我可以脱去铠甲!”尤里鲁不假思索的道。

我哼了声,干脆不理睬他。

尤里鲁一脸茫然,不晓得自己的计划有什么差错。亚德见状苦笑道:“一旦士兵脱去铠甲,不用考兰一兵一卒,**的士兵也会被寒水冻死。何况,失去铠甲如何面对全身戎装的比亚雷尔大军作战?尤里鲁将军,这样的计策如果可以实行,我们也不用等到今天了。”

尤里鲁挠挠脑袋,再说不出话来。

“看!”费冰忽然沈声说道。

在玉河上,罗丹率领的一支船队冒着箭石飞矢一般冲刺,距离对岸不过百米。

众人精神一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江面。

喊杀震天,箭石如雨。罗丹站立在船头一手持着盾牌遮挡对面射来的羽箭,一手高举长剑直指对岸的丛丛敌兵。

这位黑旗团的前任副团长此刻方显示出无比彪悍的斗志。

“轰!”

罗丹身旁又一艘小船被投石机射出的石块砸沈,水面激起数米高的浪花。

但罗丹的座舟距离岸边也仅剩四十米!

西岸的复**一阵欢声雷动──只要罗丹能够打开一个缺口,后面的事情就会顺利许多,人人摩拳擦掌准备好好发泄积压了数日的郁闷。

“是条汉子,”库塞低声赞道。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对面的礁石上已出现一道紫色身影。

“锡瓦魔师!”鲍里斯侯爵眼中寒光一闪,冷冷哼道。

自圣殿城一战后他便销声匿迹,没有想到出现在这里,看来亚丁皇子是铁心要和考兰联手对付我了。

“不好,罗丹危险了。”亚德的眉头一下子蹙起。

锡瓦魔师的身躯象一只庞大的魔鹰凌空飞起,轻而易举的拨开船上射来的羽箭,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稳稳落在罗丹的身边。

一名复**校官不明就里,抢先一剑刺向锡瓦魔师,希望乘他立足未稳先予斩杀。但锡瓦魔师怎会将一名普通校官放在眼里,身形一展晃到他的侧面,飞脚将这个校官踢入冰冷的河水里。

那校官的脑袋再也没有浮出水面,锡瓦的一击足以令他毙命。

罗丹虽然并不认识锡瓦魔师,但他已意识到面前这个紫衣老人的厉害,横剑于胸不敢怠慢。

尽管如此,两人的实力着实有一段落差,锡瓦魔师无视于一旁罗丹手下的拼命围攻,一双白玉般的手掌变幻莫测宛如幽灵一般紧紧缠绕罗丹。

岸上的人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这场争斗却偏偏距离太远使不上半分气力。

“砰!”

罗丹百密一疏终于露出破绽,被锡瓦魔师一掌击中背部,身躯横飞十余米坠入河中。

船上的兵士纷纷惊呼跳下水去,或是逃生或是营救主将。

锡瓦傲立在船头哈哈大笑,一把折断竖立在船上的黑底红月大旗,吐气扬声对着西岸道:“修岚,我在这里等着你,有种的就放马过来!”

以库塞的心机深沉也不禁勃然大怒,低声喝道:“好个锡瓦魔师,欺人太甚!殿下,请允许我统率亡灵战士渡河与他一较高低!”

我抬头望了一眼天色,一抹云彩飘过,正遮住升至半天的太阳。

“亚德,传令收兵。”我平静的吩咐道。

锡瓦魔师尚伫立在船头,接受着东岸无数比亚雷尔士兵的欢呼。对于他的挑衅我根本不放在心上──如今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渡河,绝不会因为他的激将法乱了方寸。

我与山宗的帐,迟早会一笔笔算清。

号角响起,失去主将,士气低落的士兵早无心恋战,纷纷调转船头朝西岸撤退。

背后,欢送他们的是比亚雷尔军的讥笑漫骂与漫天箭石。

目睹此景,尤里鲁等人睚眦欲裂,义愤填膺的请命道:“殿下,请允许我出战,若不能攻上东岸誓不归还!”

“够了,”我平静的口吻里含着无尽的威严,令尤里鲁不敢再说。

“要是近日能有一场大雾就好了。”亚德懊丧的叹息说。

我明白亚德的意思,可是近四万的大军阵兵西岸,总不能眼巴巴的等待一场未知的大雾。况且,即使有雾天,在考兰的严密防守下也未必能够渡河成功。

“亚德,”我沉吟道:“派斥候仔细查探玉河上游情况,选择适宜渡河的地点。”

“主人是要以骑兵绕过比亚雷尔军的防线突袭侧后方么?”亚德问道。

我眺望对岸招展的旗帜,淡淡道:“我不相信考兰能够把数百里长的玉河全部封死。”

“此计可行,”鲍里斯侯爵赞成道。

亚德却摇摇头道:“主人,我刚才观察天色恐怕今天下午就要有暴风雪,如此恶劣的气候下骑兵行进作战皆十分艰难,看来要付诸行动亦必须等雪停后。”

果然,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太阳被浓重的云层遮掩,河面上寒风四起。

就这么片刻时间,天气已然骤变。

鲍里斯侯爵脸色一变道:“若这大雪一下数日,且不说对于士气的影响,普通士卒冻死冻伤的人数也势必剧增。”

尤里鲁疑惑的问道:“这么冷的天气,为什么玉河没有结冰,不然我们可以从冰上渡河,岂不容易多了?”

亚德苦笑道:“玉河水流湍急,这样的天气里河面漂浮些薄冰是有的,但要供大军安全度过,怕是不能。”

尤里鲁失望道:“要是天气索性再冷几分就好了。”

鲍里斯侯爵似有触动,凝神望着河面,象在思索什么。

这个时候有士兵叫道:“罗丹将军回来了!”

我吩咐尤里鲁道:“你立刻去看一下罗丹伤势,安排军医为他疗伤。”

尤里鲁领命而去,鲍里斯忽然徐徐开口道:“殿下,或许我们有办法渡河了。”

在数道目光的聚焦中,鲍里斯侯爵道:“刚才尤里鲁的话提醒了我,虽然眼下的天气不足以令玉河结冰,但是玉河一旦飘起浮冰便说明它其实距离冻结已不远。到时候,只需要我们再催化一下令温度再降低些许,或真的可以冰封玉河。”

亚德道:“这个道理显而易见,可是天威莫测,要做到冰封玉河恐非人力能及。”

鲍里斯侯爵嘿嘿一笑,傲然道:“要是别人,必然无法半到。但是我的射阳镜或可一试。”

费冰凝视鲍里斯侯爵,沈声问道:“魔门至宝射阳镜?”

“不错,”鲍里斯侯爵答道:“射阳镜的确是魔门至宝,它的镜面有日月之分。日面在白天可汲取太阳之光射出灼热之息;月面却能于晚间吸纳月华令其发出森寒无比的冷光。我可以在半夜发动射阳镜,令其散放出至寒的冷光。只要集中施展于河面的一点,定可在极短时间内让这段水面冰冻起来。不过这样耗费的能量极大,故此我难以持久,只能希望大军迅速过河建起浮桥。”

我想起那晚青楼一战,鲍里斯侯爵利用射阳镜突袭罗梅达尔,虽然没有成功却也教对方的上身凝起一层寒霜。

如此威力,或许在玉河真可一试。

“不知道侯爵对此有几分把握?”亚德谨慎的问道。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有几分把握?”鲍里斯侯爵豪迈的笑道:“看锡瓦魔师如此猖狂,我拼尽全力也要赌一赌,莫让他小觑了天下豪杰!”

我遥望对岸得胜之后兴高采烈的比亚雷尔士卒,心中升起一道冰凉的杀意。

这杀意,竟比天气更冷。

“如果今天下午真有暴风雪,今晚我们就赌一赌。”我徐徐说道,心中对鲍里斯的计策忽然间充满信心──倘若连眼前的玉河也无法度过,那么就再不用谈征服大陆。

考兰,让冥冥中的宿命抉择今夜的结局吧。

亚德的推算果然不错,只是中午的时候大雪便纷踏而至,玉河两岸顿时陷入一片白茫茫的混沌中。

北风凄厉的呼啸着从军营的帐篷间穿过,肆意蹂躏严冬里的大地。

我却下令让所有士卒尽数休息,避开风雪躲藏在相对温暖的帐篷中养精蓄锐,仅仅留下必要的哨兵。

尤里鲁亦回报说道罗丹的伤势并无生命危险,但短期之内是不能上阵搏杀了。于是我当机立断,将铁骑营暂拨给亚德统一调配。

到了晚间,风雪更大,地上开始积出一层白雪,行走在上直发出“吱吱”之声,斥候也禀报道玉河河面出现了稍许薄冰,可惜被河水不断冲涮无法凝结。

半夜的时候,三万多名将士寂静无声的集结,所有的马匹都被封口,而蹄上更是包裹了棉布以免在冰面滑倒。

我与鲍里斯侯爵,库塞魔师,亚德、费冰、尤里鲁等人重新站上晨间伫立过的小山坡,眺望黑洞洞的对岸偶尔亮起几点火把的光亮。

玉河水依然汩汩而流,在岑寂的夜晚伴着漫天暴风雪发出清澈的响声。

雪落在每个人的盔甲兵刃上,渐渐覆盖了表层。

“殿下,我去了。”鲍里斯侯爵沈声说道。

我点点头,他转身大步走下山坡迈向河边,身后跟随着四名护法弟子。

“他能够成功么?”尤里鲁望着鲍里斯侯爵高大的背影喃喃问道。

库塞哼道:“鲍里斯这个家伙虽然可恨,但从来不说空话。”

亚德道:“但愿如此。”

说话间,黑暗的天际层云中蓦然破开一缕缝隙,一道银白色的月华从天而降,落在鲍里斯侯爵手中高高捧起的射阳镜上。

寒风劲吹,银白色的玉华划破浓重的夜色,鲍里斯魁梧的身躯在河岸旁傲然屹立,宛如一尊魔神。

“!!”

射阳镜发出一记低低的鸣响,瞬即爆涨出绚烂的光华,一道冷光仿佛是天空中射过的闪电,直落在滚滚的玉河水面。

这道光芒在射出时截面不过拳头大小,但迅速朝四周扩散,当落在河面上时已经足以罩住方圆数十平米。

众人紧张的盯着光华笼罩中的河水,只见丝丝寒气在水面上蒸腾,大雪落在河中不再迅即融化而是渐渐的凝结。

对岸传来一阵喧哗,自是守夜的比亚雷尔士兵发觉了射阳镜的光芒,故此惊慌失措的发出呼叫。

不过,此刻他们应当尚不知晓我们究竟要做什么。

片刻之间,光华笼罩下的水面凝聚起一层薄冰,宛如一块光滑如镜的翡翠。虽然仍不能渡人,但已显示出射阳镜的效用。

“不可思议,”亚德赞叹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不会相信竟然有人可以冰封玉河。”

“下面就该轮到我们了!”尤里鲁摩拳擦掌道。

我平静的下令道:“依照下午议定的方案,以雷霆大队作为掩护,库塞率领亡灵战士开道,亚德率领铁骑营随后跟进,沧澜军团作为主力随后渡河,费冰负责架起浮桥,迎接后续部队挺进。”

“是!”诸将一齐应声道。

这个时候,鲍里斯侯爵已经成功冻结了一段将近百米的河面,在玉洁冰清的光芒绚烂里,显得壮观无比。

我徐徐环顾身后的众人,锋利的目光从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声音低沉而清晰:“三日以来,一条玉河阻挡住我们前进的去路。我们损失了上千人却只能困守西岸,望着考兰和他的走卒耀武扬威偏偏无能为力。今晚,这些都要做个了断,我们要让讥笑我们的敌人全部埋葬在地狱,让冰河冰封,让我们的铁骑踏过敌人的尸体将红月旗帜插在王都的城楼。”

虽然风雪呼啸,但我的声音借着暗黑能量的传送依旧清楚的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望着一寸寸结冰的河面,我徐徐说道:“举起你们的剑,用鲜血洗刷三日来的所有耻辱与愤怒!”

“吾王万岁!”

数十名高级将领血脉膨胀,激动的低呼。

“传令修马德,雷霆大队开始射击!”

“轰──”

数十枚霹雳珠犹如雨点一样横跃过河面,轰击在黑沉沉的对岸比亚雷尔军营中,立时掀起一团团冲天的耀眼火光。

尚在睡梦里的比亚雷尔士兵促不及防,被霹雳珠连根炸飞他们的帐篷,更有无数鲜血淋漓的残肢被霹雳珠中的铁片锋利的削断,横飞四野。

一名斥候飞奔而来,跪倒禀报道:“殿下,玉河河面已经结冰,刚才属下三人曾骑马试着在冰面行走,整个冰面坚硬如磐石一般,大军渡河绝无问题。”

我点点头,长剑遥遥指向东岸的比亚雷尔军营,声音低沉而有力:“全军出击,杀无赦!”

“万岁!”数万将士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在此起彼伏的号角里空群而出,宛如一座抑郁了千年的火山终于迸发出滚滚的熔岩!

山在颤栗,水在封冻。

无限的杀气激荡在漆黑的夜色里。

一场突如其来的杀戮即将在这漫天的暴风雪中上演。

第五章倾城之请

“杀啊──”

数千名沧澜军团的士卒高声呼喊,在号角的助威中朝玉河城高耸的城楼上奋勇攀越。

脚下,是一架架凌空而起的云梯。

头顶,是不断落下的滚石与箭雨。

半空,是飞洒的鲜血与呼啸的冷风。

九天前,我们成功突破考兰精心打造的玉河防线,迫使他率领25000多名残兵败将退守玉河城。不过,考兰在玉河城不敢久待,第二天即率领20000人马继续朝东南退却。

留下守城的是禁军统领赫曼和他的5000部下。

玉河城位于玉河东南30里的一处平原上,在王国的七城十六镇中素来有“比亚雷尔粮仓”的美誉。不过比起群山之城雷比特,玉河城无论在商业繁荣和城防方面都有所差距。

但我也并未急于攻城,而是一面屯兵城下休整部队,等待暴风雪的结束;另一方面分兵而出,迅速收复了几乎毫无抵抗的比亚雷尔西部其他一城四镇,从而得到了大量的物资补给。

直到五天前风雪完全停止,天空放晴,我才调集兵马于翌日早晨发动了第一次攻城。

连日担任主攻的都是刚刚得到兵员补充的沧澜军团,由于鲍里斯侯爵施展射阳镜冰封玉河,虽然获得成功但本身的能量损耗也几尽枯竭,故此需要一段时间的修养。沧澜军团的指挥大权就顺理成章落在其长子萨德的手中。

萨德今年亦只有二十岁,生得与其父一般高大魁梧。鲍里斯侯爵被囚禁的那段日子里,正是因为有他成功控制着沧澜军团,才使得考兰始终无从下手。在军中,年轻而勇猛的萨德威望除其父外不作第三人之想。

尽管,萨德平日的举手投足丝毫看不出修习海宗秘技的端倪,但从他不经意间眼睛中闪烁过的精光和沈稳如山的气度中,我确定他早得了鲍里斯侯爵的真传,隐然又有一名海宗魔师的气势。

他和德博完全属于两种不同类型的贵族子弟,虽然同是出身名将豪门,但沾花惹草的德博更加适宜于和平的岁月里做一个花花公子,而萨德才是真正的沙场虎将。

在萨德的指挥下,12000名沧澜军团步兵士气高昂,悍不畏死的轮番攻击玉河城,其间进退有序,调配得度,一派名将风范。

不过,比亚雷尔守军在赫曼的严令之下殊死而战,占据着城楼地利的他们亦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偏偏极具威力的霹雳珠在玉河之战时全部告罄,如今修马德正加紧采办原料赶制,可是短时期内殊难大批量完成以供所需。

失去雷霆大队的配合,攻城难度无疑增加。不过,城防坚固程度远远逊色于雷比特的玉河城即使有比亚雷尔军的顽抗,也难以坚持太久。考兰不会没有想到这点,他只留下赫曼的5000人马,明显是想利用玉河城暂时阻挡住我的去路,从而争取时间苟延残喘,加紧王都方面的布防和各地贵族兵马的调动。

可惜近日来各地贵族大多都已透过种种关系向我宣誓效忠,能够发兵救援考兰的只怕寥寥无几。毕竟在众人看来,在这场王位争夺中为父报仇,从篡位的叔父手中夺回江山的我无庸置疑的代表了正义一方。

当然,这个“正义”的前提是我对考兰的屡战屡胜。

双方数万大军围绕玉河城头激战整整四天,虽然萨德的沧澜军团曾数次攻上城楼,然而比亚雷尔守军异乎寻常的顽强,又数次将沧澜军团迫退。尽管同样付出惨重的代价,却终究守住了玉河城。

冬天天色总黑的很早,连着四天无功而返的萨德只得又一次不甘心的收兵。

后方的考兰和他的两万大军也因此得到了更多一天的休整。

“那是考兰卫戍王都的禁军精锐啊,”亚德遥望城楼上疲惫不堪的守兵感慨的道:“难怪如此强悍。”

尤里鲁苦笑道:“要怪就怪费冰吧,当年这支禁军便是出自他的调教。”

费冰目光复杂的凝视城楼道:“可惜如今禁军的统领是考兰的心腹赫曼将军,此人是考兰一手提拔,为人凶悍干练,又对考兰死心塌地。用他掌握禁军,考兰几乎可以高枕无忧。”

“赫曼?”一同观战的鲍里斯侯爵喃喃道:“考兰在军中的四大心腹里也数他最阴狠,但他一个人也休想救得了考兰。”

眼见儿子无功而退,鲍里斯侯爵的神色多少有点不愉。

我看了眼退入营中的沧澜军团士卒,缓缓说道:“明天早晨由亚德指挥暗黑军团接替萨德继续攻城,沧澜军团休整一天。”

“是,主人!”亚德应道。

鲍里斯侯爵恶狠狠注视高耸于夜色里的城楼,沈声道:“赫曼,我倒要看你能支持几天?”

