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求赎（1 / 1）
千色努力的起身，站直身体，光是这么简单的动作，便已是一身汗，她缓缓的挪动步子，往浴室去，这种情况最好是洗个热水澡，她的长发有一绺濡濡地弯曲的腻在脸上，很痒，她却连拨开的力气都没有，一路走过去，少不得要扶这，扶那，光凭她自己是站不住的，花了多少时间才走到浴室的，她没功夫去计算，弯腰想放水，骨骼便瞬时发出哀叫，她赶紧挺起腰，腰骨处的酸麻让她直皱眉毛，瞥见镜中的自己，存于她心头的一连串疑问又在陡然间炸裂。
她是谁？
突然一个想法在她脑子里成型，令她身上出了微汗，若说她不是慕容悠，却有张与她相似的脸，若说是，她却是处子。
她想到了唐，他是半人半机器，何等高的技术才能让人与机械融合，看不出异样。
那么她会不会也是。
或者更高级……
人、造、人！或者……克隆！
她被这个突然跃出脑海的念头吓到了，差点没站稳，摔在地上。
不，不会的。
即使科学技术再发达，也不能造个活人出来。
克隆？现今为止科技最发达的美国也不过弄出一头羊而已。
至于人……还没有案例存在。
而她，有血有肉，有感觉，有思维，是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人，若是BOSS真有这样的能力‘造’一个人出来，唐的身体不会是半人半机器。
她立刻将这个“胡思乱想”抛出脑外。
但，要说她正常，她也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她看向自己的左手……这是只‘神奇’的左手，正是这份‘神奇’让她成为组织里最厉害的杀手之一，能杀人，也能救人……
那么的特别！
BOSS说过，这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
她突然想到慕容悠也有一只‘神奇’的左手……但似乎有些不同，她的左手可以穿胸取心，自己却从未这么杀过人，以往杀人，只是用左手击点敌人的死穴。
穿胸取心……
心里陡然升起一丝寒意，穿透一个活人的胸膛，将心取出来，然后掐爆……她看着自己的左手，顿觉手心有一股温热的湿滑，眼里看到左手突然沾满了鲜血，手指清晰的感觉到人类心脏的质感，这种质感带着生命的跳动，一下一下的撞击着手心，手心开始发烫，灼烧着每根神经，她好似看到手心真的握着一个鲜活跳动的心脏。
她惊恐的甩着自己的手。
这种感觉好恐怖，也很恶心，不知为何，她对那样血腥的杀人方式有种很莫名的恐惧感，胃部立刻泛出一股恶心……
她吐了……扶着马桶边缘，吐得稀里哗啦。
看那卷录影带的时候，她倒没有过多的反应，当时注意力放在那个和唐一模一样的男人身上，现在静下心来想，是惊惧至极。
她本就什么都没吃过，吐出来的全是黄胆汁……吐过之后，胃便痉挛的难受。
她坐在冰凉的瓷砖上，脑子越来越混乱了，她和慕容悠除了长相之外，又多了一个微妙的共同点……左手！
‘神奇’的左手……不一定一样‘神奇’，但起码都异于常人。
巧合吗？
她甩甩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成天想这想那，不如快刀斩乱麻，再这样下去，她只会越来越纠结，也越来越懦弱，迟早会出纰漏。
既然排除了人造人或是克隆的可能性，现在最快的方法……就是接近有慕容悠血统的孩子。
但，绝对不是现在。现在的她没有足够的自信可以毫不在乎站在他面前，她需要时间，一些让自己重新振作的时间。
洗完澡，她才想起这里不是她的房间，所幸在同一层，打开门，发现对门就是，这种巧合，像是一种讽刺，她回到房间换了衣服，整理好行李，准备离开。
出了酒店，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狄克本想等八老的护卫醒来，但一想起千色，他又不得不回来，他需要再和她好好谈一谈，趁着有空，他驾车回到酒店，刚到门口，便看到她正要离开，立刻下车，追上她。
千色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回来，不想和纠缠太多，无视他的存在，绕过他身侧打算招出租车。
“你要去哪？”狄克挡下她招车的手，“我送你。”
千色干脆打消坐出租车的计划，拎起行李继续往前走。
狄克紧跟在她后头，她不肯说，他便一直跟着她。
