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1）

今生今世（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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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夜。岳家军大营外。

身着水蓝色裙衫的寸心站在一身玄衣的杨戬身边，杨戬唇角噙着笑意，直视前方奔出的岳云。

“今日月色明媚，难得他没有望月。大约……是因为那个孩子吧！” 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面轮廓，寸心心里舒服了许多，看向岳云的眼神中加深了笑意。“什么也不必想了。反正，明日就是最后期限。我，会远离杨戬的天地。”

岳云和一名红袍金甲的年轻人已经迎上前来，极为热情地将二人引入大营。

寸心见到那红袍金甲的年轻人，原本还有些低落的心情瞬间愉快起来，险些便笑出声来。

杨戬见她那强忍的表情，仔细一看，也有些忍俊不禁。

原来那金盔小将的形貌活脱脱便是一个敖春与小金乌的综合体，心知这必是韩彦直了。

想想倒也合理，若按天庭和东海的辈分排起来，小金乌和东海八太子还是这韩少将军的叔父和舅舅。不知那小金乌每日巡游天际时，若是看到这韩彦直，会不会再度情绪激动，冲将下来，那可当真吓煞众人！

正走神间，面前已经围了一群年轻将官。岳云赶忙一一介绍，红甲的是狄雷，青甲的是严成方，金甲的是何元庆，还有那白底金花纹衣袍，一脸狂傲之色的陆文龙。杨戬抱拳向众人一一致意。众小将一路热闹，来到庆功宴主营。

杨戬见正中间一位白袍金甲的中年将军，器宇轩昂，三绺长髯飘洒在胸前，举手投足间还带着一派文雅之气。料到必是岳云之父，精忠大帅岳飞，遂抱拳致礼。行伍之人，没有过多的虚礼，寒暄几句，便即落座。

小校们斟上酒来，岳飞举杯，共庆此番大捷。

寸心端杯呷了一口，只觉入口辛辣，后劲绵长。心道这岳元帅虽然简朴，却是爱兵如子。酒不算是佳酿，却醇厚，菜绝非珍馐，但简单实在。这种平淡简朴的生活是自己从来未曾体会过的，而杨戬似乎很享受。

杨戬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知道这酒极烈，原本护体玄功足够化去酒力，可是他并未运起玄功，因为他很想醉，地面上皎洁的月光让他想起了很多事。只可惜二郎真君原本酒量就好，醉，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觥筹交错间，陆文龙端杯走过来。大声道：“少帅曾言，杨先生枪法神鬼莫测，文龙也是用枪，不知可否赐教。”

杨戬环顾四周，那几员小将虽未开言，但神态间也是跃跃欲试，心知这群初生牛犊，年少血热，碰上高手哪里肯放过。忆起昔年伐纣的戎马生涯，不禁微微一笑，当下也不推辞，扬首向岳云道：“应祥，借长枪一用。”顺手将墨扇递于寸心，撩袍走入场中。

岳云奉上长枪，退回座位。杨戬枪尖点地，甚是随意的站着，陆文龙却是心下一凛，心道果然岳云所言非虚，当真是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丝破绽（草头忍不住爬出，抚额：陆大公子，您要是能找出破绽，就可以去西天抢孙大圣饭碗了）。

杨戬见陆文龙神色凝重，心中暗笑自己大约把这当做伐纣战场了，怎么跟凡间的将领叫起真来，随即不着痕迹地露了个破绽。陆文龙一眼瞧见，嚷了声：“得罪了”，提双枪攻上。杨戬单手挽了个枪花，顺势卸去双枪力道，闪身与陆文龙战在一处。

今生今世（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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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云在一旁瞧得分明，杨戬表面上凝神以对，实际上宛如闲庭信步，倒是陆文龙的步法两个回合之后便早已乱了。

回头看到左侧严、狄、何几个摩拳擦掌，心痒难耐的模样，不由笑道：“别忍了，一起上吧，文龙兄不会怪你们的。”这几个得了岳云许可，立即取了兵器，一拥而上，齐攻杨戬。

得知寸心与母亲有旧交，挤到她身边闲话家常的韩彦直看得瞠目结舌。他知道岳云并非鲁莽毛躁之人，但是现在这样，未免对杨戬的身手也太有信心了。

寸心看出他的疑惑，拍了怕他肩膀，温言道：“不妨事，你若是手痒，也可以上去试试。”

“真的可以么？”韩彦直望向寸心和岳云，见两人皆是肯定地点点头，便也提枪加入战团。

寸心饮尽杯中之酒，压下笑意。这些少年人心思纯净，不愿以众凌寡，磊落襟怀实在可取。不过，若是杨戬在他们手中输个一招半式，那天庭众神将，只怕多半要投了弱水，撞了南天门，无颜苟存三界。

