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章（1 / 1）
那一天晚上，我住在天涯的新家里，还是同一个房间。
但我们并没有发生些什么，理由很简单，因为我还病着。天涯抱着我睡，我蜷缩在他的怀里，心里像渗了蜜糖一样。
第二天我起床的时候，天涯已经醒了，他枕着臂膀低头注视着我。
刚刚起床的我还有点懵懵懂懂，呆呆地看着他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在看啥？”
陆天涯笑了笑说：“没什么，起床吃早饭吧。”
“哦。”
吃完在饭后，天涯因为不用上班，闲着无事，就先开车送我到医院复诊，完了之后就回家。
坐在医院里，鼻子里满是消毒药水的味道，难闻得想让人吐出来。我挨着天涯等挂号，寻思这要不要问他学校BBS帖子的事情，可又怕他会不开心，所以还在犹豫着。
“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你那样子藏不住心事。”天涯握住了我的手，笑道。
“你说的，那我就问咯……”我抬起头，“你有看前天晚上学校BBS的那张关于你的帖子吗？”
“有，怎么了？”
“那上面说的事情是真的吗？”
天涯点点头，“是真的，我的确是被辞退了。”
“你想说，我离开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我真的做了一些泄漏公司机密的事情？”天涯低头地看着我，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开心的痕迹，“遭人怀疑是无可厚非，清者自清。”
“那解雇你的师兄老板吗？”
天涯愣了愣，然后点头。
我想这才是最让他难过的地方吧。
“其实我已经有自己的打算了，不用担心我。”天涯揉了揉我的头发，“我和罗帆打算自己开一间小公司，还有几个合伙人，过几天就准备筹划了。”
这时候，轮到了我看医生，而天涯在外面等我。
当我看完了医生出来，天涯却不见了人影，我翻出手机才看见他发了一条讯息给我，说有急事先走了，让我自己一个人回家小心。
我只好自己一个人在医院了挂了一个小时的点滴，随后又接到了爸的电话，通知我明天要到甄选会面试。
挂完点滴后，我到了爸的酒店找他。他给我说了一些面试要注意的问题，还很用心的给我模拟了一边面试现场。看着爸着急的样子，我的压力不自觉又多了一些。
忐忑地过完了一天，我仿佛又回到了高考前的那一个晚上，那张紧张和期待的心情相差无几。因为不仅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更重要的是身上背负着许多人的期待。
因为昨天晚上早睡，所以第二天起床精神显得特别好，我翻开了手机，发现昨天晚上天涯也没有给我打电话，估计是要开始忙了吧。
乐玲给我做了一顿元气早饭，又亲自操刀给我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好让我给主考官一个完美的第一印象。
早上十点钟，我到达了面试的酒店，在门外我就看见了在等我的于枫。
他的出现并不让我惊讶，因为于叔叔也希望自己的儿子有更好的前途，摆着这样的一个机会，不去尝试的就是傻瓜。不过也幸好有于枫陪着我，让我放轻松不少。
面试的地点在酒店的会议室，我看见陆陆续续地有人进去，又有人出来，手心开始冒汗了。于枫看见我这样紧张，也开始将冷笑话来开导我。
我对冷笑话一向都是不感冒的，想起了爸爸期待的眼神，我也只能勉强的笑了一下。
“方草，你看。”于枫忽然指了指我们对面的那个穿着西装的人。
那男人长得特别矮小，估计和我并排站着只知道我的心口处。但他现在正一个人面对这墙壁喃喃自语些什么，神情特别的愤慨激昂。
“他怎么了？”
“让你看看，给你找回些自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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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黑线，有你这么把自己的欢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咩？
“别小瞧人家，这叫人小志气高。”
“好，那你看看那个。”说着又指了指斜对面的一位带着黑框眼镜，两颊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暗疮。他似乎知道了我们在注意他，迅速抬起头用那宽度仅次于ATM入卡口的小眼睛回了我们一个凌厉自信的眼神，身后仿佛有万丈红光在照射，给人一种根正苗红的感觉。
能用一个眼神达到这样的境界，这也是个人才啊= =。
我默默地擦了一下汗，回头下了一个评语：“其貌虽不扬，扬帆亦远航。”
于枫用更佩服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这时候工作人员通知说轮到我，于枫在下一个，于枫鼓励了我一下，然后就把我推进去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会议室的门，打量了一下周围，里面开了三盏灯，其中一盏就是正对着面试者。
我先给他们问好，然后才坐下来。
灯光照射到我的脸上，我想我的每一个表情他们都看的清清楚楚。
昨天爸就和我讨论过会场布置的问题，果然不出他所料，这房间容易给面试者造成一定的压力，然后看他在这样的氛围下还能不能保持头脑清醒。
