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 28 章（1 / 1）
春风远，芳菲燕，喜逢阳关初月。飞落妆台前，啼清咽，佳人薄施粉黛。香阁芬馥。倦梳妆，斜倚危阑。思君日夜不可忘，新来容清貌减。
对清辉，无心往诉，欲问那，冷月归处。犹忆前尘往事，似一梦，如风如雾。芳圃今夕谁驻？静看，晓风残露。心焦悴，待过三叠候，离思别愁。
琴韵相生，水云歌毕，竟是一曲潇湘愁。
一时间，四处的目光纷纷射过来，觥筹交错，墨恒的淡然而笑，慕萦片刻的落寞、皇上深邃的打量、皇后和李婕妤目光中各自的意味深长、蒙戈的锐利如锋、各使臣家眷的惊愕之色……尽落在我的眼中，还有背后一束若有所思在我的身后滑行，那么陌生……
我起身回到墨恒身边，随意一扫，看到了那目光的来处，高冠束发，绣龙蟒袍锦衣玉带，目光温润，自有一番气度风流，正是大燕的永王燕珏，他身边坐着永王妃肤白胜雪，青黛画眉，端庄秀丽，矜持而坐。他见到我和墨恒同坐，原本温润的眼中划过利芒。
皇上道：“这是恒儿教你的吧！”声音中似有千丝万缕的思绪，我点了点头。
慕萦和许若晴同时投来同样冷淡的目光，许若晴我倒是毫不在意，只是慕萦却令我倍感疏远。
皇上道：“这曲子许久未听，如今听来，竟是另一番滋味，你能弹至此，实属不易。”转向墨恒，道：“当好好打赏。”
一抹喜色不易察觉的浮上墨恒的嘴角。
入深夜，千秋宴结束，宾客已被安置，我也随着墨恒回到承安宫。
墨恒走到书房的琴架旁，随意的挑弄两根琴弦，在幽静的夜晚发出清脆的声音，我递上一块洗好的面巾，道：“二皇子也早些安置吧！”
他接过面巾，擦了擦脸，稍显疲倦的脸上又恢复了神采，竟又出现了少有的戏谑神态：“我果然没白教，没成想还教出来你这个半吊子。”
我服侍了他这么久，早就知道他是一什么德行了，只对他呵呵傻笑，半吊子就半吊子，总比你假正经好吧！
他微微一笑，潋滟的目光看着我说：“父皇叫我打赏你，你说你想要什么赏赐呢？”
我对他低低一笑说着：“这曲子是二皇子教的，弹得不好，哪里还敢要什么赏赐啊！”
他伸手柔柔的抚摸着我的头发，道：“这曲子是我母亲写的，没有人比父皇更熟悉了，既然父皇说好，那便是真的好。”
我大惊：“啊？是陈妃写的，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早知道，我就是被埋汰死也不能弹啊！”说完，我对着脖子冲墨恒比划了一下。
墨恒笑道：“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我做惊恐状，道：“二皇子何处此言呢？我一直都很惜命的呀！”
墨恒瞪了我一眼，道：“我第一次见你时，是你拒绝进宫忤逆父皇，第二次在边境再见你，你又是伤重将死，回来了，你还是事事拼命，有你这么惜命的吗？”
我愣愣的望着他，道：“原来我的事二皇子还都记得啊！”
他轻轻一笑，并不回答，“那杨朔虽勇武非凡，但绝非有大将筹谋，何以他会在南安一役中展露锋芒？”
我不安的望着他，不知道他要对我说什么，只听他继续道：“我后来才知，原来是有了你这位义妹的暗中相助，”他轻抚我的头发，像是在对待自己的宠物狗一般的宠溺，这一举动却使得我更加的坐立不安。
忽然间，我被他一把拉到他面前。他的力气很大，琴一下子被碰到地上，我刚想弯身去捡，只听他柔声道，“别捡”。
他的俊颜俯向我，我吓得偏了脸，紧紧闭上了眼睛，只觉得他的气息吹在我的脸上，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颊，我的眼睛，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嘴唇就覆盖上我的嘴唇。我不自觉的“哎呀”一声低吟，趁我开口，他的舌头迅速探进我口中，这吻竟来得这样突然。
他小心翼翼，无限轻柔，我却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的懵住了，猛地睁开眼呆呆的看着前方，心中一片空白，只觉得眼前的人俊美之极。
他离了我的口，把我按坐在椅子上，不知为何，我竟呆呆的随他摆弄，他无比轻柔的用抬起我的下颌，狭长的凤目注视着我，我想我的脸上该是一片绯红，因为脸颊正急速升温，垂下眼，不安的喘息，却发现他口中淡淡的清香还留在我的唇边。
