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三十五章 噬魂（1 / 1）
意识越来越模糊，隐隐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飞烟吃力的扭头朝声音方向望去，伊一凡正拖着残断的双腿费力的向自己爬过来。
“师父。”飞烟低低唤了一声，眯上眼睛，神智开始飘忽，蚀骨散的作用开始见效，舌头已经开始变得迟钝，说话也断断续续，“师父，那天，我说我恨你，其实，”飞烟顿了顿，艰难的张张嘴咽了口唾液润滑了一下喉咙。
伊一凡爬到飞烟的身边抓住她的腿，试图坐起来，飞烟继续道，“其实，那是气话，其实我希望你和母亲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我看不到了，说不定我转世了，还是做师父的徒弟。”
抓着飞烟的手颤抖了一下，飞烟感觉的到师父激动的心情，也在心里长长舒了口气，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了。呼吸越来越困难，舌头变得彻底僵硬，五感渐渐失去，朦胧中师父好像抓着她的腿坐在她的身边一只手扶着她的腿，一股热流从腿上汩汩导入体内，然后，师父点了她身上的几个穴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星宿和和宁松又回来。星宿探了探她的鼻息道：“已经死了，把她处理掉。”
接着身体被人轻轻的小心翼翼抱起来，飞烟感觉到一股寒风，还有雪花，有一个声音冷冷的响起：“把她给我。”
“你是谁？”宁松的声音？自己正被宁松抱着吗？那个声音是谁呢？
“你不用管我是谁。”这个声音是，云绍清！他怎么在忘忧谷？
“凭什么要给你！她死了也是我们忘忧谷的人！”宁松怒道，将飞烟抱得更紧。
“你们忘忧谷的人？哼，你们忘忧谷只要她的死人！”云绍清冷泠的道。
飞烟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旋转，耳边还有兵器碰撞的声音，寒风吹的她□□在外的肌肤泛起阵阵的凉意，她不是中了蚀骨散吗，不是现在应该五感消失应该死了吗，为什么还能感觉到雪花还能听到别人说话，难道自己是冤魂所以不能投胎？飞烟没有精力去思索，思维越来越迟钝，神经越来越疲乏，意识再次陷入黑暗。
睁开眼睛，自己正躺在一张宽厚的大床上，身上的伤口都被处理过还被细致的包扎好，真的没有死？为什么？飞烟回想到自己昏迷前师父的行为心头忽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飞烟心跳突然加速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但是身上力气还没有恢复双腿无力，又狠狠的跌坐在床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云绍清走进来冷冷的道：“还没有好彻底就不要乱动。”
飞烟没有时间理会云绍清，只是觉得体内微微有丝异样，暗暗调息一下，内力竟然完全恢复，而且比过去还盛，这雄厚的内力，飞烟忍不住低呼一声，是师父的！
云绍清走到飞烟面前将她抱起来又放到床上，飞烟淡淡的问：“是星宿雇你们杀景云？”
云绍清不做声，飞烟闭上眼睛，虽然在忘忧谷星宿的表现是最大的反面角色，但是飞烟不相信星宿能出得起两万两黄金买穆景云的命，可是星宿的背后又会是谁呢。
“倘若我出银子要买杀景云的金主，你们要多少？”飞烟又道。
“如果你能出得起五万两黄金我就接手。”云绍清哼笑一声，显然知道飞烟没有那么多银子。
五万两黄金，这么说这个金主比穆景云在江湖上更有地位，飞烟暗暗又把江湖上的众位有分量的人士挨个列了一个名单，但是还是找不到他们杀穆景云的任何理由。
飞烟微微睁开眼睛，敛住眸中的杀气，淡然道：“除了付银子你们还有没有别的方式接单子？”
