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1 / 1)
黑衣男子迅雷不及掩耳地从腰间抽出长剑向端木浅刺去,寒光刺痛了端木浅的眼睛,她跌撞地向旁避去,撞翻檀木的椅子。椅子沉闷一声倒地,使得宫非寂的叫声越来越凄厉。
黑衣人微微皱眉,眸子闪着冷冽的光,一个侧身剑已向宫非寂所在的床榻而去。端木浅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快要停止,下一秒已经冲到床榻前,没有多想,一把抓住了锋利的剑梢。她感觉不到痛,感觉不到血慢慢的流下来。目光如炬地看着黑衣人:“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害我的孩子!”
黑衣人冷哼一声,猛地从她掌心抽出剑。剑深深划入原本裂开的血肉之间,疼得她的心硬是一抽。
“孩子?”黑衣人哈哈大笑了起来,“那么对于别人的孩子你便下得了手?”
端木浅一愣,话说到这份上了她大概明白了这人来便是为了慕容颜那个孩子,也就是说他就是慕容颜身后的那个人,而慕容颜扭曲了事实亦利用了他。端木浅深深蹙起眉,这个声音她没有听过。他是谁,究竟是谁?
“你被人利用了。”端木浅冷然地看着他。
黑衣人嘴角泛起笑容,分外骇人,说是迟那时快,他是手用力地扣上端木浅的脖颈,越收越紧。像是下一刻就要掐断端木浅的脖颈一般。
端木浅的气息被阻碍在喉咙口,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她满是鲜血的手抓着黑衣人的手腕,留下浓稠。她眼角因为颈间力道溢出了湿润,话说得断续,“小产——是你们自己——”
“住嘴——”
黑衣人的话音刚落,白色身影带着清风雨水撞门而入,剑光划破对峙的空气。宫离绽拿着剑直袭黑衣人而来,他的脸色不是不冷然的。
黑衣人一愣,端木浅挤出一丝笑颜。却未料到黑衣人没有闪躲,伸手扣向她的下颚。一手拿着瓷瓶,灌进她口中。与此同时,宫离绽的剑刺入他的胸膛。他闷哼一声,眼睛越瞪越大。脚步踉跄就要向门口跑去,没想到未跑出去几步,身体已经轰然倒地,神情不甘,死不瞑目。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去,在嘴角留下一抹。莫名地心慌使端木浅想要吐出来,却已经来不及。她的脚步有些瘫软,心宛若要跳出来一般。
宫离绽伸手支持住她随时可能倒下的身体,显然也看见她把不知什么的东西喝了下去,惊慌地问:“有没有事?我找天人来。”
端木浅浑身瑟索,拼命地摇着头。她顾不了那么多,脚步微软地向哭泣地宫非寂而去。不舍地把他抱着怀中,轻声哄着。宫非寂的哭声渐渐弱了,他似乎从未有其他孩子的安宁。手心的血染在襁褓之上,滴在锦被之间。为何他要面对如此的血腥。
猛地端木浅的身体一颤,她的感觉还未来得及反应到脸上,浑身疼痛,眼前一黑,身体便向床榻栽去。宫离绽大惊,快步向前。血红从她的下肢蔓延而出,浓稠浸透了裙摆。顺着檀木床的纹理滴落在地,宛若开出的鲜红花朵。
宫离绽指尖颤抖的伸向她,她似乎被淹没在血液之中,满目的红色,沾染了她的发她的脸颊,浸透了她的衣衫她的双手。宫离绽的脑海中从未有过的空白与恍然若失感让他的心不可抑制的痛,痛得宛若裂开用不复合一般。
太医匆匆而来,却硬是被满目的狼藉吓住了。顿了顿步伐,在宫离绽苍白的脸色间,替端木浅把起脉来。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宫非寂大哭不止,哭声响亮地回荡在屋内。宫离绽静静地看着端木浅,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一般。
“夫人之前小产本就未加调养,又服下烈性红花,伤其内里,血流不止,恐怕回天乏力。”太医颤抖着说出这番话,天晓得他心中亦是恐慌异常。
宫离绽不语,分明是看着他却又不是,猛地收起迷茫的目光。生硬地看向太医,“滚。”
“我先开几副药——”
“滚!”
太医吓得硬是一愣,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连药箱都没来得及拿。
宫离绽看似云淡风轻地坐在端木浅身边,轻把上她的手腕,顷刻手无力地滑下。他轻声一笑,伸手触上她的脸颊。“你是大夫,你跟了天人那么多年,你知道怎么救自己对不对?你不会让自己死的对不对?”
