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改(1 / 1)
正在端木浅灰头灰脑地端着那碗散发着香味的东西没有目的地走着时,急冲冲地跑过来一个丫鬟,望了她手中的碗一眼后怒目而视。
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怎么回事呢,不知道夫人等很久了?”
端木浅被拉回神,维诺地点头抱歉,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小丫鬟匆匆地拉扯着走。她说这小丫鬟怎么不害羞,好歹她现在也是个男人的样子。况且她自己不会拿去,干嘛一定要她亲自拿过去呢?
端木浅跟着小丫鬟走进了军帐,方掀开帘便嗅到香烛的味道,整个帐子禅静地让人莫名的心慌。
“夫人,拿来了。”丫鬟对着某个红衣的背影轻声说道。
端木浅有些微愣,这背影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却让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在她蹙眉思考的时候,那个所谓的夫人转过脸来,绝色佳人,翩翩如仙。但是令端木浅震惊的是,这张容颜分明跟之前端木浅的容颜相似,如若略看一眼,完全就以为是从前的她了!目光细细打量起她,不过她比她白皙凝脂,比她消瘦勾魂。
“放肆,你胆敢轻薄我家夫人!”小丫鬟见她赤,裸裸地目光,分外恼怒地指责,那愤愤不平的样子就像是被轻薄的是她。她那叫轻薄吗?她那叫考究!
那位夫人得意地睇了端木浅一眼,那销魂的眼神让端木浅一阵鸡皮疙瘩。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试吃?”就在端木浅沉沉地低下头去时,小丫鬟再次用极度不满的声音尖声相对。
端木浅愣然,试吃?不是吧,她以为自己是皇帝还是什么的还要试吃?怪不得那小丫鬟一定要她亲自送来。淡淡地“哦”了一声,端木浅拿起勺子吞下一口。香滑醇厚,没想到这军营还有这种东西。轻哼一声,看来这位夫人很得宠。
小丫鬟见她吃了,把她用过的勺子掷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把用丝绢包着的精致勺子。此时此刻,端木浅只想翻白眼。
夫人满意地接了过来,一手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轻啄一边转过身。对着前方轻声一笑,“你可看见了,就算是这艰苦的行军他亦会每日为我准备佳肴,他会满足我的所有要求,这就是他给我的宠爱。”
端木浅这才看见阴暗处的那块灵牌,因着岁月的缘故已经成深褐色,沧桑却掩盖不了上面琉璃的字“卿卿吾妻,浅”。端木浅的心猛地揪紧了,她愣愣地看着那些字,仿佛经过了几个轮回般漫长。卿卿吾妻,她的眼角不自觉地湿润了,她竟能从这上面看出他深沉的悲痛。
“就算我是你的替身我亦不会嫉妒,甚至不会不满,因为现在在他身边的是我。他给我家给我名号,而你始终是逝者。”夫人的笑颜越发浓烈,她是在炫耀着她的现状。
而她始终是逝者吗,端木浅紧紧咬着唇,无论当初爱的多难,后来也会渐渐淡忘,只剩下回忆提醒着彼此的存在,而回忆虚无,却什么都不算。
他承受着未亡人的痛而他亦无法认出眼前的她,她明明就没有死,却要任凭听别的女人羞辱炫耀!她明明就没有死,他凭什么立块灵牌否定她的存在。
她不要就此消失在他心里。端木浅一个欺身,猛地举步向前,推开夫人,夫人手中的半碗羹狼狈地摔在地上,碗碎了一地的清脆。端木浅一拂手,灵牌从阴暗处掉落,沉闷地摔在地上。
小丫鬟目瞪口呆地惊呼一声,那位夫人更是不可思议地看着端木浅,一时对端木浅过激的行为呆愣。
端木浅倒吸一口气,深深地看着灵牌,自己打翻自己的灵牌不会有鬼找上门吧。正当她胡思乱想时,蓦地自胸口蔓延出一丝疼痛,这种感觉带着酥麻,绝对不是当日中剑的疼痛。
与此同时,小丫鬟地一声嘶声力竭的“夫人”让她怔住了。她僵硬地转头,却看见夫人瘫软在地,口中涌出大口的鲜血。
“来人啊!来人啊!”小丫鬟扶着夫人慢慢倾倒的身体大叫了起来。
端木浅顾不上自己的呼吸不畅,手搭上夫人的手腕,是中毒没错,也就是说那碗羹里被下了毒。一时间脑中成了浆糊状,这毒发时间长,下毒之人是吃准了会有人试吃。只是这军营又不是后宫,谁会去害将军夫人?
