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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绝色坊(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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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她的名字传遍大街小巷。

“碧笙姑娘美貌如仙!”

“碧笙姑娘琴艺高超!”

“碧笙姑娘是绝色坊最美的女子!”

“碧笙姑娘遍体幽香,胜过天香坊的任何香粉!”

不绝于耳的赞叹声扑天盖地而来,听她弹琴的人越来越多,一首曲子从十几两渐渐涨至上百两,听曲子的人仍络绎不绝。

然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林云那一双神奇的妙手。

他会为她挑最好的衣裳,为她梳最美的发髻,为她配最好的香粉,为她画最美的妆容。

他眼光独特,见识非凡。

坊内姑娘们都扮浓妆时,他反而为她上淡妆,坊内姑娘们都爱素色时,他反而要她穿艳色衣裳。数日下来,坊内的姑娘们纷纷效仿她,却仍然赶不上林云多变的性子。

如往日般,她早早便到了素颜居。

林云依然一身白衣,倚在榻上慵懒而惬意,看到她进门时悠悠道:“这世上有永恒不变的爱情吗?”

她低头微笑,难掩脸上的娇羞,柔声道:“公子,我相信有。”因为相信,所以她愿意苦苦等待,皇天不负有心人,贾尉已经来找她了,此刻正在等她。

林云叹道:“希望你可以一直相信到最后。”

她点点头,坐在妆台边让林云梳妆。

林云双手放下她的长发,轻笑道:“今天想梳什么样的发髻?”

“当年初见时,我并没有梳发髻……”她喃喃,又补充道:“只是披发。”

闻言,林云手中的玉梳轻巧地将头发对中均分,左右两侧各一半,又在额头中间缀以细致的珠链,她将镜子摆正,“好了,你看看,是否满意?”

她临镜而照,乌黑长发垂泄而下,额间珠光闪烁,眉目淡远如画,依稀如当年。

“公子妙手,碧笙岂会不满意!”她起身正要拜谢却被林云阻止,“时候不早了,该去清瑟居了。”碧笙连连点头,匆忙走出素颜居,冷不防地,身后传来林云的叮咛:“有时候,流言并非空穴来风,请姑娘谨记。”碧笙言谢,匆忙走向清瑟居。

碧笙缓缓走进屋内,凝视着他,两年不见,他的容貌沧桑了不少,双眼无神,眉角依稀可见皱纹。

“贾郎。”她轻声唤道,一如当初的深情。

贾尉眼里忽地亮堂起来,奔过来抓着她的手,就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碧笙,终于见到你了。”他抓紧她的手,眼神热切。

“贾郎……”她眼眶一热,“你不是上京赶考了吗?”

“碧笙,我愧对于你。”他垂首道,“当年因为路上耽搁了,错过了考试的时日。”

“无妨,你回来了就好。”她淡然一笑。

贾尉将她抱在怀里,对她百般关切,询问着她这两年来的一切。

碧笙潸然泪下,将这两年的卖艺生涯娓娓道来。

贾尉皱眉,那些事情无非是她坚守他们的承诺,两年来苦等他归来,这样的话语他平日里听得多了,早已没有最初的喜悦,可是一想起此行的目的,他仍强颜欢笑,哄了她几句,让她为他弹奏一曲,碧笙笑盈盈地答应,他起身为她倒茶。

碧笙素手拨起琴弦,望向他的眼神柔情似水。

贾尉笑着将茶水递到她眼前,亲自喂她喝了下去,因他动作过于迅速,碧笙呛地吐出水来,贾尉连忙道:“我再帮你倒上一杯,这次不会让你呛着了。”

她淡淡一笑,心里叹道:“他还是跟以前一样细心。”

贾尉又倒来一杯茶水,细心喂她喝下,一连三次,她一曲尚未弹完,已喝了四杯茶水。

他的手渐渐移到她的肩上,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碧笙,你会不会觉得有点热……”他的气息迎面吹来,她羞红了脸,没有答话。任他将她抱上床边,没有妄动,只听得他在耳边轻声道:“碧笙,你要帮我……”他还没说完,门被踢开,两名衣冠楚楚的男子奔到床边,色眯眯地望着她。

她认得他们两人,一个是赵无垠,一个是钱三,两人都是镇上有名的无赖。

“你们想做什么?”她惊惶起身,抓紧了贾尉的手。

赵无垠望着她淫笑道:“碧笙姑娘,贾尉输了我们一百两银子,如果你陪我们睡上一觉,这笔债就算了!”

碧笙如受雷击,望着贾尉惊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贾尉面有愧色,将昨晚之事娓娓道来。

昨晚,他在不二赌坊输得身无分文,正要离开时却遇到赵无垠与钱三,起初赢了两人不少银两,后来不知怎地,数把下来,却输了两人三百两。

“你祖业丰厚,怎会还不起三百两?”碧笙疑道。

贾尉闷着脸不说话,一旁的钱三嘻笑道:“碧笙姑娘,贾尉他家徒四壁,何来的祖业丰厚!”说话间,他双手伸了过来,她慌忙挥开他的手,退至一旁。

赵无垠与钱三相视几眼,怒问贾尉道:“你不是在她茶里下了春 药吗?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碧笙踉跄了几步,脸色苍白,望着贾尉悲道:“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贾尉面有愧色,央求道:“碧笙,你就陪陪他们,以后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啪”地一声,她甩了他一巴掌,冷笑道:“到了如今,我还会信你吗?”

