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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的手机在包里响，她掏出来，是顾瞻。有次两人在家喝了红酒，顾瞻自己动手把云起手机里的标识‘顾瞻’给改成了‘爱人’，强力占据手机名录的第一位。因为据他说，改成‘老公’，L打头太靠后。所以给她换了这么个很有时代感的代称。而‘A朱莉’被他无耻的改成了‘B朱莉’，‘阿姨’前头也被他加了个‘季’。云起说他无聊，这都要计较。
不过，云起这会儿看到‘爱人’两个字在屏幕上跳动，却很不想接。可是电话自动断了一次，又响起来。她没他耐性好，只好接了起来。
“云起，你在哪里？”
“小套房这边。”顾瞻本来是打电话回去问他爸和顾莳的病情，结果顾母说云起带着女儿回家了。他又打回家，结果家里电话没人接。
“爸还在生病，你怎么自顾自的就带着顾莳回家了？”
“爸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艾医生也说没什么了。”
顾瞻在那边揉揉额角，他才刚把客户满意的打发走。“老人家的身体很容易有起伏的，总之没完全好，你都不该这么任性的回去。顾湄是怀孕不方便，你又怎么了？我听着妈的口气也不太好。”顾瞻有个不好的联想，“你跟妈，不是吵架了吧？”
云起小声的说，“早上争执了几句。”
“然后你就回家了？”
“没有，我是等着艾医生来过才走的。如果爸情况不好，我是不会离开的。”无论如何，公公待自己一向很好。云起是确认他就剩下卧床休养，自己留在那里也帮不上忙才离开的。
顾瞻叹口气，“我们不是说过么，对彼此的父母，当面都尽量顺着哄着就好。你有什么非得跟妈争起来的。”
“她要我辞职回家，做家庭妇女，我不答应，就说了起来。我本来要去道歉的，结果听到她说我‘有爹生，没娘教’。”
顾瞻傻眼，“厄，她当你面说的？”
“没有，她在房间里对着爸说，我正好过去敲门。”
“顾瞻，你妈骨子里其实一直都看不起我，只是掩饰的很好，是不是？”
顾瞻想顾左右而言他，因为事实是最伤人的。
“哼，你早就知道了，然后忽悠我。”想起刚结婚那会儿，还有后来的日子，顾母还时常帮她添置当季流行衣物鞋帽，云起本是满心感激的。觉得自己虽然没有亲妈，但婆婆待自己很亲。所以，今天听到顾母说那些话特别难受。
“哪有这么严重？人和人之间互相挑剔是很平常的事，你肚子里肯定也在腹诽她老封建嘛。云起你知道的，我妈自从顾湄回家以后就一直有心结，我爸身子不好，她又不能跟他大吵大闹，就一直郁积在心里。再说了，你们刚争了几句，她气怒之下讲话，没有方寸了些也是有的。你说了什么会刺激到她的话么？”顾瞻和天下所有男人的选择一样，和稀泥。清官难断家务事，一个是老婆，一个是亲妈，他能说是哪一个不对么？
云起静了一会，“其实我也很同情她的遭遇。所以，我才一直坚持要活得有自我。为什么偏偏是她出面来拦阻呢？我也是话赶话，没经大脑就说了句‘我只怨我没有亲妈’。”
顾瞻继续说服，“云起，你这话也挺伤人的，知道么？其实这些年我妈虽然做不到拿你到女儿看，但作为看待媳妇，你平心而论，是不是已经算不错了？”
半晌，云起‘嗯’了一声。
“再说了，你也说了你的话没经大脑，说明你不是有心要刺痛她。可是她被刺痛了，急怒之下也会讲一些话，作为反击。那些话同样也不经大脑的。你要相信，我妈要是深思熟虑了，对着我爸也不会讲那些的。”
朱莉在方才电话响起时已经过去了，这会儿出现在门口，抱着揉眼眶的顾莳。
“在那边醒了，她干爸哄不住，我就给你抱过来了。”
“哦。顾瞻，女儿午睡醒了，我回头再跟你说。”云起接过顾莳，抽出湿纸巾帮她擦脸，“怎么，不认得干妈跟干爸了么？”
“认得。”顾莳不好意思的说。
朱莉拍拍她的头，“可就是要找妈妈，是吧？”手里剥了颗水果糖喂给她。
“怎么样，叫你老公说服了么？”
“虽没有亦不远矣。”
朱莉把手搭在云起肩上，“我们家杨颐就是每次都软磨硬泡哄得我跟他妈低头的。谁让我喜欢他呢，谁让他是我儿子的爸爸呢。不忍心他夹在中间为难，每每就服了软。退一步想，就算是换个老公，换个婆婆，婆媳问题也是禁止不了的。往好了想，至少时代在进步，咱们还是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在社会上立足。不必向从前的妇女，万事只能依赖男人。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也是不会转行的。那是我的专业，谁都不能看不起。”
云起心头也坚定了绝不回家当家庭妇女的信念。
“我婆婆也不会把我惹急了，因为家里有房有车，但都是贷款的。我们家不比顾家，我们是小康之家。家里需要我的收入，否则就要降低生活质量。”
云起摇摇头，“其实日子还是小康就好了。两个人一起养家，大家地位平等。而且，钱挣得多，到最后也就是个符号。我问过顾瞻，我说你这么拼做什么？他说工作让他有满足感。可是，他满足了，一回到家就能看到我们娘俩，我们就整天见不着他人。顾莳还能时不时拨个电话过去，他总是耐着性子，至少也会说上几句。我要是想起来就打过去，就得说我又没什么事老打电话查岗。”
