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菜不够笑脸凑（1 / 1）
“长寿面来喽！”风行端着一个瓦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拿碗筷的女仆。
“春梨，把炭火盖小点，我要把面放在火上温着，省得凉了。”风行对女仆说。
春梨把碗筷放在矮几上，用炭灰把火盖上，风行把面盆在炭盆上，春梨帮着盛碗，风行把面分放到三只几上，一面扬声叫：“米兰，云安，出来吃面！”一眼看见不病面前那一小堆蛋壳，叫道：“不病，你吃了几个蛋了？”
“三个。”不病一点一点地剥着蛋壳头也不抬地说。
“天哪，不准再吃了，来，吃面，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说着从他手上取过剥了一半的鸡蛋，把他领到矮几前，“来，这一个小碗是你的。”安顿了不病之后，笑着招呼武双和云霄道：“趁热吃啊，泡时间长就不好吃了。”
武双看了看面前孤零零的一只碗，问风行：“就这啊？”
“啊，就这。尝尝好吃不。”风行毫无羞愧之意。
“这个就叫设宴了？”武双不满地质问。
风行笑得灿烂，“你看吧，这招待客人重要的是心意，不是有句叫‘菜不够，笑脸凑’么，我一个弱女子要养活两个孩子挺不容易的，大摆宴席那就属于自不量力，打肿脸充胖子，我呢，就是个实在人，所以就用这碗精心制作的长寿面，加上我一家三口的热情笑脸来款待二位，”转头对不病说：“不病，对两位阿姨笑一笑。”不病从面碗上抬头冲着三人笑了笑，风行继续鼓吹道：“看，多么可爱的天使笑脸，难道你们不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吗？”
武双和云霄被她的狡辩逗得既好气又好笑，异口同声道：“巧舌如簧！”云霄朝碗里看了看说：“明明就是汤饼嘛，非要说什么长寿面，你索兴舌头再巧些，画张饼就能招待我们了，不就连这个也省啦？”
一句话说得几个人全笑了，风行笑着驳斥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你见谁家汤饼有这样精细的？告诉你，这就是长寿面！不识货的女人。为了做这锅面，这可是从昨天晚上就准备起。快尝尝好不好吃。”
各人都笑着端起碗来，米篮吃了一口就赶紧说：“好吃！”风行吃了两口才发言：“嗯，还不错。武将军，云校尉，味道怎么样？”这两人比较矜持，点点头说：“还不错。”
“云安，你觉得呢？”风行又问。
“好吃。”云安难得的露出笑脸。
风行心情大好，“总算没有枉费我的心力。”
“哎，怎么做的？”云霄问。
“保密。”风行笑道，“万一那天没饭吃了，还指着这一招鲜养家糊口呢，怎么能轻易把手艺传授别人呢。”
“那就把你踢到厨房，专门做饭去。”武双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说，“再盛半碗。”
风行不在乎地说：“求之不得，每天围着锅台转虽然脏点，好处也多得是，嘿嘿，不出两个月，我就能把自己和孩子全都养得珠圆玉润。”
武双鄙夷道：“这种人！”
风行对于她的鄙视毫不理会，宣布道：“米兰宝贝决定把上汜节作为生日，想吃长寿面的请提前报名。”
众人还在谈笑时，不病已经开始昏昏欲睡，与他同席的云安最先注意到他的情况，轻轻抱起他问：“他的床在哪儿？我抱他去睡觉。”米篮说：“我带你去。”风行抬头看了看，微笑道：“麻烦你。”便由着他们进睡房去了。
云安跟着米篮来到卧房，只见房里一张大床，一只木箱，木箱上放着一面镜子和一把梳子，除此之外并无它物。米篮招呼云安把不病放在大床上，然后自己也爬上床去，对他说：“云叔叔，你出去和她们说话吧，我看着弟弟就行了。”云安点点头，为不病盖好被子就出去了。
不久，三人告辞出来，送武双回到住处后，云霄和云安一起出来，云安一向是不爱说话的，云霄居然也没唠叨，只是悄悄地观察云安的脸色。暮色已深，即便离得很近也并不能看清什么，但云安察觉到她的注视，仍然不自在起来，正想问她为什么看着自己，云霄却率先开了口。
“云安，不病是不是你的孩子？”云霄忽然问。
云安被她的话震愣了，随即矢口否认道：“不是！”
“真不是？按时间算差不多呢。”虽然武双告诉她孩子是捡的，她还是不太相信。
云安跺脚道：“我和她清清白白的，哪会有什么孩子！”
云霄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两人同住了那么久，又明明是郎有情女有意的，谁信你们没有关系？没关系的话你干嘛替她掩饰，她干嘛给你买鞋？第二天瞅空找到林军医，给足了诊金，让她悄悄相看一下云安的面相，看还是不是处男。林医生看了告诉她，云安眼神清正，元气未失，仍是处男。云霄觉得很遗憾，她恨铁不成钢地对云安说：“你这个木头木脑的样子，一辈子也别想为自己找到个女人。”但骂归骂，她还是不忍心不管他，当初跟着她的四名子弟如今只剩下云安一个而已，他年纪也不小了，本来云霄要让他退役回乡成亲的，今时不比往日，以她现在的身份完全可以做这个主，村里和族里再怎么过分也不会再把他派出来顶差，但云安听说父亲已死，说什么也不肯退役，说是愿意一辈子当兵，直到死去，而且他也不肯再当炊家子，每次上阵，总是拼死杀敌，他的英勇很快赢得伙伴的敬重，推举他做了伍长，云霄看在眼里，心中却充满怜惜。