城楼上,是庆贺胜利的比亚雷尔士兵;城楼下是一滩滩沧澜军团将士的鲜血。自青原之战以来,我已经损折了将近4000的人马,考兰的抵抗也越来越顽强。

望着无星无月的天际,一股冰冷的杀意迅速在我的心底蔓延。

次日清晨,13000余名暗黑军团步兵声势浩荡的徐徐向玉河城推进,初升的旭日照耀在战士黑色的盔甲上闪耀起一团团暗光。

红月黑底的旌旗在寒风里迎风招展,无数兵刃高高举起,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我坐在踏雪上,运用浑厚的暗黑能量将低沉的声音随着呼啸的北风清晰传入每个战士的耳中:“敌人正在城中象一个胆小鬼般蜷缩颤抖,从群山之城到玉河,我们的铁骑不可阻挡。眼前的玉河城区区城楼,是否可以阻拦住我们征服比亚雷尔的去路?”

“不能!”士卒们发出天崩地裂一样的呼应。

我的右手握着马鞭指向玉河城楼,徐徐道:“攻下它,我许你们洗掠三日。城中珠宝女人,随你们享受!”

“万岁!”士兵们再次发出近乎疯狂的兴奋呼喊。

对于这些主要来自盗匪与死囚的战士来说,所有的空话都不及一场掠杀更值得期待。

在考兰连战连败的情况下,我绝对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因此玉河城势必要在短时间内攻占。

而我,正需要这样的士兵去催垮玉河城。

我的嘴角露出淡淡的冷笑,知道已成功刺激起这些士兵的斗志和**。

考兰,玉河城墙和你一样阻挡不住我的步伐,这样一支受到**驱使的虎狼之军,即便是石土筑起的城墙也将消融。

听见我的军令,身旁的尤里鲁等人脸色微微一变──毕竟以他们的立场还无法接受大军劫掠这样的行止。

其实在大陆争雄的历代战争里,洗掠甚至屠城比比皆是,在北方更是激励士气的最佳方式。不过象我这样在内战中许诺自己的士兵劫掠本国城市,的确在历史上不多见,也难怪尤里鲁等人不能认同。

但是面对疯狂欢呼的暗黑军团将士,他们的抗议实在是太微弱了。

果然,13000余名暗黑军团的将士在亚德的一声令下后排山倒海一般蜂拥向玉河城,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只有那座城楼上的王旌,全然忘却了自己的生死。

有时候,为了未知的利益,太多的人可以暂时忘记自己的生命和懦弱,变成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一具具尸体从半空和城头抛落,城上的滚石和羽箭飞蝗一般的洒落,但是没有人后退。每一个士兵都杀红了双眼,想着玉河城中召唤着他们的财富珠宝,疯狂的朝城上攀越。

连日激战后,赫曼统率的守军已不足三千,迫不得已将城内的青壮男子尽皆驱赶上城楼协战,表明他已到了强弩之末。

太阳渐渐升高,血色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城头和城墙下的土地,早被殷红的鲜血浸染。

前一次冲锋被比亚雷尔守军顽强的击退,但更加激发出暗黑军团将士血液中流淌的凶悍禀性,没有给守军任何喘息,第二次攻势更加猛烈的袭来。

没有征兆,库塞率领着亡灵战士出现在战场上。

地狱的恶魔在最后时刻被释放到人间。

全身如金石一样坚硬,完全不懂得死亡和痛苦的亡灵战士在库塞的驱使之下宛如一头头饥饿的黑豹,口中发出慑人的低吼冒着头顶的箭雨敏捷的沿着云梯直逼城楼。

羽箭射在他们的身上发出金石一般的响声,被激飞而出。滚石落在他们头顶轰然有声,却撞的四分五裂。枪,戳进他们的身体却只有半寸就被硬生生陷住,不知疼痛的他们伸出巨灵似的手掌抓起城楼上的守军凌空摔落!

守军终于乱了,任凭赫曼如何斥骂,恐惧与退缩已如同瘟疫迅速蔓延。

“轰!”

幻紫之瞳的光华轰然散落在城头,十数名比亚雷尔士兵连惨叫也来不及发出便在爆涨的碧色光芒里化为尘埃,城楼上顿时出现了一道缺口。

“万岁!”暗黑军团的士兵欢声雷动,士气更盛。

而库塞则犹如一头大鸟,倏然飘落在城头,神情桀骜,直似不可一世的魔王。

身后的亡灵战士幽灵似的闪现,他们如同是杀人的机器,简单高效的重复着每个动作。在他们杀开的血路之后,是一堆堆倒下的血淋淋尸体,甚至有的已经无法拼凑出完整的人形,被亡灵战士们以熊一样的力量硬生生撕裂!

面对此景,比亚雷尔的守军再无斗志,甚至有人失声哭泣,呕吐不止。

玉河城终于陷落。

但一场杀戮与洗掠才刚刚开始。

冲入城中的将士一面肆意斩杀着比亚雷尔守军,一泄连日久攻不克的怨气;一面争先恐后的闯进沿街的建筑,饥渴的找寻属于他们的战利品。

赫曼不知了去向,在城破的第一刻他便带着亲信从东门飞马逃逸,不过大胜之下这些都显得并不重要。

亚德是少有的在入城后依旧保持清醒的人之一,他并未参与洗劫而是率领部属迅速封存了粮仓、钱库等等重要的场所,以免被红了眼的士兵抢先破坏。

费冰亦未参与城中的劫掠,他的2000天羽营有条不紊的接收城防,防止比亚雷尔大军的反扑。

但剩下的人就管不了这么许多,不仅是暗黑军团的士兵,沧澜军团也不甘落后的加入进来──他们虽然以作战膘悍勇猛著称,但军纪在鲍里斯父子的纵容下始终是比亚雷尔最差的。

如今,即有我的许诺,这些士兵更是再无顾忌。

玉河城在一刹那里陷入了无尽的恐惧和战抖中。

我在尤里鲁的护卫之下入驻原先的总督府,偌大的建筑里一片狼籍,原有的仆从早都在破城之时四散而逃,只留下空荡荡的屋宅。

处理好一些善后问题,我走进总督府的书房坐下,侧窗的阳光暖洋洋洒在我的身上。

这儿以前的主人是玉河城总督罗迪克子爵,现下怕正与赫曼在一起。

我刚落座,尤里鲁和亚德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面色踌躇却没有说话。

“有什么事?”我问道。

“主人,”尤里鲁猛然单膝跪地激动的道:“请您收回成命,放全城数十万平民一条生路!”

“主人,”亚德亦跪地恳求道:“您可知道现在数万大军犹如饿虎扑食冲进玉河城,到处烧杀抢掠,行径与强盗无异。您志在复国雪耻,绝不能因此丧失民心,请主人三思。”

我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主人!”见我没有反应,亚德脸色沉重,劝说道:“您的仁德早在比亚雷尔的山川大地流传,故王莫伦特陛下更是仁慈宽厚而深得臣民爱戴。虽然说乱世为争霸业不得不无所不用极,但屠杀劫掠本国重镇仍是禁忌。以主人的雄才伟略必明白这点,若下令停止劫掠,不仅可重塑军纪,更可让数十万玉河城平民感激涕零。从此大军过处比亚雷尔军民无不望风景从!”

仁德?

他说的是那个懦弱修岚的仁德吧?

我嘿嘿一笑道:“深得臣民爱戴?这种无用的爱戴不要也罢。莫伦特陛下被杀、考兰篡位夺国时有谁站了出来,是这些平日歌功颂德的贵族还是丰衣足食的平民?望风景从就更不用谈了,如果不是我许之以城,如今赫曼还在城楼上耀武扬威!”

尤里鲁叫道:“主人,即使杀了我我也要说!您忍心看着数十万人惨遭蹂躏,家破人亡?他们可都是您的子民呵!他们一样有血有肉,无辜善良啊!”

我不由得又扫了他一眼,竟发现偌大的壮汉,即使在死亡面前也不会流泪的他,眼中居然闪烁着隐隐的泪光。

而一旁的亚德虽然神色保持镇定,但一股悲痛与焦急也无法掩饰的流露而出。

我的心底一颤,仿佛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心中质问道:“难道你真的如此漠视无数的生命么?”

这是我自己的声音。

第一次,我在心中质问自己的决断。

但我瞬即恢复,生硬的回答道:“我的决定不会更改,你们下去。”

亚德低低叹息道:“要是阿兰佐大人和希菡雅小姐在就好了。”

希菡雅?

我的眼前蓦然浮现起她哀怨带泪的凄美神情。

如果是她来请求我,我会拒绝吗?

还有那个慈和古板的大魔导师阿兰佐,我会拒绝他们么?

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确定了。

“殿下说的极是,”鲍里斯侯爵从书房外走进来道:“为了争雄大陆,杀几个平民又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你!?”尤里鲁怒道:“一个魔门妖孽也敢来鼓惑主人!”

自从鲍里斯侯爵亮出射阳镜后,他与魔门海宗的渊源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虽然尤里鲁等人平日碍于同袍之谊不便多说。但是天生对于魔门的厌恶使得他们对鲍里斯侯爵与库塞从未有过好脸色。

方才鲍里斯侯爵的论调更是火上浇油,尤里鲁冲动的个性再按奈不住。

鲍里斯侯爵脸色微变,但顾及到我在眼前很快克制住自己的怒气,冷冷哼道:“若没有我这个魔门妖孽,你们这些所谓的圣道门徒还在玉河旁无用的哭泣吧?”

尤里鲁双眼冒出火花,转身对上比他还高半头的海宗魔师正要发作,亚德赶紧按住他低声道:“大敌尤存,切忌内讧。”

我平静的道:“亚德,带尤里鲁到屋外走一圈,让他的头脑好好清醒一下。”

“是,主人。”亚德拉着尤里鲁朝书房外走去。

尤里鲁依旧不甘心的回头道:“可是主人──”

我森寒的目光一亮,直透他的双目。尤里鲁的身躯微微一震,在我目光的逼迫下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乘这片刻的恍惚,亚德已将他拽到屋外。

我的心里莫明的一松,好象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随着他们的离去而消失。

虽然外表掩饰的很好,但我确实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

尤里鲁,亚德,希菡雅,阿兰佐,他们只是我的部属和女人。

即使是敌人,他们联手也不会让我皱一下眉头。

但现在我却觉得有些难以面对。

所以,我只能粗暴的斥退尤里鲁和亚德。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反对我的决定,反对他们的主人?

难道在他们心目中一城生灵真的比我这个王子更加重要?

“殿下,刚才有部下报告说他们撞见了鬼魂。”鲍里斯侯爵的话打断了我的沉思。

“鬼魂?”我的思绪转移到现实里:“怎样的鬼魂?”

鲍里斯嘿嘿一笑道:“根据亲眼目睹的几个人描述说,那个鬼魂宛如一团绿色的迷雾漂浮在空气里,瞬间便消失不见。”

我摇摇头道:“你认为这是鬼魂么,如果那几个人没有说谎。”

鲍里斯侯爵一怔,旋即明白我的意思道:“这样的形容更象北方的幽灵族。但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想起那些在红石城企图刺杀幽灵忍者,他们绝不可能那么凑巧的出现在罗梅达尔之前,两者说不定就有什么联系。

于是我说道:“你和库塞在暗中留意,暂时不要惊动其他人。”

鲍里斯侯爵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尤里鲁神情奇怪的走进书房,躬身禀报道:“主人,有一位贵客想见您。”

“贵客?”

“是帝国的镜月公主。”尤里鲁回答道。

我一怔,她在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第六章此情此景

“修岚殿下,”镜月公主无限优雅的娇躯令有些幽暗的书房顿时一亮:“祝贺你又取下玉河城,复国大业指日可待。”

我做了一个就位的手势,淡然道:“公主殿下好象很关心我的复国进展?”

镜月公主在书桌对面的椅子里落座,从容的微笑道:“无论公理私情,镜月难道不当关心?”

我也微笑道:“公主殿下心怀苍生,怎么有功夫来关心这些许小事?”

镜月公主轻轻叹息道:“原来殿下还是不相信镜月的话,难道我在殿下心目中便如此不堪信任么?”

我一怔,细细思索她的话。

如果她只是象希菡雅或者翡雅那样的一个少女,我也许不会总在置疑她每个举动背后的含义。

但她微妙的身份和立场使得我必须怀疑,即便是一句听似普通的话。

镜月公主取出两个酒瓶放在桌上,问道:“殿下可还认得这个?”

“是那家酒馆里的马西提酒?”

镜月公主颔首道:“镜月特地又买了两瓶以为殿下庆贺。”

她应该是在前几日就买好的,否则决不可能如此迅速的往返于玉河与雷比特之间。

但是她又买这么两瓶马西提酒干什么?

我不禁用目光注视她绝美的容颜,希望查找到一点线索。

然而,她的眼神依旧如清泉般透彻温柔,却偏偏无法让我看透。

她开启瓶塞,将其中一瓶送到我的面前,微笑道:“殿下千万不要以为镜月是一个酒鬼,我不过是想借马西提酒为殿下助兴罢了。”

我接过酒瓶,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香飘进鼻子。

镜月公主将她手中的酒瓶朝我轻举,而后送至香唇边浅浅的啜了一口,一抹嫣红迅即染上象牙似的耳朵。

她的姿态优雅之极,非但不显丝毫粗俗,反而写意自然,就仿佛天下最美的饮酒姿势就该是这样。

我亦送了口酒入嘴,与上回的暖酒不同,淡淡的汁液顺着喉咙流落,先是一股冰凉,然后才有一道火热的的感觉钻上心头。

不是什么好酒,却更令我回味。

“镜月想请殿下答允一桩对殿下来说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知是否可以?”

“哦?”

果然有事,我不动声色,心头微微冷笑。

“镜月只想请殿下接见一个普普通通名叫玛雅的六岁小女孩。”

“一个六岁的普通女孩,就这么简单么?”我淡然问道。

镜月公主嫣然一笑,向门外传出声音道:“尤里鲁将军,请您将玛雅领进来吧。”

尤里鲁搀着一个只到他腰际的小女孩走了进来,然后用他能表现出的最温柔声音道:“玛雅,坐在书桌后的就是修岚殿下,你快向他行礼吧。”

玛雅的身上披着一件成人的袍服,尽管年龄幼小却已看的出是一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但在她的脸上和裸露在袍服外的肌肤上却赫然印着十数道紫青色的抓伤淤痕。

听见尤里鲁的话,玛雅惊恐的大眼朝我望着,宛如一只受伤的小兔子。

镜月公主爱怜的将她抱到膝上,轻轻道:“玛雅不要害怕,这位叔叔就是修岚殿下。你将遭遇说给修岚叔叔听,他一定会帮你。”

修岚叔叔?

我还是头一回听见这么奇怪的称谓,但望着镜月公主怀里楚楚可怜的小女孩,我的目光里竟有暖意。

“殿下──”玛雅颤抖着小声叫道,却突然“哇”的大哭起来。

镜月公主轻轻抚摩玛雅的后背,叹息道:“殿下或许在想这个小女孩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她的父母在哪里?”

我隐约猜到一些,却没有说。

“我是在城外找到她的,当时我听见一栋农舍里传出一个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泣求救声,于是推门进去想看个究竟。”镜月公主的声音有些沉重:“没有想到,在床上我看见一名复**的士兵居然正在撕扯这个小女孩的衣服,一旁还有三个同样打扮的士兵在大声叫好。”

尤里鲁愤怒的一拳击在自己的掌心,低吼道:“是谁的部下,简直禽兽不如!”

镜月公主看了我一眼,道:“应该是罗丹将军的铁骑营。我见状便出声制止,斥责他们扰乱平民。哪里知道他们竟回答说这是修岚殿下亲口许诺的战利品,连罗丹将军也管不着。更可恨的是,其中一人竟然走上来要对我动手动脚,口中尽是污言秽语。”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从心底腾起一股怒火,不过神色间未有丝毫表露。

“镜月忍无可忍,只有出手制服那四个士兵,救下了小女孩──也就是玛雅。我问她父母哪里去了,她却只会大哭。后来我才搞清楚,早在我来之前就有一批士兵洗劫了农舍,不仅抢走了所有值钱的物什还绑走玛雅的母亲,说是劫回营去做──”

“营妓?”尤里鲁恨恨的从牙缝里吐出这个词眼。

镜月公主点了点头,继续道:“玛雅的父亲因为反抗也被一并抓走,说是躲藏在农舍中的比亚雷尔军余孽。”

我良久不语,这样的情景虽然没有亲见,但我知道是真的发生过。

而且,可能有比玛雅更加悲惨的事情正在发生。

我的一道命令,结果是这样,而在宣布时我不已经有所觉悟了么?

我已然明了镜月公主的意思,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是应该向呵斥尤里鲁他们那样讥笑她为这么点小事大惊小怪?

不过是一些平民罢了,我又这么想到。

然而,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情绪堵塞在心口,我不禁想问自己这是为什么?

