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这也太容易了吧!(1 / 1)
好黑……我死了么?……这是哪里?恍惚间,明澜找回了自己的意识,是在水底吗?不,不像,没有窒息感,也没有水压的压迫感,虽然不太明显,但她仍觉得自己应该是浑身干燥,平躺在一处松软的地方。
我到底是在哪里?明澜觉得自己仿佛被噩梦魇住了,眼皮上好像挂了上千斤的重物,无法睁开,而且无论自己怎么努力,连一根小手指都动弹不得,胸口也闷闷的,身上有轻微麻痒的感觉。这到底是怎么了?莫非我瘫痪了?她吓得几乎要立刻哭出来,心脏咚咚乱跳,只有灵台尚存的一丝理智,让她得以拼命克制住翻江倒海的慌乱,依靠剩余的听觉和触觉,体验着周围的环境:耳边依稀传来木头吱嘎的响动,伴随着这种声音,她的身体也在有规律地轻轻晃动着,似乎是睡在摇篮中一样。还好……她的心跳慢慢平和,身体还有知觉,应该没有瘫痪。那么,第二个问题,她现在在哪里?
难道还是在船上?
伴着木头的吱嘎声,还有另一种声音,突突作响,仔细感觉,仿佛还能闻得见海腥味,听得到海鸥的叫声。
怎么可能?
明澜虽然不能动弹,大脑却在飞速的转动着:如果真是在船上的话,按照听到的突突声,和自己身体晃动的幅度来看,这艘船虽然不算小,但也绝对不大,突突声应该是老旧得早就该拆了卖废铁的发动机的声音,那么,这艘船最有可能是艘渔船。可是,这隐隐的海鸥的叫声?——
海鸥在中国大陆的浅海处并不常见,听这叫声,应该不下四五只,那么,这里应该离海岸很远了。我有漂了那么远吗?那样的话,我还能活着,还真是祸害遗万年了……明澜暗自苦笑。
明澜不断分析,不断猜测,依旧不能确定自己现在在哪里,处于什么状况,正纠结中,一男一女之间的对话依稀传入了她的耳朵,声音忽大忽小,她忙竖起耳朵,努力去听,也只能听见“大小姐”三个字不断重复。——这到底是哪里啊?怎么现在还会有这种称呼出现?她越来越焦急,拼命想睁开眼睛,动一动手指,然而都以失败告终。
“大小姐……”黑暗中,这句诡异的称呼仿佛化作了妖异的蓝色蝴蝶,在她眼前翩翩地舞蹈,扑动着翅膀,逗引着她:想知道么?来啊?明澜眼睁睁的看着她渐飞渐远,待到那火焰般的蓝色精灵消失不见,她也好像脱了力般,神志渐渐恍惚,感觉身子慢慢变轻,仿佛有一把飘渺的声音在她耳边蛊惑着:睡吧!睡吧!睡醒了,就是新的一个人了!
