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崖(1 / 1)
末春,满城飞花,世人皆喜迎七王爷宫离绽的成亲之日。战功赫赫的七王爷迎娶赤龙第一美人,乱世英雄,倾国红颜,自是绝配。十里红妆,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吹吹打打热闹非凡。
断情崖,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里。对面的锁缘楼已经人去楼空,端木浅把吹乱的发丝挽到耳后,她陷入一阵孤寂与绝望之中。这世上似是唯剩她一人了,她对前路除了绝望还是绝望。她从黄昏站到天微黑,无数过往片段一遍遍出现在眼前。她究竟为什么而生,她不知道。这么多年她似乎忘了其实她根本不属于这里,她的命中充斥着悲伤与心酸。沓沓回转,绝情蛊也罢,倾世覆朝也罢,她的人生就像是一个又一个阴谋编织成的梦。
所以,就此结束吧。她一步步缓缓靠近崖边,崖下云雾缭绕,因为天黑的缘故宛若地狱。
“端木浅!”宫离绽一身红袍,气喘吁吁站在她身后,她顿住了步,回望他的出现。他绝美的脸庞写满了焦急,伸手想要阻止她的向前走。
他是红衣,她亦是,讽刺,多么讽刺。她宛若银铃的笑声传来,回荡在山崖,久久不散。
“浅儿,不要离开。”第一次看见他的脸上有这般巨大的悲伤,宛若耳边的涛声。
“宫离绽,你一直是这般自负,你凭什么叫我不要离开,国仇家恨,我恨你!此生不渝!愿生生世世,永不再见!”语毕,她纵身跳下山崖,红衣飞舞,宛若一片红叶。
她笑面如靥定格在眼前,凤凰簪的光芒越加强烈,宫离绽吐出一口鲜血,他抓不住,永远也抓不住。他知道当他选择江山的那一刻起,他便失去她。爹,你知道吗,最伤心的不是爱的人说不爱,而是看着爱的人死在面前却无能为力。
山里的某座木屋,四周是竹林,偶尔传来几声夜莺啼叫,一片静谧和谐的景象。南宫渊站在篱笆处,轻抚胸口。“怎么了?”江归雁捧着粗茶放下,担心地看着他细微的动作。
“没事。”微笑地搂住美丽的妻子,不知为何他的心一阵阵的疼痛后空荡荡的。不自觉地去触碰腰间那个红色的荷包,里面只一张纸条,写着“怜取眼前人”,每一次看都觉酸涩。江归雁反手抱住他,她给他们编织了一个平凡的身份,躲在这深山。这种安静很幸福,没有纷乱没有过往没有端木浅,他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好了,那么就让她自私一次吧。
风刮的端木浅的脸庞生疼,她慢慢闭上眼睛,难得的安详,她累了,很久以前就累了,现在终于结束了,终于。
忽的嗅到一阵奇异的香味,腰间一紧,下落的也慢了许多。端木浅愣怔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分外妖娆的脸,满含笑意,魅惑异常。这分明是以前在湛亲王府那个从天而降妖孽!如果她没有记错,他说过他叫寂影!
“女人,你好过分,竟要带着我的王蛊一起去死。”嗲怪地瞅着她,寂影一脸埋怨。
“妖孽,你救我就是为了王蛊!”阵阵凄凉袭来,她的存在一直都只是王蛊的容器,冷笑一声,王蛊不死她也不能死吗?
“我说过了待你心灰意冷之时就是我们再见之时,我可是一个信守承诺的好人。”他爽朗一笑,“再说我还没说我一定能救下你呢,谁叫你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
话刚说完,端木浅只觉全身一阵酸痛,他们竟然已经落在了地上!她趴在他身上,看着他有些扭曲的表情,深叹,这年头,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还死不了?
“女人,你赶快给我起来,大爷要被你压死了!”他推搡着她,一脸恼怒,嘴里还不停嘀咕着:“奇怪,我明明算好可以掉进江里的。”
“妖孽你武功是不是很高?”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有些狼狈的他,绝美的脸上染了些尘土。想来她好久没有欢颜笑过了。
“你这不是生龙活虎着吗?连胳膊腿都没缺。”换言之就是我武功不高怎么把你相安无事地救下来。忽的他怪叫了起来,“你看啊你看啊,我的新衣服,都是因为你,都破成这样了还怎么穿。”语毕还露出一脸心疼而欲哭无泪表情。
“谁让你救我的?你要王蛊给你便是,你为什么要救我!凭什么救我!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为什么你们都这样对我!”想到这里便觉忧伤,原本以为可以就这样解脱,现在却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了?端木浅把脑袋埋进臂弯,大声哭了起来,她压抑了很久,久到都忘记怎么哭了。
“喂,女人。”寂影小心翼翼拉了拉她的衣袖。“别碰我。”她怒视他,甩开他的手。
“好嘛好嘛,大不了不叫你赔衣服就是了。你别哭了。”他扁扁嘴,像是受了委屈却只能求全的小媳妇。
端木浅破涕为笑,邋遢地抹掉眼泪,“我们在哪里?”
寂影松了口气的同时白了她一眼,“自然是在断情崖下,偷偷告诉你,我在这里有一座小屋,我们养精蓄锐住些时日再走。”末了还煞有介事加了一句,“我知道你也没地方去了,既然救了你我就勉为其难为你负责好了。”
端木浅气闷,他是为了王蛊负责吧。也罢,既然她死不了那么就只能期待他能取走这个带给她万千不幸的王蛊了。
“你的手怎么受伤了?”忽的一抹鲜红吸引了她的眼球,寂影的掌心正溢着鲜血。
“还不是你头上那簪子!也不知怎么插的,我刚一直护着你的头,现在痛死了!”虽然口上全是指责,但他脸上却是不以为意的表情。伸手想取下罪魁祸首的凤凰簪看,方才这簪一直闪着异样地光芒。谁料端木浅下意识地躲避开他的手,他皱眉,她尴尬地笑,“对不起,我答应别人此生带着。”话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对,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躲开。
“女人,从前的事还是不要介怀了为好,一生中有许多无能为力的事,譬如离你而去的人,譬如无可奈何的遗忘又比如永远的过去。既然我救下了你,就重新生活吧。”寂影不再耿耿于怀凤凰簪的事,正色地说道,声音淡淡的却是那般摄人。她的事似乎他都知道,他把她的遭遇归结为无能为力的事,或许她应该看的淡一点,再淡一点,这样就不会有这么多心结,就不会寻死觅活了吧。
郑重地点了点头,端木浅有一些豁然。
他默默地叹气,无奈摇了摇头,“女人,生活与活着是不同的,就像花绽放与开着。”
端木浅怔住,看着他震慑人心的笑颜,久久地失神。
很久以后,再回想起今天,她想这辈子影响她最多的不是南宫渊不是宫离绽,却是这个妖孽,这个寂影。毕竟他短短几句话就让她忘了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