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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三十五章 谁爬谁的过墙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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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的,广西布政使就来这里和太子哭穷,说什么存粮不够,什么银钱已有了亏空,若还是如此下去,便是逼着他上折子请罪辞官了。鸾歌冷冷地望着那摆出一副小人嘴脸的布政使,面寒如霜。

朱祐樘也望着布政使,却是面色淡然。他静默了半晌才道:“既是如此,那便停了放粮吧。”

众人皆愣。他却挂着笑道:“正如大人所言,广西无存粮亦无银两,百姓更是苦不堪言,值此情境之下,若本宫仍令大人放粮赈灾便当真是本宫的不是了。本宫自会亲笔休书一封,着锦衣卫快马加鞭地赶往京城递与父皇,向父皇言明实情。父皇素来体恤下情,若是知道真相竟是这般,定不会罪责大人的。”

布政使的嘴角抽动了两下,讪讪地笑着道:“殿、殿下,臣不敢劳动殿下更不敢因此等小事惊动陛下,若是殿下不嫌臣过于无能,还请再给臣一两日的期限,容臣去筹措些钱粮来。”

朱祐樘道:“如此甚好,本宫原也不想就此事惊扰父皇的清净,毕竟桂之灾事乃需由你我二人合力方可平缓度过,若是本宫刚刚来到地处便向父皇求救,未免显得本宫无能更会显得大人你办事不力,处事不周。”

布政使皮笑肉不笑地道:“殿下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待他告辞离去后,鸾歌才不解地问:“殿下不是有一百二十万两赈灾银吗?为何不用,却要与他这般耗费心思地打太极?这位布政使根本就是个奸猾小人,殿下何必平白让他记恨了去。”

却不料,朱祐樘笑道:“我没钱啊。那一百二十万两都还在染玉手中,我是一个铜板都没有带过来。”

鸾歌冷冷瞥了他一眼,“殿下这故弄玄虚的本事倒是越来越高超了,这次又是想怎么玩儿啊?”

朱祐樘笑道:“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我哪里就能将那些银票大张旗鼓地拿出来用?那不是静等着让父皇拿我的错处吗。”

鸾歌转着眼珠想了想,一拍手道:“刚布政使不是哭穷吗,不如就借着这个由头,让染玉的人将银票换成粮食送来,就随便说是哪个大富贵的人家捐出来行善的。这不就结了,功过都与殿下无关,却也能做个平安太子。”

朱祐樘笑着揉揉她的头,“小狐狸精。你若是再长个几岁,只怕到时我也被你算计了去。”

鸾歌皱皱鼻子,“我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看殿下这副样子,想必是心中已有了计较。”

朱祐樘笑意加深,捏着她尖翘的下巴,“还是你最懂我。”

鸾歌在心中冷哼一声,腹诽道,最懂你诡诈奸狡。

朱祐樘手上使力,重重捏了她一下,“不许在心里骂我。”

鸾歌揉着下巴,无语地望着他。见他悠然地拖起她的手,道:“可还记得前几日夜间,我说过,我要陪着那写信之人过两招,如今,万事具备,我们便出场与他唱一出好戏吧。”

鸾歌问:“那人到底是谁?”

朱祐樘道:“到了城门口你自然知道。”

城门口仍然是有官兵守卫的,虽开着城门却仍是不许人随意进出。只是二人来到近前之时却发现城门之下一片吵闹之声,守城的四五个兵士被七八个精壮汉子围在一起,看那剑拔弩张的架势,似是离动手开打不远了。

“我们要见汉阴王,快去将王爷请来,若是耽误了事,看你们可还能保得住这项上的人头吗。”

鸾歌抬头看着朱祐樘,以眼神相询,朱祐樘勾起唇角,眨了眨眼。鸾歌蹙起了眉,写信之人竟是汉阴王吗?她想起当日他们二人策马独行之时,太子说过,此举是为了要困住汉阴王,查出幕后指使之人,她当时只以为他是因汉阴王是万贵妃的人而要防患未然,今日看来,他是已握住了什么证据?

一声冷哼由二人身后传来,随后便闻一低沉的男子呵斥道:“吵什么!王爷岂是尔等几个小民想见便能见到的?”

二人回首望去,见来人正是当日放他们进城的尉官丁大雄。

丁大雄迈着大步行来,经过他们身旁时竟然特意停下来细细打量了他们几眼,朝着他们点了点头。再走到那一群人的面前,他冷冷扫视了两圈,道:“怎么,看这架势,几位壮士莫不是想动武了?”