我还是那个漠视一切的修岚么?

当安鹭笛在我面前死去的时候,我也未曾悲哀和震动,但看着眼前这个不相干的小女孩,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自己难以面对?

我站起身走到窗口,痛苦的把脸朝向窗外,不愿意他们发现我情绪的波动。

我忽然涌起一种愤怒与厌恶交织的感觉──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在他们,面前变的软弱?为什么会被镜月公主打动?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沈声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不是我,而是玛雅。”镜月公主平静的说道:“告诉叔叔,玛雅,你想求他些什么?”

我回过头,望着小女孩恐惧受伤却又充满期盼的眼,顿时象被火热的针扎了一记,急忙躲开。

“说吧,你要什么?”我问道。

“我,我”小女孩瑟缩着,终于鼓起勇气道:“我只要妈妈和爸爸,求叔叔帮我把妈妈和爸爸找回来。”

如此渺小的一个请求,我反而有些怔住。

不是企求我赏赐万筘珠宝,不是企求我给她权力地位,只是想找回父亲与母亲。

甚至连被抢走的自家东西也不想再要。

原来她的想法只是如此的单纯和简单,但我却知道这对于她已经意味着一切。

“好,我答应你!”

说出这句话,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谢谢叔叔,您真是一个好人!”小女孩充满感激的道,满脸都是欣喜与欢乐。

谢谢我?

也许她只有六岁,还没有意识到正是我拆散了她的家庭,使得他们受到屈辱。而现在,她不仅不恨我,反将我看作好人?

好人?

什么时候我成为一个小女孩心目里的好人了?我不禁有点想苦笑的感觉。我转眼看向镜月公主,她的目光里尽是欣慰之意。我忍不住想,难道她和尤里鲁他们一样,只是为了这些不相干的平民来恳求我,甚至不惜花费这么大的代价与气力?

他们这么做,真的就是为了所谓的正义和爱?

我又有些茫然。

“尤里鲁,带着这个小女孩去找她的父母,将她家被掠走的财务也一并归还。”我吩咐道。

“是,主人。”尤里鲁振奋的领着小女孩走了出去,玛雅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道:“谢谢叔叔婶婶。”

听见这么一句一语双关的话镜月公主矜持的脸上也不禁微微一红。

我抬头狠狠喝了口酒,压下烦躁的心情,冷冷道:“还是你高明。”

是的,如果她象尤里鲁那样用苍白的所谓大义来劝说,结果只会相同;

如果她摆出圣殿悲天悯人的嘴脸痛斥我,也许我不屑的笑容会更多。

但是她只不过带来一个叫玛雅的普通小女孩,却赢了。

镜月公主摇摇头,正容道:“修岚你错了,不是我高明,而是你并非真正的恶魔,你一样有着自己的是非准则和行事尺度。只不过,这些都被你刻意的用冷酷与冷漠掩藏起来,因为你怕这些成为你的弱点,怕被人利用与伤害罢了。”

我的心头猛烈一震,有一种被人毫无保留看见自己的恐惧。

我立刻嘿嘿一笑,冷冷道:“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么?”

“不是么?”镜月公主微笑道:“表面看来,你**无度,但你从不抛弃真心爱上你的女子,更不会利用她们对你的爱驱使她们做不情愿的事;你残忍好杀,但从来不会毫无理由的去杀人,更不会欺凌弱小者;相反,你寻找的对手往往都比你强大百倍,也残忍百倍,亚丁、考兰莫不如此;你没有朋友,因为你害怕朋友过于接近你而利用伤害你,但是很多人却愿意将你看作是最好的朋友,至少德博将军和我都是这样;你漠视忠于你的部下,但实际上却对他们照顾有加,否则就不会一次次亲身犯险──”

我打断她的话,冷笑道:“依照你的说法,我岂不成了圣人?”

镜月公主深深注视着我,徐徐道:“你可以成为这个大陆最伟大的圣人,只是你不愿意。所以,你选择了一条更加艰难孤独的道路,但我依旧相信你,修岚。”

我沉默着,思索她的话。

忽然尖,我觉得眼前这个少女甚至比我更加了解自己。

但我同时生出一种被人看破的愤怒,低声道:“镜月,在你说刚才这些话的时候你还没有嫁给我,即使嫁给了我,你也没有资格这么评判你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镜月公主不仅没有动怒,反而脸上浮起一抹惊心动魄的嫣红。她很久才恢复过来道:“其实我真不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因为真正聪明的女人都懂得不要揭开一个男人的伤疤,可我明知道却还是做了。”

她说着,饮一口酒,神情竟有些索然落寞。

我怅怅的出一口气,坐下道:“不必再多说了,陪我喝酒。”

她点点头,嫣然一笑,屋子顿时又亮了起来。

忘记战火,忘记考兰,忘记我的宿命和迷离的身世,我品味着廉价的酒。

于是,我们静静的对坐,喝着马西提,直到日落西山,直到尤里鲁回来。

尤里鲁脸色沉重,一言不发走进书房,突然双膝跪倒,两手奉上粘着鲜血的长剑道:“主人,请您处决我吧!”

“你没有找到玛雅的父母?”我问道。

“我找到了小女孩的父亲,将他救了出来,可是她的母亲──”

“她母亲怎么了?”

“因为不堪忍受凌辱,我去的时候已经自尽了!”尤里鲁愤然说道。

镜月公主“啊”了一声,虽然没有说话但我已可体会到她心中的沉痛。

“玛雅怎么样了?”她问道。

“她出奇的坚强,反而在安慰她的父亲。要知道她才六岁啊。”尤里鲁说道:“我若早去一刻就好了。”

我沉默片刻道:“这不怪你。”

“但是属下一怒之下要查办那些肇事士兵,不料一个校官出面说这是殿下您的准许,我也无权处决他们。我一怒之下将校官和几个士兵都杀了,已触犯军纪请殿下裁决!”尤里鲁深深低下头说道,他神色平静,仿佛已做好就死的准备。

我的面前忽然又浮现起玛雅天真无邪的小脸,她对我只有一个请求,一个简单的愿望,而我即管允诺了却终究没有办到。

一股很不舒服的压抑感觉重重的堵塞住胸口,象是窒息。

我望着跪倒在面前的尤里鲁,缓缓说道:“他们说的没有错,你的确没有权力处决他们。你出去吧。”

尤里鲁愕然抬头看着我,疑惑的问道:“主人?”

我没有说话,眼前却在晃动玛雅的影子,疲倦的朝尤里鲁做了一个退下的挥手手语。

“主人,属下再次请求您赦免玉河城的平民,立刻停止大军的劫掠吧。”尤里鲁深深的将头叩在地砖上,头盔与地砖相碰发出清脆的金石声。

为什么还要逼我?我突然涌起一股恼怒──难道这些人以为我还是那个修岚,只要无休止的恳求我便会软弱的退缩?

“滚,”我低声厉喝:“不要让我亲手将你扔出去。”

话一出口,我自己也觉得愕然。

我失态了,在尤里鲁的面前。

从来不会失去控制的情绪在刚才一瞬间突然被放纵。

原来我也一样会失去冷静。

尤里鲁昂然望着我,以前目光里的敬畏如今被更多的勇气和决绝替代,他高声道:“即使您杀了我,我也必须说!主人,请您下令赦免全城,玛雅的悲剧不能再继续了!”

我徐徐问道:“你是要我出尔反尔,失信数万将士么?”

尤里鲁还欲争辩,镜月公主先一步阻拦道:“尤里鲁将军,请你先退下吧。修岚殿下也需要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不是么?”

尤里鲁注视着镜月公主充满笑意与信心的眼神,点了点头,默默起身退出书房。

屋子里再次岑寂,却全无先前的氛围。

我烦躁的拿起桌上的酒瓶,将马西提酒一饮而尽。

火辣的汁液刺激着我的喉咙,身体热了起来。

窗外暮色低垂,黑夜的脚步已然走近。

镜月公主将她手中的酒送到我面前,从容道:“如果不嫌镜月用过,你就喝这瓶吧。”

我无语的拿起她的酒送入口中,鼻子里依稀闻到幽雅的胭脂香。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道:“我要先去探望一下玛雅,你想一起去么?”

我放下酒瓶,回答道:“你想让我被那个小女孩指着鼻尖痛骂,或者哭泣着找我要妈妈?”

“你是不会去的,镜月猜的没错。”她的目光平和悠远,闪烁着象星辰一样的睿智光芒:“因为,你害怕再见到玛雅。”

我一震,冷笑道:“不要以为你送了我一瓶马西提酒便可以随意指责我,我随时可以还你十瓶。”

“但你却还不了玛雅一个妈妈,所以你才会感到害怕。”镜月公主的话象她的流金圣剑,蓄敛的锋芒直穿我的心头。

害怕!

是的,我首次感到自己害怕面对一个人,不是蒙托亚,不是圣殿的长老,也不是嘉修或者考兰,而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六岁女孩。

因为我无法依照承诺还给她一个活着的妈妈。

“你更害怕的是发现自己的错误,因为你从不认为自己会有做错的一天。但即便是神也有犯错的时候呵,修岚。”

我宛如花岗岩一样坐在椅子里,不动也没有回答。

镜月公主等待片刻,终于幽幽一声轻叹,走向屋外。

我望着她的背影走远,虽然不过十数米的距离,却感觉那么的飘渺遥远。

忽然,她回过头徐徐道:“有时候,破坏比维持需要更大的勇气和信心,因为这是一个否认世界和自己的过程。玛雅有勇气接受母亲离去的现实,而我却没有勇气接受玉河城被战火蹂躏的事实。所以我今晚就会离开这里,也许将来再也不会回来。但是,你呢?修岚,你是否有玛雅一样的勇气?”

她走了,留下黑暗里的书房和死寂的时间。

我一直坐着,直到目光再次落在那个马西提的酒瓶上。

黑夜来临了,我没有轻松的感觉,却更加的沉重。

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劫掠与杀戮正在进行。

然而就因为她的一句话,我便要失信三军么?

也许,不是因为她,而是我自己。

终于,我拿起那个酒瓶在手中端详,低声说道:“尤里鲁,传令全军在两个小时内全部归营以防备考兰发动夜袭,由各级校官负责查点,违令者杀无赦。”

外面传来一阵欢呼,我知道亚德他们全在那儿守侯着。

明天是否该继续放纵?我有一个漫漫长夜可以思考。

第七章火蝠之城

黑夜来临到这个城市,被蹂躏过的土地正在默默的舔平它的伤痕。

冷冽的空气里还弥漫着白天残留的血腥味道。

我的手里依然握着那个马西提酒瓶,只是它原来的主人已经芳踪渺然。

兴奋一天的士兵此刻大多进入了梦乡,或许在梦境里他们可以获得更加美妙的憧憬。

亚德和费冰走进书房,他们的神情奇异而凝重。

鲍里斯侯爵与萨德也跟了进来,虽然他们都还没有开口,但我却预感到有什么麻烦发生了。

果然,亚德首先说道:“主人,所有今晚无需在岗的士兵现在都已经归营,尤里鲁将军正指挥他的部下努力恢复玉河城的秩序。”

“不过,我们却发现一件离奇的事情。”费冰说道:“几乎每个营在清点士兵人数时都或多或少少了几个人,加上沧澜军团报上的失踪名单,不完全统计至少有80多人眼下不知下落。”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想起傍晚鲍里斯侯爵对我的汇报。

萨德皱着眉头道:“我原本以为是这些士兵因为过于兴奋而延误了归营时间,或者是落单的时候被玉河城的居民所杀。但是派出寻找的士兵却带回了三具从不同地点发现的尸体。从尸体的模样我们感觉这些人死的有些蹊跷。”

“尸体呢?”我问道。

“属下已经命人送来请殿下过目,”萨德抬手一挥,守侯在门外的亲兵将三具尸体搬进书房,放在地上。

我刀锋一样的目光扫过这三具尸体。他们从穿着来看只是中下级的普通士兵,但每个人在脸上都定格着惊骇欲绝的神情,仿佛在临死前一刻遇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

他们的肌肤上隐隐泛着森蓝的异色,还覆着一层薄薄的寒霜,好象是刚从冰库里解救出来。

在三个死者的咽喉上,赫然有着一个食指大小的深紫色血窟,或在正面或在侧面。而在肩头的甲胄也有被利器抓破撕裂的痕迹。

显然,他们的死因在咽喉的一击上。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这三个人的躯体宛如被抽空一般干瘪下去,就如同被吸走鲜血后的干尸。

“起初我怀疑是幽灵族的杀手所为,但看了他们的死状却明显不是。”鲍里斯侯爵说道:“至少,幽灵族的人没有吸人血的习惯。”

“想来那些失踪的士兵大多也遭遇到同样的事情了。”亚德说道。

“究竟是谁?”萨德疑惑道:“难道是传说中的吸血僵尸?”

“不是,”我平静的摇头,徐徐道:“不是什么吸血僵尸。”

我的眼前莫名的出现一副诡异的画面:在冰天雪地里,一羽拥有火红色羽毛的蝙蝠正在狰狞的飞舞,嘴角滴下刚刚汲取的动物鲜血。

“是冰毒火蝠。”我说道。

“冰毒火蝠?”见多识广的亚德忍不住剧烈的一震,失色道:“怎么可能,它们的聚集地分明是在北方的寒原上,绝不可能跑到南方来?”

我哼了声回答道:“从尸体来看,他们的全身有冻僵迹象,这是中了冰毒火蝠体内的冰毒所致,吸血僵尸绝对没有这个能力。何况,他们的伤口是一个啄痕而非牙齿咬啮所留。”

书房里出现片刻的沉默,众人对于冰毒火蝠虽从未见过,但多少都有耳闻。

它们是生活在大陆极北寒原之上的吸血动物,体型与生活习惯与一般蝙蝠没有太大差异。但是它们体内的剧烈寒毒和超乎同类的攻击力却令它们称雄寒原,令人谈虎色变。

或许一两只冰毒火蝠不成气候,但通常情况这些蝙蝠都是群宿群飞,动辄成千上百。要是真的有这么一群不速之客驾临玉河城,无疑将引来一场空前的灾难。

“可是他们是怎么来的?”费冰问道。

要知道,这种冰毒火蝠虽然恐怖却轻易不离开寒原,因为她们很难适应相对温暖的气候。如果大规模的迁徙更是不可能不被人知晓,何况它们也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出现在大陆南方。

“自然是有人带来的,”鲍里斯侯爵哼道。

亚德苦笑道:“不知道他会带了多少只过来,也不知道这是否出自考兰的杰作?”

我冷冷道:“不要心存侥幸,玉河城的冰毒火蝠数量必定出乎你们每个人的意料之外。因为这分明是一起针对我们发动的攻击,三五只冰毒火蝠根本构不成太大麻烦,背后的阴谋者不会这么轻易让我们过关。”

仿佛为了应证我的话,窗外忽然传来一记沈闷的撞击声,在众人的目光中一只火红色的冰毒火蝠撞破窗户闯了进来,犹如赤红的闪电直扑最靠窗口的鲍里斯侯爵。

鲍里斯侯爵冷笑道:“找死!”

他的右手轻描淡写的探出,发出一道银白色的光刃,准确击中冰毒火蝠的脑袋。

冰毒火蝠顿时象断线风筝坠落在地,全身结起厚厚的一层白霜。

连冰毒火蝠也抵受不住的寒冷,可见鲍里斯侯爵这轻松的一击是何其惊人!

但这只刚落地,窗口里却接二连三的又飞进两只,发疯似的扑击众人。

可惜在书房里的是何等人物,这些蝙蝠实在是找错地方。

眨眼功夫,两只气势汹汹的冰毒火蝠便被亚德和萨德分别击落。

一名校官神情惊惶的出现在书房门前,颤声道:“殿下,玉河城中突然出现数量难以记数的火红色蝙蝠,四处袭扰军民,已造成极大恐慌!”

亚德沈声道:“主人所料不错,果真是如此的了。”

我淡然说道:“走,到外面去看看。”

玉河城总督府外,恍然已经成为一座幽灵咆哮的恐怖之城。

一只只硕大的冰毒火蝠从我们的头顶飞过,在黑夜里!翔游走,到处找寻它们的猎物。

它们就如同穷凶极恶的强盗,风一般破门而入,闯进城中的建筑物里,将利爪探向惊慌失措的人们。

惊恐的呼叫哭喊在城市的上空此起彼伏,伴随着无数冰毒火蝠肆虐的飞扬。

我站在总督府的塔楼上,正可俯瞰小半个城市和幽灵一样出没的冰毒火蝠。

“他们可真会挑选时候,白天战场残留的血腥味道还没有散尽,正可激发起冰毒火蝠的凶性。”亚德说道。

“还好绝大部分士兵已经回归军营,否则──”费冰没有说下去。

我的心头一动,感觉冥冥中这一饮一啄好象是注定。

我的抉择不仅挽救了玉河城,也帮助了自己。

这是我先前无法想到的事情。

“啪!”又一只蝙蝠被费冰用箭射落,萨德问道:“可是这么多冰毒火蝠,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如果说是人为,又怎么可能将数百上千的蝙蝠从寒原带来而不被知晓?”

鲍里斯侯爵道:“恐怕考兰也没有这个能力。”

萨德忧虑道:“这些可以稍后追查,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应付眼前局面?这些蝙蝠若再肆虐下去,数十万军民不知道有多少要成为它们的猎物?”

