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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把请个阿姨回来专门照顾顾莳的想法讲了。
顾母蹙眉，“我说了这么多，你根本就没听进去。别人的照顾能比得上母亲亲自照顾么？”
“妈，我又没有时时出差，时间也没有很密集。现在都是双职工家庭，父亲或者母亲出差是很正常的事。顾莳也不至于这样就心理不健全了。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我觉得，女人也应该有自我，不能只围着丈夫孩子打转。您这样的日子我过不了。”云起坐直身子，很坦率的说。
顾宅极大，她们婆媳都是斯文人，即使争执也不会大吵大闹，因此完全不会惊动到起居室的顾父和楼上去写作业的顾莳。
说起来这十年，云起还没有单独这样面对过婆婆。第一次见家长时，感觉顾父出乎意料的很热情，而顾母是温文有礼的。这么些年这感觉一直没变过。但因为一直有顾氏父子其中一人在场，云起和婆婆并没有红过脸。当然，以前也没有云起觉得不能退让的原则问题。
“到底是你的家庭重要，还是你那个小书吧重要？”
“妈，对我而言，这二者是并行不悖的。”
“那如果起了冲突呢？”
“妈，我这不是马上就回来了吗。而且，我认为，在家里爸爸和妈妈的责任是一样重大的，您不能只要求我一个人。”云起尽量好口气的说。
“两个人重要有一个重心是放在家里的吧？”
这么一场面对面的沟通，婆媳俩心头积郁了十来年的东西似乎找到了一个出口。在不留神之际，就出了口。直到后来，争执的话题渐渐升级。云起脱口而出一句：“我只怨我没有亲妈。”
顾母的脸色立时变了，‘哼哼’两声站起来就走。
云起这才警觉，自己这话真的是说过了。她其实不是针对顾母，说顾母对自己不好。只是有感而发，觉得自己亲妈如果在，帮自己带带顾莳，肯定不会有这么多言语。可是，这种实话是不能出口的。
云起踌躇再三，决定去道歉。走到顾父顾母的房门前正要抬手敲门，就听到里头顾母抱怨的声音：“她爸爸住院的时候，是谁主动搬过去帮她照顾顾莳的。她娘家亲戚伙同外人绑架顾莳，我说过什么难听话么？我够包容了。结了婚那么长时间不肯生孩子，我当面说过她一句？现在想要抱个孙子，弄得跟求她似的。”实木门的隔音效果其实不错，但顾母也是有点激动，声音比平时高。
云起的手就要敲下去，又听到里头继续说：“当年我就不乐意顾瞻娶她，人家慧淑到了夫家三年抱俩，去年又生个小女儿，一家和和美美别提多好了。她婆婆时不时就在我面前炫耀她的两个孙子。”
顾父一直在看报纸，这时回了一句：“你也说了，那是别人家的儿媳。跟咱们有什么关系。那孩子的话想来也就是一时失口说出来。”
“失口说出来的才是真心话呢。你总跟我说，她没有生母，让我多包容、多疼爱她些。现在，落得什么下场，一句‘只怨自己没有亲妈’。还是得有亲生母亲在身边管教才行，不然怎么说得出这种话？韩柏川自己就上梁不正，季淑清的人品我更加看不上眼，在这样的家庭长大，也难怪。”
云起怒，收回要道歉的心思，原来在顾母眼中她就这么一幅有爹生，没娘教的德行。枉费她这十年来对她尊重有加。
云起抬了腿转身就走，走得急，结果跟魏嫂差点当面撞上。
云起气呼呼的绕过魏嫂上楼去，顾莳还在拿着彩色小棍数数，嘴里念叨着：“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咦，妈妈。”
“宝贝儿，你昨天吓着没有？”
“刚开始有一点点，还喝了水，不过很快爷爷就把我抱起来了。而且啊，我发现人会自己浮起来哦。”小顾莳对这个发现很骄傲，她会自己浮起来。
“顾莳，你是个勇敢的小朋友，妈妈为你骄傲。不过，水边很危险，还有高处也危险，以后都不要去。”云起伸手抱住小顾莳，你没吓着，大人都让你吓坏了。不过，看她这么快就没事了，心下安稳下来。
“妈妈你干什么，打扰到人家数数了。”小朋友挣脱出来。
“那你好好数。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有点没力气。”
魏嫂告诉顾母，方才云起气呼呼的从这里经过。
顾母一愣，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她这么跑来公婆房门口杵着不敲门的么？”
顾父看她一眼，“谁叫你说话不注意，也许是过来给你道歉的吧。”路过肯定不可能，她回房间不会路过这里。
一会儿，艾医生过来看这一老一小的情况怎么样。云起牵着顾莳下楼去。在一旁关切的询问顾父的病情。
艾医生笑着说：“这一次倒不严重，不过老爷子以后可要注意，不要再那么激动，也不要跑那么快。”
云起揉揉顾莳的头，都是这个好动的小丫头惹得祸。听到艾医生说顾父没有大碍，这才松了口气。艾医生又开了点药，然后就离开了。
