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都护幕僚(1 / 1)
武双放下公文,伏案抚额,长叹了一声。
叛乱迭起、编户遇阻、逃民、兵力不足,等等等等,好多事啊!手下一干人不是唯唯诺诺就是乱出主意,所有事全要她一个人拿主意。可她哪里来那么多主意?她也没有这种经验哪!
她是都护啊,不是只要打打仗平平叛就行了吗?为什么连民事也得管?这哪里是做都护,分明是做刺史嘛,武双不由抱怨。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对她的重用,只是因为太累了才会在心里抱怨几句,她当然也明白,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土地,当然要紧紧捏在手上,为了加强管理,大王很可能要撤都护府改设州县,她这个现任长官当然有很大留任的机会,能不能当上刺史,就看自己能不能处理好这些民事了。
一方军政长官,无论对谁都是很有吸引力的。
但她的幕府实在是太无能了,根本没有可堪大用的,致使她只能依靠自己。这倒不是说武双没有识人之能或是容人之量,而是因为她根基太浅,人脉太弱之故,她在家族中既没有什么依靠,无权无势自然也没有什么人来依附,少年时忙于生计,更没有什么空闲广交朋友,成年后入伍,一直在偏远的北方边境,更是没有机会也没有条件储备优秀的人才,加上这一次窜升太快了,仓促间组建而成的幕府,哪里又有什么实力可言?前两年还主要是军事方面的行动,这个她在行,现在加上民事就……刚才,她其实很想把这些烦人的事务和风行说说,问问她的意见,好歹也是个参考,可是……这样似乎太急了,还是过几天看看再说吧。不知她脑子里有没有这方面的东西,大不了向她买几篇看看,说不定也能受到点启发。
这纯粹就是病急乱投医,她是真的焦头烂额了。
“唉,这个家伙到底能不能信呢?还有,找到她这件事要不要向上汇报?”武双心里又犯起了嘀咕。
风行呆在云霄为她安排的小院里,为了确认自己的待遇,她大摇大摆地要走出院门,——马上就被人给拦了回来,由此,她知道自己又被软禁了。无奈何,她只得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坐井观天,过起笼中鸟的日子,不过,时过境迁之后,现如今她倒觉得这样也不错,每天不用劳碌也能衣食无缺,牺牲点自由又何妨?
但这种好日子才过了两天结束了,因为武双决定用她做幕僚。
然后——
“风行,把这篇文牒再润色一下,然后交驿马送走。”
“我已经快被这个乱七八糟的统计表烦疯了,别找别人去。”
“别人哪有你的文笔好,来,快点帮我看看。”
“事情做好不就行了,文笔好不好的有什么要紧嘛,我已经够忙的了,你不能再增加我的工作量。”
“怎么不要紧?这可是关乎面子的大事,快点,现在就帮我看看,不然下次直接交给你去写。”
“万恶的资本家!”
“什么?”
“没事。”
案牍之劳、唇枪舌剑、随行外出,风行的日子从此陷入无休止的忙碌之中。
“我就不明白这些女人在想什么,替她们撑腰不领情就算了,她还恨上咱们了;那些男人们不甘心居于女人之下,想逃到别国去,女人们也争先恐后地外逃,真不知她们为的又是什么!”武双郁闷地说,“编户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各位商量个办法把这事快点了结了吧。”
甲:“都护说的是,其它州府大都已经完成统计,按新的编户颁行行令、征收赋税了,独我北疆都护因是牧区,人口分散没有重新编户,如今自当加紧进行,免得让别人闲话,于都护政绩上不好看。”
乙:“这谁不知道,你倒是说人办法出来。”
甲:“朱君足智多谋,肯定是有好办法的。”
丙:“这些人跑来跑去,好不容易找着了,百般拖延不说,让他们推举个女人来管事,竟然死都不肯,这些人真是太野蛮了。”
“叫我说就该杀他一批,震慑一下那些男人。”
“确实,那种男人太讨厌了,不如全驱赶到工地去挖水渠,或是送到山里开矿。”
“你去放马牧羊啊?”武双白了某人一眼,“风行,你怎么不说话?”
“我怕我说的话你不爱听。”风行说。
“我倒不知道你还懂得照顾东主的情绪。”武双讽刺道。
风行咧了一下嘴,“呃,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非得让他们改任女人为户主或首领,他们要怎么样何不由他们去?只要他们肯服役、交税不就行了。”
“那怎么行!男人当家成什么体统!”
“就是,男人懂什么,谁耐烦和他们商讨公事。”
“既然成了我大秦的人民,当然得遵守我大秦的规矩,哪能由着他们仍旧当自己是郑国的人!”
风行对武双笑笑,“看吧。东主你对我的话是不是也很不以为然?”
