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1）
而天摇笑而不答。
这段时间内，夕落城突然显得异常诡秘。仿若即将发生重大事件一样，渲染着呼之欲出的夺人心魄，似乎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全举出动。
淮阳宫。
我正与清明哲对弈，双方陷入了僵局。我不动声色地盯着棋局道，懒懒道，“你如何退之？”清明哲微微蹙眉，默不出声。这是死局，谁也解不开的死局。我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缓缓地站起身来，偷偷地瞥了他一眼。不禁暗自一嘲，我是故意的，故意让双方陷入僵局。我不过是想告诉清明哲，我没有退路，他也没有。我们之间的路太遥远，尽管我舍不得，却无可奈何。
三日之后，就在晋南王押解周魏二王进京时，发生了变故。那天夜里，当周魏二王惊觉落入圈套时，为时已晚。晋南王翻脸比翻书还快。就在他与清风阁杀手处置二王时，何允与他联手已率领大军出城阻截二王暗中护送的秘密团队。如此一来，二王被困，与外界完全断了联络。晋南王关门打狗，可谓妙哉。
周魏二王浴血奋战，周武王愤恨道，“大哥，我就知道淮阳那女人奸诈狡猾，故意出此计策，诱我们上钩……”
魏武王长叹道，“悔之晚矣……”一脸悲怆之色。
直到大半夜时，晋南王将二王逼到死角，下令乱箭射死。待处决二王后，晋南王带领大军，直奔郁亲王府。整个郁亲王府一片火光闪耀。晋南王已下令众军包围整个府邸，就怕郁亲王长翅膀飞了。
此时，郁已被惊醒，刚从床上爬起来，就听到门外的老管家王汝唏嘘道，“王爷，大事不妙……”突然，门被撞开，晋南王带领主将恭敬地跪拜道，“让王爷受惊，臣等罪该万死。”
郁怔怔地盯着他们，眼皮一跳，唏嘘道，“尔等这是何意？”
晋南王恭敬道，“臣等乞求王爷主持大局。”话刚说完，众将士齐声道，“请王爷主持大局。”
郁的脑袋突然在瞬间就清醒了，惊骇道，“尔等反了不成？”一脸骇然。
晋南王恭敬道，“王爷，您乃皇室正统血脉，理应为正君。淮阳乃一介弱女子，如何能成大统？如今闵氏血族只剩你我二人，还请王爷以大局为重，重振大禹国威。”众人又齐声道，“请王爷以大局为重。”
郁的脸在瞬间就变白了，暴戾道，“尔此等作为，岂不是陷我于不义？”
晋南王质问道，“王爷，何来不义？”
郁怔住，哑口无言。也在此时，一个黑衣人款款而来，正是清明哲。郁呆呆地望着他，突然悲愤道，“这就是你接近我的最终目的？”
清明哲缓缓地半跪道，“请王爷以大局为重。”竟一脸不怀好意的阴险妩媚。郁气得咬牙切齿，突然就一脚向他踢了过去。怎知清明哲早有防备，巧妙地躲过了他的突击。
清明哲突然笑了，那张温润如玉般的脸庞上渲染着说不出的邪恶。郁死瞪着他，突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气晕了。他其实早就该想到的，只是他固执地以为清明哲了解他淡漠名利的心性。可他终究还是被他逼了上去。这是幸？还是不幸？
（注：《往事知多少》十三儿自编）
空的
淮阳宫。
我正在下棋，一个人对弈。良久，我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赢了。这时，李公公突然急促而来，“皇上……皇……”我懒懒地抬了抬手，淡淡道，“晋南王何在？”
李公公唏嘘道，“郁亲王府。”
我垂下眼睑，突然缓缓地站起身来，平静道，“何允何在？”
李公公的头低得更低了，惊颤道，“何将军已叛变，他……已包围了整个宫廷。”
我低下头，突然淡淡道，“朕要去汝宁宫。”
汝宁宫。
我默默地守在黑暗中，痴痴地望着宫内的一切。我突然想起了母亲，想起那张熟悉而眷恋的脸庞。我呆呆地呢喃，“母亲，你还在么？我好像做错了很多事……我累了，真的累了，乏了……”我闭上眼，疲惫地落出一丝泪来，真的累了，一切都结束了，该结束了。
那天夜里，当众臣知晓晋南王与何允叛变后，纷纷连夜赶往郁亲王府，请他主持大局。郁本来晕了过去，怎知清明哲早有准备，居然还御医随行。御医诊断说郁亲王肝火太旺，以至于急火功心，一时提不起气来，故才晕厥。而且又体贴地说，只要服几帖下火茶就无大碍了。郁差点又晕厥过去，何谓肝火太旺？
第二日，郁依旧与朝臣对峙。他生性淡漠，不贪名利，如今被清明哲摆了一道，怎能不怀恨在心？他生平最厌恶被人逼迫，如今陷入窘境，自是气得咬牙切齿。而且他更明白，倘若他进宫，那我定然得死。朝臣定然容不下我。可清明哲并不这样想，他不信郁真的会把我杀了。但他错了，算错了一步，人心叵测。因为晋南王斩尽杀绝，假传圣旨。