我的脑中又浮现了爸逐渐苍老的面容，和炽热的期盼的眼神，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开始用英文自我介绍。
接下来就是提问的环节，爸说过回答不用太急，语气放慢点，给自己有思考下一句话的时间，这样才能回答得有条有理。
终于问完了五个问题，面试结束，我上前去和每一个主考官握手道别，暂时可以松了口气。
开门出去的时候，我碰上正要进来的于枫，他让我先去楼下餐厅等他，我给他加油了一下，然后才转身离开。
五星级的酒店果然大得不像话，走廊转来转去老是让人找不到北。
正当我徘徊在第五个分岔口之间，后面一声：“小姐麻烦让路。”让我重新找到了希望。
我赶紧让开，然后两个人抬着一副油画从我身边经过，我当机立断地扯住后面那人的衣服问：“帅哥，餐厅在哪？”
那两位工人好心地给我指了路，我循着他们的方向寻过去，终于在一条走廊的尽头找到了那间传说中的餐厅。
看着“宴会厅”三个字，我留下了感动的热泪。
可是当我推开门，却发现里面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宴会厅里面连一张饭桌都没有，中间倒是隔了几个屏风，上面到挂上了油画。
我擦……
怎么那么像画展啊……
我囧囧有神地抬头，宴会厅上的红底黄字的横幅赧然写着：“第十五届MA杯得奖作品展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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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默地关上了门。
“小姐，怎么又是你？”
转身看见刚才的那两位工人，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又走错路了，然后重新打开门好让他们进去。
他们俩估计对我认路本领的强大也感到无语了，唯有扬起两排小黄牙说姑娘好运，然后从我的身边经过，让我注意到了他们手上的那一幅油画的署名，居然是5318！
难道这个他也得了奖？
我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宴会厅，想看一看这个5318究竟是何方神圣。
会场里面的大多都是油画，其中5318的画便放在了颇为显眼的位置。我对美术的认识不深，也就是小时候学过一点素描，但那都是远古时候的事情了，现在对美术方面的涉猎，基本上就是来自于岛国那啥……嗯，你懂的。
在5318的那么多的作品中，最惹人注目的是一副放在正中央的画，那面积，想让人忽略它都很难。
画里面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她的背后有一扇窗户，阳光撒在了她的背上，将她的长发染成柔和的栗色。女孩正弯腰握着穿了舞鞋的脚腕，长发遮住了她大部分的脸庞，但发丝间却可以她面带痛苦的咬着嘴唇。
我的心里嗑噔了一下，这画面，让我有诡异的熟悉感。
这校服不是我的高中校服咩？
校服裙上的蝴蝶别针不就是爸送我的十六岁生日礼物咩？
这画上那个因为练习扭伤了腿，跟老师赌气又跟自己赌气的女孩不就是当年的方芷缈？
我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巴，隐隐中猜到了什么事实。
许墨阳，你是不是来了？
我还没有从震惊中疏缓过来，身后便响起一把声音，还是像以前一样清越，但却多了一份沉稳。
他说：“渺渺。”
这一刻，我好像没有了回头的勇气，泪意不停的积蓄，是因为怀念还是因为怨恨，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总以为自己早就已经放下了，但在这一刻，还是忍不住回忆起以前曾经历过的一切。
包括甜蜜的，和痛苦的。
如果回忆能够选择，我宁愿帮你留住最美好的一面，就像定格烟火绽放的瞬间，永远也看不到流火销落，掩埋在幽深的夜空中。
“渺渺。”他又喊了声，轻轻地，我听不出他的情绪。
逃不掉了，逃了三年，终究是逃不掉的。
我镇定地转过身去，重新看见那一张熟悉的面容时，眼泪差点就要缺堤。
墨阳比以前更加消瘦了，脸上没有因为牢狱之苦而变得混浊，颓废，一如从前般的干净，温润。这样的人，在那样的地方，是否会显得格格不入？
站在他面前的我，看着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墨阳走前了一步，拉近了我们彼此间的距离，他想伸手牵着我，却被我下意识地躲开了。
“渺渺，我回来了。”
我退后了一步，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嗯，啊，是啊，回来了。”
墨阳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转瞬即逝，当在我眼里确是一个突兀的存在，让我无法忽视。
“你过得还好吗？”
未等我回答，旁边边走来两人，一个拿着摄像机，一个拿着话筒：“请问您是那位得奖的监狱画家5318吗？”接着就围在了墨阳的身前，隔开了我和他。
他带着礼貌的笑容点了点头，大方疏离，而他的眼神始终落在了我的身上。
这一刻，我心中有些庆幸。
庆幸几年的牢狱之灾并没有改变他的本质，他依然是我记忆中的那样美好恬静，一如初春的晨曦，温暖而不刺目。
我想这就是离开的时候了，现在的我，和现在的他，各自的人生不会再有重叠。或许他曾经翻起我心中的波澜，但那也只是曾经。
我有我的广袤，他有他的辽阔，就像眺望天空与大海，看似重叠在地平线上，其实早已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