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蔷薇之恋（1 / 1）

她不能理解这命运，要她遭受如此痛苦。所以，她要把苏小薇锁在身边，让苏季恒的唯一血脉也感受这痛苦折磨的生活。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她的恨有增无减，然而她却感觉到了疲倦。这样痛苦的生活，是这样让人疲惫。

她从超市走回家中，看见苏小薇笑着迎她进门。她撇开了脸，不去注视那张明媚得过分的脸。她把菜放在餐桌上，便扭开了客厅里那台极破的电视机。

苏小薇走过去，很自然地提起菜，往厨房走去。从来都是这样。苏小薇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开始做家务。到上初中的时候，已经包揽了所有做饭打扫的家务。

孟桐看着苏小薇身后左右甩的头发，头一次感到了些许不忍。

终究，她也是一个母亲。

她不是没有爱过苏小薇。然而每一次她计划好一定要对苏小薇和颜悦色，当她看见苏小薇，那痛苦的往事潮水般向她涌去。霎那间，无法阻止的愤恨倾泻而出。

她不知道，这样的纠结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她年华已逝，唯一拥有的，就是依旧爱着她的苏小薇。

假期的生活是平淡的。苏小薇不想闷在家中，决定帮孟桐工作。孟桐当年是大学生，却由于中途怀孕而退学。她起初当上一个初中的语文老师。后来由于她整天酗酒，连上课也是醉醺醺的。有一次，她甚至无法控制情绪，当众扇了学生几耳光。学生的家长不依不饶，孟桐就被开除了。后来每一份工作都毁于孟桐的酗酒和冷漠。到现在，孟桐只得在餐馆洗碗维持生计。

从小就做家务的苏小薇对洗碗这样的劳动再熟悉不过。她飞快地上手。老板也开始对这个话不多却异常勤快的小女孩有了好感。他甚至向孟桐要求，让苏小薇过去打工，可以给她高一点的工资。而孟桐却隐匿着自豪和骄傲感，故作冷淡地说，“我女儿正读大学，将来是当律师的料子。现在不过是暑期社会实践。”

听到‘我女儿’三个字，苏小薇心里又有着小小的温暖。而繁重的体力劳动，让她暂时忘记了那一段被践踏的爱情。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刻，苏小薇的脑海中，才会出现那张模糊的脸。好在，一天下来疲惫不堪，她很快便会入睡。

一天下班回家，苏小薇在路上看见一只小黑狗躲在一截栏杆后，探头探脑。它高昂着头，似乎想要截力看清前面的景象。苏小薇有些奇怪，她赶了几步，跨过那道栏杆，看见一只毛色纯白项圈上带着蝴蝶结的小狗在草地上踱来踱去。

这年头，连狗都开始偷窥了吗？

苏小薇僵硬回头，却正好对上小黑狗的乌溜溜的黑眼睛。它神情凶恶，似乎在说，‘你要敢多管闲事，小心我的尖牙’。看罢，小黑狗还龇牙咧嘴了好一阵子，试图展示那‘锋利的钢牙’。

苏小薇不为所动。小黑狗也不理会，高傲地一扭头，向远处窜去。

哪知，啪地一声，那小黑狗就这样死仰八叉地摔倒在地。

苏小薇嗤一声笑出来，又连忙向小黑狗跑去。

苏小薇笑着戳戳它的头，“居然还敢偷窥。。。”

小狗埋着头，懒得理会笑得分外张狂的苏小薇。

“你偷窥它几天了，要不要我为你们牵线？胆小鬼？”

小狗愤怒回头，怒斥苏小薇的趁人之危。

“真可爱。”苏小薇下结论到。

小狗又一次展示‘锋利的钢牙’，愤怒抗议，不要用可爱来形容它！

“不至于吧，到现在还站不起来，你是不是个男的？”

小狗陷入无语的境地，他明明是个公的！

苏小薇戳了戳小狗干柴一般的四肢，“不是吧，这年头连狗都开始流行骨感美了。可是小狗，我不得不打击你，你瘦成这样，一点都不好看！”