贾尉脸色忽变,扣住她的双手,厉声道:“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今天你都要陪他们!”话罢,他朝两名男子使了使眼色,两名男子手忙脚乱地扯去自身的衣裳。

“住手!”只见一名张贵生拿着扁担站在门口气冲冲道,“快放开碧笙姑娘!”

正裸着上身的两名男子拳头捏得嘎嘎作响,望着那张憨厚的脸笑道:“这不是那个卖豆腐的吗?怎么,你也看上她了,要不,我们一起玩玩?”

张贵生推开两人,望着贾尉怒道:“快放开碧笙姑娘!”

贾尉冷哼几声,鄙夷道:“凭你一个卖豆腐的也敢命令我,做梦!我偏不放手!”

张贵生的扁担就要挥了过去,蓦地,背后猛挨了赵钱两人数拳,贾尉也扑上去揍他。

他的鼻孔流出了血,乌青着眼眶望向碧笙,“碧笙姑娘,快走啊!”话罢,他的双脚、双手牢牢绊住三人。

那一瞬间,碧笙望着那张老实而朴素的脸终于动容。

她这半生飘零,曾遇翩翩公子,原以为此生可以伴至终老,岂知,到头来不过是一场一厢情愿的痴梦,他人的骗局,而那名默默遥望她的人,偶尔会说话的憨厚男子却为她挺身而出,瞬间,她眼泪簌簌落下。

然而,贾尉三人已将贵生绊倒在地,不知哪来的勇气,她扑了上去,护住他道:“别打他了!”

话音刚落,门外一柄扇子飞进屋内,划过贾尉三人的脸,顿时,三人脸上皆有一道血痕,三人正想破口大骂,却见林云拾起扇子,冷声道:“三位,花管家已经叮嘱过了,碧笙姑娘卖艺不买身!”三人还未回话,只见一只美如白玉的手轻晃晃闪过,紧接着,他们已经飞出了门外,两名下人将他们抬了出去。

碧笙扶起贵生,道:“多谢林公子。”

林云轻笑,扇子轻点贵生身上几处穴道,惊道:“咦,伤得不轻啊,这下没有半身残废,也要一辈子不能磨豆腐了!”

“林公子,我会一直照顾他,直到他的伤痊愈。”碧笙急道。

林云拍拍贵生的肩膀,挑眉道:“碧笙姑娘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呢?”

贵生捂着肿痛的脸,诚恳道:“碧笙姑娘,如果你不嫌弃,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林云“嗤”声轻笑,“哦,你不是也照顾你母亲一辈子?”

贵生红着脸,道:“碧笙姑娘,我不会在乎你的过去,你愿意嫁给我吗?”

碧笙满脸泪水,感动得连连点头。

林云归还了碧笙当时与绝色坊签下的契约,还派无衣送上了伤药。

两人千恩万谢,携手而去。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林云喃喃道:“但愿他们以后幸福快乐。”

无衣讪笑道:“一定会的,我们好不容易演了这一出好戏,危难关头试出贵生的真心,贾尉的虚伪,他们以后会更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

晚上回山庄的时候,林云跟素雪讲起坊里的那个爱情故事,素雪听得入神,最后竟是泪眼朦胧,怜悯道:“碧笙姑娘真是可怜,无依无靠,又碰上负心人,幸好最后有个好归宿!”

林云晃了晃了炉上的香气,唇边莫名扬起的笑意有些耐人寻味。

“若没有那一百两的债务,那个素净,不施粉黛的清纯女子会固执地守着爱情的谎言一辈子,也许会错过今生真心对待自己的人,白白蹉跎了一生。”她叹口气,心头莫名地烦躁起来,索性打开花窗,阵阵凉风扑面而来,月华如霜,清辉遍布四周,连白衣也染上一层霜色。

“有些人,明明近在眼前,却千里迢迢去寻找。例如碧笙,若她稍加打听一下,贾尉住的地方与翠红楼只隔着一条街,他平日爱扮翩翩佳公子,很多青楼都流传他风流好色,好赌成性,偏偏遇上固执的碧笙,傻傻地守着当初的承诺……”蓦地,她神色一顿,默然不语。

素雪失神地望着月色下的林云,飘逸的长发飘扬,沉静的面容如美玉般无暇,清冽的眸光映着月下那一片水光粼粼,宽大的白衣随风飘飘,衣袖扬起间,竟有一缕淡淡的花香。

“公子看起来像月下的仙子……”她喃喃。

“丫头,你说本公子像个女人?”林云眸光深邃,带着几分玩味打量着她,“不如晚上我们睡在一起,然后……”林云的笑容邪魅,双手靠在她肩上,素雪吓了一跳,后退几步,“公子,我先下去休息了!”她一溜烟似地逃出了风雅居。

“真是胆小的丫头啊!”林云轻笑一声,回首仰望夜空,那朦胧的月影里仿佛浮现了他的身影,随意束起的长发随风飘扬,一双浅蓝色的双眸微澜,唇边的笑意仍然温暖如春风。

固执如李碧笙,在最后可以及时醒悟,而她呢?

戴着一张面具,女扮男装,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活着,最后仍然忘不了他吗?

这三年来,她成功地躲过慕容山庄的调查,成功地骗过了所有人,却骗不了自己。

那个人一直深藏在她心里,起初想起恨意难平,后来想起只有嘲讽。

那个人也曾山盟海誓,也曾温言软语,最后竟是刻骨铭心的背叛……

她看着手腕上的血线,只剩下一年多的时间了,再多的计较已经无济于事了……

她只希望开心地走完最后这一段路……

“慕容风澈,但愿我们永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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