“而且如今南方气候寒冷,这些蝙蝠又尝到甜头更被激发凶性,不晓得何时才肯退却?”费冰继续说道:“即使离开玉河城,沿途的城市怕也难逃劫数。”

我静静的听着他们的对话,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好象又有一点记忆从心灵深处被挖掘出来。

“亚德,传令全城点起所有灯火,在冰毒火蝠聚集之处更要多点一些篝火,令它们不敢随意扑击地面。费冰,你迅速找寻一个独立的废弃大屋,牵几十只牲畜进去杀死,然后在大屋周围准备上柴火和弓箭手。萨德,派人把尤里鲁和库塞找来。”我镇定自若的吩咐众人道。

“用火消灭冰毒火蝠?”鲍里斯侯爵存疑道:“这样管用么?”

我冷冷道:“不试如何知道?”

鲍里斯哼了一声,轻轻咕哝两句却没有再反对。

亚德的效率极高,短短的功夫玉河城里万灯齐亮,灯火通明,将这座城市照地象白昼一样。从塔楼观望,处处繁星点点,灯火闪耀,场面壮观之极。

冰毒火蝠在夜空里凄厉的飞舞,却不敢再轻易朝地面冲击,远远看去宛如在空中凝聚成火红的云团,令人又是心惊又是惊叹。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从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冰毒火蝠依旧不断的飞起,在空中越聚越多。

这个时候费冰走来禀报道:“主人,空屋已经准备妥善,柴火和弓箭手俱调集完毕,等待您下一步指示!”

我点头道:“走。”

众人在费冰的引领下走出总督府,沿着府外宽阔的街道朝东急行。

一路上,依然有些许悍不畏死的冰毒火蝠亡命扑向我们,却被鲍里斯侯爵等人一一击落。

刚拐过一个街角,却看见一副惨不忍睹的景象:两名沧澜军团的士兵痛苦的在冰冷的街面上翻滚哀号,火把落在一旁的沟渠里熄灭。三四只冰毒火蝠扑倒在他们身上,锋利的尖嘴正朝他们的咽喉啄去。

鲍里斯侯爵低吼一声,双目妖芒爆涨,左手食指连弹,射出一道道银白色的光华。

四只冰毒火蝠瞬间死去,倒在地上不再动弹。可是那两名士兵分明无救,咽喉的伤口汩汩流出鲜红的热血。

亚德低低叹息一声道:“留几个人收拾尸体,免得再被冰毒火蝠侵扰。”

我们不再停留,迅速赶到费冰所准备的空屋外。

这原本是一个玉河城贵族的住所。由于兵临城下,效忠考兰的房屋主人匆忙逃离,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宅院。

其中最大的一间原本是储藏粮食的仓库,白天已被洗劫一空。为了防备盗窃,仓库建的十分牢固,几乎密不透风,正是一个理想所在。

也难得费冰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找到这儿。

在仓库周围,密密麻麻堆满干柴,弓箭手封锁了四周不断用羽箭抵抗天上的飞鸟袭击。

“打开所有窗户,将牲畜全部赶进去杀死,要多留几道伤口。”我吩咐道。

众人已明白我的意图,落力的执行。

准备的工夫,库塞带着一队亡灵战士赶到,我方又增强援。

仓库里传来牲畜悲惨的叫鸣,但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同情它们──人类的生命似乎比这些动物来的更加宝贵。

至少,人是这么想。

数十名士兵刚刚从仓库里跑出来,数十只闻到血腥气味的蝙蝠已经杀到。它们从仓库开启的门窗飞进,里面顿时传来比刚才凄厉百倍的哀号。

从天空中,朝仓库飞来的蝙蝠越来越多,渐渐汇聚成一道道火红色的河流,向仓库涌去。

弓箭手们躲在掩体后面,目瞪口呆的望着这幕景象,手不觉的在发抖。

“差不多了吧?”以亚德的胆力也看的有些头皮发麻,低声问道。

“费冰,点火。”我下令道。

费冰一声令下,早等不耐烦的弓箭手齐齐射出火箭,目标或是囤积在屋子里的柴火或是仓库外的干柴。

“忽──”

冬季干冷枯燥的柴火遇火即着,借助夜晚的风势迅速燃烧起来。

顷刻之间大火熊熊燃起,焚烧的火焰封锁住四处的仓库出入口,将里面的蝙蝠围困住以大火烹调。

一股股异常难闻的焦臭从屋子里飘出,夹杂着浓烟令人无比难受。

但眼看无情的火焰吞噬着冰毒火蝠,众人情绪高涨,兴奋的高声欢呼。

屋子的门窗俱是铁制,很快就被高温烧的火红变形,里面的蝙蝠情景可想而知。

可笑的是外面的蝙蝠闻着血腥味道竟然依旧朝火焰燃烧的仓库扑去,瞬间在火焰里化作飞灰。

“依照这个办法再找几处空房,注意不要引燃周围建筑。”我吩咐费冰道:“这些冰毒火蝠虽然凶猛,脑子却实在愚蠢的很。”

“是啊,”鲍里斯侯爵笑道:“多亏殿下计策,这些畜生就只有等死吧。”

“尤里鲁将军来了!”一名亲兵叫道。

尤里鲁从人丛外大步走来,他脸上出奇的沈静,全无往日的冲动。

走到我面前,尤里鲁单膝跪地道:“主人!”

“尤里鲁,有无发现什么线索?”我问道。

尤里鲁没有回答,他蓦然抬起头望着我。

我们的目光在火光映红的虚空里对撞。

寒。

无生命的冰寒。

我在他的眼睛里读出的第一讯息竟然是这个。

看上去他和往日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少了一点火气和冲动。可是,从他的眼睛最深处,我依稀感觉到一股隐藏的杀机。

心念斗动,尤里鲁突然发出一声野兽一般的吼叫,从他的靴子里拔出一把银蓝色的匕首朝我的小腹刺来。

如果我没有任何的防备,如此近的距离以尤里鲁的实力或许正可得逞。

他,要,刺杀,我!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因为我曾经下令劫掠全城?

因为他早就心怀不满?

因为他被人收买?

都不是,第一瞬间我已经有了决断──忠心耿耿的尤里鲁要杀我只有一种可能,他被人迷惑了心神!

所以,目光这般寒。

所以,神情那样冷。

众人惊叫里,我的身形不可思议的横移,消失在尤里鲁面前。

魔门山宗的移形幻影!

匕首走空,鲍里斯侯爵距离我最近,飞起一脚踢在尤里鲁的后背上。

他的力量何其巨大,将尤里鲁踹的横飞出去,连在地上滚了数圈。

亚德叫道:“尤里鲁,你疯了!?”

尤里鲁恍如未闻,喷出一口鲜血机械的起身茫然寻找我的影踪。

库塞无声无息掩袭到他身后,伸出右掌握着的幻紫之瞳在尤里鲁背心一点,一团光华忽闪,尤里鲁一声不啃的倒地。

“怎么回事?”众人惊疑未定的问道。

即便是鲍里斯、库塞等人也不相信尤里鲁会背叛我,更不相信他会杀我!

我也不信,从容捡起尤里鲁手里的匕首在火光中打量着。

这是一把用寒冰一类材质制成的匕首,半透明的锋刃里隐约隐藏着兰色的毒液。拿在手上,一股异常冰冷的感觉直刺心底。

在南方,谁会拥有这样的武器?

尤里鲁更加不可能有。

“他是被人迷惑心志才这么做的。”我说道。

“是这样?”亚德豁然道:“还好主人相信尤里鲁,否则他即便死了也要背负千载骂名。”

相信,是的,我相信尤里鲁。

我的心头一震,可是我为什么会相信他?

我不是从来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我身边的部下和女人?

但我却相信了尤里鲁,在潜意识里着信任应该早就生成,于是即便他拿起匕首要杀我,我依然相信他!

怎么会这样?

我眼前是尤里鲁往日热情真诚的面容,冲动忠诚的眼睛,却忘了他刚才要杀我。

换作以前的我,也许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即使我明白他是冤枉,但要杀我的人从来只有死。

但现在他还活着,我饶恕了他。

在饶恕玉河城不到半天后。

“刚才真是惊险,”萨德说道:“可是是谁在背后对尤里鲁下的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尤里鲁一定是发现什么了,”我说道:“所以那人要杀他灭口,却想借我的手。”

我冷笑道:“他以为我是笨蛋么?”

“可那个家伙藏在哪里,冰毒火蝠和他是否也有关系?”鲍里斯侯爵问道。

“也许等尤里鲁醒来就可以知道。”亚德说。

当然,他没有说出另一种可能──尤里鲁醒来依然神志受到控制,什么也不能提供。

我没有说话,只看着那支匕首。

第八章地底魔阵

大火在黑夜里燃烧,滚滚浓烟借着寒风直冲云霄。

热浪一阵阵迫来,里面夹杂着难闻的气味。

尤里鲁还没有醒来,库塞正在为他解除禁制。

忽然有人道:“从这支匕首来看,它的真正主人应该来自北方寒原的某个种族。”

这声音宛如清脆悦耳的银铃,穿越过黑夜,穿越过火光,送入每个人的耳朵。

我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镜月公主出现在庭院之中。

火光在她的身上投下一闪一闪的暗影,让她看上去是那么飘渺朦胧。

触手可及,偏偏远在天涯。

对于圣殿传人,魔门的人自然第一个不感冒。鲍里斯侯爵冷哼道:“公主怎么在这儿?”

镜月公主微笑道:“侯爵放心,镜月此来是有事求助修岚殿下。如今侯爵已是殿下部属,莫说镜月,就是圣殿也不会对侯爵有丝毫叨扰之意。”

鲍里斯侯爵的寒芒从镜月公主身上一闪而过,无形中两人以暗自交锋。

我问道:“公主不是已经离开玉河城,不准备此生再来,为何又食言?”

镜月公主盈盈笑道:“多谢殿下解除劫掠之令,令全城躲过一场浩劫。镜月心中为数十万玉河臣民从此可以安居而欣慰,更感激殿下的仁厚。”

仁厚?

我怎么听着那么的刺耳?于是我冷笑道:“不必,我这么做不是为了玉河城的居民,也不是为了你。”

镜月公主淡淡一笑道:“殿下说这话的时候,镜月却觉得是刻意寻找借口的孩子。”

我一惊,收拾情绪道:“注意你的用字,我的脾气没有公主想象的那么好。”

镜月公主刚要说话,那边尤里鲁已经醒来却大叫一声又朝我扑来。

镜月公主眉头微蹙,举手投足无比幽雅,轻轻的将春葱一般手指在虚空一弹,一团波纹一样的水色光华笼罩住尤里鲁的头部。

尤里鲁象遭受催眠,软软倒下继续睡去。

“他是被人迷惑了神志,我用圣殿的医治魔法为他解除如何?”镜月公主征询我的意见道。

我没有说话,她走了过去,口中轻轻吟唱。

动人的吟唱声在夜空里细细荡漾,在我原本有些烦躁的心头注入清凉平和的气息。

片刻,吟唱停止,镜月公主好似有些吃力的轻拭额头道:“尤里鲁将军需要睡上一阵,等天明醒来便可以恢复了。”

萨德皱眉道:“如此要等到天亮才可以询问了。”

亚德想起什么,问道:“公主殿下,刚才您提及的寒原各族亚德想来不出冰族、幽灵族和雪特族三家,莫非冰毒火蝠和尤里鲁将军的事情皆是他们所为?”

幽灵族!

想来就应该是他们了。可是他们为什么屡次协助考兰,又为什么要不惜万里来到大陆南方?

连日帝国和比亚雷尔发生的种种事变究竟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镜月公主微笑道:“镜月只是根据冰毒火蝠和匕首猜测。不过来人必是高手无疑,否则尤里鲁将军绝对不会受制。”

她清澈的目光转向我道:“如今玉河城为冰毒火蝠荼毒,镜月恳请殿下出手消除这场劫难。饱受战乱的饿玉河城已经受不住这样的蹂躏了。”

她的语气平淡,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真诚与悲天悯人的胸怀。

亚德叹息道:“公主殿下即便不说,主人也正在设法化解。但不知何故,这里的冰毒火蝠越来越多,片刻怕也处理不了。”

镜月公主道:“现在的做法治标不治本,惟有堵住源头才是正道。”

鲍里斯侯爵不屑的冷笑道:“说的轻巧,源头在哪里,公主可有明示?”

“库塞,”我忽然开口道:“把赤目带过来闻一闻尤里鲁身上的气味。”

在场众人皆是才智出众的人物,我一言刚出便明白了我的意图。

尤里鲁一定是发现什么才落到眼下情形,所以只要顺藤摸瓜定可找到隐藏在黑暗中元凶。

赤目在尤里鲁身上嗅了几下,蓦然发出低吼,迫不及待朝外奔去,显然有所发现。

“库塞和我跟去,鲍里斯侯爵与其他人留下主持局面。”我一声令下,身形已经落在庭院外。

库塞一声不响持着幻紫之瞳跟在后面,亡灵战士却留在原地。

镜月公主轻盈的飘落在我身旁,微笑道:“我是否可以随殿下一起呢?”

我淡然道:“公主身份尊崇,谁敢约束你的行止?”

她也是轻轻一笑,不以为忤,跟了下来。

但是她为什么跟随?

是出于对背后之人的义愤还是想解救全城?

又或者,是担心我和库塞的实力不足以制服对手?

赤目全速飞驰,换了别人恐怕早就追丢。那些盘桓在半空的蝙蝠对它似乎心存畏惧,竟然不敢骚扰。

连过几条街道,赤目越入一所遗弃的豪宅,偌大的身躯灵活的穿越过层层屋宇,最后钻进了一间开着门的黑屋里。

赤目停了下来,朝着摆放著书籍的书架吼叫着。

“在这里了,”库塞说道,炯炯目光寻找书架上的机关。

很快,他发现了异常。

在积满细小灰尘的书籍中间,只有一本厚重的图书十分光洁,似乎经常有人使用。

库塞谨慎的伸手搬动那本图书,书架里突然发出吱吱的机械启动声。

库塞朝后退了两步,书架徐徐横移,露出后面的一道暗门。

库塞狞笑道:“这次我看你往哪里逃?”

他一马当先闯了进去,我居中镜月公主殿后。

这样的一个组合足以睥睨大陆,即使遇上传说中的大魔师也绝对有的一拼。

里面伸手不见五指,门后便是通向地下的台阶。大约走了二十多级终于落到实地,我们已经逐渐习惯了里面的黑暗。

台阶之下是一条深不见底的甬道,不晓得通向什么地方。

一股霉味伴随着丝丝冷风吹过我们的脸,显然甬道并非完全封闭。

赤目小心翼翼的在最前开道,有它在至少我们不必担心迷失方向。

我心中暗自在想这是谁建造的地下建筑,也难怪我们在地面找不到丝毫线索。否则在白天大军洗劫的时候早被发现了。

走了一段,赤目再次停下,前面隐约传来细微的声响。

库塞艺高人胆大,嘿嘿一笑,超过赤目大步朝前走去。

大约百步后,转过一道弯,前面传来微弱的光线。

我们的灵觉不约而同的送出,朝光线来处查询。

甬道的尽头竟然是一个上千平方的大厅,四壁与地面皆用大理石筑成,点着若干的油灯。

在大厅里,三五成群的伫立着共约二十多名幽灵族的忍者。虽然没有出手试探他们,但我已可感觉到他们强横的实力。

大厅的正中,赫然是一个十六角形以玉石筑起的魔法星阵,每个角上的半空都悬着一顶天灯,在天灯的油盘底下各镶嵌着一枚硕大的魔法宝石。

这些魔法宝石色泽各异,闪耀着诡异的光华,似在全力释放能量。

虽然单个的魔法宝石无法与幻紫之瞳这样的极品相比,但十六枚聚集在一起的力量却足以移山倒海!

在魔法星阵中央的祭坛上,一个个子矮小的幽灵族老者身穿兰色魔袍手持银蓝色冰杖双目紧闭,模样无比专著与虔诚,嘴唇轻轻的蠕动。

他手中的冰杖散发出绚烂的光团,将整个星阵包裹在其中,不停的“丝丝”作响。

圆形的祭坛边沿由下而上射出十六道光柱,在半空汇聚成一道银蓝色的光之门,就宛如一盏光华流动的镜子。

一只只冰毒火蝠正从这道门里飞了出来,而后在周围幽灵忍者的引导下朝厅顶的一个黑窟飞去。

原来如此。

老者的眼睛突然睁开,森寒的冷光朝我们射来,喝问道:“什么人?”

他的声音生硬拗口,显然对于大陆语说的十分艰难。

就这样一喝,使得我对于他的实力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能够探知我们灵觉的人,其实力绝对不会在魔师之下。

但是这么一个幽灵族的绝顶高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见被发现,我索性大步走进厅里,那些幽灵族忍者立刻虎视眈眈对我们隐隐形成合围。

在一边的角落里,是五具银甲卫士的尸体,却看不见伤口。

库塞嘿嘿冷笑:“原来是你这个老不死的在搞鬼!”

老者转身望着我们,淡淡道:“你们既然来了就不用再出去了。”

说话间,光门暗淡了些许,显然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我们身上。

“阁下身为幽灵族高手,居然受到考兰驱使,着实可笑。”我有意激怒对方道。

“考兰?”老者不屑的道:“我身为幽灵族族长,岂是考兰能够叫动的?你不必枉费心机──死人知道再多也没用。”

“那么是蒙托亚?!”我喝问道。

老者锐利的目光陡然亮起,宛如冰冷的匕首直插我的眼睛。

我毫不畏惧的用目光迎上,体内的暗黑能量汹涌而起。

“砰!”

