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州官放火（1 / 1）
奕忻笑了，他扶住明澜双肩，躬下身子，视线与她的平齐，少顷，唇边绽放一抹温柔：“好。”
奕忻并不是不理政务，只是如今帝后党势头正盛，他无力触其锋芒，如今只能做出姿态，有多远就避多远，他一个王爷，只要不到京城，不举义旗，谁都奈何不了他，更何况，他知道，还有一个人，会拼了全力保他。
而明澜想去四川，是因为，第二批留学生已经踏上回乡的航船。
第二批留学生，基本是军事上的人才——涉及到制造军火、战舰、研制火药等相关专业的留学生，神通广大的惠老爷竟然还帮五个维族孩子伪造了犹太裔的身份，送他们去了西点军校， 这一批中，有三人正在其列。
甘肃方面的农耕事务，明澜放心地交给了安先生处理。奕忻则让李鸿章与一干能干可靠的官员留下，训练新军，争取早日使其能当大敌。起初奕忻并不信任李鸿章，认为他一介文人，如何懂得练兵用兵？而明澜则十分清楚他是以私办团练，镇杀太平天国起家，因此非常放心，并在奕忻面前大力担保他大才可用，奕忻才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他留了下来。却也暗自奇怪，为何几日前李鸿章冲撞了明澜，她竟似半点也不在意的样子，不由对明澜的心胸肚量刮目相看。
万事安排妥当后，安先生便将海东青放飞，传消息至广州，令驻广州的下属通知留学生，一到岸即赶赴四川成都。与明澜一行会合。临行前，安先生又将唐棠拉至一边，两人神情严肃，嘀嘀咕咕说了许久，唐棠才脸色古怪地返还，蓓儿笑得有些僵，几次偷眼瞄瞄唐棠，又瞄瞄安先生，欲言又止。明澜叹了口气，目光在蓓儿和安先生间逡巡，觉得自己像拆散了牛郎织女的王母一样邪恶。
路上车马交替，又耗费了近半月的时间，明澜苦不堪言，暗暗握拳发誓，等到柴油问题解决后，一定要先造架飞机来过过瘾。当然这半个月还是要默默忍受的，虽然有奕忻体贴照顾，但还是与现代化的交通的方便快捷有着云泥之别。
到了四川，才知第二批留学生已先他们一步到达，明澜大为窘迫，不禁又更加坚定了造飞机的意愿。
明澜久闻西点军校大名，如雷贯耳，自然对这三名西点军校毕业生产生了好奇之心，暗暗猜测他们究竟是何等人物，这样想着，她心中便不自觉勾勒出一幅身穿迷彩服，昂首挺胸，宽肩长腿，胸大肌发达得快要爆掉，有着厚实下巴和小眼睛的典型美国大兵形象来。不由暗自汗了一把，感叹了下害死人的先入为主。
到了众留学生暂住的旅店，明澜便一眼从站在门口的一群人中认出了三名西点学生——三人均身着军服，身姿挺拔，肤色黝黑，高鼻深目，不苟言笑，目光炯炯。他们三人自然地走在留学生队列前面，如同天生的领导一般，排成一线，连步伐也是整齐划一，跟在他们后头的留学生们也受了影响，不自觉地挺胸抬头，神情肃穆。
明澜暗暗钦佩，心想这才是军人该有的素质，又悄悄地向奕忻身后挪了一小步——她不愿再抢奕忻的风头，再说，军事本来就是男人的本色领域，她连门口都尚未摸到，而奕忻自幼接受帝王教育，自然比她要强上太多了，由他出面，才算妥当。奕忻又何尝觉察不到她的小动作？眼见她把自己阿玛辛苦培育的留学生交给自己处置，便觉得心中感动，暗道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她心血白费，不能让她失望才好。
三人走到奕忻面前，皮靴一顿，“啪”的三记清脆的响声同时发出，军人气质显露无遗：“报告长官！西点军校第四十九届学生——伊利亚，库尔班，阿依□□，学成归来！请指示！”
奕忻沉肩负手，眉目舒展：“你们在军校，都学了什么？”
中间的库尔班向前一步，双目平视：“报告长官！在西点，我们主要学习土木工程学！学习如何建造铁路线、桥梁、港口和公路，但这并不是我们学到最宝贵的！我们学到的最宝贵的，是西点的精神！”
“哦？说来听听？”不仅是奕忻，在场所有人都望着库尔班，静候下文。
库尔班退后一步，重新与另两人站成一线，短暂的沉默之后，三人同时开口背诵西点校训，声音铿锵有力：“对我们将要服务的人民、政府和社会要有十分清楚的认识。
……个人要服从集体或更大的整体，服从部队，服从一个团队。……
……在关键的时候能够坚持原则。恪尽职守的精神比个人的声望更重要。……
……为了赢得胜利，也许你不得不干一些自己不想干的事。学会忍受不公平，学会恪尽职责。只要充分相信自己，没有什么困难可以足够持久。……
……要有信心，把握自己的未来。不要沉沦，在任何环境中你都可以选择奋起。有耐心的人无往而不利。……
……责任、荣誉、国家！……
……只要你不认输，就有机会！适应环境，而不是让环境适应你。……
……要保持“头脑简单”，敢于去干所谓“办不到”的事情。正确的战略战术比优势兵力更重要。”
三人背诵完毕，仍脊背挺直，目光平视，似乎是三台运作优良、性能卓越的机器，沉默地等待着新的指令，随时准备创造奇迹。