端木浅微蹙眉思忖间,丫鬟愤恨地拂开她的手。紧接着几个将士就如数走了进来,端木浅微瞥了一眼正准备说话却看见将士身后的宫离绽宛若迎着阳光风尘仆仆而来。一时间话到唇边却硬是说不出一个字。
“将军不是——出征——”夫人看着宫离绽吃惊地瞪大了眼,夹杂了些骇然。
端木浅了然,心中有些好受,宫离绽今日出征迎战礼阴侯,看来这位夫人是钻了空子才来这里。
“谁允许你来这里?”宫离绽冷然地看着她,丝毫不为她嘴角的鲜血所动。而后目光转到落了灰尘的灵牌上,眸中瞬间阴暗下来,宛若汹涌着暗涛,让人不寒而立。
一把剑伸到夫人的脖颈边,小丫鬟大惊,赶忙向宫离绽磕起头来,“将军,您冤枉夫人了,灵牌不是夫人所弄,夫人怎会对此不敬。”哭丧着就把手指指向端木浅,大喊道:“是他!是他!是他故意打落了灵牌还下毒害夫人,将军一定要为我家夫人做主!”
宫离绽微微蹙起眉,目光落到端木浅的身上,脸色又阴暗了几分。“是你。”
端木浅打了个寒战,宫离绽剑收回鞘中,“第一次我不杀你因为你像她,第二次我依旧不会杀你。”他顿了顿声,长睫微颤,淡淡道:“来人,把她带到下帐。”
两个侍卫恭敬地应了声,一左一右扣住她。端木浅此刻只想冷笑,因为她像她?他又何尝知道她就是她。下帐?下帐便是军妓所呆处,他真真是饶了她一命,给了她一个万劫不复!她一口咳出血,胸口发闷,但她感觉不到疼痛。
她被拖出帐中时依稀听见宫离绽淡然的那句,“叫军医来。”
“进去。”将士在她背后用力一推,端木浅踉跄一步,跌跌撞撞地走了进去。
她微微凝神扫视,这里有形形**的女人,不同的容颜却皆是疲惫不堪的脸颊,她们衣冠不整地斜坐着,屈辱不堪宛若在她们身上烙上了印记。如果说哪里是地狱,那么这里便是,或者说比地狱更加可怕。
端木浅擦去嘴角遗留的鲜血,猛地目光汇集,她不是眼花了吧?那个黯淡坐在角落处的分明就是慕容颜!她无法形容她此刻震惊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向她走去。
慕容颜看了她一眼,猛地抓着她的衣角,哈哈大笑起来,嘶哑地声音让所有的女人目光汇集过来。“在这里,只有死了才会解脱!因为没有人会要一具尸体!”
端木浅一颤,深深地看着她的疯狂,她的那双眸子像是没有光芒一般,如死灰,如幽魂。
“你是新来的吧。”她抬眼看着她,“你看看她们,再看看我,你以为我们是人吗?不!我们已经是人间最怨恨的厉鬼!”
“你那是什么眼神!”慕容颜用力拉扯住她的手腕,她挣脱不开,被她带坐到地上,“不久的将来你也会变成这样!”
端木浅的不说话,又是一阵咳,深黑的鲜血落在她的脚边,带着一些异味。
慕容颜细细端详了她一眼,趴下身用手指沾取她吐出的鲜血,诡异地笑起来,那笑容分外嗜血。“你为那贱人试吃了?但是她没有想到吧,我这药偏偏是慢性。”
端木浅顾不得擦血,“是你下的药!”
慕容颜得意地笑,像是疯了一般,“怎么会是我,我怎么能离开这里?我偷偷告诉你,是伙头军的头儿,是我拜托他下的,他日日要我的身子,怎么会不满足我这么小小的要求。神不知鬼不觉,哈哈哈哈哈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端木浅淡漠地问道。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她大笑起来,“那个贱,人不过是她的替身,她算什么东西,她凭什么当众羞辱我?她以为她这般便是得到了他的爱,她简直是痴人说梦!”
端木浅不语,只是愣怔地看着她接近癫狂的样子。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也没想过有朝一日慕容颜会对她说出自己心里的话。
“两年了,或多或少像她的女人都因着某种目的接近他,就算不相信就算被伤了他亦不会去杀她们,只因为她们像她!他的心早就死了,早就死在端木浅离开的那一刻!”
端木浅指尖微微颤抖起来,很多女人都冒充她来到他身边,所以他看了太多谎言看到麻木,所以他才会根本不信她的片言只语。每次看到那些女人就宛若伤口被揭开,痛得久了痛得失去知觉了又让他怎么去相信。
“我在地狱又如何,端木浅亦在地狱!相爱无法相守,这种痛,端木浅你一定要好好享受!”说道之后慕容颜仰天大笑起来。
端木浅呼吸有些急促,嘲讽地看着慕容颜,相爱无法相守,拜她所赐,这种痛她已经深深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