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 59 章(1 / 1)
“慢着”见那人正要走,我叫住他,对他道:“在去见二皇子之前,我先回一趟君来客栈。”
我本以为他会拒绝,不想,他只是神色淡然的说道:“二皇子说了,若你会提出要见他的要求,那么你在见他之前一定会先回君来客栈,想必狄老板应该还未离开客栈,我们就先去客栈和狄老板汇合再带你见二皇子,”
闻言,我问他道:“二皇子还说什么了?”
他对我道:“二皇子还吩咐狄老板,只捉回南子风即可,不要惊扰到君来客栈内的人,也不可伤害里面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二皇子还叫我们准备了一套女装,说你若是提出先回君来客栈,便会需要,所以我们按照二皇子的要求提前准备了一套,放在了马车里。” 他虽是面色平淡,但每当提到二皇子时,眼中却是一片钦佩之色。
他就是他,一切事情都会运筹帷幄,一切变化都了然于心。
上了马车,心中竟是一片空白,不一会儿便回到了君来客栈,我一下马车,落丹紫鹃等一群人便向我涌来,七嘴八舌对我说的都是同一件事——明鼎被狄老板抓走了,他们以为我也出事了。
还未等我开口,就见狄老板从一旁的马车里下来,手里还提着明鼎,明鼎一见我便使劲儿挣开狄老板的手向我跑了过来,狄老板竟也松开了他,兴许是自信我们逃不出去。
我替明鼎擦净嘴角的血迹,动作十分轻柔,怕擦疼了他,不知为何,见他受伤甚至比自己受伤还要疼痛百倍,眼中一阵湿润,我强忍着不让它滴落下来。明鼎哽咽着轻声安慰道:“姐姐,别为我担心。”
我听在耳中,心里更不是滋味,沉了口气,对他道:“等等姐姐。”说着起身向君来客栈里面走去,脱下穿了许久的男装,换上他为我准备好的衣服,淡扫蛾眉,轻扑胭脂,缓梳长发,最后,从我床下的一个盒子里拿出了一块玉牌戴在脖子上,这是燕玉给我的那块玉牌,我知道,一定有用的到它的时候。
起身下楼,一束束的目光向我投射过来,似是惊异满堂,此刻却化作无声,明鼎来到我的身旁,目不转睛的盯着我,道:“姐姐穿女装,真是漂亮,” 我对他黯然一笑,脸色却变的愈发苍白。
从一行行各色各异的目光中走过,走到落丹面前,她看着我的双眼是惊异,也有失望,许是为了我并非男儿而失望,但此刻,我却也顾及不到她的心思感情,将房契和一些生意的重要凭证和契约一齐放到她的手中,对她道:“落丹,我这一去便是回不来了,这里的一切,我都交给你了,你要答应我,你会继续把君来客栈做下去,让大家安安稳稳的生活。”
她回身看了看在客栈工作的伙计和姑娘们,犹豫片刻,对我用力的点了点头。
最后,走到狄老板面前,我冷冷的说道:“带我去吧!”
他看着我,对于我的态度和装扮并没有感到任何的突兀和诧异,仿佛已经有所预料,微微一笑道:
“请随我来”
我带着明鼎随他上了马车,沿着繁华的街市一路奔驰,心思也在随着车身的颠簸起起伏伏,转头看向狄老板,冷冷的问道:
“你到底是谁?”