众人听了西点校训，无不觉得热血沸腾，明澜本就容易感动，此时更是眼眶湿润，忙又往奕忻身后缩了缩。奕忻同样激动不已：“好！好！”他回身揽住明澜，“澜弟！我们大清国正需要这样的军人！需要这样的精神！——只要不认输，就有机会！敢于去做办不到的事！只要有这样的信念，何愁大清不兴？”明澜喉头哽咽，不敢开口，只能拼命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又问了其他留学生所学内容，这批留学生共四十二人，除去三名西点毕业生，大多学的是机械、化学等相关专业，另有几人学习土木工程，主修交通运输，如铁路、桥梁等，明澜双眼放光，恨不得立刻与他们共同探讨铁路的修筑及机车研制等问题，倒叫奕忻哭笑不得。
自那天起，两人便又分头忙开了：奕忻四处奔波，打通各个关节，游说当地官员，秘密征兵，寻址练兵，还要为明澜找一处适合的地方，建一座军工厂。四川并不临海，境内也没有大规模的湖泊，原本计划的训练水师一事也只得先延缓了。三名西点人带着百里挑一的三千新兵展开了魔鬼训练，训练强度据说是他们在西点所接受的三倍。明澜去看了一次，望着满脸汗水和泥水的新兵们搓着下巴奸笑，心说这全球第一支海军陆战队，可就是归中国所有了！
军工厂的建立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明澜心知急也没用，便天天窝在行馆与众留学生讨论些军火制造、铁路规划之类的，倒也不算虚度时光，几日下来，他们的“新欢”竟转成了潜水艇。当时潜水艇虽已发明，但多是用人力，体积也因此受限，无法过大，明澜有心想改进，但兜兜转转，讨论的重点又回到了动力这个问题上。明澜自大学后就没再碰过化学，自然对提炼石油一事所知甚少，幸亏有了一干留学生的帮助，提炼柴油的计划才算正式提上日程。
“哇！好好吃！大哥也吃一点！”茶馆的一房雅间中，明澜手里抓着刚从街上搜罗的各式四川名吃，担担面，龙抄手，赖汤圆，钟水饺，醪糟等等，密密麻麻地铺了一桌子，唐棠和赤虎敬业的守在包厢门口，一脸好笑。奕忻手里仍擎着份信函，似是刚送到的，正潜心阅读，没有注意到明澜说了什么。
明澜眉头一皱，油花花的手啪地拍掉了信函，噘着嘴巴，语带不满：“大哥！不是说好要陪我过周日的么？怎么又看上官员的信函了？这件事十万火急，一天都不能耽搁？”
原来明澜天生一副好逸恶劳的性子，自穿越后的三个月来，她几乎天天忙东忙西，脑子没有一刻是闲着的，如今事情好歹不那么赶了，才想起来有“休息日”这个说法，于是与奕忻约定工作六天休息一天，放“周日”，给众人作为放松的日子。这天便是她和奕忻所过的第一个周日
明澜深受德国人“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的影响，只要是休息日，便完全放松身心，不再想工作上的事，而奕忻则是全年无休的模范战士，这第一次休息，他自然是不习惯的，便随身带了各地官员新呈上来的信函，计划着工作休闲两不误，然而明澜要一个人民公仆陪在身旁，自然是无趣的，因此对奕忻大大不满，语带嗔意。
奕忻单指撑着头，笑着看她愤愤地噘着嘴的样子：“倒也不是，既然澜弟坚持，大哥陪你便是。”
明澜这才化嗔为喜，嘻嘻笑着捧给奕忻一碗汤圆，奕忻笑纳，极优雅地执汤匙捻起一颗放到嘴里，待咽下了，才又问：“那么，澜弟打算为兄陪你去哪休闲？”
明澜目光炯炯：“当然是勾栏院了！”
奕忻正品着香茗，听她一言，当即胸口一窒，猛地咳起来，明澜不明所以，急忙为他拍背顺气，奕忻脸涨得通红：“不许！”
明澜的笑脸垮了下来：“为什么？”
“那澜弟为什么要去？”奕忻反问。
“理由多了去了啊！素闻天府之国的女子美艳泼辣，曲线玲珑，肤若凝脂，小弟自然想要见识见识！”明澜一副口水滴滴的样子，“况且，我还没有去过呢！自然要去瞧个希奇！”
奕忻气：“不行！你还太小了，那种腌臜地，哪是你去的地方！”
明澜眨眨眼睛：“那大哥有没有去过呢？”
奕忻轻咳一声：“自然是去过的。”
“哼！”明澜噘起嘴巴，头撇向一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奕忻大为尴尬，伸手拍拍明澜后背：“澜弟，那种地方，真的不适合你去，要不，你再想个别的地方？”
明澜低着头，嘴巴仍鼓鼓的：“算啦，就在茶馆听听评书也不错。大哥若是有心，就答应我一事吧！”
“你说的哪件事，大哥没有答应过？”奕忻笑问，琥珀色的眼里满是温暖。
明澜皱着眉头认真想了想，似乎奕忻对她还真是有求必应，当下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但仍死鸭子嘴硬：“不就是刚才咯！”
奕忻嘴角泛着无奈的笑容：“好啦好啦，除了那件，其他的，大哥一定答应！”
明澜微微转过脸来，斜眼睨着他：“真的？”
奕忻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顶发：“到底是什么事？”
“嗯……”明澜转了转眼珠，俏皮道，“我还没想好！到时再说啦！你可不许忘了哦！”
奕忻无奈地点了点她的眉心：“是，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