仿佛有声,四道目光撞击在虚空里。

我感受到一股冰寒庞大的邪恶能量借助着老者的目光迫面被我的暗黑能量撞上,心口象被人用锤子敲打了一记,身体微微一晃。

眼前一暗间一口血丝逸出嘴角。

老者同样也好受不了,他闷哼而退,勉强忍住涌到嘴边的血。

“你就是修岚?”借着说话,双方都在调匀气息。

“果然是蒙托亚的走狗,”我冷笑道。

“你懂什么?”老者还以冷笑。

我正要吩咐库塞与镜月出手,灵觉突然感觉到脚下异样,一道汹涌的能量沿着大理石地面悄悄的从老者那端奔腾而来。

偷袭?

我不动声色,暗黑能量顺着双腿注入地下,在地底筑起一道铜墙。

“轰!”

两股庞大的能量撞击在一起,大理石轰然迸裂,震开一道数米深的沟壑!

我与那名老者炯炯对视,彼此脚下纹丝不动,暗自化解巨大的能量冲击。

“!!”

幻紫之瞳射出一道电光,蓄势待发的库塞敏锐把握住这一时机朝老者发动第一波攻击。

老者的冰杖也乍然亮起银蓝光华,耀眼的光芒令肉眼不能直视。

两道光芒在虚空中交错纠缠,形成一个璀璨的光团,不停的旋转变大,最后“轰”的一声爆裂成斑斑光点,幻灭在厅中。

罡风激荡,每个人都不得不全力运功,勉强支撑在原地。

繁花散尽,老者口中冷然吐道:“杀!”

一众幽灵族高手闻风而动,自四面八方合围。

他们每个人的实力几乎不在尤里鲁之下,二十四人汇聚在一起声势颇为惊人。

没有语言,但无形里我们三人已经形成默契。镜月公主曼妙无比的身影化作飞鸿,凌空出剑直迫那名老者。

淡金色的剑光照得厅里一片绚烂,剑气无息,气象万千。

飞身,出剑,挑刺,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自然而幽雅,就仿佛在这杀气冲宵的虚空间舞蹈!

我与库塞也不客气,身形一闪扑入幽灵族高手的重围里,大开杀戒。

乱战四起,干戈寥落。

剑在手,影如风,我片刻不停的穿梭在幽灵族高手几乎密不透风的包围网中,利用灵觉寻找每一个出手的机会。

一旦长剑亮起,必然是一个敌人灰飞湮灭。

在这群高手的围攻下,即使是我也不能站在原地,否则被四面敌人压迫在狭小的空间里不得施展,百密终有一疏。

所以我不停游走在他们中间,巧妙形成一瞬间的一对一,令他们的人数优势荡然无存。

幽灵族的身法如风似雾,但我比他们更快!更绝!

长剑翻飞,一眨眼已被我放倒三人,那面的库塞也杀死了三名幽灵族高手。

祭坛之上,镜月公主与那老者激斗正酣,使得他也无暇再顾及手下。

也活该他们倒霉,大理石的地面令幽灵族高手无从发挥土遁之能,战力由此被削弱不少,只能完全依靠身法与我们拼斗。

我的杀意越来越盛,剑锋渗出滴血的冰冷。

用虎入羊群来形容此刻场面绝对再恰当不过,横行无忌的幽灵族高手在我与库塞的眼睛里与绵羊也相差无几,简直如切菜砍瓜一般轻松。

“砰!”

又一名幽灵族高手被我左拳击中背心,墨绿色的烟雾飞扬,顿时化作飞烟。

此刻场中只剩下八名幽灵族高手困兽犹斗。

他们绝对没有想到对手是如此的强悍,即便后悔如今也晚。

祭坛之上传来一声闷哼,那老者手抱冰杖踉跄而退,幽蓝双眼鹰隼一样逼视镜月公主。

虽然魔法宝石仍然在运转,但失去老者主持的光门已经关闭,只是隐隐流动着比先前暗淡许多的光晕,却不见冰毒火蝠继续飞出。

镜月公主右手握剑,左手双指捏成剑诀,模样一如既往的从容淡雅,就宛如根本没有与一名魔师级的高手搏杀过。

“铿!”

我一剑劈翻面前的一名幽灵忍者,不再理睬剩下的那些家伙,大步朝祭坛走去。

那些人有库塞在已绰绰有余。

眼见大局已定,我的目标便投向祭坛上的老者──无疑自称幽灵族长的这个老者身份尊崇。

斩草除根,既然今天彼此对上,我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我不能给他第二次暗算我的机会,罗梅达尔就是最好的例子。

只有杀了他,才一劳永逸。

至于今后幽灵族的报复根本无关紧要,我没有招惹他们,他们不一样的来找我麻烦?

所以,象老者这样的高手见一个灭一个,削弱敌人才是保全自己的唯一途径!

我可以放生几十万无足轻重的玉河城居民,却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我为敌的人。

感受到我身上散发的漫天杀机,老者迅速移动步伐,将身形调整到光门之前,正可半正面的对着我与镜月公主,从而避免腹背受敌。

高手相争,即便一分一毫的差距也会造成生死之隔。

“咚,咚,咚!”

我坚实的步履踩踏在大理石上,发出低沉的回响,就如同天神的雷鼓,声声敲击在敌人心头。

我的灵觉紧紧锁住那老者,只要他稍有异动就会受到雷霆一击!

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老者在我与镜月公主石破天惊的庞大气势压迫下,竟然将冰杖脱手飞出,化作一道银蓝光线射向祭坛中央的光之门。

“铿!”

我与镜月公主受到老者气机牵动,双剑齐出,向老者发动崩山裂石一般的攻势。

整个祭坛被无边的剑光笼罩,所有的空间都被我们的剑势封死,那老者除了硬接别无退路。

但我忽视了他的来历──老者一声得意的低笑,身躯蓦然幻化作一团墨绿色的人形浓雾,在最后一刻的间不容发里游走过缕缕剑芒,直射光之门。

“轰!”

投入光门的冰杖宛如石沉大海一般消失,但原本暗淡的光门突然爆发出耀眼至极的光芒,令我的眼睛也在片刻间失明。

就这么短短一刻,墨绿色的浓雾风一般穿梭出我们的合围,融入光门之中。

惟有那件魔袍自半空无助的飘落,在惊天的剑气里纷飞如蝶。

我合剑纵身,紧随那抹浓雾投射进光门。

我必须杀了他,不给他再次下手的机会。

光门在瞬间暗淡下来。

我的眼前被一片银蓝色的光环包围,再看不清任何景物。

第九章一吻动天

光后面是什么?

通过这扇门,等待我的命运是什么?

几乎没有时间思索,答案已经出现在眼前。

绚烂的银蓝色光华蓦然泯灭,我的双脚伫立在一座十六角魔法星阵中央的祭坛上。

冷,彻骨的冷。

这里竟然是一个空旷的天然冰窟,前不见进口,后不见出口,目力所及之处尽是万古的冰棱。

只是一片冰的世界。

虽然玉河城仍在寒冬,但这儿竟比玉河城更冷十分!

从看不见的洞口处凛冽的寒风发出冤魂一般难听刺耳的啸声自我的身边刮过,灌进口中升起一股冰凉,一层白雾竟从我的衣服上依稀冒起。

头顶脚下,都是亘古不化的寒冰,历经无数岁月的冲刷变的光滑如镜,反射着幽暗的火光。

头顶的冰壁至少有百米之高,一道道利剑似的数十米长冰棱倒挂下来,好象随时要刺破脚下的冰面。

奇怪的是我依稀看见顶壁之上错落参差的生长着一种墨绿色的苔类植物,大小如婴儿的巴掌,毛茸茸的吸附在光滑的冰面上。

在两旁的冰壁上却有许多大小深浅不一的冰穴,那是冰毒火蝠栖息的巢穴。一只只模样狰狞的冰毒火蝠站在冰穴口上,凶悍的目光炯炯注视着我这个突然降临的陌生人。

成千上万只冰毒火蝠在冰窟里飞舞,密密麻麻象秋天的蝗虫,它们盘旋着,飞翔着,就如一点点火红的风灯。

而由它们身上散发的腥臭味也不停的追随着寒风扑向我的面门。

我竟然来到冰毒火蝠的老巢,从遥远的玉河城。

而那些冰毒火蝠正是从这里透过空间之阵进入玉河城。

一缕淡淡的幽香穿越过冰毒火蝠的恶臭吹拂进我的鼻子,镜月公主绝美的身影出现在我身旁。

光门渐渐黯淡下去,最终消失。

“唰!”

淡金色的流金圣剑一闪即灭,两只扑击过来的冰毒火蝠在空中爆裂成碎片。

“好胆,居然敢跟来。”幽灵族长生硬难听的大陆语在空旷的冰窟里发出阵阵回荡,宛如夜枭的嘶鸣。

银蓝冰杖已经重新回到他的手中,矮小的身躯站在祭坛下正面对着我,在魔法星阵四周,近百名幽灵族高手环立。

我无视于祭坛下饿狼一般的幽灵族高手,傲然一笑道:“就凭阁下的雕虫小技也能吓倒我?”

说话间,手中长剑挥出一道弧光,又是三只不知死活的冰毒火蝠被截成六断,栽落地面。

剑一出手,我心中一震已知道要糟。

果然,自冰毒火蝠死去的躯干中流淌出的腥臭血液顿时被寒风吹散,弥漫到冰窟之中。

“呼──”

在祭坛上空盘旋的数百只火蝠最先发觉,振动着双翼火云盖顶一样压了下来。

我心念急转,凌空崩出一掌,将冰面上火蝠的残尸激飞向祭坛下的幽灵族长。

果然,那些原本朝我脚下扑击的火蝠在空中迅速掉转,向祭坛下俯冲去。

这个时候稍远处的火蝠亦闻风而动,从四面八方朝这里汇聚,就象一道道滚动的火红色岩浆,风驰电掣的聚拢在一起,涌下冰面上的同类残尸。

“算你机警!”老者轻哼一声,冰杖陡然焕发出一团光华正笼罩住脚下不远的火蝠尸体,就听“丝丝”有声,眨眼功夫那六截残尸就被银蓝色的异光炼化不见,连血滴都不剩下。

失去目标的近千只冰毒火蝠立刻“呼啦啦”朝四野飞散,就象在低空中爆开一朵硕大灿烂的赤色礼花,情景诡异凄美到极点。

我心头一动,更加奇怪为什么这些凶残的冰毒火蝠独独会放过幽灵族人?难道说是因为幽灵族人特异的体质造成?

“呼──”

一群散去的火蝠正朝祭坛飞来,想来是又将我们当作了猎物。

我冷笑一声,收指成团,体内暗黑能量喷薄而出瞬时在掌心积聚成一个暗黑色的光球,轰然拍出。

罡风四起,黑光激荡,数十只火蝠就象被投进绞肉机一般碎为齑粉,火红的羽毛伴着血淋淋的残肢迸出一地。

“叮!”

镜月公主鞘中的流金圣剑突然无风自鸣,半截剑刃飞弹而出,从剑锋上射出一道淡金色波纹。

原来幽灵族长手中的冰杖无声无息的发出一道几乎无法以肉眼看清的透明光华,就象一条细丝似的飞射向祭坛。

然而,这道光丝的目标却不是我们,它宛如灵蛇沿着祭坛边缘飞速游走,在冰面上形成一缕隐约可见的银蓝色光环。

“嗤!”

流金剑芒正射中半空中的光丝,将它一截为二,爆出一串火花。

那老者却发出一阵尖锐的低啸,似乎是在用本族语言吟唱咒语,又象在发布什么命令。

冰面上那半截光环顿时一亮,一股若有若无的波纹能量宛如涟漪朝四周扩散。

“轰──”

漫天飞舞的成千上万只火蝠犹如受到那波纹的催眠,幕天席地朝祭坛扑来,抬头看去就象是一张天网兜头撒下,隐隐竟有雷声滚动──这是冰毒火蝠双翅振动发出的轰鸣。

光线骤暗,祭坛上透不过一丝风,浑如坠入一片混沌之中。

“!!”

幽暗中流金圣剑焕放夺目光华,镜月公主神情从容,圣剑挥洒处已在身周布下一道光幕。

数十只火蝠迎头撞在光幕上砰然作响,就象擂鼓一般纷纷坠落在地,扑腾几下终究不能再起。但是后面紧跟而上的冰毒火蝠似乎根本不晓得死亡是何物,前仆后继的撞向光幕。

幽灵族长喈喈笑道:“修岚,这座冰窟里栖息了上万只火蝠,就算你有通天之能今天也只能丧身此地。不要怨我,是你自找死路。”

我哼了一声,探出左手掌心朝下一记虚按,排山倒海的暗黑能量喷薄而出,轰击在冰面上却并不消散而是借着反震之力变的更加凌厉汹涌,朝四下激射出无数道暗光。

嗤嗤声不绝于耳,锋利的光刃刺透一只只火蝠的躯干,带着漫天的血光纷飞,方圆十米之内杀气严霜,竟再无生灵!

幽灵族长脸色一变,低喝道:“‘回光返照’!你是从什么地方学来?”

我并不理睬,朝身旁的镜月公主沈声道:“走!”

借着瞬间杀开的血路,我们仿佛两羽大鸟激射出祭坛,一左一右迫向幽灵族长。

那老者全速而退,挣脱出我们的剑势包围,一双米粒大的油绿眼睛盯着我问道:“告诉我,你怎么会用回光返照!”

我不会告诉他,也没法告诉他。

因为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会用这一招,就仿佛神来之笔,妙手偶得,又好象心灵福至,了无痕迹。

但他为什么这么在意回光返照?

“铿!”

我再进十米,却一剑劈在从冰杖顶端射出的光球上,虎口一阵酸麻。

镜月公主忽然低声道:“小心”,流金圣剑再斩落四只火蝠。

空气中已尽是浓臭的血腥味道。

幽灵族长嘿嘿笑道:“你不愿说也没关系,便把这个问题带到地狱吧。”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倏忽而起,随风飘飞向冰窟的一头,那上百名幽灵族人亦退潮般撤去。

遥遥听见老者生硬得意的声音传来道:“你们就陪这些畜生好好玩玩吧,哈哈──”

我们已没有办法追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冰窟一头,因为一群群冰毒火蝠如影随形的扑击上来,在我们周围编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罗网,滞留住我们的步伐。

“这下有些麻烦了,”镜月公主微微苦笑道:“我们得想个办法离开。”

我何尝不知道?虽然眼下凭借我们的实力尚不畏惧这些畜生,但多如牛毛的冰毒火蝠如此悍不畏死的来,我们终究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一蓬蓬血雨洒下,短短的功夫我们面前火蝠的尸体已经铺满冰面,空气中更是流动着银红的血雾。

光门已经关闭,暂时我们是回不去了。若是朝冰窟外撤,这些畜生也会继续跟进。它们已经成为疯狂噬血的魔物,对于我们两个独存在冰窟里的生人展开不死不休的攻击。

我眼角的余光扫视到冰壁上的洞穴,低声道:“先进冰穴暂避。”

镜月公主点头表示明白,我左手虚按再次发出回光返照。

“轰──”

天地间被横飞的火蝠躯干与漫天的血雾遮掩,令人几乎无法睁开眼睛。

镜月公主一声低吟,左手挽住我的虎腰,右手流金圣剑华光盛绽,雷动千里,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水光卷裹起我与她凌空激射,直冲冰壁!

短短数十米距离,就象是咫尺天涯,无数火蝠在圣剑的光芒之中翻滚玉碎,身后留下一道血路遥遥。

眼见距离冰壁只剩下几米,我突然感觉身体一沉欲往下坠,知道是镜月公主体内能量耗尽所致。这个时候如果落下去,势必再次陷入火蝠重重包围中,而镜月公主的内息大损,也需要一段时间恢复,情势将比刚才更加险恶。

我低喝道:“抓住我!”一手搂住镜月公主纤若无骨的柔腰,一手持剑退敌,双腿凌空一屈一弹,宛如弹弓一样射出,眼前一暗已进入冰穴。

双脚一定,已在实地,奇怪的是脚下并非料想的那样光滑,反而有一种软绵绵的感觉,好象踩在什么毛毯上。

反手一剑,劈碎洞口的两只火蝠。

这时忽觉香玉在怀,耳鬓厮磨。

镜月公主的头深深埋在我的颈下,芬芳温柔的呼吸轻轻呼散在我的耳边。那一缕微微凌乱的秀发探出一丝,正拂在颊边。

她的娇躯轻盈纤细,却骨肉匀停,修长玲珑,在我的怀中伴随着稍有急促的呼吸轻轻起伏。最要命的是她挺茁的胸口正压在我的胸膛上,一股股奇异的热力悄悄渡来,刺激着我的神经。

我的心底突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是灼热的**,而是一种欣喜与冲动。

好象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的珍贵物事无意中又回到我的手中,那样的熟稔却偏偏带着陌生。

这样的感觉与当日触摸到岑寂之轮的情景异常相似,所不同的是今天在我的怀中是一个冠绝大陆的少女。

仿佛受到什么东西的引召,只觉得她的身上有我最渴望的珍宝,就一如在沙漠里找寻到绿洲竟再不肯放手。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即便当日与安姬思在群山之间缠绵之时,更多的也是**。

“轰──”

我的脑海蓦然陷入一片混沌,失去了思维和灵觉,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寻找。

寻找那黑暗中给我方向的地方;

寻找岑寂里听见歌声的殿堂;

寻找我被埋藏在记忆深处封印了的钥匙。

面纱揭开,她竟没有抗拒,如同我一般清澈的目光深出充满了迷惘与欣喜。

面纱揭开,她的娇躯在我怀中轻轻一颤却靠我更近。

我终于看见了她绝世的容颜。

那是无法用语言描绘的美,即便最华丽的辞藻也难以形容这一刻的惊艳。

我望着她的眼睛,秋波里无数的梦幻与柔情流动,往日的深邃与睿智在此时不翼而飞。

但是我在哪里见过她,而且并不止一次望见过这熟悉的容颜?

