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空缺(1 / 1)
翌日,宫离绽去找昭帝告别。端木浅肩上背着包袱,右手抱着宫非寂,左手拿着小皮鼓。大大咧咧地坐在院中,她觉得她这样子就像流浪的苦情母亲。
宫非寂睁着水汪汪地眼睛看着她,肉感的小手一伸,死死抓住端木浅的发丝。端木浅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着儿子,心中暗暗咒骂道,用佯作凶狠地眼神威胁,宫非寂,你小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给你老娘我放手!
很显然宫非寂领会不懂她在说什么,一边抓着不放一边继续咯咯咯地笑。
端木浅倒吸一口气,正准备掰开宫非寂的小手时,蓦地一个人影静悄悄地出现在眼前,是慕容颜,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异常憔悴的样子,不知是下毒没成功还是为了郡主身份悲戚,她的身后跟着那个当日下毒的粉衣丫鬟。没有什么表情,看见端木浅却是心虚地低下了头。
宫非寂大概也意识到有陌生人来,猛地松开手,黑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好奇地看着慕容颜。端木浅微微挑眉,脑海中显现出四个字:来者不善。
“端木姑娘,我来是因为下毒之事。”慕容颜抬眼看了她一眼,脸上是楚楚可怜的表情。
端木浅缄默,事实证明,她只能缄默,毒虽解了,但她却仍是开不了口说话。定然地看着眼前的慕容颜,她想知道她此刻是想演哪一出。
“我希望你能原谅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她沉沉地低下头去,一脸很懊悔的样子。
迫不得已你个头,上官瑾萱是抓了你爹还是你娘威胁你不成。端木浅怨毒地看了她一眼,难不成她是因为知道他们要走,所以才来跟她说这些?
“端木姑娘,我爱宫离绽一点也不输于你,我求你能成全我们。”
呵,这话说的好像是她棒打鸳鸯了。她爱宫离绽一点不输于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对他的爱究竟有多深,何况她。端木浅决定不理会她,转着皮鼓,低头逗弄宫非寂。
大概是面对着端木浅的沉默像一口阴森老井,慕容颜眸光中凸显一种冷然。她想要欺身向前却被粉衣丫鬟制止住。她恼怒地一把甩开粉衣丫鬟,指着端木浅鼻尖吼道:“端木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喝下那毒药,你就是想阻止让他娶我!”
“你凭什么那么自私!你为什么把他带离!我什么都不求,只要让我跟在他身边就好!”
“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你做了什么?”
端木浅猛地站起身来,忽略她的一句比一句激动的话语。如果她现在能说话,她一定告诉她,爱就是这么自私。所有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即使没有她的阻止,宫离绽亦不会娶她!深深看了她一眼,端木浅转身即走。
慕容颜倏得平静了下来,指尖微颤,抚上自己的小腹,嘴角的笑意有些清冷,夹杂着几分得意,“我怀孕了。”
端木浅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下来,手里一送,皮鼓就顺势滑落在地上。她的脸色一阵青白,回眸凛然地看着慕容颜。张了张口,眼眸中分明写着,你说什么。
宫非寂扁扁嘴,忽然地大声哭起来。端木浅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慕容颜。伴随着宫非寂响亮的哭泣声,慕容颜一字一顿地说:“我怀孕了,孩子是宫离绽的。”
端木浅嗤笑一声,她不信,一点都不信。
慕容颜料想到她不屑的反应,把手腕伸到端木浅面前,颇为挑衅地看着她。端木浅犹豫地以指搭上慕容颜的脉。静默了一会猛地缩回手,她的眸子中汹涌着暗涛,心慢慢地下沉,一种悲哀紧紧栓住她的灵魂,她的新好像随时会被砸烂一样。她摇摇头,她这是在悲哀什么,慕容颜的的确是喜脉没错。但这只能证明她有了身孕,不能证明孩子是宫离绽的。
她怎么能信她,她怎么能信她此刻的话。
“你早产那一天他回赤龙来找你,可是后来却黯然一个人回来,那一晚他喝得很醉。我从见过他人这般悲形于色。”慕容颜嘲讽一笑,慢慢叙述道,眸底蕴藏着一分凄凉。“他说,他不想利用你,但他没有办法,他爱你,很爱很爱你。”
端木浅的手僵在半空中,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她早产那天他回来了?他看到了什么?是她和寂影吗?他明明说过他不在意孩子。
她的眸子有些酸涩,为什么拼命告诉自己慕容颜的话不能相信,却还要默默听进她的话。
蓦地,慕容颜身体猛地一颤,目光迷离到一处。“宫离绽,我怀孕了!是那一夜——”
端木浅转动僵硬的头,宫离绽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像是没有呼吸一般地静默。
端木浅木眸中一亮,快步过去,死死拉住他的衣角。微微蹙眉地看着他,她要他亲口拆穿慕容颜的胡说八道,她要他亲口拆穿慕容颜此刻的诡计!
