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掷剑(1 / 1)
圭提出的办法,是最能体现天意的一种。
据传很久前,族中的巴氏兄弟为着国君之拉争执不下。于是他们约定,掷剑于石穴,能中者,奉其为大君。后来,果然立中者为君,众姓皆以臣事之。
这个典故,就叫做掷剑为王。
不要以为丢个剑是很容易的事。那石穴位于贡山的深处,离它最处的石崖,尚有数丈之远。再加上山中常年云雾缭绕,想看见它都很难,更别提把几尺长的剑正正当当扔进穴中了。
所有人都相信,这是上天替我们选择王的方式。
羊岩果然没有拒绝,他实在太想证明自己的合法性了。
圭与羊岩将各带五名随从,同时从山下出发。如果他们没有被猛兽、泥石流、火山爆发和各种意外弄丢了性命的话,第三日的早上,我们就会知道老天爷比较偏爱哪一个。
族中所有的人,都会在山的这一边,观看掷剑的结果。
雄雄火光中,族中最年长的巫师跳起祭神之舞。求山神保佑我族选出位德才兼备的王者。羊皮铜鼓咚咚响起,献给神的牲畜被当场屠戮。圭和羊岩也割破手腕,将血滴在美酒中。巫师沾着那血酒在他二人头上画上祝福的咒语。有了它,高高在上的神明才会对凡人网开一面。
奇怪,嬷嬷怎么不来?我心中微有不安。
圭的剑是青色的,而羊岩的剑则刻意染成红色,以示区别。我很鄙视后者的品味,辟邪么?你自己那张脸就可以了,浪费。
羊岩的身边是五名膀大腰圆,身强力壮的勇士。这里面,有三个是族中有名的神箭手。我冷笑,这小子是打着让人替投的主意吧。而圭只随便点了包括小铎在内的五个心腹同行,因为他自己就是族中武艺最强的。
等一下……我又数了数他身边的人,他他他居然不准备带上我?
没等我冲到他面前要求掺一脚,绿覃姐就捷足先登,呜呜咽咽地扯着圭的衣袖不撒手。圭没有捏额角,他的目光越过绿覃如云的秀发,落在我身上。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我老实地呆在原地,和仰慕他的女人们一块儿,眼含热泪挥手帕为他壮行。
笑话,我和她们是一个物种的么?
圭皱眉,抿了薄唇死死盯着我。要知道我最怕他这种表情,实在太像生气时的师傅了。
我不情愿地别开眼。
羊岩踌躇满志,看向圭的目光里,尽是杀意。而凛咧的风吹起圭宽大的袍袖,在巍峨的贡山面前,他的气泽就象随时能被吞噬掉。
这种感觉让我害怕。
于是,在圭和羊岩进山后,我半刻也没有犹豫,偷偷离开了大家的视线。
我觉得跟上圭他们一定不会太难,于是没有带九霄来。可仅仅过了两个时辰,我就在地上发现了半干的血迹。肯定是羊岩那小子动手了!
辨了下方位,我疾跑了很久才听到林中传来兵器撞击的声音。跑到开阔处一瞧,远远两个人正打得欢快,其中一个被另一个的短刀死死扣在地上。
小子,在神圣的贡山打架,没事干的小气天神会报复你们的。
咦,那人背影好熟。我托着下巴正寻思,忽然拿短刀的被对手擂了个跟斗,朝我这边儿抬起了脸。
闪着幽光的面具……
面瘫竟然还没死?我摘下弓箭,瞄准他的咽喉……等等等等,旁边那个我竟然也认识。他虽赤手空拳,但出手迅捷、招式精纯,丝豪不逊于面瘫。
强盗头子,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我心里有点乱,箭尖刚一抬,小武那厮已经看到了我,他略有凝重的表情绽开,“哎,真巧。”
面瘫则左手一记勾拳打在他脸上,真悲剧。
小武哈哈大笑,拭去了唇边的血,蛮不在乎地评价,“你力气没了?手可有点软。”
面瘫冷笑着丢开了刀,“是么,你来试试?”
“好啊。”小武整了整凌乱的衣襟,扬声道,“请!”
……你们两个,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啊。我重新瞄准了面瘫,高声喊,“住手,不然我射烂你的狗头。”
面瘫从鼻孔哼了哼,瞥了我一眼,糅身扑上继续厮杀。
“咻!”
面瘫闻声,动如脱兔地缩身。
“我说,你也太狠了,还真射……”小武望着从鼻尖飞过的箭苦笑。
第一枝箭从面瘫的肩膀上擦过,第二枝第三枝同时射出,怒指他的前胸和眉心。
白光乍现,直取要害!
连珠箭,也是师傅教给我的绝技。他说,阿好,你绝不能让敌人有喘息的机会。否则,死得就是自己。
所以,鬼寐将军,你可以去死了。
面瘫只来得及格开一枝。而我的另枝箭像朵沙砾上盛开的花,诡异地插在他的眉心。
“啪”地轻响,他青面獠牙裂的脸开了条缝隙,随即断成几块跌落尘埃。
我瞠目结舌,稚嫩的心灵饱受惊吓。
那是张堪比桃李,色如春花的脸庞。英眉,妙目,高鼻,薄唇。殷红的血,尽染额间。
“你……女扮男妆?”我冲口而出。
散发着寒意的丹凤眼骤然失了焦距。
他晕了,而且是被我的大实话弄得热血上涌,活活气晕的。
鬼方国的大将军,原来长得跟朵花儿似的,不知道有没有人信。我好奇地伸出了手指头,想去碰碰那张倾国的脸。打死我也不信,男人能长成这样。
“不用试了,”小武拦住我,“他真的是男人。”
“呃……”我有点不好意思,“那还等什么,把他砍成三段好啦。”
小武没有搭话,我方醒悟自己的手还被他握着呢,赶紧用力一挣。奇怪的是,以我的力气,居然挣不脱。
他皱了眉,“你的手……”
我的手?哦,除了疤痕,就是老茧的手。
我晒笑,“强盗头子,你想笑就笑好了,我的手是丑了点,但扇起人来还挺好用。”
他抬起眼,定定地望进我的双眸里去。
我被他瞧得发毛,这小子想什么呢?我又不欠他钱,就是不想做他老婆而已。何况,我是不想做所有男人的老婆,于他伟大的男性尊严无损。
他察觉我的窘态,终是放开了我的手,忽地低低一笑,“你又救了我的命,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不……”
他没等我说完,已自顾自地道,“以身相许好了。”
你不气死我就难受是不是?我大怒,“姓武的,还是那句话,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他哈哈大笑,“逗你呢,别动气。这样吧,不论你进贡山想做什么,我给你当跟班,捧个人场好吧?”
“不用!”我鄙夷地瞪他,“离我远一点。”
“这样吧!”他说,“你支持哪个当王,我一定举双手赞成。”
这年月当强盗的,都属耗子的?耳朵恁尖。“不是我选,是老天选。”
小武又笑了,“阿好,你那哥哥可不是相信天意的人那。”
“……阁下对我的家里人还有什么高见?”我恶狠狠地问。
“有啊,”他不知死活地答,“你是里面最可爱的一个,可惜不肯嫁给我。”
我怒极,“你就不能不提这事?”
“不能!”他答得大义凛然,“你以为我为何要千里迢迢跑到贡山来?这就叫做妇唱夫随。”
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