我的心头一震,眼前看到的是那梦幻中屡次出现的少女身影,幽怨而爱怜的目光。

而怀中的她也正以同样的眼神凝视着我,无声里有千言万语,孕育了多少春秋的倾诉!

暗月。

我找寻到了她。

蓦然回首,灯火阑珊。

原来就是在这里,宿命已注定了我与她的相逢。

“暗月!”我心底一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狂热。

好象,是有什么事物从心底再次复苏,迫不及待的涌动。

但我此际已经无暇顾及这些,我的眼睛里只有那张绝美的容颜,仿佛我已寻找了她亘古!

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再思考,视线落在她的樱唇之上。

没有任何犹豫,似乎是天经地义必须这么做,我的头深深俯就,吻在了她的唇上。

竟然第一次不带任何**,就如同在亲吻自己最亲近的物什。

柔唇温软,香舌**。

我全身的毛孔几乎都在欢呼雀跃,体内的能量更是奔腾而起,直上峰巅!

不可思议的事情再次发生,当四唇交织缠绵的刹那,我们的身上同时散放出一暗一亮的两道光芒,照亮了漆黑的洞穴,也照亮了无尽的黑夜。

我体内的暗黑能量宛如找到了归宿一般,迫不及待的通过舌尖的纠缠涌进镜月公主的娇躯里,顺着她的经脉灵活游走,只当是自己家一样。

我分明感受到一道醇厚温暖的能量自镜月公主的体内崛起,无限热烈的迎合上涌入的暗黑能量,情人似的缠绵在一起,汇聚成为一道跌宕起伏的江河!

冲过千道关,闯过万重山,这道圣魔合流的能量奔腾而去,直下云海。

“轰──”

突然间它们象迎面撞击上什么东西,又逆流回来却被后面的能量再次催动,以更加猛烈的去势前冲!

我只觉得天地已经没了,时间也已消失,全身的能量毫不吝啬的涌入镜月公主的体内,而我早已不能控制。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圣魔合流的能量好象是冲破了前方的关卡,进入到一个深邃的幽潭里,既而石沉大海再感觉不到它们。

就在我一怔的时候,眼前的光消失,也再感觉不到怀中的镜月公主,我再次坠入黑暗。

那熟悉的无边的黑暗,只有我自己存在的空间。

我的身躯在漂浮,在荡漾,却不知道往哪里去?

远方没有边际,却忽然闪现出一线暗光。

渐渐的,它朝我漂浮过来,越来越近。

我慢慢看清,那线暗光竟然是一柄残月光剑!

魔剑暗月,上个千年失落的遗迹,重现在我的眼前。

我的心头涌起莫名的欢喜,是那么的平和与澹然,注视着它朝我飞来。

它不过是一米长的剑身,通体晶莹,流淌着丝丝润泽的暗光。

这是一柄用天地间最霸道的暗黑能量铸就的光之剑,古朴而森寒。

充满了戾气。

我的耳朵里隐约听见无数冤魂号哭的声音,那是暗月杀死的生灵在哀号吧?

我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它,看它离我越来越近。

然而视线开始模糊,残月般的魔剑变的朦胧起来,渐渐在我的视野里消退。

我感到一阵烦躁与愤怒,想伸出手抓住触手可及的暗月,却发现什么也没有碰到。

它消失了,只在我眼前展现了一瞬的风姿。

“暗月!”

从心底我发出无限的怒吼,却无法找回这一线的差距。

留下的只有无尽的空虚──

第十章细说前尘

暗月消失了,而我还在这无垠的黑暗里漂浮。

为什么会这样?

我总觉得是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背后推动着这一切,从我第一次自黑暗中苏醒的时候开始。

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总在我身上发生,有意无意的企图左右我的道路,无论我如何追索,它却始终掩藏在这片黑暗的背后。

我越来越接近它,然而心中的疑问也越来越多。我甚至不明白,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事情是出自对于它的抗争还是正中了它的安排?

但无论如何,我会找到真相。

我到底是谁?

我的眼前是茫茫黑暗,不见一点的光,亦没有一丝声音。

但是我相信,在这黑暗背后,隐藏着的就是我正在寻找的谜底,而我正在无限的不断接近!

“砰!”

整个空间陡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黑暗摇摇欲坠。

我的眼睛里突然亮了起来,仿佛透过这无边无际的黑暗,我看见了前方。

我看见在漫漫黄沙大漠里,烈日恶毒的吐着它的热刺,火辣辣的风吹过连绵起伏的沙丘看不到一线生机。

一个少年衣裳褴褛,面黄肌瘦的在沙漠着徒步迤俪。他一次次跌倒再一次次顽强的爬起,不管前路多么漫长无望,他的眼睛里充满坚定的信念与灼热的仇恨,嘴唇却由于干渴而裂出一道道伤痕。

蓦然沙丘后升腾起一股百米多高的龙卷风,呼啸着卷裹起漫漫黄沙朝他吞噬迩来。他想跑,却再没有力气,终于再次摔倒在沙漠里,无助的被风卷起──

我看见在暗黑之宫的大殿里,那个少年举起了暗光流闪的岑寂之轮,他的眼睛里透射出虔诚、欣喜和狂热。

他用小刀割破自己的指尖,一滴滴鲜血滴落在岑寂之轮上,瞬间消失。暗黑的岑寂之轮却愈加亮起来,光芒越来越盛,渐渐照亮整个幽暗的大殿。

我听见百鬼的哭号,我听见少年坚定低沉的誓约:“我艾欧以生命与尊严发誓,愿将我的灵魂毫无保留的敬奉伟大的王尤里西思,从此成为我王最忠诚的奴仆,将王的法度播于整个大陆的每寸土地!”

当话音落下,大殿猛然摇晃起来,流动在空气里的暗黑能量急速收缩在岑寂之轮中。

这暗黑的光轮低低鸣响,艾欧的眼睛亦亮起来,那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黑,在他的眼睛里流动。

“轰──”

岑寂之轮射发出两道无与伦比的暗光,透过艾欧的双眼进入他的身体。瘦小的少年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不住的颤抖却苦苦支撑。

终于,岑寂之轮归于平静,艾欧渐渐恢复正常。

他好象是看见了什么,转头朝我望来!

这一眼,竟似穿越了空间,横跨了光阴,射入我的眼中!

我的心头一震,感觉到无限的邪意与寒冷。

但他却重新回过头,高高举起右手以无比威严而冷酷的声音道:“从此我即为我王最忠实的奴仆,为我王征服这片大陆,让所有的生灵获得永生,让大地恢复最原始的秩序!”

“叮──”

一道绚烂的暗光在他右手的掌心出现,瞬时幻化成一把残月状的光之剑,无边的杀气顿时弥漫在空间里。

魔剑暗月!

仿佛因为沈沦了千年,获得新生的它迫不及待的激射出摧毁万物的死光!

在我一怔的时候,我的眼前景物却变换成千军万马的厮杀。

头顶是兽人族的狮鹫兵团在低空飞舞,对面的龙骑士正从远方赶来;底下的旷野上,数十万的大军舍生忘死的激战,高高擎起的黑色忘旌不断朝前逼近!

狂战士、龙骑士、精灵射手、狼骑兵、狮鹫骑士、骷髅军团、虎骑士、人类的魔法兵团──无数种族与兵种在这场举世罕见的战役中悉数登场,演绎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史诗。

我看见艾欧骑在黑色的战马上,鲜亮的黄金铠甲在血光里熠熠生辉,正如我每回梦中见他时那样,桀骜冷静。

但很快,厮杀渐渐褪淡,我再次回到大漠之中。

艾欧坐在他的黑马之上,在他身旁的赫然是一个白衣少女。

我看不见她的正面,但那背影已足够让人惊艳。

我忍不住拿镜月公主与安姬思的背影与她比较,却发现竟然前两者的所有优点都集聚在她的身上。

沈静而雍容,典雅而神秘,也许唯一堪比者就是在帝都曾有一见的王妃夫人。但是眼前的少女比她更加的年轻,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她是谁?

也许只有一个人配得上如此的气质与容颜──传说中神圣帝国女皇奥莉薇雅!

两人在沙漠里并肩驰骋,道路直向天边浑圆的落日──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轻蹄踏沙,俪影翩跹,构成一副绝美的动人画面,令我一下子从方才血流成河的沙场中解脱。

沙漠里的两人两骑渐行渐远,天色亦暗淡下来。

落日终于消失,繁星密布在深蓝的天幕上。一阵空旷的风吹过,流沙轻轻的在我脚下淌动,我这才发觉自己一个人正孤独的伫立在浩瀚的大漠深处。

而在这四副场景中间,我依稀看见无数的图面犹如白驹过隙,在我的眼睛里一闪而过。我不晓得自己是否看清,是否记下?

“你都看见了,这就是我的一生。”一个平静和缓的声音自我背后响起。

我回过身,仿佛早就预感到这个声音的出现,没有意外与惊奇,借着漫天的星光把目光投向他。

艾欧,他孑然屹立在我身后五米远的地方,饱经风霜的英俊面庞上含着友好的微笑,与那个充满杀气的魔神判若两人,亦无法想象他就是称雄北方大陆,杀人成山的魔尊艾欧!

但是我依旧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上无比的威严与力量,感觉到平静流淌的空气里充盈着的庞大气势!

如果说我曾经见到的圣殿长老、魔门三大宗主等等高手是一座座巍峨的山岳,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深不可测的海洋!

在他的面前,我竟然无法使得自己激起丝毫的战意!

“艾欧,”我漠然注视着他,徐徐的说道:“这一切都是出自你的导演?”

艾欧忽然伸出手,拍拍我的肩头道:“陪我坐一会儿,最后看看这美丽的星空。”

他的动作自然协调,而我竟然连闪避的反应还没做出已被他拍中肩头!

他率先坐下,抬眼望着璀璨的夜空道:“黑夜真的很美,不是么?”

我跟着坐在他身边,坐在一个曾经叱吒风云,称霸大陆的魔王身边,回答道:“是你引导我来到这里,却不是为了陪你看星星的吧。”

他笑了起来,舒畅的象个纯真的孩子,令人忘却他的身份与可怕。

“只看看星空不好么?”艾欧悠然道:“人类总被各种各样的名利权势蒙蔽双眼,却没有时间用心体味这个世界真正的动人之处。”

“其实在我少年时,也曾经无忧无虑,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惜,那时侯的我并不懂得珍惜,只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就如同喝水呼吸一般自然。”艾欧屈起双腿,舒适的坐在沙漠里,双手抱住膝盖神往的眺望夜空继续道:“直到有一天我终于失去了这一切,而这场变故来的那么突然,令我简直无法接受。”

我知道他说的是当年灭国亡家之恨,但如今从他的口中说出显得无比自然平和,仿佛是其他人的事情一般。

“我变成了丧家之犬,无数人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追杀着我,我只有隐姓埋名四处逃亡。唯一支撑着我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复仇,处境越凄惨我的仇恨之火就越旺盛。于是,我开始寻找传说中可以获得永恒力量的暗黑之宫,孤身进入了号称‘死亡之海’的大沙漠。我在沙漠里苦苦寻觅,颠沛流离,只希望得到天意垂怜,好找到暗黑之宫。但整整两年,我一无所获。渐渐的,我开始绝望,可这个时候暗黑之宫却出现在我面前。”

说到这儿,艾欧转头朝我微笑道:“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千年以来无数人寻找的暗黑之宫偏偏教我找到?表面看来,是一场灭顶之灾般的沙暴将我卷到了暗黑之宫的沙层上方,而那片浮沙又将我不断往地下沉陷,好教我看见了暗黑之宫。但事后我才明白,被封印千年的尤里西思终于渐渐苏醒,暗黑之宫在他的引导下即将重临大陆。因缘巧合之下,我才成为这么一个幸运儿。”

艾欧苦笑一声,悠悠道:“也许是不幸,但当时的我只有欣喜,迫不及待的与尤里西思立下血誓,将我的灵魂出卖给他,从此成为他的宿体。于是,我获得了世人梦寐以求的力量,轻而易举的成为当时大陆最强大的人,复国之事自然水到渠成。在那个时候,尤里西思还没有完全复活,他对我几乎构不成影响,艾欧还是艾欧。我说这句话,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点点头,明白真正的故事从这里才算开始。

艾欧继续说道:“其后数年之间,我春风得意,一帆风顺,连续征服了北方十多个民族和国家,隐然成为一股新兴力量。于是,感到威胁的魔族联合北方其他势力与我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当然最终的胜利者还是我。自此我基本统一了北方各族,不仅权势达到顶峰,也得到了八个如花似玉,聪颖干练的妻子,也就是人们口中的魔宫八妃。而我的修为也突飞猛进,早突破了人类所谓的大魔师极限。”

突破大魔师极限!

这么一句话在艾欧说来轻描淡写,好象丝毫不值得夸耀与自豪。

我的心底陡然被激起万丈雄心,只觉得一股豪气直冲云霄。

“但是,这个时候尤里西思开始渐渐控制我的灵魂,企图一步步蚕食我的意识和思维,直到最后将我完全变成他的傀儡。我的杀性越来越浓,脾气也变的古怪。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况越来越明显和频繁。我经常陷入一种难以克制的幻境之中,好象一下子变成了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却偏偏明白周围发生的一切。”

艾欧低沉的叹息道:“也许你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饿感觉,它实在难以用言语表述,但我却知道这是尤里西思正在侵蚀着我。我当年立下的血誓终于开始生效了。”

我的神情虽然没有丝毫变化,但内心的震撼却如大地颤摇──艾欧所说的种种不正是在我身上曾经发生过的经历?可是为什么我会有与他类似的感觉,难道说──

艾欧的声音在广寒的大漠里悠然飘扬,继续道:“我开始感到恐惧,却无论用什么办法也摆脱不了尤里西思的阴影。他甚至在我的心底不断用一个冰寒嘶哑的声音诱惑恐吓着我,令我一次次屈服在他的淫威下。而这个时候,我与神圣帝国的争锋也到了关键时刻。也就是那时,我遇见了奥莉薇雅──帝国的女皇。”

在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艾欧的声音不知不觉变的温柔,徐徐道:“不可否认,我爱上了她,但我知道我注定无法得到她,因为我们选择了迥然不同的道路和立场。因为她,神圣帝国一次次瓦解了我的攻势,而在这个过程中我被尤里西思控制的程度和时间也变的越来越多。我经常不能自已的滥杀,而后在清醒时候悔恨不已。我身边的人开始疏远,畏惧我,甚至有人暗地里准备谋反。”

一阵风吹过,艾欧的声音也逐渐变冷:“我镇压了几次叛乱,又杀了不少人,但其中许多人是我在疯狂状态下所为,甚至可以说是尤里西思的意志。我越来越痛苦,却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时候,奥莉薇雅女皇却向我提出了挑战,我毫不思索的答允,唯一的要求是要她陪我先同游大漠。奥莉薇雅答应了我的条件,于是我们两个人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游历大漠,在清醒的时候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而奥莉薇雅也终于发现了这个秘密,她毅然放弃了与我决战的想法,希望能与我联手设法将尤里西思驱逐出我的躯体。”

“所以你们两个人在诸神之殿独处了七天七夜并非决斗,而是在找寻解脱血誓的方法,是么?”我问道。

艾欧点头道:“不错,但是我们失败了。在第七天上,我再次陷入疯狂,将毫无防备的奥莉薇雅打成重伤,逼她只得黯然离去,而我出于尤里西思的意志控制,又将她的雕像毁去。但做完这些,我反而清醒了。”

“清醒?”

“是的,因为奥莉薇雅在拼着重伤的同时也暂时封印了尤里西思,使得我能够获得几天的完全清醒。”艾欧苦涩的一笑道:“于是,我开始真正思考自己的出路和未来。直到今天晚上,我才想通所有的关键,于是才有你的到来。”

“你是怎么办到的?”我问道。

“说简单一点吧,因为时间不多了。”艾欧看眼天色道:“我在暗月之上总共下了两层禁制封印。当你揭开第一道封印的时候,第一道封印的力量被完全释放,打开异空间之门,将你带到这里。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异空间?

我第一次听见这个名词,但是隐然已经明白艾欧的意思。

我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情就是:我回到了二十多年以前的死亡之海!

艾欧怕我不懂,耐心解释道:“所谓的异空间是存在于人类认知以外的另类空间,它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而与我们这个世界唯一的沟通方法就是能量。也就是说,利用庞大的能量就可以打开异空间与现实世界之间的大门,所谓的空间传送魔法本质上说也是这个原理。”

我觉得我的眼前又被开拓出一片广阔的天地,虽然一下子没有办法完全消化,但相信来日必定对我大有裨益。

艾欧似乎看出我已经明白,满意的道:“所以,我就可以和你解释为什么我无法杀死尤里西思。这不仅因为我是他的宿体,更重要的是他这样的神已经达到与天地同寿的境界,他的灵魂永远不会被灭亡。所以,他可以被封印,却不可能被杀死。而所谓的封印,归根结底就是将他的灵魂打进异空间,令他暂时不能在这个世界出现。”

我一怔,心中想到:我,不就是,这样的来到,这个世界?!