无声空寂,他轻轻怀抱住她,他感受着她孱弱的呼吸,感受着她又消瘦的身体。冰凉的泛进心里,化成久久不退的如刀割般的疼痛。回天乏术吗?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以这种无声的方式离开他,他宁愿她恨着他,她这般空荡荡地欲要离开让他的心空白一片,这种感觉就像他伸出手却生生世世都抓不到一般。
雨如断了线的珠子,落在地上清晰一片,宛若苍白在哭泣。
门“吱嘎”一声打开,冰凉的风吹进屋中,散乱了床帘,吹走了满室浓浓的血腥味。天人跟着绿萝匆匆走进,看着宫离绽浅笑中的深痛脸上皆露出感怀的神色。
“离绽——”天人神医紧紧皱起眉,叫唤了一声。
宫离绽没有言语,默默地起身,给天人神医让出地方。天人神医默叹一口气,此情此景,他你知道该说些什么,话语在惨淡之间显得萧条。
静默宛若锁住了流走的时刻,天人神医抬眼深深望着宫离绽,触上他从未有过的眸光,静静地开口道:“如若浅儿就此离开你会如何?”
宫离绽微垂眸,眸光迷离开来。天人神医喟叹一声,一路来,他看得清他们之间的纠葛,他们的爱在挣扎悔恨坠落中衍生,踏着悲痛,直到体无完肤遍体鳞伤也未曾有过一分安宁。他曾经以为世上最残酷的莫过于宫悲月与薛初染之间的命途多舛,如今才明白爱到惨烈没有结果才是最悲。
“旧伤未愈新伤不断,岁月的侵蚀早就让她无法承受,如今那红花无非是沉痛一击,雪上加霜。”
“连你也没有办法吗?”宫离绽苦涩一笑。旧伤未愈新伤不断,天人说的是皮肉之伤还是心伤,或者两者都是。她向来以坚强示人,让人很容易忽略她亦是那般脆弱。
天人神医无奈地点点头,他是神医却不是神仙,命途无法扭转,就如同流年草仅此一颗。
宫离绽无声地坐在端木浅身旁,轻握上她凉如冰雪的手。沙场的那一箭,她倒在黄沙之间,鲜红裹尘土。断情崖上,她纵身一跃,血泪染红衣。接踵迷局,她屡陷纷乱,他无力所护。他从来都以以后会平静来说服自己,却没想到她的灵魂伤痕累累,却忘记了她也会累也会倦。
“非寂他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离开。”他无奈地看着她,轻声说到:“你不要他了吗?你,不要我了吗?”
“起来喝药好不好,我给你置了蜜饯,不骗你,一点都不苦的。”
“你不要害怕有伤痕,昭帝的雨花凝露你还没有用完。”
“我们说好要有自己的孩子,你什么都没有留给我怎么能走。你醒来哪怕是不再看我也没关系。”
绿萝的啜泣声缓缓传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不受控制地泪流满面。“徒儿。”天人神医欲言又止,满脸的悲戚。他第一次看见如此脆弱的宫离绽,第一次看见他宛若失了原本灵魂。
宫离绽似是没有听见周围一切声音,“说什么爱,你却那般轻易地丢弃了。”
“我是宫离绽,没有人能从我身边带走你,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行。”他的指尖勾慢慢勾向她的小指,轻声笑了起来,“浅儿,你不知道吧,我怕孤独,很怕很怕,所以我替你死好不好——就这么说定了。”
天人神医一惊,干枯的手猛地拉起宫离绽的衣襟,“宫离绽,你疯了吗?你以为你死了便能换回她?你爹懂得承受你为何不懂?”
宫离绽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的眸子幽深一片,映不出任何的东西。
“你要浅儿的孩子怎么办?跟着你们一起陪葬?这一生,你欠了她这么多,你休想就这样一走了之!”天人神医话语到最后有些颤抖,他承认他快要气疯了。
“我欠下的,所以现在换我痛。”他的嘴角笑意更浓,轻轻闭上眸子,再睁开之时黯淡清晰。“浅儿明日会离开,你——好自为之。”天人神医悲伤之色了然,无法逃避的死亡但或许对浅儿来说再好不过。
“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宫离绽拂开天人神医的手,静默地走到窗边,一伸手,推开紧闭着的雕花窗。
窗外大雨已停,连空气中都带着湿润,天空湛蓝一片,阳光透过厚实的云层,洒下薄光,若有若无。整个世界笼罩在淡淡金色下,苍翠树叶上的水珠晶莹颤动,风一过,落地而后破碎。
端木浅觉得自己快速地在无限黑暗中奔跑,她听见有人在说话但是不管她怎样地努力都听不真切。只感觉不知何处的痛楚震慑了她整个灵魂,她睁开眼却没有力气。倏得身体一轻盈,所有痛楚便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