“不对!”神志消失得越来越快,陷入黑甜乡之前,她仍不忘反驳:“应该是,睡醒了,就是新的一天了……”
不知昏迷了多少时间,当她再次醒来时,便觉得胃中如火烧一般,像是饿了三天三夜一样。不是吧……明澜顿时觉得有些窘迫,要她向陌生人乞食,她实在拉不下这个脸来。只好先试着动动手指,想要揉一揉空空如也,正叫嚣着要抽筋的胃部。
这次手指很容易就动了动,她惊喜地抬抬眼皮,一束明亮的日光照进瞳仁,刺得她险些流泪,明澜忙又闭了闭眼,缓了缓神,再一点点睁开眼睛,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在黑暗中待得久了,视力一下子无法完全恢复,弗睁开眼,只觉得明晃晃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隐隐约约中,似乎看见有抹蓝色的身影端坐在身边。
那蓝色身影见她动了下,急忙身子前倾,右手抚上她的额头:“大小姐,您醒了?”声音清脆娇柔,像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啥?”明澜十二万分的诧异,立马睁大了双眼盯着那人,奈何眼神不济,看了半天也只能大概认出是影影绰绰的一团蓝色,再想看更细节的地方可就无能为力了。明澜只好拼命眨着眼睛,一面盼着视力快点恢复正常,一面无奈的听着小姑娘的哭诉:
“大小姐!您无缘无故晕倒已经整整三天三夜了!我和安先生都急死了!您说在这船上,缺医少药的!您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您可不兴再吓唬咱们了!您看您也不注意自己的身子!不行,今后可不能再由着您自个儿的性子了,什么补药啊补汤啊,您就是不愿也得喝啊!……”
小姑娘抓着明澜的手,絮絮叨叨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串,话语清脆,微带着些东北口音,起承转合之处又略夹杂了些京片子的鼻音和儿话音,这么一掺合,倒也十分动听。
明澜眨眼眨到现在,才慢慢看清,说话的是位身着蓝色罩衫的女孩,头上梳着俩包子,脸也长得像包子,三个包子堆在一起倒也十分可爱,此时包子女孩的长篇演讲告一段落,正担忧地看着她。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包子女孩身上那套蓝色衣裳,还真是,眼熟得让人落泪啊!——立领斜襟,大镶大滚的边饰,分明就是有着票房灵药之称的,为中国电视事业做出无比巨大之贡献的清朝,清朝的典型服饰啊啊啊!!!!
明澜虽然书念得多了,平时在待人接物上有些木讷,但是眼看人家认错人而不解释不纠正却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如此囧的情况下,她几乎认为自己穿越了,当然,只是几乎。明澜已经过了双手托腮,大做白日梦的年纪,现在的她,宁肯承认自己一不小心掉到了整人节目的圈套里,也不愿接受任何不够正统不够科学的答案。
不过,以她超级不自信的性格,让她直白地给出“你丫有病啊现在还哪来大小姐阿小姐就满街跑”这种近似完全正确的骠悍回答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她从来不敢明确地指出别人的错误,生怕自己被否定,被嘲笑。然而只要她不说出口,肚子里名为“腹诽”的东西也算是生猛了,但最生猛的莫过于她在胡思乱想一通跑题跑到冥王星之后又可以回到了某个正统的经得起推敲的答案上来,其思路之扭曲可谓叹为观止。
举例来说,明澜如果看到街上有人裸奔,她会一边不动声色地路过,一边满脑不着边际地想着这个裸奔的家伙是作小受好还是小攻好呢啊呀看他这么瘦一定是很容易被推倒的哇咔咔不过他这么奔放做个弱攻也不是不可能的啊哎呀真是好难抉择啊不过话说回来人家可能是欠高利贷衣服都被收走了唉真是可怜啊又或者是在进行某项很严肃的社会心理学实验呢在下佩服佩服!
所以,明澜的思维随着神州六号、嫦娥二号等等遨游了一圈后返回地球后,只是预备礼貌地给出“对不起您可能认错人了”这种外交化的答案,但当她张嘴发出一声“呃…”时,这个答案便显得十分可笑了。
“呃……”发出口的声音青涩单薄,明显是属于一个还未脱离青春期的女孩。
于是,明澜硬生生地将外交化的答案咽回肚子,呃了几声,转而问道:“有镜子么?”