正思量间，场中的切磋已然结束，杨戬气定神闲，众小将却个个额角见汗。韩彦直兴奋得冲着岳云直嚷：“好功夫，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岳飞早已起了结纳和为国求贤之意，方才挑战的众将个个是岳家军中翘楚，以多击少竟然未能胜出毫厘，又见杨戬不怒自威，气势浑然天成，若能为国所用，何愁不能收复失地，还我河山。

正欲开言，杨戬已擎杯过来，低声道：“元帅明知不可为而为，杨某佩服，只是杨某还有别的责任，所以要辜负美意了。”

岳飞见杨戬神色坚定，不便强人所难，便满饮了酒，一笑而过。

此时，小将们拥过来敬酒，杨戬看着这一张张年轻的面庞，仿佛看到了伐纣之战的哪吒，天化等人，也不推辞，酒到杯干。

酒酣耳热之际，何元庆一时兴起，望见天空中鸿雁飞过，便取了弓箭要射下来给军士们加菜。

杨戬伸手拦下，言道：“今宵乃是团圆之夜，难不成要鸿雁缺了家人？”

何元庆闻言点头称是，正欲将弓箭放下，旁边年纪最小的狄雷咕哝了一句：“箭已上弦……”

杨戬猛然醒起，军中风俗，箭在弦便不可不发，回囊不详。正欲暗运法力变出些物事让何元庆射猎，好卸去众人心结，心口忽地微微发闷，喉头也有些腥气，心头发沉：“近来发作地愈发频繁了，幸好今日来此之前寸心迫我吃了丹药。” 念及此，忍不住望向寸心，见她正被韩彦直黏住叙谈，心下稍安。

杨戬将杯中余酒灌入喉中，压下喉头猩甜和心口的闷痛，伸手接过何元庆手中弓箭。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杨戬眼角余光扫过寸心，瞥见她眼波似水，正向自己这个方向望了过来。心念微动，不知不觉间神目法力悄然渗入箭羽，弓弦张满，五指微松，羽箭划破天际，如流星一般，直奔皓月而去。

众将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大家一拥而上，轮番向杨戬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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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寒宫。

嫦娥凝望着落下的琼花和别在玉树上的羽箭，默然半响。

片刻之后，转身遥瞰人间那灯火通明之处，那玄衣的卓然男子和他身侧蓝衣翩然的清丽女子，释然一笑：“杨戬，三公主。嫦娥早已深知，皎皎明月，也不过如这天地一般，是你二人千年之恋的一幅背景。”

今生今世（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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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仙镇。流枫客栈。

岳云帮着寸心将看起来酩酊大醉的杨戬搀入他的房间坐下。寸心见夜已深了，便送岳云出门。

临别之时，寸心想起酒宴上听韩彦直说起官场诸般丑态以及岳云所承受的不公，忍不住劝道：“你一身本事，何不从此仗剑江湖，过些快意日子。何苦受这腌臜苦闷。”

“多谢姨母关心，”岳云淡笑：“既然上苍赋予岳云保家卫国的能力，岳云便无权逃避。”

“官场险恶”，寸心对这个神似杨戬的孩子充满好感，执着地劝道“只怕你壮志难酬。”

“无妨，应祥在世一日，便当护佑大宋百姓少受刀兵之苦，若是真到了那一日……”岳云目视远方，容色清越，“姨母，应祥知道，您和杨叔叔不是凡人……”

寸心默然，心道怪不得杨戬对他另眼相看，这孩子果真机敏过人。

正欲答言，只听岳云又道：“或许您和杨叔叔已经得知应祥的命数，希望能够避免一些事情的发生。可是应祥不在乎，如果真到了不能再护卫这大好河山之日，应祥也了无遗憾。那时，我便要去寻一个人，我知道，她一定会等我……”

寸心目送岳云飘然远去的背影，不禁鼻酸。

回到房中，见杨戬背对着她，摇摇晃晃斜靠在桌旁，便绞了帕子欲为杨戬净面，不想被杨戬捉住左手。正要挣扎，却听杨戬低哑地唤了一声“仙子，别走。”登时身子一抖，怔立当场。

望着似乎已经醉得站不住的杨戬，寸心清泪自眼角滚落。心里如针刺一般，“你的心里，果然还是惦念着那清冷仙子……不过，无所谓了……寸心是龙族，没有来生……没有机会在某个地方等着你……所以，也没有奢望……”

抹去颊侧的泪水，她咬了咬唇，已经有了决定。踮起脚尖，在他左侧耳垂处印下一吻，而后倚入那熟悉的温暖怀抱中，纤手环上他的脖颈。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让我最后再自私一次……让我拥有一份回忆……即使，你爱的是别人……”

醉眼朦胧的杨戬指尖微颤，撩起寸心的青丝别在耳后，菱唇覆上她玫色的樱唇，环住她的纤腰汲取她口中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