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人生何处不相逢（1 / 1）
这两年白驹场的牧民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了，出去游牧的时候总是被马贼盯上，如果是小股的，还能护住牛羊，碰上大股的，不止牛羊，连人手也要折损不少，冬天回到牧场也是不得安宁，白驹场这么偏僻的地方，也被马贼骚扰了不止一次。
前两次都是二、三十人的小股人马，牧民们齐心协力把他们打跑了，倒也没受什么损失，但是这一次，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白驹场总共也只有三、四百人，其中半数以上都是妇孺，而眼前的这股马贼却有五六百，且全是青壮男子。他们纵马从山口冲进来，如饿狼扑向羊群般直扑牧民的营地，族长立刻吹响号角。
号角一起，正在放牧的人立刻赶着牛羊急急走避躲藏，其他男人则立刻聚集过来准备迎敌，女人和孩子们也都迅速地爬上马背，在男人的催促声逃离家园，一时间马蹄声、喊杀声、惨叫声、哭声响成一片。
但这些声音并没有传到风行的小屋这边，在牧民的驻地乱成一片的时候，她犹自乐不可支地逗不病说那些妙不可言的童话。冬莲纵马赶过来，冲着坐在门槛上的风行声嘶力竭地吼道：“快跑！马贼来了！”冬莲直冲到门口，急急地对米篮伸出手喝道：“米篮上来！”
风行抱起米篮放在冬莲的怀里，冬莲打马就走，她迅速抄起不病放在拴在门外的马背上，解开缰绳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冬莲用了最快的速度来报信，风行也一点都没有耽搁地逃离，但还是晚了，她们跑到出口的时候正好碰到追赶妇孺的马贼。牧民们正和马贼拼命缠斗，以便女人和孩子们可以逃得更远些，但他们已经力尽，再也无力阻挡，因为他们大多数已经丧命，或是重伤倒地，而剩下的人也在冬莲和风行的面前被马贼杀死，她们很快被逮住,成了马贼们的战利品。
一个粗壮的男人把风行掳上马想把她带走，却被另一个马贼一鞭子抽在脸上，喝骂道：“小子懂不懂规矩！这么好的女人是你能用吗？”他威严地扫视众马贼，说：“两个全送到将军那儿。”
“这两个小的怎么办？”有人问。
“别管他们，由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众马贼带着风行和冬莲往牧场中心而去，米篮和不病哭着在后面追，风行大声喊道：“回家去！快回——家——去！”
风行和冬莲被马贼调笑着、推搡着送到贼首面前，看清面前的人时风行不由讽刺地扬起嘴角——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个贼头竟然是卫奴！
下马的时候风行故意踉跄一下倒在地上，趁机从皮靴口摸出那把从不离身的小刀藏在袖子里，然后在挨近冬莲的时候突然从后面抱住她，把小刀放在她的动脉处。
所有人都张口结舌，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冬莲，为了报答你的恩情，我杀了你吧。”风行在冬莲耳边温柔地说道。
“好。”冬莲感激地点了点头，娇嫩的肌肤挨到锋利的小刀上，顿时涌出一线鲜血。
“好姑娘，别害怕，我回陪着你的。”
风行话音刚落，手上正准备用力，卫奴喝道：“慢！”
“卫总管有何指教？”风行唇角弯出讽刺的笑意，“说实话，临死之前我并不想听废话。”
卫奴从马上下来，也回了一个讽刺的笑，“风姑娘这是害怕受辱？秦国女人不是不怕男人吗？”
风行鄙夷地撇撇嘴，“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有营养的话。”
“且慢！”卫奴急喊，“我没打算用那种方法折辱你，你大可不必如此。”
“哦？那你打算用什么新鲜的办法？”风行看到初九走到卫奴知边，对他轻声说了几句话。
卫奴面色不改地对风行说：“你误会了，我知道你并不是秦人，我身边正缺一个像姑娘一样足智多谋的军师，所以想请你加入我的队伍。”
风行笑了，“如果你把这个女孩放了，我就相信你。”不管你耍什么花招，能救一个是一个，再往后，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好了，能够不死总是好的。