“那给你一个贾宝玉那样知情识趣，却只会安富尊荣的男人，你换不换？”朱莉打趣。
“厄，不换。”云起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不就结了，爱他就只好接受他的全部。何况，他忙得也没功夫找情人了吧？”
云起蹙眉，这个事是她一直以来担心的。万一顾瞻就在忙的时候遇上个女强人，然后人家又对他看对了眼呢。贾宝玉还有那么多姐姐妹妹喜欢呢，她认为她老公比宝玉要吸引人一点。因为现代女性包跨她在内，都是喜欢认真做事，不乱搞男女关系的男人。
云起看女儿又靠在身上有要睡着的趋势，“顾莳，不睡了。睡多了晚上该睡不着了。”一旦顾莳晚上没瞌睡，那后果是严重的。她会拿着故事书强迫云起一直给她讲，直到有了睡意。而且，小孩子的生物钟任她乱了也不好。
顾瞻这边和老婆说了小半个小时，那边又赶紧打给他妈，“妈，我爸这会儿怎么样？”
“嗯，好多了。”
“哦，那就好。”顿了一下，“嗯，妈，我刚已经说过云起了，她也知道自己那么说话很不好。您就大人大量原谅她一回吧。”
“这么说，她是同意回家了？”
顾瞻挠挠头，干嘛抓着这个不放呢。
“没有，她开个书吧，时间也灵活，这回不是大家的事撞一块了么。以后我们请个相熟的阿姨，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请个阿姨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你这意思，是怪我和你爸没把顾莳看好是吧？”对着儿子，顾母不依不饶的，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妈！你不能不讲理啊，我几时说过这话？我冤哪。”
“得得得，别跟我这油嘴滑舌的了。我告诉你，云起不回家，我不答应。”
顾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了，他妈也不是这么食古不化的人啊。
“妈，为什么啊？”
顾母迟疑了一下，“我听人说，她以前上班的时候，跟一个男同事有些暧昧。”
顾瞻楞了一下，这么还牵扯到那件事上去了。
“妈，没有的事，你别听人瞎说。是谁说的，我倒要问问她居心何在？”顾瞻的口气严厉起来。
顾母在话筒那边轻声问：“这么说你知道？”
“我知道，没这回事。”
“无风不起浪，别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总是她有不注意的地方。咱们家可丢不起这样的人。”
顾瞻松开领带，“妈，云起生平最痛恨背叛婚姻的人，她绝不会做这种事。而且，她现在开书吧，圈子也还小，接触的人很单纯。再说了，不是还有顾湄在么。”
顾母开始没吭声，半日才说：“不只是她，你工作的时候也要注意。我也不希望你出你爸那样的事。云起说我对儿子媳妇不公道，这一点我是绝对公道的。”
“哎哟我的妈呀，这我可就要好好批评云起了，她怎么能脱口说出‘只怨没有亲妈’的话了。您看，在关键问题上您不就向着她在么。”
顾母淡笑着说：“你知道就好，气坏我了。”
顾瞻觉得水到渠成了，这会儿才把话抛出来，“那您也不能说她有爹生，没娘教不是。这也是她的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啊。”
“我哪有那么说过？”
顾瞻不语，云起是不会编出这句话来的。
“那至少也是那个意思，是吧？”
顾母不情愿的说：“我话没讲那么难听，就是气头上忍不住说了几句。谁知道她在外头听墙角。”
“她说是过去给你道歉的。”
好容易把双方工作都做通了，现在彼此就差一个台阶下了。顾瞻松口气。又拨个电话过去给云起，“你现在回家了吗？”
“没有，朱莉留我们吃晚饭。你不回去那边么？”
“我过去看看吧，吃过晚饭我来接你们，顺道看看你买的小套房。”
顾瞻吃过晚饭，看他爸的确没什么事了，又去哄了他妈半日，让她原谅云起，不要在计较了。
他妈把他退出去，“滚滚滚，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就知道向着你老婆。”
“我这就回去，让她来给您道歉。”
顾瞻开着车出来，一路上忍不住想，男人真累啊。在外面忙事业，在家还得调停婆媳矛盾。一个弄得不好，那就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
他一路开到了小区门口，保安见了他的宾利车，查问都没有就给开了大门。远远的看见云起出来给他指路，没办法，这个小区排布不是太规则，知道哪栋也不好找。
“这里，这里，这是我跟朱莉合买的车库，里头还有一个车位。”
“顾莳呢？”
“在朱莉那边啃糖醋排骨呢，不肯下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