他面带微笑的答道:“在你需要银子的时候,我是狄老板。”
我冷笑道:“我问的除了狄老板以外的身份。”
他轻瞟我一眼,却未有轻薄之意,道:“在二皇子有需要的时候,我可以是任何身份,但是,当有人胆敢忤逆和伤害二皇子时,我便是一个杀手。”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穿过繁华的街市,到了一处僻静不起眼的巷子,布置却是极其讲究,狄老板到了巷子最深处的大宅门口下了马车,轻扣了几下,门应声而开。
里面是长长的回廊,依旧熟悉的许多面庞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是虎骁营将士守在院子四周,狄老板转身对我说:“二皇子就在里面。”说完,他一个请的姿势,将我迎入大厅之内,我紧紧拉住明鼎的手,缓缓向内堂走去。
从大厅到内堂的距离不过几十米,如此之近,我却把每一步都走的及其艰难,眼前精致的雕刻木门似在摇晃,却不待我稳住心神,守在门旁的两名侍卫已将木门打开,一袭白衣骤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缓缓的一个转身,那张已经掩埋在我记忆中的盒子突然打开,他依旧没变,淡然中带着锐利,孤傲中带着霸气,就仿佛那年宫中竹林中的身影,冷冷的看着我,对我说:“我即是跟贵妃要了你,你的人你的命便都是我的了,这一点你要明白。”只是那时的我竟非如今的决绝,而他的面庞中的光华更胜昨日。
他看着我,沉默,只是沉默,沉默过后,轻轻唤道:“慕雪。”
“慕雪”他又叫了一声,缓缓上前,眼中一片道不清的情绪,虽是淡漠之色,我却感受到他胸中压抑着的起伏涌动。
他瘦了,却也更有王者之风了,单是站在那里,便不怒而威,以他的能力和才华,不难想象是如何在朝中施计夺了景焕的兵权,一朝独大,也不难想象如何以十万步兵灭了南安的二十万铁骑,纵横南北。
这一年来,我虽未说,却一直忍不住的关注他的每一个消息,这已经成了我的本能,纵使他让我陷入绝望,让我不得不以假死之由背井离乡,可我的心却一直不能控制的向埋葬他的方向奔去。但是此刻,心中的一切惦念一切情愫都变成的满腔的愤怒,我恨恨的把明鼎拉到身旁,对他说:“他死,我便死。”
听闻我言,明鼎胸前起伏连绵,眼含热泪的望着我,哽咽的唤道:“姐姐!”而墨恒竟是绝望的一怔,随即大笑,声音中带着无限悲凉,“慕雪,你还是未变,你可以为了任何人来威胁我,过去是,现在还是,你以为你在我的心里就这么重要?”
我哑然,我在威胁他,可我拿什么威胁他?我竟是如此可笑。我本该早就释然,为何心却如刀割般的疼痛,强忍着,我冷冷说道:“我从来都知道,就算我求你,放过我弟弟。”
“你弟弟”他冷笑道:“对方的身份背景你毫不知晓,便敢将他认作弟弟,你可知他是南安璋王独子,凭他一人,便可让南安俯首称臣,我为何要放过他?”
我猛地一怔,
原来,明鼎的真实名字叫南子风,他的父亲璋王原是南安先皇最宠爱的儿子,德行甚高,勤政爱民,乃仁慈之君,南安先皇向来身体健硕,虽意欲传位于璋王,却一直未立下诏书,不想一年半之前却遇刺身亡,经多方调查,查出竟是璋王所为。
因此,璋王一家满门抄斩,南安先皇的第三子,心狠手辣且残暴无比的敬王登基做了皇帝,当时满门抄斩之时,一个受过璋王恩惠的狱卒私自将遍体鳞伤的南子风偷偷的救了出来,给璋王一脉留了后,没想道还是被敬王发觉了,便在南安大肆悬赏捉拿,无奈之下,南子风只好逃来大燕。
璋王谋逆一事本就有蹊跷,如今那敬王竟为了铲除璋王遗骨,不惜向明元俯首称臣,只能证明一点,南安先皇并非璋王所害,如此说来,璋王的独子,被我唤作弟弟的明鼎该是南安的第十二代君主。
我猛的看向明鼎,他缓缓低下头没有看我,我顿时一切了然于心,可是,知晓真相的我却是愈发的愤恨难平,恨恨的对他道:“你竟然会利用一个孩子来换你的江山,墨恒,你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这样冷血。”说着,失望辛酸充斥心头,我一个转身,一把抽出明鼎身侧的佩剑,横在墨恒的脖子上,“即便这样,我依旧要你放过他,他如今只是我的弟弟,于南安无关。”
他毫不退缩的直视着我:“若我不呢?难道你要杀了我?”声音甚是飘渺,神情冷淡,可口中吐露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中锤般的敲击在我的心上。
我闭上双眼,不忍看他,口中却生生吐出一个“是”字。
他无声,我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竟是一片湿润,那凌厉而绝望的目光扫射的我体无完肤,我持剑向后退去,墨恒被迫随我而行,四周的明元将士怕我伤了墨恒,不敢近身,我虽挟持着墨恒,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只感觉如芒在背。
缓缓的退到院子里,只听得身后一声“慕雪”,我转过头去,竟是玉涵和杨朔的身影,更令我惊异的是,玉涵的腹部已然如气球般隆起,本是红润的面色在看到我的瞬间却便的苍白如雪,诧异的对我喊道:“慕雪,你在干什么?”