清明哲在掌控全局后就走了，离开了夕落城，剩下的残局交给郁自己打理。他在等，等郁给他答复。他有十足的把握，因为他是清明哲，就这么简单。
何允的软禁，众臣的跪求，将我逼到了死角。我已明白，我大限已到。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不禁有些莫名感叹起来，这争来斗去，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
三日之后，郁进了皇宫。他怔怔地望着我，顿觉喉头一堵，苦涩难堪。我突然笑了，“郁，我们来下盘棋，可好？”郁点了点头，我们默默地摆开棋子。双方一阵沉默。
良久，待厮杀了差不多一半时，我呆呆地望着手中的黑棋道，“我记得我与母亲下棋时，我总会让着她。”我突然落下了一粒黑子，淡淡道，“郁，我不怪你。”
郁沉默不语，他微微叹了口气。良久，他怔怔地望着棋局，“你为何要让我？”
我苦涩道，“因为我累了，真累了。”我低下头，默默地望着棋局。我的黑子已全军覆没。
郁呆了呆，“你这又何苦？”
我望着他，扯出一抹脆弱的笑靥，“我明白。”郁偏过头，似不忍看我，已是泪流满面。
淮阳宫。
我默默地坐在梳妆台前，李公公替我绾发。我呆呆地望着镜中人，突然道，“李公公，你在宫里头已经呆了多少年了？”
李公公恭敬道，“四十余年。”
我垂下眼睑，突然叹了口气，淡淡道，“这大禹的风风雨雨你恐怕都看透了。”李公公沉默不语。直到许久之时，他突然落出一丝泪来，那丝清泪划过了他爬满皱纹的脸颊。我偏过头，“李公公为何落泪？”
李公公突然跪了下去，老泪纵横道，“长公主……”已泣不成声。
我轻叹一声，“你下去罢。”李公公悄悄地抹了抹泪，颤巍巍地退下了。待他离去后，我慢条斯理地描眉、扑粉、上妆。我的动作细致而小心翼翼，仿佛连每一个细节都不愿放过。
良久，我端庄地打量自己，静静地望着那张三十出头的容颜。那苍白的脸庞因胭脂的点缀而显得娇美柔弱，如水般的眸子显得异常清澈潋滟，黝黑的青丝被端庄高雅地绾起，发髻上一朵金色的牡丹正默默地绽放。我缓缓地闭上眼，似醉了，沉醉在镜中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容颜中。因为我又想起了她，我挚爱的母亲。
静，一片沉重的寂静。我突然依依不舍地望着这偌大空寂的宫殿，缓缓地打量着这宫中的每一个角落，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柔情。这淮阳宫陪伴了我几十年，它看着我成长，伤痛，彷徨，酸甜苦辣。我在缅怀，在落寞中品尝思念的味道，有笑，有泪，有痛。
直到许久之时，淮阳宫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两名太监款款而入，其中一人道，“皇上有旨，赐长公主白绫一仗，请长公主即刻起程……”
我缓缓地偏过头，默默地望着太监手中的白绫。该来的，终究躲不过。我闭上眼，沉默了阵儿，落寞地站起身来，容颜姣美而淡然，眸子深邃平静，暗红色的衣着显得异常端庄柔媚，那身奢华庄重的宫廷服饰散发着女性自然的魅惑，令两名太监微微惊艳。我庄重行礼道，“谢皇上恩赐。”声音平稳不惊，仿若微风拂过湖面般轻柔淡然。
一仗白绫悬挂于房梁，在风中飘散。我站在凳子上，怔怔地望着那片洁白，伸手温柔地抚摸它，似在不舍地缅怀，感叹。我开始默默地打结，望着白绫，笑了。眼神温柔而平静，唇边冻结出一抹凄艳的笑靥，那样忧伤脆弱。
我的一生，终究得终结在皇宫中。我的家，生我养我的家中，禁锢我一生的囚笼里。我终究还是败了，败在了权力的脚下。他们将我逼上了权势的巅峰，最终我还是摔了下来。我的恨，我的泪，我的怨，我的不顾一切……换来的是一仗白绫。叹呵，是非争斗，转瞬亦不过是过眼云烟。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堆黄土，都作了古。
此时，郁一身龙袍，正在八角亭下抚琴。他的脸依旧恬静淡然，指尖优雅地在琴弦上跳动。那琴音唯美而委婉动人，仿若怀旧似的依恋忧伤。此时，清明哲亦站在屋檐下，望着手中的玉佩怔怔出神儿。那块玉佩正是我们订婚时的信物，他的手温柔地摩挲着玉佩上的‘淮阳’二字，那样小心翼翼，那样眷恋怜惜。他认为我会来的，一定会来的，因为他相信郁……
此时，我突然闭目道，“请告诉皇上，我不怪他……”我的指尖微微颤抖，那白绫温柔地束缚在我白皙的颈项上。一丝清泪滑落，结束了，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