小狗垂下头，欲哭无泪。它明明是饿成这样的。况且，它要再一次重申，他是男的！没有男的要追求骨感。。。。

苏小薇这才注意到，小黑狗的眼睛虽然精神，却有着明显的疲倦。体态似乎也很酸软。

苏小薇从包里掏出剩下的面包，叹息道，“这年头，连一只狗都这样有心机了。想吃东西，直接说就好了，我是那种很刻薄的人吗？”

小狗汪汪叫了两声。

“停。。停。”苏小薇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原来你根本就不会说话。对不起，我无意触犯你。。。。。。。。。”

“狗本来就不会说人话！”小黑狗怒瞪着苏小薇，挣扎着决定离开。只是它爬了两下，又跌倒在地上。它嗅了嗅面包，又看看苏小薇，然后便一舔一舔地开始吃面包。

苏小薇看了那边，发现那只小白狗依旧在那里徘徊。她在一旁数落到，“我说你这狗，你色胆也太大了吧。明明都快要饿死了，还要跑到这边来偷窥母狗。”

小黑狗忙着吞咽，犹豫着，要怎样才能让苏小薇知道它有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人生信条。

苏小薇看看表，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又拿了几片面包放在小狗面前。走了两步，突然又不忍心。她回过头，又看着那条小狗。刷拉拉把地上的面包都捡起来。

小狗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这个女人真的小气到这种地步，要把它吃了一半的东西抢回去？

苏小薇道，“留你在这，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我估计以你好色的性格，呆会看美狗就这样被车撞死了也不知道。而且你又饿成这样。再说了，要是你留在这里，你又要跟众狗乱来。你是狗，所以你不知道，滥交会导致艾滋病。不过估计以你的智商也无法理解什么是艾滋病。你算碰上好人了，跟我走吧。”

小黑狗拼命挣扎，表示它的强烈不满。它一点也不想和苏小薇一起回去。它呆会还要跟他的梦中情人去表白。

苏小薇走到家门口，这才想起，孟桐讨厌所有动物。小时候，她在街上买了一只小鸭子，带回家，哪知还没进门，便被孟桐骂了几句。那天孟桐刚好喝了酒，看着苏小薇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模样分外恼怒，就那样抓起那只鸭子，扔到街对面。苏小薇眼前刷地一黑。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敢带动物回家。

苏小薇在门口徘徊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走进门去。

一打开门，发现孟桐正围着围裙，正在擦桌子。孟桐从来没有整理房间的习惯。即使是地板脏的污迹斑斑，她也是视若无睹。

苏小薇当即一惊，走过去，夺过孟桐手中的抹布，焦急问道，“妈，出什么事了？”

孟桐不动声色地拿回抹布，淡淡道，“我看桌子有点脏，就擦了一下。”

“可是。。。。”苏小薇还想说什么，却看见孟桐的视线定在自己怀中。

苏小薇吞吞吐吐，“妈，我觉得这只小狗挺可怜的。我想把它养在家里。。。。。。”

孟桐只是盯着那只四肢乱挥的小黑狗，并不说话。

“妈，我知道你不喜欢宠物。我保证，每天不让它乱跑。准时给他洗澡。让它知道在指定位置大小便。。。。”

“我没有意见。”孟桐冷冷打断道，“我只是觉得，它似乎不太愿意。”

苏小薇大惊，眼睛看见依旧在撕咬她衣服的小黑狗。那黑溜溜的眼睛还愤怒地瞪着她。爪子把她的衣服抓出一道道的裂缝。这狗！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苏小薇怒从心起，举起手，作出要打它的模样。