包子女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抬手胡乱抹了抹眼泪,便起身将几步外梳妆台上的一面镜子拿来,交到了明澜的手上。
明澜接过铜镜,闭着眼睛,心中默默祈祷:我只是嗓子有问题,我只是嗓子有问题……
虽然做了些心理建设,但是初看镜中的人,明澜还是吓了一跳:镜子里的女孩最多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长相么……说普通都是抬举她了——厚眼皮,原本似乎应该是圆溜溜的眼睛硬生生被过重的眼皮压成了丹凤眼,眉毛稀稀拉拉的,嘴唇也是病态的紫色,鼻子倒是还算挺拔。皮肤虽然可以称得上光滑,肤色却是看起来极不健康的暗黄色,颜色也不怎么均匀,没有多少光泽,好像日日受干涩腥咸的海风肆虐之苦的渔民一般。一头长发倒是乌黑莹润,此刻她端坐在床上,明澜顺着发丝一摸,头发垂至床板,仍铺展了十几厘米的样子,连发梢也是根根整齐润泽,营养十足。
又看了看手掌,虽然不像是做惯活计的人般指节突出青筋暴起,但仍是黄黄的不健康模样,右手中指第一节指节处还生有一块突起的茧子,恰似现代人握笔惯了留下的证据。有人说看一个女孩子的家世,就要看她的手,那么,她可以肯定,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个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的普通学生……左手腕上戴了串佛珠,颗颗晶莹剔透,明澜微微转动手腕,那串珠子便如活了一般,暗红色的光华缓缓流转,仿佛自己会发光。她虽然不怎么识货,也知道一定是不可多得的宝物。自己身上竟然穿了件男式的衣衫,剪裁合身,怕是专门定做的,看衣服上的绣花,也是精细新巧,端丽素雅,不是暴发户那种繁复华丽恨不得能绣上“老子有钱”的样式,但是一摸便知价格不菲。
上上下下看了一圈,明澜也有些认命了,别的尚且不说,穿越却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了。
“这身子如果除去了这些穿戴饰物,恐怕也只有这把头发值钱些!”明澜暗叹一声,也不禁对这身子原来的主人好奇了起来,要说是大户人家吧,虽然从穿戴上可以确定,但瞧瞧这粗糙的皮肤,却是不上档次至极,连身边的小丫头都比自己要来得好看些,要说现在是清朝吧,古时书写用毛笔,那么为什么她的右手会有一块位置如此正点的老茧?如果有人告诉她这不是因为现代的用笔方法磨出来的,她可怎么也不相信。
包子女孩一直奇怪地看着明澜摸这摸那,往往摸完还要唉声叹气一番,待她又仔细地看过自己的脚,长出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被裹成三寸金莲时,包子女孩突然横插一嘴:
“大小姐,您莫不是失忆了吧?”
“扑通!”明澜大惊之下,抬起的双脚来不及放下,身子歪了歪,便成功地从床上滑到了地下。
“你你你!……”她抖着手指着包子,神仙?妖怪?“天王盖地虎?”莫非同是天涯穿越人?
包子歪着头,一脸白痴地看着明澜。
“呵呵……”明澜傻笑,“木事木事……你……何以说我失忆?”尽力学着古人的咬文嚼字,心说,不是吧,您老人家抢我台词噻……我可是受编剧协会保护的!
“据说在大小姐满月之时,来了位相士,说您及笄之前,必然会失忆一次,醒来后可能会性情大变。因此老爷曾嘱咐奴婢们,如果大小姐您醒来后要镜子,这摸那摸的,还露出一脸见鬼的表情,八成儿就是失忆了,要奴婢们及时的给大小姐您说说家里的情况。”
搞什么飞机,这也太先进了吧?失忆也能预报的?
明澜谢绝了包子的搀扶,手忙脚乱地爬回床上坐好,听包子讲那过去的故事。一边听,一边无边黑线萧萧下,无尽点点滚滚来,这家的老爷,还真是个奇人!