“没有，‘羽’只认银子不认人。”云绍清冷声道，接着又恨恨的说，“倘若你做我的奴隶，我可以考虑帮你出手。”
飞烟闭上眼睛沉默，云绍清轻轻的附在飞烟的耳边低声道：“我可没忘了你那天是如何对我，我说过你会后悔。”飞烟的心头跳了跳，“你知道那个相公馆的人死的有多惨吗？”云绍清又道，声音冷的让飞烟从脊髓里往外冒寒气，“还有那几个恩客，他们托你的福，死不瞑目。”
“那又如何？”飞烟平淡的说，嘴角勾起毫不在乎的嘲讽的笑意，“死不瞑目的人多了去了，不久前我也差点死不瞑目，你手里死不瞑目的人又何止那一个两个，你以为你的双手很干净吗？”
云绍清呵呵笑了两声，摸了摸飞烟的面庞，飞烟顿时感觉脸上嗖嗖的凉意。飞烟压下紊乱的心跳缓缓的道：“我要见你们主子。”
“主子？”云绍清疑惑的看着飞烟，“你要做什么？”
“不管你的事。” 飞烟的声音比外面九寒天里夹着雪花的冷风还要彻骨。
“我就是‘羽’的主子。”云绍清轻笑道。飞烟倏地睁大眼睛直直的盯着云绍清，眼中闪过的一丝复杂的情绪，说不出来是恨，是怨，抑或是别的……“你现在就在‘羽’的本部，在‘羽’的主子的卧房里。”
良久，飞烟才强力平复下烦乱汹涌的心境，调整呼吸缓缓的道：“我要加入你们组织。”
云绍清略略吃惊的看了一眼飞烟，摇摇头，笑：“我为什么要收你。”
“因为我会对你忠诚。”飞烟翻身下床单膝跪在云绍清面前，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云绍清。
云绍清又怔了一下，双手骤然握紧又松开，勾起嘴角含笑的道：“飞烟，这次你自己说的话你自己可相信吗？”
“是的。”飞烟凝视云绍清的双眸，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诚恳。
云绍清不易察觉的微眯起眼睛，眸光内敛，视线通过飞烟的双眸似要透进飞烟的心脏，他的身边瞬间凝聚起逼人的威仪，眉目里透出摄人的气质，飞烟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包裹住她的全身令她不能再坚持她那虚伪的视线。
云绍清俯身抬手用食指上下捋了几下飞烟的粉嫩的脖子，就像是在搔挠一只小猫，冰凉的手指触及飞烟的肌肤，飞烟的心倏地抖了一下，但是身体却依旧紧绷着，保持忠诚的姿态。
“你对我的忠诚，我怕我消受不起。”云绍清的声音冷峻起来，忽然五指卡住飞烟的脖子缓缓用力，眸光变得森冷疏远，飞烟的脸因为缺氧变得红涨起来，但双眸却更加坚定。飞烟在心里打赌，云绍清是喜欢自己的，即便不喜欢，她对他也是利用价值的，否则他不会在她把他扔进相公馆后还回来救她。
果然，云绍清松开手，轻轻拍打一下飞烟的肩头，坐在床头一条腿放在床上，一只胳膊顶着膝盖撑着额头揉了揉太阳穴轻笑道：“你知道我不会杀你，即使你让我在那种地方受尽侮辱，你的‘忠心’我暂且收下，只是你要以什么证明它。”
“以我的命，我发誓。”飞烟郑重的说。
云绍清哈哈笑起来：“发誓？我从来不相信誓言。”笑声冲出屋子好远，但是他说话的声音却是清泠，“誓言是最不可靠和不可信的东西，只有对自己没有信心的人才会随意发誓。好端端的，如果你有诚心能做到，干嘛要诅咒发誓呢？莫不是你心里有鬼？”
飞烟低下头眼神跳跃了一下，是自己太急于求成了，不过没关系，想必云绍清也不会相信自己，只要他接受了她这第一步就迈出去了。忘忧谷在江湖上的地位之高飞烟是晓得的，如果被忘忧谷通缉，那百分之百就成为了江湖正道人士所唾弃的对象，而黑道上势力最大的靠山就是“羽”这个组织，只有委身于“羽”才能活下来，只有委身于“羽”才能找到穆景云死亡的真相，才能为自己和师父洗冤。
想到这里飞烟抬起眼帘正视云绍清，做出低伏的姿态，恭敬的道：“主上希望飞烟怎么证明？”
“我会给你机会，先把你自己的伤养好。”云绍清冷淡的说，眼中怒气一闪而过，显然，他是知道飞烟是为了穆景云才接近他，但他却宁愿接受这个曾经让他受过世上最猥亵的屈辱且不忠的属下也不忍心杀她，在他活的二十多年里还没有人如此对待过他，也没有人能如此扰乱他的心境又让他下不了杀手，云绍清的心里不禁生起一团无明业火，却又无处发泄。