迫于苏小薇的淫威，小狗安静下来。却依旧用眼神表示愤怒的谴责。

晚上，苏小薇和小狗在浴室中展开了人狗大战。最后，苏小薇以体型上的绝对优势，完胜小黑狗。

小狗被洗过之后，身上的皮毛有着淡淡的沐浴露清香。毛色也是乌黑发亮。由于疲倦，它软软地趴在苏小薇怀中。苏小薇抱着狗，安然入眠。

她是有私心的。她想要有一个人陪伴，有一个伴侣让她来爱。

齐杉气急败坏地跑上楼梯。他已经给陈晖打过无数次电话了。可那电话机要不就是没人接，要不就是被拿起来之后没有一点声音。齐衫大概能猜到陈晖的做法。他多半是把听筒就那样放在桌子上，然后一个人在那边发呆。

大力地敲了敲门，发现房间内没有回音。齐杉气急，用脚用力一踹。只是却忘了这是坚硬的防盗门。他捂着脚，把陈晖骂了半天。

这天，孟桐去上班，苏小薇一个人呆在家里，看着小黑狗懒洋洋的趴在地上。由于苏小薇给小黑狗规定了门禁，晚上五点之后不许出去随便找女狗朋友。失去了狗生目标的小黑狗顿觉疲惫。它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体重以指数的增量迅速增长。直接导致体型的扩张。

电话铃响了。苏小薇顺手拿起电话，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却没有声音。

难道是孟桐忘了带什么东西。她从来不喜欢承认自己的丢三拉四，每次找东西都是闷不吭声。

苏小薇试探着说，“妈，你要什么东西。我帮你带过去。我现在也没事。”

然而，电话那头依旧是一片沉默。

苏小薇有些疑惑。

难道是他？手里的电话一抖，就这样跌在地上。

她盯着那个听筒，没有勇气去拿起它。

是他吗？

和陈晖在一起的时光，从来没有从苏小薇脑中褪去。她是爱陈晖的。她一进大学，就爱上了陈晖。虽然那只是最卑微的暗恋。她爱他，所以她不舍得忘记那些美好的回忆。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痛苦的部分，慢慢品尝那虚假的爱恋。

小黑狗汪了几声，又跑过来把话筒叼给苏小薇。

见苏小薇并不去接，它又蹦跳了几下。

这么久，他应该已经挂了。苏小薇拿起听筒，慢慢靠近耳边。然而，却听到两声轻轻的咳嗽。

难道他病了？苏小薇心里一紧，飞快问道，“你怎么了？”

那边似乎楞了楞，终于才轻笑了两声，声音有些沙哑，“你终于接电话了。”

苏小薇只是沉默。

“只是感冒，并不严重。你不要担心。”

“我没有担心。”

苏小薇捏紧了拳头说，“有事吗？”

“小薇。。。”

“如果没事，那我就挂电话了。。。。”

那边突然飞快说道，“我想要补偿你。”

一时间，窗外的蝉鸣格外刺耳。

苏小薇说，“有什么好补偿的呢？根本就不需要补偿。你愿打，我愿挨，合作结束，就是这样。”

“我知道你恨我。我不奢求原谅。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好。”

“托你的福，我现在不知道有多快乐。”

空气仿佛也哽住了了。难言的沉闷在空气中蔓延。那声声蝉鸣，仿佛是闺阁中女子的伤心垂泪。

“小薇，我们连朋友都不能作了么？”

他想跟她做朋友？恋人化为朋友，这真是最悲哀的结果。

苏小薇一字一句地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想我不需要了。”

然后，她重重将听筒按上电话。

她不能和他做朋友。只要一靠近他，她就会爱上她。她想要付出更多，也会想要索取更多。她没有陈晖那样完美的控制力。

反正，她一个人。。。。。也已经习惯。

孟桐的安宁没有保持太久。她又开始酗酒。房间里堆满了酒瓶，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酒味。她又醉醺醺地去上班，结果打碎了一地的盘子，终于又被老板开除了。

苏小薇不得不开始找工作。她们家，几乎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而孟桐依旧是没有节制地买酒。