走了一段路后，千色实在忍不住了，他这么跟着她她想去哪都不方便，停下脚步，回头耐不住脾气的咆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已经躲开你了，你还缠着我干什么？”
她不需要他负责，昨夜就当是一场梦，她与他的关系到此为止，虽然BOSS的命令，她不能违抗，但是现在，她无论如何不想和他有交集。
狄克应该对此感到欢喜才对，但没有，半点欢喜都没有，离开时她哭的那么伤心，没到一天工夫，她就洒脱成这样，怕她是假装的，等他离开后，她会就此堕落。
他懒得再重复先前的话，抓住她的手，便往酒店拖，要走也要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放开我！”千色没想到他会动手。
“别闹！”狄克凶她，他不在意当街将她抱起来走。
“狄克&8226;雷&8226;霍尔德！”千色怒叫，她疯了才会跟他走。
显然她不肯合作，狄克真就把她抱了起来，左手不能用，她只能惊的连踢带打，他怎么就不肯放过她了，要不是脸皮薄，不想让人看笑话，她真恨不得用牙咬他。
两人拉拉扯扯的又回到酒店，重新订了房间，在力气上千色输了他一截，被硬生生的拖进了房。
狄克关上门，身体挡在门口，除非她能打赢他，否则休想出这个门。
千色乌黑的眼睛怒得窜火，黝黑的眼睛还带着朦胧的水色，她就快被气哭了，水色让眼睛愈发的亮泽，点缀的皮肤更加雪白无暇，像个瓷娃娃一般，娇媚里带着一丝可爱。
狄克惊讶的发现连生气的样子，她和悠也是如此相像。
千色努力压制火气，免得真和他打起来。
狄克虽然将她抓了回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还没细细想过，要怎么对待她，见她要走，头脑一热又把人给留下了。
明明她走了，对他而言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千色深吸一口气，他想谈，那就让他谈。
她闭上眼，脑中千回白转……
窗外，黑夜来临，蜷缩着，紧抱着大地，夜空出奇的黑，没有星光也没有月光，周围极其安静，仿佛针掉地的声音都能听到，因为太静了，千色耳里，全是他的呼吸声，在这静谧的时刻里，他的呼吸越来越清晰，让她开始紧张。
突然，雨像绢丝一样，又轻又细的飘落，由小渐大，淅淅沥沥的响声，随着湿漉漉的水气，轻柔的滋润了她紧张的心情，雨声，终于让她听不见他的呼吸声了。
她从未这样喜欢听雨的声音。
狄克也听到了雨声，徐徐吹来的风带着一丝湿冷，他想把窗户关了。
“别关！”千色突然出声道。
“不冷吗？”这样的气候是在不适合吹风。
“不冷，我……喜欢雨声。”关了窗，隔绝了雨声，她又会只听到他的呼吸声，这夜可就难熬了。
狄克一愣，雨声？
他站在窗边，黑夜似乎因为雨变得鲜活起来，泥土的芳香扑鼻而来，雨点并不大，敲打着地面发出像是铃铛般轻鸣的声响，在这万籁俱静的夜，格外清晰，也格外好听。
他想起悠在世的时候，每逢夜晚下雨，她都要开着窗户，她说喜欢雨声，叮叮咚咚的像在歌唱，她喜欢听着雨声入睡，冬天也是如此，冬天的雨很寒冷，尤其在纽约，雨和雪互相簇拥着，似一对亲昵的伙伴，带着刺骨的冷意随着风淘气的窜进房间，因为冷，她会紧紧依偎着他，像猫儿一样在他怀里寻找最舒服最暖和的姿势。
那时的他，总会期盼冬天能天天都下雨。
他觉得世界真的很奇妙，她和悠连兴趣竟然也一样。
她要听雨声，就让她听吧。
他实在无法想象这样巧合世界上还有多少人会有。
或许是雨声，或许是她与悠太多太多的相似，竟让他比任何时候都平静。
“我很爱我的妻子。”雨声中，他好听的嗓音响起，幻化成了一首世上最美的情歌，“我无法形容到底有多爱她，只知道再没有女人能让我像对她那般如痴如狂，我曾不止一次问自己，为什么上天要怎么残忍的让我失去她，为什么身患绝症的要是她，为什么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在自己怀里死去……”
千色静静的听着，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些，只知道他眼里的苍凉比窗外的雨水还要凄冷。
突然，他看向她，蔚蓝的眸色像掺进了水气满溢开来，“你应该知道，你很像她。”
她默然的点头。
“可你不知道，相似的你对我而言是一个多么痛苦的打击，你更不知道，当我知道你不是她的时候，我有多恨你。”