魏嫂送医生出去，房里就剩下顾父顾母和云起顾莳。
顾父笑着说：“好了，顾莳，爷爷没事了，你不用担心。上楼写作业去吧。”
顾莳大力点头，牵着妈妈一起上楼去。
云起的本意本想待顾父无事，去趟书吧。但现在要说去书吧，却好像跟顾母对着干似的，只好说：“爸，那您好好休息。妈我们上去了。”
“嗯。”
顾莳做完了作业，走过去看沙发上看杂志的云起，“妈妈，你不高兴啊？”
“没有啊。”
“说谎！”小顾莳观察云起半天了，没像平日那样摸摸她，夸夸她，脸上也没有笑容。
“妈妈想出去一趟，你要不要跟？”
“要回家了么？可是爸爸不在呢。”小姑娘问。
“他自己知道，那我们去跟爷爷奶奶说一声，然后就走吧。”云起在顾宅呆着总觉得不自在，何况早上还发生了一场争执。她倒想息事宁人，去道歉。可是听到顾母那样说自己，心头实在是有些委屈。
于是去跟顾父顾母说了一声，说要带顾莳先回去了。
顾莳很HAPPY的摇着小手，“爷爷奶奶我下个周末再来看你们。爷爷，你要乖乖吃药药哦，你看顾莳都没事了。”
顾母没有出声，顾父笑道：“这里不好叫车，让司机送你们。”
“好的，谢谢爸。”
顾莳过去亲了亲爷爷奶奶的脸颊，然后过来牵着妈妈的手往外走。
顾母在孙女面前不能板起脸，倒是叫她们记得下周末再来玩。
云起‘嗯’了一声。
等她们走远，顾母轻声说：“像什么样子，如果是我的亲女儿，决不能这么没规矩。”
顾父对那个‘亲’字有点敏感，“我早说过了，不聋不哑，不做公婆。儿子媳妇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哼，也不知道顾瞻怎么回事，怎么当年一见到她就跟失了魂似的。”在顾母心底，云起从来就不是她中意的媳妇人选。她喜欢的是同顾瞻一道流学英国的故交之女——许慧淑。可惜，落花有情，流水无意。顾瞻硬是对许慧淑那样处事大方得体，孝顺公婆的女孩子没感觉。偏偏慧淑失意之下嫁的人就是她一个牌搭子的儿子。弄得她现在一听慧淑婆婆炫耀，自家子孙环绕，儿媳懂事心头就不平衡。
云起却是带着女儿，一人拖一个行李箱逃也似的上车离开了顾宅。她在这里一直就很憋闷。原来她一直感觉自己不得顾母喜爱，不是错觉。顾母当然一贯是有礼的，即使发生顾莳被绑架的事，责备也不是火山喷发一样的。可是，她骨子里压根就看不起自己。
云起心头愤然，回家整理好东西，心头还是很不舒服。刚才放东西的时候看到抽屉里一串钥匙，想了一下，是那套小套房的，朱莉帮忙装修好，云起就去看过一回。
“宝宝，妈妈下午要去找干妈。”
“我也去。”顾莳立即说。
“嗯。”
云起弄了简单的午饭吃了，然后带着顾莳出门。在出租车上，小顾莳就抱着自己的小手臂睡着了。下车的时候，云起只好把她抱着下车，然后一路抱了进去。四岁了，差不多三十斤，这么一路抱进来，挺沉的。
云起敲开朱莉的门，抱着女儿进去，把人搁到沙发上，“先搁你这里。”
“要不，放小阳床上去。”
“我闺女不睡男生的床。”
“放我床上得了。”朱莉说着弯腰要抱进去。
“不用了，她就睡会儿午觉，一会儿就该醒了。”
朱莉便拿了童毯和小枕头出来，给她盖上垫上。
云起到隔壁开了自己的门，然后推开所有窗户，让新鲜空气透进来。她和朱莉用的是一个牌子的家具，都用布搭着。她把客厅沙发、茶几的布掀起来，一屁股坐上去。
朱莉端着两杯奶茶进来，“我说，你受什么委屈了？这副德性。”
云起立即啪啦啪啦把今早上的事说了，“你说，她说我有爹生，没娘教是不是过分了一点。”脸上还有压抑不住的愤然。
朱莉知道这个是韩云起同学一辈子的痛脚，谁都踩不得，这也就难怪她一路奔到这里来了。
“你不是离家出走吧？”
“不是，就是在家里也觉得憋屈，所以跑出来透透气。还好我不是伸手跟人要钱花，不然岂不是更得由着她糟践。”云起说完，喝了一大口奶茶。
“说实在的，你婆婆的看法还真是封建。凭什么儿子的事就是事，媳妇的就得靠后啊。不过，那种一辈子就围着老公儿子转的女人，或者说现在社会上很多人，还是认为女人应该做家务、照顾孩子。而且，顾瞻的事业又的确很大。”
“我还要怎么样，连顾莳着凉要去医院打针，我都是自己抱着去的，只在事后打电话告诉他。算了，反正我怎么做，在她眼里都是不够的。”
朱莉笑笑，婆媳是天敌，这个几千年都这样了。
“话说回来，哪有婆婆真的从心底能认同媳妇的。就算你今天依了她，回家就光带孩子，照顾顾瞻。她还是会有别的对你不满的地方。你们这是第一次正式吵架吧，已经很难得了，做婆媳都十年了。我婆婆也挑剔我的职业，说怕有不正经的人出入，我也一肚子的火。做美容怎么了，我凭自己本事吃饭。哼！”
知道朱莉也同病相怜，云起突然就好过了，“好在，我们都没跟婆婆长期处在一个屋檐下，不然，天天都有精彩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