我喉中一片哽咽,心中是历尽千辛般的重拾之感,到了嘴边,却也只化作一声轻轻的呼唤:
“玉涵姐姐。”
杨朔上前两步扶住玉涵向我走来,我持剑退后两步,大喊道:“别过来,”一时激动,那剑竟划破了墨恒的一寸肌肤,鲜血殷殷的顺着剑锋流下,杨朔慌忙叫道:“慕雪,不可!”
我对着杨朔深深的摇摇头,转头含热泪问玉涵道:“你好吗?”
她倚在杨朔身旁,满眼泪水的看着我,连连点头道:“好,好,我很好。”
我又问道:“那二哥呢?”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成风也很好,已经在皇城和撒茵琪完婚了。”
撒茵琪?我欣慰的一笑,她梦中的中原男子,竟真的寻到了,她在突厥军营救成风的那一命,竟是没有白救。都言男儿多薄幸,却不晓人间自有真情在,这份姻缘,早在那突厥之时,便已种在二人心中。
那悲喜交加的泪自心田而始,经眼眶而下,只觉沧桑已定,识珠有终,人间大悲大喜之事,甚是庞杂,却抵不过一个情字可了,怎奈,看透的看不透的,摆脱的无法摆脱的,终是幻梦一场,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一种离去之感化作丝丝青烟,从心底幻化而出,我含着热泪大笑道:“好,好,知是如此,即便我这一刻死了,也了无遗憾了。”
听我一说,玉涵哭的更加大声:“你我一年未见,为何见面就要谈死,我不要你死,你快放下剑,你若有所求,二皇子自会答应的。”
我痛苦的摇了摇头,转头看向明鼎,脸上竟然也是一副决然之态,虽然身旁有一层又一层的明元将士将我们团团围住,他却镇定如常,毫无畏惧的转看向我,道:“姐姐,你护我至此,已是不易,这份恩情我牢记于心,却是要等到来世再报了。”
说着,一步一步向后退去,我心中一痛,似万马奔腾般的震撼异常,对他大声吼道:“明鼎,莫做傻事。”
可明鼎已退去数步,明元将士得了空隙立刻将他团团围住,一方是被包围的明鼎,一方是挟持着墨恒的我,谁也不曾想到在这个僻静的巷子里,竟有一日会齐聚两个泱泱大国的皇室子孙,抑或可以说是未来君王。
我向着明鼎被包围的方向大吼道:“全都给我退下。”手上也不觉加重了几分力道,那刺眼的猩红像是流淌在我的心上,我痛苦的望向墨恒,几近哀求的对他说:“放我们离开。”
他竟是一脸冷然,向我逼近了两步,颈部贴着剑划了过来,血流更是殷殷醒目,道:“我放了你那么多次,上一次,已经是最后一次,可换来的却是你的假死诀别,你以为这一次,我还会信你吗?”