她猜得到，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从他眼里她就读出了恨意，他恨不得杀了她，只是……此时此刻说这些，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他继续道，“我恨你，不是因为你长得象她，是我曾一度认为，因为上天不能允许两个如此相像的人存在，所以必须收回一个，他却没有选你。”
她猜到他恨她，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恨，他竟然认为，是她的存在抹杀了慕容悠，岂不是等于……
“是你杀了她！”他残忍的叫嚣。
果然！
尽管猜到了，她仍是惊愕的瞪圆了眼睛，他脸上的仇恨证明了他没有说假话，这个男人竟然将这样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她身上。
吐出心里深藏了很久的话，狄克像是把余生的精力都用尽了，贴在门板上，没了仇恨，也没了生气，他突然哼笑道，为自己莫名的恨意送上一抹嘲笑，“可我也知道，那不过是我的胡思乱想，对你并不公平。”
他恨不了上天，因上天不是实物，不会有感觉，所以他需要一个个替身，如此像悠的她便成了他仇恨上天的牺牲品。若与她的相处只停留在第一次的话，他真的会因为这份莫须有的恨意杀了她也说不定，偏偏他与她的关系已不再单纯。
到头来一切都变了，他恨她，却已经放不下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遇，让她与悠的相似像藤蔓一样缠上了他，最后成了一种禁锢，他已不能冷着脸，残着心，说一个滚字，便能轻松的将她驱赶出自己的世界，在昨夜之后，他就失去了这份权利。
于是，他面无表情的，用极淡的口吻说道，“我会娶你……”
千色愕然的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却继续说道，“结婚后，你仍然可以你做你喜欢的事，如果你想继续任教，我不会反对，我的儿子你应该很熟悉，相信你们会相处的很好，不过我的女儿，有些任性，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尽量迁就她，她从小没有母亲，被我宠坏了，连继母都想自己挑。还有，我已经有了四个孩子，不想再多要一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别再说了！”她哑着嗓子，颤抖的打断他。
千色终于明白他想〕什么了，他再告诉她，他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他不容许自己在夺走一个女人的清白后，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他更告诉她，他可以用余下的生命来补偿她，让她成为他的妻子，但仅此而已，他可以提供她衣食无忧的生活，一个尚算完美的家，他会宠她，会疼惜她，唯独不会爱她，在外人眼里，她会是他的妻子，在他心里，她永远都不是，给她妻子的身份不过是用它赎他犯下错误，他甚至不允许她有他的孩子。
若她只是普通的女人，恐怕会哭的肝肠寸断，他愿意担起责任，用的却是最残忍的方式，她却清楚他是在赎罪，他是在折磨自己，当他看到她头顶霍尔德夫人的头衔存在于他的生活里时，他要用怎样的心来思念他心里最爱的女人，那会很痛的，恐怕比失去她时还要痛上百倍，他想在往后的日子用这样的痛日日折磨自己。
她走近他，想好好看清他，“若我不答应呢？”
他依然面无表情，但眼里的光芒像薄冰一个脆弱，“别让我来世连连爱她的资格都没有。”
他所犯下的罪过，必须要在这辈子还清，不然，他还有什么资格拥有她。
“好，我答应你。”
为了他，也是是为了自己，她必须赶快弄清自己是不是慕容悠，如果是，她不会容许他这样伤害自己，如果不是她会远远的离开他，让他永远见不到他，永远不必因为她的存在而折磨自己。
来世……
傻瓜，真有来世，今世的事有怎么会记得。
若真记得，慕容悠又怎么会怪你，她只会心疼，为了她，你把自己的人生都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