每次喝完酒之后，她都是大哭大笑。这种时候，苏小薇便尽量不出现在她面前，却依旧止不住孟桐嘴里漫无天际的谩骂。

偶尔，孟桐会接到陈晖打过来的电话。她听见那个男声，些许惊讶。她听了电话里那个男声道，“伯母，您好，我想找一下苏小薇。”孟桐突然放声狂笑起来。她满是厌恶的目光冷冷地盯着苏小薇，大声笑道，“没想到，姓苏的女儿也到了犯贱的年龄。”

她不顾扑过来要抢过听筒的苏小薇，语调混乱的对听筒说，“混蛋！你听着。你不用介意这介意那，我女儿和我一样，就是个贱人。你就肆意玩弄她。。。。。对了，不要被她表面老实的样子骗了，她和她爸一样，就是个表面正派，私下里跟牲口一样。。。。。”

苏小薇盯着孟桐一张一和的嘴，突然有些绝望。

陈晖终于没有再打电话过来。这样的结束，有些乌龙，让苏小薇不知该有何种情绪。

她在一家洗衣店里打工。每天的工作并不忙，只是帮顾客拿取衣服。她整天都窝在洗衣店里，不想回家。她想要去安慰孟桐，可是知道那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喝醉了酒的她，根本没有思考能力。

孟桐胡乱的躺在椅子上，手边放了一溜啤酒瓶。地上到处都是垃圾的碎渣。她已经骂了一个小时，现在疲倦得厉害。

门上突然传来了咚咚两声响。

孟桐根本没有睬。

再两声咚咚响。

她摇摇晃晃站起身，看向门，却发现门只是虚掩着。她怒火腾地升上来，尖声咒骂道，“你他妈的犯贱，门根本没有关，你是耍我还是怎么着。。。。。”

孟桐止住声。她看见门口出现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人。

苏季恒站在门口，突然出声，“你变了许多。”

孟桐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她突然醒悟，这应该是梦。对，这肯定是梦。象以前一样，她喝醉的时候就会看见苏季恒的影像。

孟桐笑着，“这一次你来得很晚。肯定是苏小薇那个贱人在这里，你不好意思出现。”她扑地一声坐在沙发上，又大咧咧喝了一口酒，“你过来。我今天很累了。”

苏季恒的视线在邋遢的房间里环视一周，又看着孟桐与泼妇没有分别的模样，皱了皱眉头，却还是走了过去。

孟桐呢喃道，“苏季恒，你这次看起来。。。。就像真的一样。。。我都快记不清你的脸了。”孟桐觉得有些奇怪，在梦里，苏季恒总是温柔。而这个苏季恒，冷峻的眼神，给人以强大的压力。

孟桐不禁坐直了身子，“你今天怎么这么严肃？”

苏季恒说，“苏小薇呢？”

孟桐猛地警觉起来，苏季恒从来不会在梦里提到苏小薇。孟桐怒道，“你是谁？”

苏季恒淡道，“是你打电话找我的。如果你现在不方便谈话，我可以下次再来，或者你可以叫苏小薇来找我。这是我在这里的地址。”

孟桐没有去接那张字条，而是尖叫一声，冲进了房间里。

苏季恒。。。居然真的来了这里。并且看到了她这副丑陋的模样。

当孟桐穿好出来时，发现苏季恒已经走了。桌上放着那张字条，写着酒店的地址和门牌号。她瞪着那张纸，终于明白过来。她容貌的丑与美，苏季恒没有丝毫在意。他来这里，只是为了他现在唯一的女儿。孟桐颤抖着，拿过那张纸，疯狂一般地撕碎。她失去的青春，居然全都浪费在这个薄情的男人身上。

“妈，你怎么了？”

孟桐抬头，看见苏小薇靠过来的脸。那酷似苏季恒的脸，让孟桐心里一阵猫抓的疼痛。她失控地喊道，“滚！你给我滚！你这个贱人！”她猛地推开苏小薇，伏在地上抽泣，“我瞎了眼。。。。我是瞎了眼才会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