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这样的重逢（1 / 1）

陈子健约轻舟的地点是比较有名的远东饭店，轻舟坐电梯上到楼顶的餐厅，一点钟的午餐时间，楼顶的餐厅生意不错，圆形的餐厅四周是由落地窗围着，可以眺望整个城市的景致，立足点在半山的关系让远东饭店一直倍受富人家的青睐。

轻舟与陈子健有过一面之缘，那是轻舟留法一年后的事。轻舟刚从母亲与继父十分舒适的房子里搬了出来，自己租了房，是一间离学校较近的小公寓，那时轻舟已经融入巴黎的生活，生活、交流、学业等等都没有问题。轻舟想过像大多数留学生一样打工，结果她没有打成，却开始整理一年前从国内带来的遗物，是属于外婆的遗物，关于一个上海女子从世家小姐沦落到寄住在乡下表姑妈家从而结识了一位青年，有当初穿着华丽旗袍里的奢华到农村里穿着盘扣衣服裤子务实地在院子里喂鸡养猪。轻舟一直对外婆那个动荡年代非常感兴趣，幼年的轻舟穿过外婆梦回的眼瞳，听着外婆细细的上海音说着那个时代，想像过无数次铁血汉子柔情的外公，那时的中国是多么苦难，小小的轻舟因此而特意看了很多这方面的各种书籍。轻舟的回忆幻化成一个个影子不停在她脑海里游荡，最终促使她动笔，当她敲下第一个字的时候，她仿佛看到当年的翠薇，娇艳的大家小姐遇上一个世代务农的青年汉子，这两人是她最熟悉而又最陌生的人，她其实早已耳熟能详，这个故事一旦展开便无可收拾。一个星期里她敲下五万字，这五万字她放到自己博客上。直到第二个五万字，这时已是一个月后，有一位呢称为“天皇”的人留言希望签下她这篇《蔷薇》，《蔷薇》是轻舟当时暂定的名字。轻舟当时并不以为意，直到一个月后，那人再次找上她，“天皇”提供了相当多关于当年抗战时期的资料给她作参考，最终她答应了“天皇”。

《蔷薇》十五万字的时候，轻舟把大纲以及最新内容全都发给“天皇”，一个星期后，轻舟在巴黎的咖啡厅里见到了陈子健，陈子健不但来了巴黎，还带来正式合同书，轻舟记得第一印象的陈子健，戴着无框眼镜，斯文的脸，冷淡的笑容，他一直对轻舟相当客气，对于签约表现了十二分的诚意。

四年后的今日，轻舟和陈子健相约于远东饭店，轻舟眼光环绕一周，然后有一位穿戴整齐的男子站了起来，他向轻舟举手，轻舟认出了他的无框眼镜，还有那张斯文的脸、淡泊的笑容。轻舟走过去，陈子健为她拉了椅子，轻舟向他道谢，陈子健让轻舟叫了饮料，两人接着又点了菜，衬着未上菜的空档两人闲聊了几句。

“叶小姐回国是打算长留吗？”陈子健喝的是白开水，轻舟记得四年前他也只喝白开水。

轻舟喝了一口热咖啡说：“还不知道呢？只是先回来，还要看情况。”

陈子健又说：“如果叶小姐打算回国发展，我代表天皇诚意邀请你加入。”

轻舟有点愕然。

陈子健难得一笑，他解释说：“当然，以叶小姐的才华有很多的选择。”

轻舟只当陈子健是客套话，同样客套回去，陈子健却比前几次多问了一句私隐的话：“我记得叶小姐的专业是从事中法文学研究的，叶小姐这趟回来是为研究工作的吗？”

陈子健的话再一次让轻舟微愕，那也只是一瞬，轻舟对陈子健印象还是不错的，她愿意认真回答：“是的，至于工作还在考虑。”

两人慢吞吞地用完沉默的中餐，衬着甜点上来的空档，陈子健才表达自己这次见面的目的，天皇希望在元旦次日即1月2日在市中心的时代广场举办一场叶轻年见面会并签售仪式。

轻舟想了会，觉得确实不好拒绝，就答应了，两人谈妥了便一同离开，到了饭店大堂，陈子健表示可以载轻舟一程，轻舟委婉地拒绝了。两人道别后，轻舟慢悠悠地往酒店门口走去。

轻舟想过联络曹严，纠结着两人相见时的情形，但她从来没想过，五年后他们会是这种情形见面。不，应该这样说，曹严并不见着她，是她发现了曹严。

他跟一个女孩相偕正从停车场的方向走来，天下着小雨，曹严撑着女用的粉色小伞子，单手半揽着女孩，两人边走边说着话，脸贴脸，这种状况，可以有很多解释，但再多的解释也抵不过轻舟对曹严的了解。