那几名精壮汉子更不甘示弱,纷纷抽出手中的刀剑,口中愤愤地骂着。丁大雄嗤笑出声,“我丁大雄还真是不怕横的,怎么着,要上家伙?众位,若是真动起手来,不管我们这几个人是死是活,你们都会成为反贼逆匪,哼哼,几位可是想明白了?”

那几人相互递了个眼色,有一个高挑精瘦的中年男子向前跨出了一步,对着丁大雄抱拳当胸,道:“这位官爷,我见你也是个刚硬的汉子,与这几个废物不同,就与你说上一说,你且听仔细了。”

丁大雄嘿嘿冷笑,“说。”

那人道:“我们几人本是被我家主人派遣来送粮的,因我家主人与汉阴王有故,在我等临行前还特意嘱咐了,此次前来,定要我等亲自拜见王爷且呈上我家主人手书一封方可回返复命。怎知,到了此地竟是不让我们进城,难道说这送上门来的粮食还有往外推的道理吗?我们原也是好言央告,他们这几个小兵却恶言相向,若非如此,我等也不会在城门前这样闹将起来。”

丁大雄道:“虽说是如此,可是尔等也要知道,王爷可不是想见便能见的,不过,既然你家主人与王爷有故,且尔等又带了粮食前来……”他伸着脖子使劲瞅了瞅那些人身后不远处的十辆大车,咽了口唾沫,“我看这样吧,尔等在此处稍安勿躁,且稍等片刻,我去禀告给布政使,请大人做一定夺,如此可好?”

那人回头看了看自己这边的几个弟兄,见他们都点头应允了,才转回头道:“如此,便有劳了。我等在此恭候。”

朱侚淇看到他们之时似是小小吃了一惊,急行了几步却见太子朝他摇了摇头,他脚步一顿,遂转了个弯向那几人面前行去。

布政使与朱侚淇站定后,开口问道:“尔等是何人啊?为何在城门口吵闹?还不如实招来。”

仍是那个刚才说话的男子上前跪拜行礼道:“大人,草民等是奉了我家主人之命,前来广西给汉阴王送粮的。”

布政使凝眉望向朱侚淇,“王爷,这……?”

朱侚淇道:“你家主人姓甚名谁?为何要送粮给孤?”

那男子道:“回王爷话,我家主人姓卓,单名一个沁,字染玉。这里有手书一封,请王爷过目。”

旁边自有人接了过去,朱侚淇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书信展开来看了,却也不知那上面写了些什么,只见他拿着信纸的双手有些微的颤抖。

他抬起头,舔了舔嘴唇,说道:“各位一路辛苦,先将粮食运送至仓房再由人安排了歇息吧。”声音中犹自带着颤抖。

布政使斜眼瞥了他一下,命令道:“丁大雄,你安排人运送粮食,另,再着人安排几位壮士在驿馆中休息。”

丁大雄领了命去不远处安排了,这边却见朱侚淇恨恨地将信纸揉捏成一团攥在手中。朱祐樘掩着口轻轻咳了两声,朱侚淇的身子却是抖了抖,转头看了过来。朱祐樘也恰抬起头来刚好与他对视,他似是想说什么却在张开嘴后又咳了起来。朱侚淇的喉结耸动了两下,借机错开了目光。

“王爷,这些人是……?”布政使问道。

朱侚淇讪讪地道:“故人的家丁。”

布政使又道:“王爷的故人倒是个大善人,竟是为广西送了如此多的粮食来。下官今晨还在对着太子殿下抱怨,广西现今已无银两更无食粮,正自犯愁却哪知就来了送粮食的,真乃雪中送炭啊,早知如此,下官就该当在府衙之内坐等而非去惹殿下不快了。”

朱侚淇轻哼了一声,“大人身为封疆大吏本就该为百姓操劳、为朝廷分忧,似这等筹粮之事自是不该去烦劳殿下操心。”

布政使呵呵一乐,道:“王爷所言极是,想也是因此王爷才会告知了那位故人,广西的百姓若想过活是如何的艰难,要那位送了粮食来的吧。”他一展袍袖,双手抱拳道:“下官该当好生相谢。”然,观他倨傲的态度,又哪里有半分的谢意。

朱侚淇摆了摆衣袖,“小王受不起。”