我砰然而定,收住泪水,对墨恒道:“你可知安慕雪早在那坠崖之时便已死了,如今这世间只有明月一人,我即说过要护他周全,纵是一死,也定将义无反顾,你莫要逼我伤你。”
他的面庞又近了几分,近到可以从他的眼仁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那深藏在记忆深处的淡淡的香气又再一次环绕着我,他颤抖着右手,一把用力扳起我的面颊对着他,声音凄凉之极:“甚好,甚好,不枉我们相识一场,你竟是这般的有情有义。”说罢转过头对着一旁的明元将士大声道:“不管生死,把他给我拿下,”
军令如山,墨恒的声音一落,明元将士便持剑挥刀的向明鼎冲了过去,纵是明鼎苦练武艺,可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年龄和力气上的差距更是让他打倒几个人之后便应声倒地,还未来得急起身,就见一把长剑向明鼎砍去,不由分说,我撤离了墨恒身边,向明鼎扑去,只听杨朔和玉涵在身后惊恐的喊道:“慕雪,小心——”
我如蛟龙般的帖服这地面而过,一把拉起明鼎,用沾染着墨恒血迹的长剑将那人挡了回去,身后却又来了几人,几刀过后,忽感耳后一阵风袭来,是那狄老板手持折扇到了我身后一米处,微微一笑,对我道:“让我来会一会你如何?”这感觉,这微笑,我甚是熟悉,却不知为何会有这熟悉之感。
不待我回答,杨朔便在一旁大声喊道:“狄兄,此人是我义妹,你莫要伤他!”
狄老板便是扇叶一开,顿时光亮四射,那不知是铁扇铜扇的,扇锋处竟磨得如纸张薄厚,用其取人首级恐怕也绝非难事。心中不觉警惕了几分,只见那扇子疾驰如风,狄老板似是游鱼戏水般的嬉戏而来,眼中却是笃定之色,第一招便直冲我颈部的动脉,幸而我平身躲过,若我闪躲晚了分秒,定是血崩而亡,却在心中暗叹惊险之时,又是一竖扇向着我身体的正中驶来,似是想在我心口通个彻底。我一个侧身躲过,猛的一个翻身,长剑自其身后飞去,在其为转身之前,稳稳的落在他的肩上,我淡淡说道:“你输了。”
他轻笑两声,手中的扇子骤然消失,随即就听到一旁的杨朔大喊道:“慕雪,小心身后。”我本能的一闪,那扇子竟擦着我的左肩旋转飞过,竟是一阵酥麻之感,随即便是撩骨的刺痛袭来,左肩受那扇锋一划,竟多出了一道露骨的伤口,左肩已是鲜血殷透。
随之而来的是墨恒的惊呼:“狄秋,住手!”
趁着墨恒唤狄老板停手之际,我忍着肩部的剧痛,拉起明鼎飞身向高墙之外扑去,刚刚来时所骑的马匹此刻正停在墙外,一跃上了马身,我的身子不自觉的摇晃了一下,明鼎一脸担忧的神色望着我,问道:“姐姐,你怎么样?”
我忍住痛苦微微一笑,只听身后向来门响马蹄等嘈杂之声,转头望去,墨恒已然带着虎骁营将士追了出来,白衣上的点点血迹回应着脖颈上的那条湿润的红线,甚是扎眼。时间紧迫,我回首便是一鞭落在马上,箭一般的冲了出去。
马行的极快,风声在我的耳边呼啸而过,眼前的景象变得渐渐模糊,耳后的声音却变得越来越清晰,明鼎快马加鞭的护在我的身侧,迎着风声大声问道:“姐姐,我们要去哪里?”
“大燕皇宫。”我低头看了看颈前挂着的玉牌,又转头看了看后面愈行愈进的一队人马继续道:“现如今,有能力保护你的看那个怕只有他了!”
明鼎眼中疑惑之色尽显,又行了几百米,他转头叫了我一声,想问什么,却又忍住了。
大燕皇宫在不远处遥遥而立,也就再行个一千米远,便是皇宫门口,宫门口,数个守卫穿插而行,正在巡逻,而这段距离属于皇宫防范重地,所以甚是空旷,并无庞杂人流,看来再过一段,墨恒他们便不会再追上来了,我加快了马速,肩上的疼痛虽是刺骨难忍,却也顾不得了。
到了宫门前,突然的停止令我胸中一阵翻腾,随即便是不可抑制的喷出一口鲜血,明鼎连忙将我扶住才不至于让我跌落在地。守宫巡逻的侍卫握着兵器将我和明鼎团团围住,厉声问道:“你们是何人?”
此刻,受伤的左肩牵连着整个面部,剧烈的疼痛让我不能言语,只是一把拽下颈前沾着血迹的玉牌递给那个侍卫,这一拽便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只感觉眼前一晃,头部嗡嗡作响,接着便向后倒着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