艾欧微笑道:“怎么样才能破除血誓,令我摆脱尤里西斯的控制?这个问题使我痛苦了数年,直到今晚我才终于想通其中关键!”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深邃的智慧之光,徐徐说道:“要解除血誓,首先要破灭我自己!一旦宿体不复存在,尤里西斯自然不能继续控制我。而我则可以先一步将自己的记忆和意识输入到新的宿体中,在经历一段时间的孵化以后以另一种形式得到重生。这其实就是魔门千年以来无数人孜孜以求的‘天魔转生’!”

这就是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吧,如果我是艾欧或许也只有这样一种选择。

“虽然现在的我将永远消失,但获得我记忆与意识的人却将成为我生命与灵魂的延续,而这个人必须在我施展‘灭寂之暗’前找到,并且把我的记忆与意识输入到他的体内,等待若干年后的觉醒。而这个人,就是二十年前的你!”

我的心陡然剧震,再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虽然隐约已经知道是这么一回事情,但毕竟是如此的匪夷所思,若非以艾欧这样修为的魔神级人物,也绝无第二人可以做到!

艾欧不待我消化完他的话,继续道:“所以,你就是另一个‘我’,以一种人类无法想象的方式延续着我的记忆与意识的我。我们有着比骨肉更加密切的关系,远远超出血缘的范畴。”

“那么失去宿体的尤里西斯呢?”我问道。

艾欧回答道:“利用‘灭寂之暗’爆发出的能量,我不仅毁灭了自己的灵魂,也将他暂时封印起来。他要想再次出现,至少是二十年后的事情,在这个期间他亦只能在异空间漂浮,积蓄重返现实世界的力量。”

想到心底的那个声音,我继续问道:“一旦他回来,又会以何种形式出现?”

“自然是设法寻找新的宿体,完成他重生的最后一步。但是如果没有人愿意和他签订血誓,他便只能继续等待下去。”艾欧微笑着回答说:“现在,你应该明白自己的使命了──在尤里西斯复活前,找到与他再次订立血誓的人,然后杀死他的宿体,继续封印他。不要以为这个任务简单,因为一旦尤里西斯复活成功,这个大陆将再没有人可以阻挡住他毁灭世界的脚步,而他首先要杀的人必然也是你!”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我似乎知道了自己是谁,但心中的疑云却更加浓郁。

至少,我无法解释心底的那个声音为什么存在?无法解释为什么我对艾欧并没有特别亲切的感觉,更没有关于他的丝毫记忆?

难道说他输入我体内的意识与记忆还没有复苏?

而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魔意──他,艾欧,居然就这样剥夺了我对生命的选择,改变了我的人生,却偏偏要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以为我会被他打动么?以为我会毫无保留的接受这个现实么?

我从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呐喊:“我不是艾欧,我就是我!不要痴心妄想我的命运按照你的设计延伸,我命由己不由人!”

我的心被一片黑暗与寒冷吞没。

第十一章倾诉衷肠

我不是修岚,而是另一个艾欧。

注视着星光下艾欧平静的脸庞,我的心越来越冰。

不是愤怒,不是悲哀,而是一种鄙视与不屑。

我不在意自己原本是谁,但我不会容忍别人──即便是所谓的神篡改我的人生,剥夺我的意志,将我变成一件工具!

风吹在我身上,沙在脚下流动,我却没有感觉。

我只想起那无尽的黑暗,和暗黑中的那丝暗光。

我漠然的说道:“你确信我会按照你的设计去履行所谓的使命,艾欧?”

艾欧摇头道:“不是确信,而是必须。我已经说过,尤里西斯一旦复活必定第一个要杀死你,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令他唯一感觉到威胁的人就是你。所以,除了早一步封印他,你已经别无选择。”

我冷冷望着他,眼睛里充满讥笑:“别无选择?这就是你最得意的地方么?”

艾欧看出我的反应,苦笑道:“我知道你现在心中对我十分不满,但无论如何你已经是另一个艾欧,你的宿命在今晚已经决定而且无法改变。”

我站起身,眺望漫天星斗,悠然道:“这样的结论你下的太早,我不是任何一个另外的人,更不是任谁可以操纵的傀儡。”

艾欧亦站起身道:“好了,我们今晚的聊天到此为止。时间快到了,我们该回去了。”

我知道他指的是暗黑之宫,而我也想亲眼目睹当年那场改变我命运的闹剧是何如上演!

“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夜空了,”艾欧的语气含着淡淡的依恋,徐徐道:“不知道这片星空在二十年后你的眼中看来又是怎样一副景象?”

话音未落,我的身周亮起黑色的暗光,将我们两人包裹在其中,眼前陷入一片迷朦里。

当光芒消退,我和艾欧已经伫立在诸神之殿的中央,背后就是那尊高大的黄金神像。而我熟识的岑寂之轮正平静的摆放在黄金神像的脚边墩座上,宛如正在沉睡。

我举目望去,看见周围还有其他七人,无一不是美丽绝伦的妙龄少女。

这应该就是传说里的魔宫八妃了,只是还缺了一个。

我看到安德莉希雅亦站在其中,不过不是光影而是切切实实的存在。然而,看她的神情显然并不认得我,只用一双明眸紧紧跟随着艾欧的身影。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艾欧环顾诸女,皱起眉头问道。

“主人,请带我们一起去吧!”诸女中身材最修长的一名女子说道,她拥有海蓝的眼睛,白皙的肌肤,更与众不同的是**的双脚居然象鱼鳍一样贴在冰凉的地上。

这应当是海族美女,而且从她的神态来看亦是众女中的核心之一。

艾欧默默注视她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要去的地方是长眠的坟墓,你们青春年少为什么要跟着我?安瑟莉,你不是一直想念着家乡的大海,为什么不回去呢?”

“不,主人!”安瑟莉强忍悲伤,哀切的说道:“我们都已经决定,无论主人去哪里,我们都誓死跟随决不分离!”

“主人,”安德莉希雅说道:“难道您忍心让我们从此度过漫长的寂寞岁月,整日因为思念您而日益的衰老憔悴?”

艾欧缓缓闭起眼睛,低声道:“这些年有你们的陪伴我已经度过了最幸福的光阴,如今也该说再见了。”

一名娇小玲珑的少女突然跪下道:“如果主人不再要我们,就请主人先杀了我吧!”

大殿里陷入一片岑寂,而我就如一个局外人般的存在。

殿中忽然亮起一道光芒,光芒消失时又一名神情沈静的黑衣少女出现在艾欧与诸女的当中。

她宛如冰峰雪莲,皎洁却不可亲近,目光里流动着睿智的光芒。在她的双手中各自环抱着一个繦褓里的婴儿,正神态安详的沉浸在梦乡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蓦然有一种熟稔的感觉,总觉得记忆中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而她却没有看我一眼,只是凝视着艾欧平静的道:“主人,我回来了。”

艾欧微笑起来,说道:“辛苦你了,多洛莉丝。”多洛莉丝微微躬身回答道:“幸好没有辜负主人的期望,我带回了两名婴儿,一男一女,相信能够达到主人的要求。”

艾欧走上前去,轻轻伸出手抚在多洛莉丝右手的男婴头上,一团淡淡的黑光在婴儿的额头亮起,很快延伸到全身。

我的目光也落在男婴身上,顿时觉得他与我依稀有一种血脉相连的亲切。

艾欧收回手,回头朝我微笑道:“他就是二十年前的你了,这样的感觉是否很奇妙?”

我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艾欧又欣赏完女婴,似自言自语又似有意说给我听,喃喃道:“我将把暗月的剑魄封印在这个女婴的体内,并且加持两道禁制,以防止它失去控制。而且,如果想得到它的人若没有解开禁制的能力,即便得到它也终为魔剑反噬。但是暗月的戾气和血腥太重,我惟有将它封印在一个未来的圣门高手体内,以强大的光明力量抵消化解它的戾气,才不至于在将来它重新出世的那天造成大陆的浩劫。”

我静静听他说完,回答道:“这是你为自己准备的又一份醒来后的午餐么?”

艾欧不以为忤,回答道:“更加准确的说是为你准备的,你不是已经找到它了么?”

他接过女婴,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唏嘘道:“这个秘密只有今天在场的人知道,即使这个女婴长大后也不会察觉到暗月的存在。我的两重禁制保护下,任何人也休想找到暗月的存在。只有你,凭借我给予你的记忆和意识,还有我事先输入岑寂之轮中的暗黑能量,你可以顺利的寻找到它。”

他起初的语气十分和缓,神色也极为平静。但是渐渐的,我发觉他的语调开始怪异,声音变的冰冷起来。

我有些诧异的望向艾欧,迎面正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睛。

我的感觉就如同撞上了比寒原更冷的冰山!

那双眼睛的深处,不再是深邃平和的目光,而是渗透的冰冷,不含半点情感的死寂!

而我却又清晰的感觉到它是如此的熟悉!

艾欧似乎没有发觉,他微微笑道:“看你的样子,好象很惊奇是不是,嘿嘿?”

最后的那一声笑充满了魔意,短短瞬间他宛如换了一个人!

“主人!”安瑟莉叫道。

艾欧一怔,眼睛里的魔意更加明显,甚至开始射放出两道幽红的暗光,看上去无比的诡异。

难道说,是尤里西斯苏醒了?

“怎么?”艾欧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安瑟莉刚一开口,艾欧亦象察觉的模样,眸中精光一闪幽红的那点暗光瞬间被吞噬。

他的神情渐渐缓和恢复如常,却苦笑道:“糟糕,他已经开始苏醒。我的时间已经不多。”

他转过头,最后一次看向我,沈声说道:“你已经明白自己的使命了,这将是我们唯一的一次见面。今后一路荆棘,惟有依靠你自己去面对。当然,我会安排多洛莉丝帮助你,但是在你取得暗月以前千万不要暴露真实的来历,否则有太多的人不会放过你。”

这应当算是他的遗言吧?

我不屑的笑笑道:“艾欧,我绝对不是什么你生命的延续。我就是我,亦不需要你任何的帮助。”

艾欧的眼睛深处红光再次徐徐泛起,他低下头注视着怀里的婴儿,嘿嘿冷笑道:“这可能么,我们的命运在今晚就注定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我的意识和思维将会取代你的思考能力,就象如今的我。这是你的宿命,你这一生休想挣脱的宿命──”

在他的话语声中,我的视线逐渐模糊,他的声音也好象是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传来。

“轰──”我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那个声音在回荡:“这是你的宿命,你这一生休想挣脱的宿命──”

黑啊,无尽的黑暗在我的周围蔓延。

死寂的空间里没有一点光亮,听不到风吹过旷野的声音,也听不到自己的呼吸。

──这是哪里?

我想开口呼叫,可是发现自己竟叫不出声音。

我看不见自己的身躯,感觉象风一样的在虚无飘渺的空间里游荡。

真寂寞啊,我痛恨这寂寞,象毒蛇般纠缠着我的寂寞。

有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是地狱吗?

为什么我会到这个地方?

为什么我在黑暗里沈沦?

上一刻,我不是在暗黑之宫中面对着传说的魔尊艾欧么?

恍然间,依稀看见一点光亮,那是一团奇怪的黑色光芒,诡异的闪耀着在遥远的视线尽头。

我看见它了,它仿佛中亦在向我微笑──

我看见它了。

看见自己在一栋小屋里苏醒,身旁是希菡雅;看见自己与安鹭笛在清溪里疯狂的点燃欲火,看见自己在黑旗团的围攻中唤醒灭寂之暗──

看见了圣殿城,看见了在皇宫中与欧利南决斗流淌的鲜血──过往的每一幕在我眼前迅速的重演,好象用了一世的光阴,又似只在刹那。

最后,我看见我与镜月公主在幽暗的冰穴里激情的一吻,而洞外无数的火蝠狰狞的纷飞──

我睁开眼,心中顿时涌起恍如隔世的感觉。

眼前的一切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好象就在上一秒钟。

但我知道,自己已经切切实实的自二十年前的那场惊变中走回。

一吻**。

在这一吻刹那,我竟已超越多少沧桑白云?!

我终于知道自己的谁,但更加强烈的念头却一直抗拒自己去接受。

我亦知道怀中的人为什么会拥有暗月的魔魂,甚至亲眼见到她婴儿时候的模样。

而那个神秘的石屋主人或许就是多洛莉丝──魔族的大祭祀,只不过如今变换了模样而已。

但我依旧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底存在那个嘶哑的声音──魔王尤里西斯?

如果艾欧的天魔转生没有出错,为什么他还潜伏在我的体内?

而更加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如艾欧所说的拥有他的记忆与意识,我始终还是我,一个没有任何记忆,把记忆化成灰烬的人!

唇分,**。

一股冷风吹进我的喉咙,我的意识渐渐清醒。

体内的暗黑能量潮落一般消退,渐渐趋于平静,却油然多了一丝平和。

镜月公主悠悠从我怀里坐起,双颊宛如秋天傍晚的红霞,清澈的秋波里荡漾着一缕涟漪。

原先的疲惫和苍白都一扫而空,眼睛里充满更多的神采。

“天,怎么会这样?”镜月公主羞意未退,全无圣殿高手的模样,却犹如小儿女般的娇憨。

这才是她本来的性情吧,可笑在圣殿所谓的王道修行里不知不觉的被遮盖上一层面纱。

我探手抚摸她吹弹可破的面颊,享受指尖带来的滑腻酥爽滋味,嘿嘿一笑道:“这就是男女间最原始也最真实的滋味,你不过是第一次尝腥的小猫罢了。”

镜月公主的脸更红,娇羞道:“修岚,你这样诱惑人家还不罢休,还来取笑镜月。”

在她少有的娇嗔里我渐渐忘却刚才的那场噩梦,右手却顺势下滑,抚上她从未被人侵略过的胸口圣地。

镜月公主娇躯一颤,嗔怪的扫了我一眼却没有闪躲,任由我的魔掌在她挺拔的蓓蕾上肆意掳掠。虽然隔着几层薄纱,但我的手指依然可以清晰的体味到从她身上传来奇异热力,一阵阵快感刺激着我的神经。

她的脸贴在我的肩膀上,如兰吹气喷在我的耳朵上。

“说来恐怕我自己都不相信,修岚。”镜月公主梦幻一般的声音轻轻呢喃道:“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象前生我们已经见过。明明知道你出身魔门,甚至对于圣殿是一个潜在的敌人,可是我却无法救药的一而再的想见到你。我试图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圣殿修行最讲究的就是忘情禁欲,但我却发觉自己渐渐无法做到这点。”

忘情禁欲,哼,不过是圣殿冠冕堂皇的遮羞布而已。

一边斥责魔门的修为灭绝性情,一边自己以忘情自夸,这岂不是世上最可笑的事情?

我心中不屑的想道,但亲耳听见她的诉说心头又不禁大感舒爽痛快。

“这次我主动请求前往比亚雷尔巡查亚丁皇子的动向,其实内心何尝不是想见你一面?”镜月公主的手在我的胸口画着圆圈,浅浅笑道:“可恨你竟然还当人家别有用心。”

别有用心?

就算她没有圣殿和嘉修也会有,否则为什么偏偏是她?

“人家开始苦忍着不见你,就是怕有今日不能自持。可我终究还是找出借口说服自己,第一次是在群山之城的酒馆,第二次第三次都是在玉河城。这三次见面当中就以第一次最不可恕,否则也不会有今天这样让你肆意轻薄了。”

说着,她的目光扫过胸口那只魔掌,轻轻叹息,且喜且恼,再无往日矜持与冷静。

但是我意识到这只不过是暂时现象,若说她真的已经毫无保留的被我征服恐怕为时过早,何况在她的背后说不定嘉修与圣殿都会为她洗脑。

而我必须得到她,即便抛开她的身份不说,我亦需要封印在她体内的暗月。

暗月,只差一步我就可以成功。

虽然我未曾拥有,但是对于它的威力毫无怀疑,否则艾欧也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

果然,镜月公主轻咦一声,抬头望向洞外微微诧异的道:“为什么那些火蝠都没有飞进来?”

我其实方才已想到这个问题,但更关心的是如何就地正法怀里的玉人。听她提出,于是回答道:“应该是在这个洞穴里存在什么令它们畏惧的东西。”

当然不是我们,可会是什么呢?

我和镜月公主几乎同时一震,目光不约而同落到脚下的无名青苔上。借着些许幽暗光芒,它闪烁着微小的绿色荧光,上面则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为什么我没想道它?