“我觉得她们的话不无道理,不过你仍可以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
风行心想,她倒是挺圆通的,越来越有当领导的样子了。
“我认为观念的转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对立的情绪中强制推行与受众观念相反的政策,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所谓堵不如疏,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何不由其自主行事?待若干年后,女尊的观念深入人心,其它事情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若干年,慢说照你这种不作为的态度,若干年后能不能改变这些愚民的尊卑观,就算能,请问你眼下又当如何?这可关系到都护的考绩。”
“可是我认为,”风行平静地说,“让辖区内安定祥和才是最大的政绩。”
“只怕吏部官员的想法不会和你一样。”
……
“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让下面的人手段温和些,实在不愿更易户主和头领的,暂时不用勉强。下面谈谈赋税的问题。”
赋税的问题同样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牧民们或是当了马贼被官兵杀了,或是没当马贼被马贼杀了,或是不愿被女人统治逃到别国去了,或是躲到更远的山里去了,人口凋零,牲畜不番,赋税又从哪里来?
全是头疼的事。
吃完下午饭之后,别人一天的工作就算结束了,风行却还得陪着武双加班,好容易讨论完公事,风行对武双说:“我明天要休息一天。”
“休什么休,很多事要做呢,不准休!”武双一口回绝。
“不行,我一定要休,你要累死自己我不管,休想让我陪葬。真是的,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被你禁在院子里当个笼中鸟呢。”
“想得倒美,凭什么我要养着你?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武双促狭地一笑,“哎,如果你肯当我的禁脔,我也可以养着你,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风行立刻打了一个寒噤,连退三步,看洪水猛兽似的看着她,“我不好这口,你找别人吧!”说罢仓惶而逃,走到门外却又回头,扒着门框说:“我遭受了严重的性骚扰,我要辞职!明天就不干了!”
“你明天要是敢不来,我就把你的孩子买掉!”武双恶狠狠地说。
“对了,明天是不病的生辰,我要带他出去玩,晚上我在家里举行庆生宴,欢迎你来送礼。”风行笑嘻嘻地说。
“小孩子庆什么生辰?也不怕折寿,哎——,不对,那孩子不是捡的吗?捡的时候那么小,他肯定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哪天,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武双疑心顿起。
“我怎么不知道?三年前的今天我捡到他,那一天就是他的生日,我根本没必要知道他是哪天生的。”风行说得理直气壮。
“这样说起来,过不久你不是又要替另一个庆生辰?”
“那是啊,不能厚此薄彼吧。我走了啊,你也早点休息,累垮了身体不划算。”
“这个假算是请到喽!”风行暗暗欢呼一声。其实明天哪是不病的生日,这几年她根本就没见过历书,哪里搞得清楚今天几号明天又是什么日子的,听人说也不过知道个大概罢了,况且她捡到不病时大概是四月,现在才二月——不过当时不病也有两三个月了吧?倒也不太离谱,那就这样吧,记住这个日子,以后就当作生日好了。
二月二十日,风行要给不病过生日,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办,那就是要回栗子。
“云霄,借几个人给我壮壮声势啊?”一大早,风行就找上云霄。
“壮什么声势?你又想到哪欺负人去?”云霄笑嘻嘻的问。这个见风使舵的家伙,见到风行日益得到重用,早就把以前的那点恩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风行不依道:“什么叫‘又’?我以前欺负过谁啦?”
“以前?那个叫大寿的家伙被你欺负得还不够惨吗?”云霄早就知道风行是个随和的人,所以和她说话从不客气。
“就算是吧,今天我要去欺负欺负另一个人。”
“谁啊,怎么惹着你啦?先说好啊,杀人放火,霸男欺女的事可不帮忙。”云霄开玩笑说。
“少胡说,我这样一个窈窕淑女,怎么可能去做那种野蛮的事。废话少说,快点借我几个人,办完事还得去给不病买生日礼物呢。”
“那可不行,你得先告诉我什么事,让我心里有数才行,太出格的话我可不跟着你胡闹。”
风行白了她一眼,“就你铁面无私。我就是去要回我的马,三年前它被人抢走了,现在我有了靠山,当然得讨回公道。”
“原来是这样,行,我这就把人派给你,你只管好好欺负欺负那个有眼无珠的家伙。”云霄自是了解风行的为人,但谨慎负责、忠于职守是她一贯的作风。
不一会,云霄派给她壮声威的人就来了,一共五个,领头的竟然是云安。
“君子。”云安弯身施礼。
“云安啊?好久不见。”想到上次差点害死他,他却为自己遮掩开脱,风行有点不好意思面对他。她想道歉,但当着人又不好多说,只好没头没脑地说一句“对不起,谢谢你”。
云安微微地笑了一下,轻声说:“别在意。”
风行感激地一笑,拉过米篮和不病说:“来,叫叔叔。”
笑容消失,云安对孩子点了点头就转过脸去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