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花管人离别（1 / 1）
初泠有所感应，立即旋身躲过，回到应笑春身侧。“啾。”绝风扑扇羽翅，降落在初泠肩头，依然那么温顺。
“他变了。”初泠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难以置信地叹道。
应笑春将初泠的痛心瞧在眼里，收紧拳头，正欲带她离开。七杀忽然飞身而起，一掌拍向二人。应笑春推开初泠，接下掌力，两人真气相撞，向四周弹开，惊得风吹草动。
“笑春，莫要伤他！”初泠站在一旁，水眸溢满担忧。
七杀闻声，掌力越发劲猛，势要将二人震碎。应笑春听从初泠提醒，不敢动用全力，僵持之下，步步后退。初泠欲出手相助，又担心误伤七杀，一时犹疑不定。
“二王子！”三人面前突然落下六条蓝色影子，他们身形诡异迅速，很快将七杀围住，替应笑春抵挡了剩下的攻击。
应笑春退出战局，将初泠护在身后，褐瞳锐利地盯着七杀，防止他突出重围，伤害初泠。六人对敌一人，很快便战胜了七杀，将他生擒。自始至终，七杀都一言不发，面容冷淡僵硬。初泠见他神色奇怪，便走上前，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他竟麻木不动。
“他被人控制了。”应笑春在初泠背后出声。
“有人派他来杀我？”初泠有些吃惊，想起之前紫微宫主的话，心头一惊，七杀一定是再次被催动腐心蛊，成了紫微宫主的傀儡。莫非他做了什么事，违背了紫微宫？
“兑月就是紫微宫主！”初泠蓦然转头，直面应笑春，笃定道。
应笑春也是一怔，绕着七杀转了一圈，低声回应“他不是来刺杀你的，是来刺杀我的。”
“刺杀你，难道她想离间你跟皇上的关系，挑起民族争端？”初泠水眸一眯，沉思道。
“紫微宫主本非单纯之人，何况她与皇上还有大仇，我若在大凉境内身亡，南玦臣民必会起事。届时大凉与南玦又是一场恶战，此举定将大凉拖垮！”应笑春褐瞳转深，瞥向初泠。
初泠叹了口气，接口道“即便你安然无恙，她也可凭借七杀天元侯的身份，引起你的误会，以此瓦解你与皇上的结盟。”
“幸而你认识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应笑春欣慰一笑，吩咐六名暗卫“将他收押，命人医治他身上的蛊毒。”
初泠感激地对应笑春一拜，正想走，眼前忽然刮来一阵阴风，伴随咯咯的冷笑“宫主的人，你们休想带走。”月色下，来人的弯刀亮光一闪，击破了六人的防守。他抓起七杀的肩，直冲上空，将他带离了树林。雪枭伸展羽翅，追随两人。
“贪狼！”初泠追了几步，没有跟上，水眸多了一层忧色。
“莫要担心，他于紫微宫还有利用价值，那个女人不会伤他的。”应笑春拍拍初泠的肩，目光柔和。
初泠努力扬起笑容，转念道“我们该回司马府了，夜宴结束，休息几日，便回南玦吧。”她举足欲走，却被应笑春出声打乱“你放下他了？”
“等我见过爹娘，就随你返回南玦。明日，你我便离开秣陵吧。”初泠往前走了一步，避而不答。
“王妃之事，你考虑清楚了？”应笑春眼角微露诧异，隐约多了期待。
初泠一顿，咬唇道“离去之日，我自会向皇上表明态度。”她没有多说，径自踏上了回府的小路。应笑春闻言一喜，屏退了六名暗卫，疾步追赶初泠。