“老爷姓叶赫那拉,名惠征,曾任安徽徽宁池广太道道台,现在他老人家告老还乡,赋闲家中。家里只有一位夫人,生了俩女孩儿,大小姐乳名玉兰,也就是您了,今年过完生日便及笄了,二小姐乳名梅儿,今年九岁。
大小姐您打小儿被老爷扮成个男孩儿,送去了广东学习洋人的玩意儿,您自六岁那年离家起,九年来每年只回家一趟,还是过年的时候,元宵过完了您就走了。
老爷他老人家似乎有意让大小姐您将来继承家业,平日就让大小姐您扮做男孩儿,化名叶赫那拉铭澜,与男子洽谈商务,同出同进也不避讳。这日子久了,大伙儿便都以为叶赫家有一子一女,大小姐是闺女家这件事,也在老爷他老人家的多番暗示下成了秘密,只有对叶赫家死忠的高层,还有大小姐您贴身侍候的婢女,也就是蓓儿我啦,才知晓。
也不知是不是大小姐您心思不在洋人的玩意儿上,九年来您对那洋人的玩意儿只能算得上是一知半解,倒是一口洋文说得流畅极了。也许是认为大小姐您辜负了老爷他老人家的期望,老爷他与大小姐您感情并不亲厚,还曾嘱咐说大小姐您若是洋务不成便不用回家久住,以学堂为家即可,为了这个事儿,夫人还偷偷哭过好几回呢!大小姐您也忒硬气,平时在外面打理叶赫家的生意,真格儿的就一年一回。所以每次大小姐您回去,夫人她总是话没说上几句呢,眼圈儿就红了。”
包子快言快语地说完,自己的眼圈也有些红:“大小姐您一个闺女家,硬是被逼着精通爷们儿家的本事,搞得有家回不得。老爷他老人家也着实狠心了点儿!”
明澜听着包子的描述,脑子里慢慢转悠着:铭澜,同音不同字,比较不容易穿帮。叶赫那拉,这可不是个好姓氏,玉兰,没听说过,只听说那位鼎鼎大名的慈禧太后乳名叫兰儿,但是她幼年丧父,家境贫寒,应该跟自己占用的这个身体不搭嘎吧?明澜心存侥幸地想。不过,还好她是满人,让她得以逃脱了裹脚之灾。
明澜前路未卜,自然也没有什么闲心为“别家”的家务事伤心劳神,她看了看包子,小姑娘伶俐可爱,眼圈还红红的,不由心生爱怜,抬手轻轻掐了掐她的脸蛋,温和地问:“说了这么多,还没说你叫什么呢?”
包子的眼圈更红:“大小姐果然把蓓儿忘了……蓓儿自八岁那年卖身给叶赫家,就开始跟着大小姐,今年整十四了。大小姐说蓓儿像花苞般含苞待放,因此更名蓓儿的……”
果然文学素养深厚给是要得,要是自己,肯定直接取名为包子了……明澜满头黑线地想。
她自嘲地一笑,便转移话题,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的小丫环:“蓓儿,我饿了……”
蓓儿忙擦干眼泪,“瞧我这事儿办的!我这就去给您拿吃的去!不过大小姐您刚醒,不宜吃那些个硬的干的。我给大小姐端碗粥来行不?”明澜含笑点头,蓓儿得到指示,便脚步匆匆地推门出去,不一会儿便端了碗鱼粥回来,笑道:“船上简陋,小姐多少将就些吧!”
明澜微笑着道了声谢,倒把蓓儿唬得连声说不敢当,小心地沿着碗边刮了一勺粥,又在嘴边吹了半晌,才喂给明澜。说是将就,其实对于吃惯垃圾食品的明澜来说,已经是堪比五星级大厨的水准。尝过一口之后,便等不及蓓儿一勺一勺的喂她,自己端起碗来一气吃个精光。有了些食物垫底,明澜生锈得快要卡住的脑子又开始咔咔地运作起来,她消化完蓓儿所提供的信息后,对于如何回去仍是一筹莫展,只好先做好眼前事,再说其他的。那么当下最紧要的,莫过于弄清自己眼下要干什么了。
“这条船,是驶往何处?”明澜腹稿打了半天,才想出来比较适合的问话方式。古人讲话,还真是别扭啊……
蓓儿抿嘴一笑,“大小姐,我们这是前往英吉利,已经走了有月余了!”
不,不是吧……穿越外加英伦环岛自费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