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决裂(1 / 1)
白无常喝一口药,就一口酒,美名其曰用酒送药。那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没喝完,满满一壶酒倒先见了底。
马面在一旁急道,“哪有这种喝药法,您要为自己身子着想。”
他笑道,“这药太苦,不吃酒怎么喝得下去?”
自他给轻都下了“蚀”,这药便天天离不得,“蚀”的反噬任何生灵都不得小觑。轻都一天不死,他的爱魄便一天回不到体内。缺一魄是暂时的修为损失,但如果轻都的“蚀”被解,他的爱魄消失,那他将永远残缺爱魄,成为一个无爱的冷漠无常。
“大人……”马面望着出神的主子欲言又止,他本不是多嘴多舌的跟班,此刻却不得不提点两句。
薄昼问,“你想说什么?”
“您其实给黑无常大人下的不是‘缚’,”马面用他慈祥的马眼看着薄昼,“您既然用爱魄做了轻都‘蚀’的毒引,又何苦抽出一丝爱魄绑在黑无常大人体内。万一她爱上别人,您岂不是要日日夜夜受万剑锥心之痛?”
“你越来越聪明了。”薄昼半真半假赞一句,拎起酒壶才意识到壶已空。他抛给马面,“去酒窖再装一壶。”
马面不情愿的转身。薄昼扬起的唇角拉下,眼眸黯淡,万剑锥心哪,不知什么滋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便是他活该。
忽的剑光在他眼前一闪,薄昼闻到桃花的味道,躲闪的动作滞了滞,那柄桃花剑顺势送进他胸口。
血比桃花的颜色更艳。
“你赌我会爱上夜还是不会?”花夜冷冷看着他,剑向前再刺进一分。
薄昼扶着桌子站稳,“你知道了。”一开口吐出暗红色血液,在白色衣襟上绽放如花朵。他想过花夜或许会给他一巴掌,或许会骂得他狗血淋头,或许会砸了整个明殿。万没想到她会杀气腾腾,一剑刺得毫不留情。
花夜真的生气了。
她拔出剑,没有再说第二句话,决绝的离开冥间。薄昼不会死,顶多两天下不了床,她那一剑刺得很有分寸。马面和他的对话花夜听得一清二楚——爱魄,并且有一毫爱魄系在她身上。
她爱上别人他便受锥心之痛。
她拿出集血瓶念一句口诀,剑上的鲜血系数投进瓶子中。看吧,她果真是没有情根的人,盛怒之下理智还如此清晰。
花夜回到轻都养伤的地方时,那家伙正捧着一碗药喝得不亦乐乎,洞里居然摆了一束野花,生机勃勃。
她狐疑的看着他。
轻都擦了擦嘴角的药汁,异常热情的说,“我现在非常热爱生命,满怀希望等待你凯旋而归。”末了温柔的叫道,“花夜夜,情况怎么样?”
她忽然觉得他的样子很温暖,眼眶微微红了红。然后轻都狐疑的看着她。
“我看你一直非常热爱生活。”她坐在轻都床上,脸看着墙壁,把他的凤羽被踢倒墙角。轻都正要警告她不要弄脏他的东西,忽见她一副疲惫样竟忍了下来。
花夜意外,“你还真委曲求全。”她将身上的装备一一解下,陈列在床沿。她是黑无常,自然都是些锁魂链、困魂囊、囚魂袋、斥魂鞭之类的东西。
“你想干什么?”轻都远远站开,他没有忘记自己现下是个魂儿。
“不干什么,如果我发现你有为非作歹的趋势……”她甩了几下鞭子,爆出凌厉的风响,再加上她冷笑几声,恐吓的架势十足。
恢复法力的花夜有那么点黑无常的威严,可惜轻都不是普通人类,他是魔界的九殿下。“我哪敢再黑无常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音调高扬,很像嘲讽。
“我是瞎子。”她冷不丁冒出一句,沉默的盯着洞顶。
有点反常。轻都走近她,“你没事吧?”
花夜看他一眼,忽的将头挨在他的肩膀上,在轻都目瞪口呆要推开她时她轻声说,“就一会儿,让我靠一会儿。”
轻都伸到一半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所措的僵在那里。
她看上去犹如春天里最后一朵桃花,孤独的绽放。她沉静的样子,莫名的叫他心里不舒服。他不想让这种感觉继续侵蚀他的心,于是拍她的后背,“你不会无功而返吧,我可是一直看好你。”
过一会儿花夜好似才听到他的话,抬起头说,“你的毒引是薄昼的‘爱魄’,必须用月老煤田中的情苗做药引。”她挥手,叫轻都跟上来。
“去哪里?”
“找月老啊。”
“你以为天界是冥间,你想去就去?”南天门日日夜夜有守卫,戒备森严,就算是千年苍蝇精也飞不进去。轻都有种压错宝的感觉,把性命教在她手上令人堪忧啊。
花夜重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都都,找月老不一定要去天界。你呢,平时除了杀人放火之外还要多关心关心时事。月老很早以前就在人间办了一处姻缘会馆,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会馆中兴风作浪。”
轻都黑着脸跟在她身后,“不要叫我都都。”
“我只有觉得你弱智时才叫。”花夜冲他做个嚣张的鬼脸,“我本来不知道你有这个弱智的名字,你做梦时告诉了我,我当然要好好利用。”
她说完兀自笑了起来。
“很好笑吗?”轻都奇怪的看着她。明明笑得那么欢畅,眼底却是一点笑意也无。她好像逼着自己笑似的。
花夜摇摇头,“不好笑。”
轻都默默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问,“你两次救我喂我吃的丹药是什么?”他将话题转移开来。
“百酿。”她随意答到。
“百酿?”轻都却是提高声音,脚下的步子一缓惊讶的问,“你给我吃百酿?吃了两颗?”
百酿乃上古灵丹妙药,这世间总共不过十二颗,珍贵得很。虽不能增加修为,却是性命攸关之时的救命丹药。
黑无常凉凉打量他,“你难不成嫌吃得少?”话语间不是不知道百酿的珍贵。
他的声音陡然间柔和,望着前方,“花夜,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快死了。”
轻都诧异的扇了一下睫毛,雪白的长发微微波动,好长时间没有说话。他侧头看着花夜心事重重的脸,差一点说出“需不需要帮忙”之类的话。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他在心中默念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