有一句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谚语说:毒蛇出没的地方,必然有解毒的良药。

在这个冰毒火蝠积聚的冰窟里,唯一生长的青苔或许就是它们恐惧的东西。无论是气味还是什么,它的存在就是一个最好的佐证。

再看冰窟的顶端,那些铺满青苔的地方果真看不见一只火蝠,这些悍不畏死的畜生好象偏偏害怕这不起眼的无名青苔。

镜月公主探手小心的摘下一株,微笑道:“应该就是它了。”

我亦取下一株,看了看道:“似乎是一种含有剧毒的植物,不过气味并不怎么强烈。”

镜月公主盈盈起身,将青苔插进衣襟固好,微笑道:“这样我们应该可以出去了。”

此刻她的神态淡雅从容,又恢复先前模样。

一方面纱遮掩住她的玉容,我的心头微微有些失落。

我刚才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她回眸朝我微微一笑,娇躯犹如飞鸟一般跃出冰穴。

“哗──”

数百只火蝠忙不迭的向两旁退去,略显惊恐的飞舞乱窜。

成功了。

一声龙吟,我舒展胸怀,身躯亦凌空而起,手起剑落是两只未及闪避的火蝠。

血雾在面前喷散,我的脑海中却涌起更大的杀机。

幽灵族。

我仿佛已看见沃血的寒原。

第十二章冰熔血消

我的双脚刚落回冰面,祭坛中心的光门象死灰复燃一样亮起,透着幽暗与银白交相辉映的光晕。

库塞与鲍里斯侯爵双双从光门中现身。

但是第一个上前问好的不是我们,而是漫天飞翔的冰毒火蝠。就如同先前攻击我们时一般,数百只最接近祭坛的火蝠闻风而动,卷起一团红云铺天盖地朝两人涌去。

库塞眼睛里凶光一闪,冷笑道:“畜生!”手中的幻紫之瞳“嗡”然而鸣,爆射出一团幽绿雾光,“轰”的一声巨响在虚空中炸开。顿时被雾光笼罩的上百只冰毒火蝠血肉横飞,支离破碎,强劲的能量更震得冰窟四壁的碎冰瑟瑟而下。

在绿光外围的冰毒火蝠亦禁受不住庞大的冲击,身躯不住在空中翻滚,再无方才的嚣张。

“殿下!”鲍里斯侯爵洪亮的嗓音叫我道。

不及回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冰毒火蝠,宛如潮水向两人冲去──闻到血腥的它们变的更加疯狂与凶残。

“!──”

鲍里斯侯爵的射阳镜射出一道碗口大小的光束,接替了库塞的工作──这两人大敌当前也不得不戮力同心了。

库塞乘这工夫微微惊讶的望着我问道:“殿下,这些畜生为何独独放过你们?”

我屈指弹出一道罡风,将附着在冰窟顶上的几株青苔连根拔起,混着碎冰一同落下。

那几株青苔准确的落在库塞和鲍里斯侯爵脚边,原本围攻两人的火蝠顿时象见到瘟疫般散退,只敢在五米外的半空不甘的徘徊。

库塞与鲍里斯顿时领悟,双双取起一株无名青苔别在身上。见到厌人的冰毒火蝠退避三舍,鲍里斯侯爵哈哈一笑,挥掌如刀连劈碎数只,一抒积郁在心中的怒气。

“鲍里斯侯爵,城中情况如何?”我可没有兴趣站在一旁欣赏他如何屠戮这群扁毛畜生,开口问道。

鲍里斯侯爵行至我面前答道:“殿下放心,我已按照您的计策在全城布置妥当,收效十分明显。只要这里的火蝠不再通过魔法星阵进入玉河城,不用到天亮即可大功告成。”

“殿下,那个幽灵族的族长呢?”库塞的眼睛绿光四射,在偌大冰窟中搜索敌人踪迹。

我冷笑道:“他不会走远。”

镜月公主颔首道:“殿下说的不错,那幽灵族长定是要等到冰毒火蝠吸尽我们的精血后方才甘心。”

“斩草除根,”我望着镜月公主道:“若公主殿下见不得血腥,不妨别去。”

镜月公主轻轻叹息,回答道:“幽灵族的人未必个个穷凶极恶,殿下出手时只要惩办元凶便够了。”

鲍里斯侯爵冷哼道:“妇人之仁!”

未料镜月公主不仅没有生怒,反而苦笑道:“侯爵说的是,镜月本来就是女子。”

我当先往幽灵族先前退走的方向行去,那些火蝠在头顶飞舞却不敢再扑下来。

冰窟悠长,整整走出里许也未见出口。一路上尽是冰毒火蝠的巢穴,放眼看去到处都是一团火红,足足不下十万只。如果不是有这无名青苔,即便是大魔师莅临也只有设法闪避。

拐过一个弯口,一道冷风凛冽吹来,远处隐约看见有一点火光。

鲍里斯侯爵精神一振,低声道:“快到出口了。”

库塞哼道:“篝火一边的死角里有两个人,我先去解决了他们再说。”话音落时,他的身形已经无声无息的闪到百米之外,而声音依旧犹如在耳畔响起。

等我们三人来到篝火旁,那两名幽灵族忍者已被库塞顺利解决,连示警的机会也不曾得到。

库塞站在距离篝火二十米远的冰窟洞口,黑塔般的身躯在火光里忽隐忽现,冷笑道:“他们倒是懂得享受,居然在冰窟外搭建了几栋屋子。”

我走到库塞身边朝洞外眺望,黑漆漆的苍穹之下是一片光洁如镜的冰原,四外冰峰丛立,漫天大雪纷飞。

我们所在的这个冰窟事实上位于一座冰峰的底部,而幽灵族人竟然利用巨大的天然冰块堆砌起了六栋小屋──看来他们在这里盘桓已经不是一日两日。

也许他们以为我们绝对不可能逃脱数万冰毒火蝠的攻击,除了在洞口派了两个人望风外,其他的人俱都蜷缩进冰屋里,在外面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镜月公主秀目中秋波流动,徐徐扫视过错落伫立的六栋冰屋,微笑道:“殿下可否侦知那位幽灵族族长的所在?”

我的视线穿越过眼前飘飘落下的白雪,灵觉毫不受漫天寒风呼啸的影响,漠然道:“右首第二栋冰屋,他是我的。”

身影微微一闪,人已融入无边的黑暗与风雪之中。

我有意收敛起全身的生机与能量,更不再用灵觉窥探冰屋以防被对方早一步发现。仅仅瞬间,人已欺身到冰屋旁。

这个时候库塞、鲍里斯侯爵与镜月公主亦各自行动,只待我一出手即发动突袭。

我观察了一眼冰屋的结构,舒展身躯飘到屋顶,在风雪的掩护下即使是幽灵族长这样的人物也未曾有发觉,更何况他也绝想不到我不仅没有丧身冰窟,反而杀上门来。

“轰!”

碎冰飞溅,屋顶被庞大的能量炸开一道缺口,一线灯火自屋中射出。

罡风纵横,杀气四溢。我的灵觉在破顶的一刹那已经锁定了幽灵族长。

由于在族中至高无上的身份地位,这栋偌大冰屋只有他一人独享,连侍从也未见半个。他精瘦的身躯正盘坐在屋子中央的一团羊绒铺垫上,闻声抬眼正对上我冰冷的眼神!

我的脚尖犹如满弓利箭,直射幽灵族长的额头。间不容发中他已来不及躲闪,惟有双掌一翻硬接硬架。

“砰!”

两股巨大的能量迎面相撞,我的右脚被震的一阵麻木,身形借势轻盈的倒飞出去,贴着冰壁滑落在地。

幽灵族长的眼睛里蓝光一闪,一口墨绿色的鲜血漫天喷出,腿下的羊绒铺垫被强劲的能量绞为齑粉,周围的冰面更是破碎一片,无数裂纹象蜘蛛的触角朝四面八方扩散。

但是他的身体却升起一团青烟,钻进了破裂的冰面里,借以躲避我的第二轮攻击。

“冰遁!”我冷笑一声,灵觉迅速破入冰面,搜寻到幽灵族长的踪迹──他正悄悄向摆放冰杖的壁角潜去,没有魔器在手他的实力明显要逊色一截。

我岂能容他取得冰杖?长剑上黑光骤盛,剑锋指地直插冰面。

“叮!”

随着一声金石鸣响,体内的暗黑能量如滔滔江水注入地下,紧跟着“喀喇”轻响,一道锋利无比的剑气破开地下的坚冰直射幽灵族长。

“轰──”

无数拳头大小的冰块溅起,屋子陷入一团白茫茫的雾气里。幽灵族长的身影借着冰雾的掩护自地下冒出,探手抓向冰杖。

但我高大的身躯却出现在他的面前,如山岳一般横亘他的去路。手中的长剑毫无花巧,大马金刀当头劈下,却气贯日月,不可一世!

幽灵族长无奈之下只得发出一道冰盾,身躯在空中竟不需要任何借力象风一样朝侧后飘落。

冰盾幻灭,屋外惨叫声四起。纵然有百余幽灵族高手,但促不及防又失去统一的领导,在库塞等人手中只能成为鱼俎。

“好小子,居然出了‘魔蝠冰窟’,”幽灵族长眼睛里闪烁着幽蓝的光焰,口气却绝对不是夸奖,而是含着无比的怨毒与森寒。

我漠然注视着他,冷冷道:“你原本可以蜷缩在寒原中逍遥一世,却愚蠢的招惹到我。过了今晚,幽灵族的名号将在这片大陆上沈沦。这次你带来的应该是族中的精英,可惜他们再看不到明早的阳光。”

幽灵族长脸上的幽蓝光雾越来越浓,浑身散发着冰寒的魔气,虽然遭受了重创,但气势上依旧强横。

他的口中呼出一团团若有若无的绿色气雾,颜色渐渐转淡,显示出他的伤势正在迅速恢复中。不过,那只是表面,如果要完全平复至少也需一个月,否则我的那脚岂不是太过心慈手软了?

“愚蠢的是你,修岚。”幽灵族长嘿嘿冷笑,用生硬的大陆语回答道:“你到死也不会明白你面对的是何等强大的力量,也不会明白你招惹到它是何等的凄惨。”

“哦?”我不屑微笑道:“阁下如同一条狗般在我面前不停的喘息,居然能够发出如此豪言,我是否应该为阁下的无知鼓掌?”

幽灵族长的脸上浮现诡异的笑容却没有回答,我的心头警讯突起,灵觉已觉察到脚下冰面有一股可怕的能量正蠢蠢欲动。

我故作不觉,一面将灵觉扩张至顶点一面轻松的说道:“而且,阁下不要忘记,是你们先招惹到我。”

“这已经不重要,”幽灵族长的诡笑更浓,异变突生。

屋子里的温度骤然跌降,空中的水气蓦然凝结成一粒粒细小的冰尘,铺天盖地朝我激射。脚下的地面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一道森寒的力量自地下破茧而出!

幽灵族的秘技“冰狱罡锋”!

但我早有准备,在幽灵族长的冷笑声中身躯飘然而起,在空中游鱼般自由闪展,妙到巅毫的避开空气中急速压破而来的冰锋。

周围“丝丝”声不绝于耳,但在暗黑能量的保护下我安然无恙。

在我脚下一道道数米长的银蓝色冰棱破碎冰面,利箭一样射出。

我的目光虽然落在幽灵族长身上寸步不离,但脑海中清晰的看见每一根朝我射来的冰棱,双腿灵动的伸展踢击,准确的将所有攻势一一化解。

幽灵族长却乘机闪电似的向冰杖扑去,眼看他的手就要接触到冰杖,我的长剑却也同时切到。

如羚羊挂角,鱼沈雁落。

黑色的剑光似从地狱中射来,充满杀气的狰狞。

以幽灵族长之强横,亦不敢直拗锋芒,只得不甘心的变招迎击。

无声里,他墨绿色的双手宛如绳索一样贴上剑身,牢牢遏制长剑的呼啸!

一股锐利的冷锋刺透剑刃顺着我的手臂钻向心脏,我的大脑里神经感到一麻却立刻清醒,眼中的精光夺人魂魄,催动强劲的暗黑能量排山倒海般反攻过去。

长剑象一条被卡住七寸的灵蛇,在两道惊世骇俗的力量拉锯中不住震颤鸣响,剑身渐渐弓起,一蓝一黑两道暗色光芒在银色的剑刃上纠缠交织,爆出亮丽的光芒。

“铮!”

长剑禁受不住巨大的冲击力,嘎然碎裂成无数片。我左掌虚拍,卷起一股狂飙,将碎裂的剑刃击向咫尺外的幽灵族长。

他的身体忽然烟雾化,幻起一团墨绿的光雾随着罡风朝后飘去。一枚枚剑刃尖啸着刺透那团光雾,在对面的冰壁上破来马蜂窝一般的缺口。

我右手的剑柄已经炼为粉末,自指缝间散落。抬手一扬,岑寂的冰杖已落入手中。

“你!”

幽灵族长站在另一面墙角,用异常恶毒的眼神盯着我握冰杖的右手,目光中含着几分紧张。

触手温润,冰杖在我的手中。

我隐隐感觉到一股彻寒的能量在冰杖中默默流动,周而复始的循环往复。但握在手里却并未有半点的冷。

“没有用的,”幽灵族长沈声道:“你根本无法召唤冰杖,它在你手里与一根普通的冰棱没有什么两样。”

是这样么?

我的心头一动,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能量正在一点一滴渗透进冰杖。起先冰杖中传来一股抗拒之力,似乎是一种畏惧与瑟缩,竭力的抵御着暗黑能量的侵入。可是转眼这种抵抗便土崩瓦解,暗黑能量欢呼雀跃的涌入冰杖,就象贪婪的老饕不停吞噬着冰杖里的能量,瞬间通透全身。

我的心头涌起莫名欣喜,知道自己的能量已经控制了冰杖。一股股息息相关的魔气从手尖传递到心底,只要心念转动冰杖便可遥遥呼应。

也许,我拥有的暗黑能量是这世间最强横霸道的力量,即便是幽灵族长的冰杖在它的侵袭下也惟有俯首称臣,化为我有。

可笑对方的样子自信满满,尚以为他苦心修炼多年的冰杖绝不可能被我驯服。

一缕暗光在冰杖上忽隐忽现。

好吧,在他被我送入地狱之前先留一个惊喜。

我的嘴角逸出一丝不可琢磨的微笑,暗自加大暗黑能量的注入,令它完全被我的魔气包容再不可能感受到幽灵族长的内息。然后随手将冰杖抛到一边,淡淡道:“给你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

以为奸计得售,幽灵族长嘿嘿一笑,双手一合间一束冰光朝我射来。

我铁拳挥出,正撞击在冰光之上,轰然声中寒气四溢。

我的指尖一阵冰麻,这种感觉迅速沿着手腕朝上攀越,一层银白色的冷霜更是自拳头处向上封冻,力量之强竟然不在射阳镜一击之下。

这样的人物若然冰杖在手,我要解决他怕也不容易。

幽灵族长的身影一闪,冰杖已取入怀中。

一串轻微脆响,我手上凝结的冰霜纷纷坠落,隐约有一团暗蓝水雾腾腾而起。

“修岚,你死定了。”幽灵族长的眼眸里一团兰色光焰闪闪,渐渐凝聚全身的能量。

我当然不能给它发觉冰杖异常的机会,冷笑一声:“未必!”身影如风直逼而去,带动周围的空气一阵呼啸,冰屋里冲荡着漫天的杀气。

幽灵族长尚且自以得计,冰杖一引对准我的来路。

“你?!”

他的脸色一变,自然是这才发觉冰杖已经无视于主人的驱动,投入冰杖的能量犹如泥牛入海,不见回音。

高手争锋,这片刻的错愕与失误足以致命。我的掌风劈荡开冰杖,硬生生轰击在他的胸膛上。

一股摧枯拉朽的暗黑能量澎湃而去,顿时幽灵族长的脸象烧红的金属一般夸张的扭曲变形,全身朝四下以浓雾状扩散,一股腥臭的绿色墨汁却直喷我的面门。

“丝──”

他的鲜血不到我面前便被激荡的罡风蒸发,冰杖也象死蛇一样无助坠地。

但这团浓雾不仅没有飘走,反而迎面朝我吹拂,将我的身体卷裹在其中。

有那么一刹那,我失去了光亮,只觉得四周有一股冰棱彻骨的力量在不断收缩,要将我挤压成尘埃。

我的脑海渐渐被这股冰冷麻木,手足亦被那浓绿的雾光紧紧束缚。

幽灵族的终极秘技──化血毒咒!

这是以死亡为代价而施展的最强功法,我不断觉着自己的身体在下沉,下沉─

意识模糊中,我的胸口突然一疼,一口鲜血仰天喷洒!

“噗──”借着这点点血雨,竟然穿透了头顶的绿雾,射来一线生机。

仿佛自遥远的地狱发出一声怒吼,我的眼睛里点燃了浓黑的光焰,嘴角的微笑竟显得那么冷酷与邪异。

我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哧哧”声中那团绿雾不断的被鲜血吞噬,化作缕缕青烟。

我的双手高高举起,在缺损的雾光中透出我的手指,无尽的能量汩汩而来,我的眼睛越来越亮,足以刺穿这眼前的迷雾!

天空传来沈闷的雷鸣,大地在瑟缩颤抖。风四起,云乱飞,我长发飞扬,直冲无垠的黑夜!

“轰──”

一团电光在我的体内爆裂,周围的空气在一瞬间被抽成真空,温度却攀升到鼎沸,犹如一尊制炼仙器的天地熔炉!

弥漫的冰雪在灼热里熔消,风也被蒸发,只有暗黑色的光在飞舞咆哮──

天雷动!

整个屋宇轰然崩塌,绿色的浓雾被暗光毫不留情的吞噬,惟剩下那支冰杖尚在熠熠生光。

“噗──”第三口鲜血喷出,在空荡荡的虚空里消融。

我倚天伫立,宛如一尊桀骜的魔神,用冰冷的目光穿越过世间所有的黑暗,冷冷的,注视着苍穹之下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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