回到府中，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断肠阁，刚推开门，就见云倾夜坐于庭中，瞥见初泠，凤目溢出无限的温柔，轻声道“娘子，你回来了？”
应笑春和初泠均是一惊，互看一眼，初泠先开口，声音极冷“司马大人，敢问夫人在何处？”
“娘子，我知道你怨我，可我那时真的不知那般会令你浑身浴血。我以后会好好待你的，你再相信为夫一次，好吗？”云倾夜起身走向初泠，蓦然握住她的双手，言语真诚。
初泠猝然抽出手腕，侧首对应笑春道“笑春，你可以向他解释清楚吗？我是你未来的王妃，不是云夫人。”
应笑春俊眉一敛，自知初泠此言只为摆脱纠缠，可听见王妃二字，他还是感到莫名的惊喜。“爷，凉儿是我的王妃，何况她与夫人本就不像，爷相思深种，笑春明白，可她真的不是爷要找的人。”
“王妃，你要当他的王妃？”云倾夜瞅着初泠的凤目猛然睁大，手攒成拳，隐隐颤抖。
“皇上已有圣谕，不日将给我公主的身份，嫁与灏王为妃，与南玦结秦晋之好。”初泠面容泛冷，水眸直直望着云倾夜，打破他的幻想。“明日我们便要启程南下了，请司马大人莫再认错！”
“你，想随他一道南下？”云倾夜凤目凝聚冷光，眼角扫向应笑春。
“是！”初泠毫不犹豫地答道，绕过云倾夜，往屋内走去。
“站住！”云倾夜转身跟上，拦在她身前，伸出手掌，颤声问道“这只昆玉璧，是我在你枕下发现的，我不信你真的什么都忘了。”
“如今物归原主，我亦可安心离去了，本来我还不知如何还与大人。”初泠不看他，视线转向别处。
“你是我的娘子，怎可嫁与他人？娘子，你一定在赌气是不是，为夫知晓，你对为夫不是无情的，昨夜你我的缠绵，你分明没有拒绝，你还是喜欢为夫的，对吗？为夫都明白，为夫会好好补偿你的，你不要放弃为夫……”云倾夜猛地将初泠搂进怀中，柔声劝说她，同时也安慰自己。
应笑春将云倾夜眼中的痛楚看在眼里，听见他描述昨夜的情形，面色一黯，她终究还是喜欢他的，自己只是挡箭牌。
初泠狠狠地推开他，冷眼相对“司马大人，请自重！”她水眸迸出羞愤，折身进入屋内，拂袖关上房门。
云倾夜被拒之门外，身形木然，他转身，看见应笑春黯然的脸色，哀伤苦笑“我不会放手的。”说罢，他凤目一敛，大步走了出去。
应笑春自嘲一叹，站在庭院中，整整一夜。天明之际，他才恍然惊醒，初泠要去鄞州。他进屋写下一张字条，悄声塞进初泠的门缝里，兀自带上几名亲信，赶往秣陵渡口，雇了一艘大船。他负手立于码头，等待初泠前来，江风扑面，卷起了他的青衣，衣袂翻飞。
远处，云倾夜一身紫袍，手上的金弓已架上羽箭，瞄准了那道青衣人影。他凤目生寒，嘴角噙着冷笑。杀了应笑春，这世上便再无第二个应笑春带着初泠离开。
“嗖。”羽箭不出意外地射了出去，应笑春听闻动静，褐瞳一闪，扬手敏捷地截下了羽箭。箭矢力道极强，磨破了他的掌心，滴滴鲜血沁出，滴在码头上。
“几年不见，爷的箭术愈发厉害了。”应笑春将箭矢抛入江中，转身笑对走近的云倾夜。
云倾夜面带冷酷，手指转动着掌中的金弓，墨瞳死死盯着应笑春“我知晓你没有中蛊，我无法用倾城扇控制你。你说我言行过激也罢，说我狗急跳墙也好。今日，她，不能走！”
“是走是留，我从未逼过她。若你真心爱她，就不该行强迫之事。”应笑春笑容轻浅，试图改变云倾夜的偏激。
“不强迫，又想挽留她，目前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你死！”云倾夜抽出背脊箭筒中的箭，箭头再度瞄准了应笑春，凤目中没有怒意，只有决心。