宫离绽逃避开她的目光,脸上蒙上一层阴霾,寒冽的目光投向慕容颜,神色越来越冷峻。
他竟然没有否认,他没有否认!端木浅不自觉地垂下手,不可思议地摇头。
宫离绽缓步走到慕容颜身旁,不顾端木浅的踉跄。
慕容颜对他温柔一笑,宛若壁人的样子,让端木浅跌入了深渊,她的心凉的不可抑制。
宫离绽手缓缓靠近慕容颜的小腹,眸中暗沉,汹涌着暴虐的光。慕容颜大惊,快步向后退去,眼中布满着血丝,“宫离绽,这是你的孩子!你不能这么残忍!”她大叫着,轻轻跌坐在地上。
宫离绽动作猛地停滞下来,闭上眼,长睫微颤,压制住内心的惶恐与愤怒。慕容颜的话惊醒了他,是他太轻而易举地冲动了。他不能只听慕容颜的片面之词就相信那是他的孩子,毕竟她之前在炎陵军帐中受过辱。那个孩子不一定便是他的。
眸中渐渐闪现一种嗜血,轻声开口,“你最好安全地把他生下来。”那么这便是唯一能证明孩子是不是他的方法。
慕容颜神色渐渐生动起来,嘴角漾起一抹笑颜,颇为得意地看向端木浅。
他说把孩子安全地生下来?端木浅脑中轰的变成了浆糊,她想嘲讽地大笑,谁能告诉她现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她爱的人跟别的女人发生了关系,他居然还叫她把孩子生下来?笑话,天大的笑话。他是在像她证明原来她的信任就是这么的虚无吗。
那个孩子冥冥之中会阻隔了他们,他明知道她不能忍受。她越来越不明白他究竟把她放在什么位置,耳边是宫非寂凄厉地哭声,一如她此刻内心的情绪。
苦涩地笑,她深吸一口气,硬是不让眼眶处的泪水流下来。淡漠地转身,只想着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她窒息地快死的院子。
脚踩上那个掉落在地的皮鼓,发出沉闷地一声,清晰地打破宛若时间定格的环境。
宫离绽的眉宇间是无奈到惨淡,欺身向前,轻轻抓住她的手腕。他定然地看着她,喟叹道:“你可信我?”
端木浅回眸,讽刺地一笑,信,她信他!她是该信他和慕容颜之间有过许多事?
宫离绽沉默地看着她,端木浅冷笑地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瓶子,交到他手中。宫离绽微蹙眉,轻轻一嗅,不是红花,但此药毒性却能使胎儿死亡。他握着瓶子的手越收越紧,轻声而道:“孩子不能死,你给我时间,等我证明。”他不会让他们之间永远有段不能填补的距离,他亦不会让他们越走越远。
端木浅缓缓地摇头,自嘲地一笑。等?她似乎一直在等他。从初到玄鸢,从他离开,半年,一年,两年,那么她的一生又有多少个两年可以用来等他。
苦涩一笑,她也不清楚自己在在意什么。慕容颜说他喝醉了,慕容颜说他口中念着她的名字。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悲伤。她想问他,他有多大的把握确定那孩子不属于他的,又有多大把握不让他们之间有虚无的空缺?
这一瞬间,她不想去弄明白什么,她的脑子已经混沌一片。一手抵住酸涩异常的眼眸,眼泪还是润湿了她的衣角。她一步一步地走,每一步都像是跨过轮回。
宫离绽脚步顿在原地,一步未挪。他静静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嘴抿成惨淡的弧线。
“宫离绽——”慕容颜轻抚上肚子,嘴角扬起一抹动人的微笑。
“如若你想拿孩子来牵制我,那么便不用白费力气。”他嘲讽地一笑,侧目看了她一眼。
慕容颜脸色有些僵硬,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眸中是不理解的光芒。
“孩子的命亦或是你的命,从来一文不值。”他冷漠地转身,发丝飘扬在风中扬起一抹清冷,直袭向慕容颜的心里。
她的手抓着衣角,越抓越紧。原来她的命在他心里没有价值。是啊,她早该知道的。自那次树林之后她便清楚地明白这个事实。嘴角泛起阴冷,没关系的,他们之间有了裂痕她的目的也不算没有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