转眼到了上汜节，风行用皮毛和薄绢把米篮的红衣修饰一番，把米篮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米篮快乐得好象脚下装了弹簧，不停地在都护府里跑来跑去，不厌其烦地收集着每一句赞美，吃过长寿面之后，她问风行能不能回白驹场，风行便怂恿武双：“都护，何不趁着过节体察一下民情？”
武双不为所动，“你休想借着过节的名义偷懒，明天起你就得给我处理公事。”
“太狠了吧！”风行抗议，“过节呢，这么重大的节日怎么能让人闷在家里呢，是吧云霄？不说三天，总要给一天时间让人热闹一下。”
“给了你一天时间，你没出去怪谁呢？”
“我以为有三天假啊，再说今天不是为了招待你们，我至于闷在家里吗？听说上汜节很热闹的，我盼这一天很长时间了，——老板，掌柜的，东家，武双，你就让我带着孩子回白驹场一趟吧。”
云霄笑道：“说得好象没过过上汜节似的，其实这地方的上汜节有什么意思？草没绿，花没开，树没发芽，天气这么冷，又没什么景致，在野地里吹风罢了。”
武双说：“世上就没有你这么宠孩子的，女孩儿家哪能事事顺着她，不经磨砺长大后怎么承担责任？”
风行说：“其实过节还在其次，这几年我们住在白驹场，受了人家不少恩惠，不久前牧场遭遇重创，现在日子肯定很难过，我希望可以对他们有所回馈。”
“这倒也是应该的。”武双终于说，“你快去快回，我这一摊子事还等你商议呢。这两天你最好替我想想如何增加赋税的事。”
风行敛容道：“我想过了，根本没有什么好办法。这里本就地广人稀，加上近年来的战争灾荒以及逃亡，人员就更加稀少，可是赋税是无没凭空变出来的，得有人、有粮食、有牲畜才能有赋税，目前我们能够做的就是，帮助牧民对抗天灾，尽可能地减少人祸，让人民安居乐业，自然就会人口增长、牲畜繁衍，到时赋税自然就有了。可这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绝无可能一蹴而就，我不知你肯不肯做。”
武双想了想说：“我做。把能做的事情先做起来，总比无所作为的好。除此之外，你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我不知道这里的土地适不适合耕种，如何可以，倒是可以从别处招募一些农户来，在白云城周围耕种，总的来说，农业的产出总是比牧业能养活更多人。另外，繁荣的商业也能带来可观的税收，我们可以制订优惠的政策，吸引更多的人来此经商和定居。”
“来，你现在就跟我到公事房，咱们好好商议一下细节。”武双拉着风行就走，风行在武双的拉拽下回头，看到米篮失望的脸，只有匆匆地喊一句：“对不起，米兰宝贝。”
风行和武双讨论到第二天天亮，两人都累得够呛，武双被她英俊健壮的夫郎深情款款地抱走补眠去了，风行强打精神回到自家小院洗漱一番，带上礼物和孩子回白驹场过节。
护送的人仍然是云安的小队，除此而外还有一个老熟人，林医生，她自称放假没地方玩，请求跟风行一道去牧场看看，顺便请教几个问题，风行此刻除了累倒也没别的烦心事，倒也并不排斥她的亲近，两人一路说着话，却也解去了不少困倦。
林医生的问题想是她琢磨了许久都没有想清楚的疑问，风行对此并无心得，所以无法给出令人满意的解答，林医生一直纠缠不休，终于让风行又一次对她不耐烦起来。
“你不会找专业的人去问吗？这样难为我！”风行没好气地说。
“除了你我也没人可问啊，要不你给我推荐一个？”林医生还是那么无赖。
“白云城的医药世家白家，据说英才辈出，门下子弟大多识文懂医，尤其是白三郎白展春，博学多才，年轻有为，你去向他请教吧。”
“但我这篇医书，这篇不全的医书，可是花了大本钱换来的，怎么能白白让同行学了去。”林医生偷偷观察着的风行的表情说道。她这话有两层意思，一个是想看看有没有希望用以前的方法弄到更多医书内容，一个就是不欲和别人分享，这既是她的真实心理，同时也是向风行表示，自己不会把她教的东西轻易外传。
风行才懒得管她许多，不痛不痒地说：“随你，不过你别再问我，我帮不了你。”为免她继续罗嗦，风行扬声道：“旅途寂寞，谁来唱个歌呀？”
风行和林医生说话，几个士兵不好吵嚷，听她们说话又听不懂，早已憋闷坏了，听风行说要唱歌，云扬几个立即喊道：“伍长，你唱一个吧。”又对风行说：“我们伍长会唱一首《黍离》，唱得好听极了。”风行听得笑了，想起自己教云安认字时偷懒的行为，也跟着起哄道：“没错，唱得好极了，再唱一次给大家听听啊！”
云安面现赧然，但他并没有忸怩推辞，很爽快地应了一声诺，便用低缓的嗓音唱起来。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一曲唱罢，勾起乡思无限，但大家谁都不愿表现出来，只是轰然叫好，又叫：“夫人也歌一曲啊！”风行笑道：“我唱的不好听，我们还是请美丽的米兰小姐唱一支《踏雪寻梅》好不好？”众人又是一连声地叫好，于是米篮清亮的嗓音响起，“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骑驴灞桥过，铃儿响叮当，响叮当，响叮当，响叮当——。好花采得瓶供养，伴我书声琴韵，共度好时光。”
歌中的意境虽然和眼前风光并不十分契合，但欢快的歌声却令人愉快起来，大家全都卖力地叫起好来，羞得米篮脸蛋红扑扑，眼睛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