他深沉的望着我，目光中的温度似有若无，淡淡一笑，对我轻轻吟道：“凤凰山下雨出晴。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雪娉婷。忽闻江上弄哀筝。苦含情，遣谁听？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道数峰青。”
他从自己手上退下来一个扳指，顺手就套在我的指上，我不由得心中紧张，忙摘下来：“二皇子，这是您自小就带的扳指，我实在要不得，”
他的食指在我的唇上停留片刻，轻轻摇头，“我母亲原是前朝陈东营巡抚的独女，我祖父受人陷害被前朝皇帝砍了头，我母亲也沦落为秦淮歌姬，要不是后来父皇带兵打到秦淮，秦淮都督见她美艳便将她送与父皇，她一辈子也不会成为妃子。”他继续诉说着往事：“她虽然有歌姬生涯，但是为人醇厚，待人随和，不与人发生口角，更不会阴谋算计，阿谀奉承，又因为是歌姬出身，所以常常被其他妃子排斥。但她却总是隐忍，从未有过一言半句的埋怨。”
他苦笑一声，道：“越是这样，父皇对她越是宠爱，修宫，建竹园，吟诗作曲、吹箫弄筝，万千专宠于一人，她又怀上了龙子，一时间独占鳌头，无人可比。”
我心惊，被宠溺至此，不是更招祸患？
他轻哧一声：“可是宠爱越多，积的仇恨也就越多。趁着父皇出宫平乱，有人暗中给母亲下了蛊，另其胎死腹中，从那时起，母亲每逢月圆之夜，便会有万虫蚀心之痛。经过小产，又受巫蛊的折磨，她的身体也开始变差，直至生下我，便撒手人寰了。”
我不知道应对他说些什么，只安慰的握紧他的手，他睫毛闪动，微微一笑：“我虽从未见过她，可我知，她必定是一个至柔至刚的女子，我本和你无交集，只是略见几面，见你忤逆父皇、征战突厥、保护亲姐，事事都如此拼命，也算是当世至柔至刚的奇女子，后来屡次吐血垂危，太医都言无药可治，可你又奇迹般的恢复了，若我母亲有你这般求生的意志，也不会这般辛苦了。”
不知何时，墨恒手中多了一根红绳，穿过指环，容不得我犹豫，墨恒将那指环系在我的颈上，继续道：“我母亲去世后，父亲本就对我母亲余情未了，加上我身上的巫蛊之毒未清，父皇又多了分怜悯，我便破例交由皇后抚养，直到我五岁时随意做的一首诗受到太傅们的赞赏，父皇便认定我天赋异于常人，但因为朝中种种事情，我又被送到幽宫……养病……”
那哪里是养病，明明就是幽禁，我心中一阵酸楚，他自幼丧母，才华显露以至遭来祸患被幽禁六年之久，本是享受人生最无忧无虑的童年的时候，他却要步步求生，所以练就了他慎密严谨的心思和超乎常人的韧性，当多少年之后，他站在权利的顶端俯视华夏之时，何尝不会感谢那几年幽禁生活的种种历练。
墨恒的目光忽然变的深不可测：“当我从幽宫内出来的时候，发现明元已经换了一番景象，疆域扩充，国富民强。父皇思杰宽博目光深远，意在明元的大一统。明元虽广，可北限于蒙古，西受制于突厥，还有番邦割据，部落纷争，内臣□□，想做到一统岂是几年之内就可以完成的，将来定是由我扫清内廷纷争，发兵域外，一统疆域。”
烛光下映出他欣长的身影，月光打在他雪白的脸上更显得他晶莹剔透，英俊而刚毅，浑身散发出一阵威摄傲人的气势，我想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王者之风吧！
他的目光慢慢变得柔和下来：“我希望到那个时候，陪在我身边的人依旧是你。”墨恒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烧的我周身火热。
我已记不清我是何时回去，如何入的睡，只记得墨恒的手轻轻的抚在我的脸上，声音柔和无比，让我倍感安定。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日头高挂。
穿好衣服，在院中闲散，不知不觉出了承安宫宫门，走到问心亭中，倚着亭柱坐下，回想着昨日的种种，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可思议，墨恒的声音还停留在我耳边，“我希望到那个时候，陪在我身边的人依旧是你。”还有他吟诵出的诗句，“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雪娉婷。”他欣长的身体散发出阵阵的木兰花香，那香气似乎还围绕在我的身旁，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体里不停的跳动着，让我感到阵阵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