应笑春双手负于背后，嘴角笑意未泯，透出几分从容淡定。突然，他褐瞳一凝，趁箭还未发射，出掌劈断了它们。
“你们在干什么？”初泠依照应笑春留下的字条，收拾行李赶到江边，却看见两人剑拔弩张，水眸难掩怒气。
云倾夜扫了应笑春一眼，撤下了金弓，面朝初泠笑道“娘子，你不要走，我带你去鄞州，我亲自向岳父岳母赔罪，再次迎娶你可好？”
初泠快步跑向二人，立在应笑春身侧，瞅见他滴血的掌心，诧异道“笑春，你的手掌……”
“码头的木桩表面有些倒刺，我扶着它等你，不小心擦破了皮。”应笑春低首看向初泠，巧言掩盖了事实。
云倾夜闻言大为吃惊，应笑春竟然没有揭穿他。
“你无须骗我，他拿着箭，定是为伤你而来。”初泠恼怒道，转眸直视云倾夜。云倾夜冲她一笑，却招来她的怒斥“云倾夜，你可以走了。我不会嫁给你，你莫要痴心妄想。当日你既然狠心伤我，就该明白，以我的性情，是绝无可能再三原谅你的。夫君？你，不配！”
“娘子……”
“笑春，我们上船。”初泠牵扯应笑春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登上甲板。
“娘子，今日我许下承诺，娶你为妻。你一日不允，我便等一日，一生不允，我便守一生，直到你肯再嫁与我为妻。”云倾夜疾步奔上前，凤目含情，脉脉地睇着初泠的背影。
初泠偏头直视他，讽刺笑道“呵，你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我。”说罢，她水眸轻敛，低首进入船舱。应笑春对云倾夜摇摇头，叹息着走进船内。大船随后起锚，驶向江水的入海口。
云倾夜一直沿着浅滩奔跑，不停地喊着“娘子”，直到船影消失，才止步岸边，遥望远方，低唤“娘子……等我……”
初泠直到听不见呼喊，才走出舱外，目视水面，陷入沉思。
“你这般待他，一定不好受。既然还痴恋他，就莫要强逼自己。逃避，根本无用。”应笑春站在她身后，凝视着她孤寂的背影。
初泠背过身，缓缓走上前，将头靠进应笑春的胸膛，在他怔愣的目光中，拥住了他的腰，水眸闭上，沉默无言。应笑春低头看着初泠乖巧的模样，有些受宠若惊，她第一次主动对他投怀送抱。他没有拒绝，伸臂轻柔地揽住他，给予温暖。
数日后，船抵达鄞州渡口。初泠和应笑春直接前往水府，行至府门前，应笑春突然开口道“我在对街的茶楼等你。”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素手伸过来，紧紧抓住他的袖角，初泠恳求道“进府坐吧，他并非我的夫君，爹娘想必也不认。你入内，不会遭人非议的。”
应笑春扬唇淡笑，放下初泠的手，解释道“我向来不惧流言，只是怕你忽然领一名陌生男子进门，会有损你的声誉。”
“你既然要娶我为妃，总该见过我爹娘才是。他们同意了，我才能名正言顺地答应你的求亲。”初泠盈盈笑道。
应笑春闻言，身子一僵，继而敛眸道“我知你对爷并未完全绝情，我贸然进府，后果你应该知晓。”
初泠水眸微闪，低声道“我心意已决，随我进府吧。”她拉过应笑春的手，叩响了水府的门环。
水昉夫妇见到初泠，惊喜不已，拉着她嘘寒问暖。初泠解释完前因后果，化解了云水两家的误会。最后，她看向身侧的应笑春，询问爹娘“这位公子便是救我的恩人，南玦灏王，应笑春。他日前向女儿求亲，不知爹娘可应允？”
“难得应公子不嫌弃你再嫁之身，爹娘都希望你有个好归宿。他真心待你便好，其他的都不重要，泠儿，你这些年太苦了，千万莫再错失良缘。”身子已痊愈的水夫人噙着泪，劝慰初泠。