曹严，这个从不跟女孩有过份亲密的曹严，那个传闻中冷淡的温情王子，他如今正和一位女孩亲密相依。

轻舟心口不至于痛，但一定很不舒服。她站在那里，盯着两人从她眼前掠过，撑着伞的轻舟看着那雨帘外的两人，那一刻他们很近，轻舟终于明白了有些事情果然已经不一样了。

她有点慌张地想找到计程车，撑着伞走进雨幕。她的样子确实有点狼狈，让已经打算开车走人的陈子健把车倒退到饭店前，摇下车窗叫道：“叶轻舟小姐还是我载你一趟吧……”

陈子健第一次不容他人拒绝的方式把驾驶座旁的车门打开，好在叶轻松舟也不拒绝。看到叶轻舟上车后，他再递上一盒纸巾让她拭水，看着忙碌的叶轻舟认真的模样，他冷淡的眼光透过玻璃窗，远东饭店门口那一对男女已进门了，那男的却突兀地往后望，望着雨幕里——他的车吗？还是他身旁的女子。

当晚，轻舟接到曹严打来的电话。

他们都很安静地问候对方。

一阵静默后，曹严说：“为什么回来了不告诉我？”

很温和的声音。

轻舟的回答一如对三个好朋友一样的解释。

“我不是她们，轻舟，我能是她们吗？”说完，曹严又急急地说：“你是我女朋友，你回来我怎能不知道？你知道我多想你，想你回来，想了多久啊……”

轻舟安安静静地听完，才说：“对不起，曹严。”

这句“对不起”是轻舟觉得自己确实做的不对，在这个城市，除了俞家父子，她三个好朋友外，就只有曹严了，而曹严一直是她想回来的动力，是让她留下这个城市的唯一理由。

挂了电话后，轻舟捧着手机在发呆。曹严由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今晚的事，他只说有人见到她，所以才猜想到她回来。这只是一个借口，轻舟知道，曹严也知道，他们约在明天见面，明天，而明天刚好是元旦！

最终，轻舟和曹严没有见上面。

一大早穿好衣服的轻舟拒绝了所有人相约，坐在客厅里等待曹严的电话，却等来了曹严不能赴约的电话，曹严接到医院的急电，临时有个病人要他回医院动手术。

轻舟后来去了俞家包饺子，元旦是在俞家度过的。

作为这个城市的标志点海湾广场在元旦期间，主办方安排了相当多的节目，由早到晚安排了不少知名影视星来表演。元旦的第二天，广场的节目只剩下商场、通信公司促销抽奖。在海湾广场旁的海湾商城地下大堂入口处从元旦的前一天放出一块告示版：知名作家叶轻年的第一次亲近接触，下面列出了这位作家的已出版的三部作品，然后是时间地点。

还不到十点的时间里，海湾商城拥挤的程度已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最后商城负责人不得派出大量保安来维持秩序。商城负责人原本还有点惊讶是哪位影视红星，他只记得今日只有天皇出版社租借了半天的场地。直到一个星期前那位与他交涉过的天皇总编辑在十点前携着一位柔美的女子踏进大堂，他才确定是租借给出版社没错。

陈子健八点就到了海湾商城，此刻他正站在海湾商城大堂下的会客室内，50平方的会客室一张方型的长桌，角落里一组黑皮沙发，那里坐着一名男子，穿着黑衬衣，一旁搭着黑色羽绒服加公文包，手上一份文件，茶机上同样一叠不算高的文件，他手执签字笔，眼帘低垂，态度认真，显然在批文件。

陈子健站在百叶窗前注视着被人挤拥着中心那名女子。叶轻舟穿得非常典雅，白色羊毛衣外围着卡其色的披肩，蓝绒长裙搭上小羊皮短靴，那头柔亮的秀发披散两个肩头，一只精致绿水晶镶碎钻胸针盘在白衬衫外翻领处，为她添上一点贵气。

陈子健低头看了下手表，再看了看外头有增无减的长龙，回头说：“照这情况下去，到十二点签售时间结束，叶轻舟都停不了，需要跟商城负责加时吗？”

男子在文件末端签下自己的大名才说：“跟商城说好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十二点。”

男子低垂的眼眸瞥了眼左手手表才说：“安排人开始截人流，已入商城内的签售完就好，吩咐下去不握手不拍照。”

十二点，陈子健的座驾从地下停车场驶离海湾商城，在绕过广场那一侧，陈子健看到一对情侣手牵手在喷泉下，俊秀的男子两眼看向海湾商城的方向，那里已不再摩肩接踵了，但人龙还有点拥挤，陈子健预计里面的叶轻舟大概还需要半个钟才会签完。

坐在陈子健旁的男子，他已批阅完，正注意到陈子健的眼光问：“认识的？”

“那男的与叶轻舟相识。”这句话说得够明白了。

“哦。”男子多看了一眼那两人：“叶轻舟的眼光有时候也失水准。”说完，男子闭上双眼假寐，待会，他还要赶一点三十分的飞机到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