布政使又不阴不阳地笑道:“王爷过谦了,连太子殿下都无法可施之事,王爷却能如此举重若轻地化解了,而且尚能做得如此人神不知隐秘非常,不争锋不抢功,贤德至此,王爷若再自谦说受不起,那便是打我的这张老脸了。”他说这话时,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眼神数次从太子身上扫过。

朱祐樘仍是低低地咳嗽着,似是全然没有听到这二人的对话更没有觉察到他们之间微妙到有些诡异的氛围。

朱侚淇脸色已有些难看了,却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得阴沉着脸道:“大人既然坚持,那么小王也只好愧领了。”

布政使长躬到底,道:“下官代众百姓谢过王爷,下官即刻便回府衙之内拟出奏折,着兵丁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向我主万岁言明王爷的善举,为王爷请功。”

朱侚淇道:“不必了吧,大人如此做法又将太子殿下置于何种境地?此处自有殿下维持、做主,大人督促下属各官员做好治灾养民之事方才是正职。”

朱祐樘却在此时不咳了,说道:“二位皆说的有理,上折子为汉阴王请功一事本当由本宫和布政使分别来做,方能显出我等对此事的重视。”

朱侚淇听闻却是惨白了一张脸,双唇抖了又抖,“殿下,这,这并非是小王所为,实乃是,是那位故人,他心性良善,闻得广西有难便自出银钱买了粮食送过来,实在与小王无半点关系。”

“哦?”朱祐樘的眼神望向朱侚淇攥着信纸的手,“那么,汉阴王的那位故人,又是如何得知你在此间的呢?”

朱侚淇的额上已冒出森森冷汗,“小王,小王不知。”

鸾歌突然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出了这许多的汗,可是身子不适吗?”

朱祐樘也似才发现一般,奇道:“这般流汗,可是病了?快些着人找来大夫瞧瞧。”

身畔的太监掏出绢帕为朱侚淇擦净了额上的冷汗。他垂头道:“谢殿下关怀,小王只是身子虚弱,立在这烈日之下难免有些不适,却是不妨事的。”

“哦……”鸾歌拖长了声音,点点头,“我还道是因王爷看过了故人书信,心中感怀所致呢。”

朱祐樘仿似来了兴致,问:“汉阴王,你何故将书信揉捏成团?本宫原还想要来看看,以便在给父皇的折子中一并嘉许了。哦,适才本宫听闻,你那位故人姓卓?名……,名什么来着?”

朱侚淇咬牙沉默半日,方道:“殿下,对这位卓姓之人不必在意,他本是欠了我许多银两的,现如今用了粮食偿债而已。小王心中是气他拖欠了经年才还而且竟是用如此方式,这,说到底还是借我之花献我佛,用了小王的银钱给他脸上贴金,他倒是平白做了好人却让小王我有苦难言。”他说此话时,已是一派平和,神态更是自然已极。

朱祐樘点头道:“原是如此啊。”他沉吟着,“那本宫这请功的折子倒是难奏了。”

鸾歌适时地开口提醒道:“殿下,不若这样吧,就对陛下讲是汉阴王捐出了银两来赈灾。如此,既不让那姓卓的奸计得逞,又可给王爷请了功。”

朱祐樘喜形于色,“嗯,如此甚好。”

朱侚淇的额上又是一层冷汗。“小王不敢居功,实在是被人算计了,如此丢脸之事,殿下还是莫提了,就算小王求殿下开恩了。”

朱祐樘佯作生气,“汉阴王这是说的什么话。若不是这些新运来的粮食,本宫当真是无法解这广西的燃眉之急,到时候,只怕父皇必定降罪。本宫这储位坐不坐得住都难说,现今本宫终于可以安心了。说起来,本宫应当承你的情才对。”

朱侚淇似已有些站立不稳,勉强笑道:“临行之时,皇上与万娘娘都几番叮嘱小王要多多帮衬着殿下,可这一路之上小王都未能尽得些许绵薄。今日之事也算是误打误撞,好歹不负皇上与娘娘所托。”

朱祐樘笑得纯良,“父皇与万娘娘的一片苦心,本宫自是清楚得很。也多亏了汉阴王你这一路上的各方筹谋。”

朱侚淇的周身已有些微的颤抖,鸾歌能看到他正自咬牙克制。她不禁暗暗冷笑,汉阴王,和太子斗心机,你终究是太嫩了。如此局面之下,看你要如何跟万贵妃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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