“你放开她，我让她走。”卫奴爽快地答应了。
风行亲眼看着冬莲策马跑出山谷，追赶她的族人去了，这才回头和卫奴假客气一番粉饰一下太平。
冬莲可能是太惊慌了，也可能是对风行有所误会，反正她走的时候提都没提米篮和不病，她不提，风行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两个孩子刚刚还对着她叫娘，她要是提出让冬莲带走，可就显得太没有诚意了，风行去小屋把孩子接出来，待马贼们收拾好战利品，风行就和他们一起离开了白驹场。
白三郎带人来到风行的小屋，只见人去屋空，找遍了整个牧场也没看见一个活人，这种情形下，不等秦人质问，白三郎就已经冷汗淋漓了，“怎么可能？我的随从几天前还看见她呢。”可不是，他可是确认之后才去找的武将军。
云霄深深看了他一眼，不满地哼了一声。
白三郎陪笑道：“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步。”
云霄也无可奈何，只得回去禀报武双。武双沉思一下，“让人寻找白驹场的牧民，打听风行的下落。”
冬莲等人几天后就陆续回到了牧场，他们埋藏了父兄，收拢逃散的牛羊，虽然悲痛不已，却仍然要坚强地把日子过下去。
“校尉，白驹场一个叫冬莲的牧民说，风行被马贼带走了，马贼们称他们的头领为将军，她听见风行叫他卫总管。”探子向云霄汇报说。经过大战的云霄如今也是校尉了，不过和武双曾经的昭武校尉不能比，她这个校尉只是个从九品的陪戎校尉。
“这么说是卫奴了，正要找他呢。加紧查探这伙马贼的下落。”
“诺！”
正月十三，一处隐秘的谷地中，马贼们正讨论着上元节到哪里打劫，忽然听见有人大喊：“秦军来了！”众马贼急急出帐上马，抄刀迎敌，从他们反应来看，倒也算得上训练有素，但是对上秦军精锐，又是敌众我寡，哪还有什么还手之力？不过半个时辰，马贼们便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也彻底丧失了斗志，有的逃跑，有的就干脆跪地投降。
卫奴被一小队心腹护着，左冲右突仍然逃脱不了，眼看被秦军包围，他猛的把风行扑下马来，然后在随从的帮助下挟持了她。
“放我走，不然我杀了她！”
风行至此才知道了自己的作用，但她不明白的是，那天初九不是已经对他说了自己不是秦人了吗？他怎么还想着拿自己当挡箭牌？难道初九说的不是这个？
初九说的的确是这个，但卫奴不信，他也听说了武双悬赏捉拿风行的事，但正因如此他才更加坚信风行决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云霄策过马来，看了风行和卫奴一会儿，挥手道：“让他走。”
秦兵让出前路，卫奴挟持着风行上马，马贼们跟在后面小心戒备着。每个人都防着秦兵忽然发难，却没有人防着风行，卫奴为了跑得更快，上马后就收了刀，他准备逃出一段距离后就把这个累赘推下马去，所以并不担心她逃跑，何况没几个人敢从奔驰的马上往下跳。
但风行敢。卫奴刚开始加速，她就一个后肘击向卫奴，随后右腿一摆从左侧跳下马去。
卫奴并不打算浪费时间和她纠缠，他恨恨地骂了一句粗口正要催马急走，这时一支利箭从后面飞来，穿过后背直透左胸，卫奴停顿了一下便栽下马来。
保护卫奴的几个马贼也无一幸免，全都死于秦军箭下。
风行摔得够呛，半天也没爬起来，云霄在她身边下马，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说：“我们又见面了。”
风行呲牙咧嘴地说：“是不是上次连累你了？脸色这么臭。”
“对，你就等着我的报复吧。”
风行忍痛笑道：“谢谢你。”
“哼！”
风行从地上爬起来，扶着云霄马望着打扫战场的秦兵，好一会说：“云霄，有一个叫初九的，先别杀好不好？”
云霄讽刺地看了她一眼，撇下她走了。风行一瘸一拐地跑回战场，开始放开嗓子大声喊：“米篮！不病！米——篮——！”
从帐篷的边上钻出两个孩子，口里喊着娘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奔去，一个秦兵望望风行，又望望飞奔的孩子，眼里露出复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