云绍清将飞烟抱起轻放在床上，飞烟顺从的趴在床上闭上眼睛假寐，心里暗暗为下一步做计划。寒风在窗外呼啸，室内的空气亦显得冷凝。
从这一天起，忘忧谷没有了翼宿，“羽”多了一个右座护法。杀手，飞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对杀人已经变得麻木，即便是有人在她面前抽搐着一滴一滴的流干体内的鲜血她也不会对他产生一丝丝的怜悯，有人临死前说，“你会遭报应的！”
笑，怜悯？报应？那是什么？谁曾经怜悯过她？上辈子她做了什么要遭受报应惨遇车祸？这辈子她又做了什么要遭受报应？穆景云又做了什么要遭受报应?师父又做了什么要遭受报应？飞烟轻蔑的翘起嘴角冷笑，如果真的有因果报应，她倒很好奇她还会遭受什么报应！
看着眼前的死不瞑目的尸体，因惊恐和疼痛扭曲了的脸庞，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尸体旁快凝固的鲜血上泛起诡异的寒光，飞烟冷漠的在尸体上擦了擦剑上的血，身后一丝急促的呼吸，飞烟警觉的动了动耳朵，冷笑一下身子腾空跃起翻身朝背后的床榻凌空拍了一掌，床榻“哗”的一声散裂开，飞烟接连拍出第二掌，掌风还没有拍到床榻后的人又硬生生的收了回来，身子直直落下立在那人影前面，强行收回的内力反震的她胸口发闷，气血翻腾，长舒了口气才努力将体内的翻腾的真气强压下。
床榻后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正瞪着一双黑亮的满是恐惧的大眼睛慌乱的缩在墙角，想起自己七岁时和穆景云在车队里遇到刺客，自己也是如此慌乱的模样，飞烟握剑的手不自觉的松了松，看了一眼那个孩子转身离开，刚走两步，一道劲风刮过飞烟的耳旁，一声闷哼，身后的孩子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飞烟抬头往窗外看，一个黑色影子坐在外面的树枝上，眼中射出冰冷的寒光，飞烟眼中闪烁了一下立刻恢复常态，淡淡的说：“他不过是个孩子，何必赶尽杀绝，我们的任务里没有这条命。”
“他看到了你的面貌，必须斩草除根。”云绍清冷冷的说。
飞烟摸了一下脸，刚才的打斗中脸上的面纱不知何时被扯了去。飞烟耸耸肩，伸手道：“我的份钱。”
“你就知道要银子，现在整个武林都知道‘羽’有一个叫‘噬魂’的贪财的杀手。”云绍清笑道，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飞烟，“这是这次任务的报酬，没有人敢整日这么追着我要银子的，这就是你对我的忠诚?”
飞烟扫了一眼银票上的数字揣进怀里，又掏出一块面纱将脸遮住，平淡的说：“难道忠诚可以用银子衡量？”如果真的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只怕他更不会相信自己的“忠诚”。
“不要像块冰砖头一样无趣，你以前不是喜欢讲笑话吗，讲个笑话听听。”云绍清调笑道。飞烟不语。云绍清用命令的语气道，“我专门来看你，你却这么怠慢我，让自己的主子开心也是忠诚的属下的责任。”
飞烟想了想缓缓的说：“传闻江湖上有一个举世闻名的杀手，他杀人无数，不记老幼，世上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容貌，只知道他的武功举世无双无人能敌。”
“那不是我吗？”云绍清笑道。
飞烟继续讲：“那个杀手，他的血是冷的，他的剑也是冷的。”讲完顿了顿，飞身跃出几丈打道回府。
“还没讲完呢，然后呢？”云绍清紧跟在飞烟身后追问。
“然后？”飞烟沉思了一下，耸肩道，“然后他冷死了。”
云绍清的眼角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