“若我答应他的求亲，便要南下远离故土。爹娘无人照顾，我放心不下，不如你们随我一同南下吧。”初泠握着水夫人的手，邀请道。
水夫人与水昉互看，摇头道“路途遥远，爹娘也老了，只怕难以适应那边的风俗食宿。你莫担心，随应公子去吧，闲暇之时，回家看看便好。”
初泠微蹙眉，咬唇低语“女儿一直无法尽孝，如今依然无机会吗？”
“你的苦衷爹娘都明白，你快些走吧，莫再让云家公子伤害你。”水夫人拍拍初泠的手背，出声安慰。
初泠明白爹娘的苦心，云倾夜心思叵测，爹娘早已避如蛇蝎，自己早归南玦，他们也好安心。想起姐姐初茞仍在他身边担任宿主，初泠不禁懊恼，应该先让他放了姐姐和姐夫，爹娘才有人照料。
“爹娘，姐姐她并未死，我两年前已同她见过面。你们在家等候，过些时日，我便领她回家。”初泠俯身朝二老一拜，应笑春随之行礼，许诺力保初泠周全，才跟随初泠出了水府。
“我们回秣陵，我要向他讨回姐姐。”初泠暗下决心，水眸充满坚毅。
应笑春握住她的手，眼神温暖“无论你做何事，我奉陪到底。”
两人选择陆路返回秣陵，数夜后，一行人抵达江畔的小镇，入住在临江的客栈，预备次日渡江。半夜，初泠正在酣睡，突然感到一束目光，带着莫名的杀意投向她。她猛然睁眼，剑影晃动，直砍向她的面门。
“呯。”剑锋嵌入她睡的床榻上，初泠一跃而起，执起枕头扔向那人。来人身着紧身衣，身形纤瘦窈窕，极似女子。初泠落在她身后，扬声问道“你是何人？”
女子不回答，转身又是一剑。初泠腾空飞起，与她搏斗数回，难以分出胜负。“哐。”临江的窗户被人打破，数条身影冲进门内，将初泠团团包围。
“咯咯咯。”贪狼腹语般的奸笑在阴影中响起，初泠还来不及回头，贪狼的刀已架上了她的脖子，女子的剑刃贴在她脸上轻轻拍打。
“你是紫微宫主？”初泠面无惧色，看向女子。
“你想知道我是谁，不如问问我为何要杀你？”女子口气阴冷，隐含着莫名的憎恶。
初泠淡淡一笑，出声道“愿闻其详。”
女子直起剑刃，轻刮初泠的脸颊，忿恨道“你最大的错处，就是云倾夜的心上有了你！”
初泠微微一怔，挑眉道“姑娘是在讲笑话吗？实话说，它不好笑。”
“我承认我想杀了他，可真到那时，我又下不了手。他喜欢唤我‘筠筠’，这个称呼如魔咒一般阻挠了我的决心。我恨他的同时，也爱他，当初若不是湛王府的变故，我和他已然成为一对神仙美眷。呵呵，寂寞了这些年，我累了，想回头找寻他，跟他重修旧好。谁知他因丧妻之痛，狠心拒绝了我。这几年，我一直在找寻他未婚妻的下落，才知晓她竟是他身边的玉魄公子。你知道吗？他给我的玉魄是假的，他居然给我假玉魄。哈哈哈，为了你，给我假玉魄！那个疼我的师兄为了别的女人欺骗我！”
“我还记得，师兄曾经问我，玉魄公子会否跟倾城公子在一起？我当时玩性大起，告诉他除非玉魄的封印解开，并且将玉魄交还给我，告之我玉魄的秘密。玉魄公子才会失去诅咒，和她的宿敌倾城公子在一起。我还好心告诉他，必须将玉魄公子逼至绝境，才能激发她的潜能，开启封印。他竟然信了，哈哈哈！我成功借他之手，伤了你这个杀死我哥哥，夺走我家宝贝的恶贼。只可惜，未让你魂飞魄散，师兄还因此愈加忘不了你。哼，现下没事了，我会亲手结果你，替我哥哥报仇！”女子挥动利剑，剑锋狠狠刺向因她的话怔忡的初泠。
“嘭。”房门被人用脚踢开，门框的木屑碎裂，打在女子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