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1)
哲,我与他之间终究空一场。无论他多有智谋,无论他心机算尽,他终究走错了一步。我缓缓地蹬开了凳子。‘啪’地一声,一切都结束了……该结束了……
良久,我的手无力地垂下,身子轻飘飘地在大殿中寂寞地终结。太监尖声道,“先帝驾崩……”就在那一瞬,郁手中的琴弦突然断裂。一丝鲜血浸出,他怔怔地望着那丝殷红,突然明白了什么。也在那一瞬,清明哲手中的玉佩突然滑落,‘啪’地一声,碎了,裂成了两半……他怔怔地望着那碎裂的玉佩,仿佛在瞬间便明白了什么。他算错一步,因为他忘了晋南王。他突然疯了似的冲了出去……
淮阳宫内。
那在空中飘荡的身躯,仿若秋末最后的一片落叶般脆弱。那身奢华的衣衫在风中摇曳,孱弱的脸庞上一片宁静哀伤,纤细修长的指尖再也没有了一丝生气。它再也不会温柔地握住他的手,轻声呼唤,哲,哲哥哥……
那一瞬,门外的宫女太监们纷纷下跪送行。宫中飞舞的轻纱绫帐仿若有生命般,翩然起舞。它们仿佛也在缅怀,缅怀这淮阳宫内的一切,仿佛也在为我默默送行。曾经的淮阳,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那张稚嫩无邪的笑靥,那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的懦弱容颜。这一切的一切,已经成为了过去。是的,都成为了过去,成为了往事……
我走了,这是最后一次。是的,最后一次。第一次,是在去墨尔默的路上;第二次,是在去祠堂的路上;第三次,是在去淮阳府的路上;而第四次……我终究还是走了,带着淡淡的哀伤,走了……一切都结束了,该结束了……
庄孝三年,郁亲王登基称帝,号称崇嵩帝,改国号为大央,大赦天下。同年,我自缢于淮阳宫,举行国丧,并刻立功绩碑,追封为静德公主,意喻深明大义之范。那一年内,整个皇宫中一片雪白,只为追悼长公主。
天地间,一片寂静。
一座庄重而寂寞的新墓静静地屹立在风中。它孤独地守着黑夜,守着深邃而疼痛的忧伤。清明哲呆呆地伫立在那里。那身雪白在风中飘散,那头散乱的青丝在风中飞舞,那张温润如玉般的容颜上渲染着悲怆。他呆呆地望着那孤独的陵墓,痴了,傻了……
他清明哲错了,错得离谱。枉他聪明一世,却算错一步。一步走错,全盘皆输。他输了,输了他最爱的人。他痴痴地望着那冰冷的墓碑,突然就一头撞了上去……
霎那间,鲜血染红了墓碑上清晰得令人心悸的字迹。那鲜血顺着字迹流淌,那样疼痛而绝望,哀伤。他的脸紧贴在墓碑上,悲怆得泪流满面。他的指尖颤抖地抚摸着那冰冷的墓碑,脆弱呢喃,“淮阳,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支离破碎,那疼痛的血泪濡湿了墓碑,哀伤,脆弱,无助。他终究失去了,无论他多么狡猾努力,他终究还是失去了……
“淮阳,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他痴痴地望着墓碑,那身雪白的衣衫上沾染了点点殷红,仿若妖艳的红梅般痴狂地绽放,绝望地绽放。他终究败了,败了……他闭上眼,任泪水滑落……
风,依旧;情,依旧。天地间一片祥和。那墓碑上刺目的血迹是他遗留下的怨憎,彻骨的爱恨纠葛。他温柔地抚摸墓碑,眷恋地轻吻它的冰凉,泪流满面。那苍白的指尖上沾染着他的疼痛,那眼中残留着他最后的依恋温柔,那孱弱而苍凉的容颜,仿若被风吹散的魂魄般……碎了,都化为了碎片……
他深爱的人不在了,永久离去了,永久。他傻傻地紧靠着冰凉的墓碑,仿若它是他熟悉的身躯般,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它。可无论他多么努力,墓碑依旧冰凉,依旧苍凉淡漠。
直到许久之时,清明哲痴痴地望着空寂的天空,缓缓地站起身来。突然笑了,放声大笑。那张寂寞哀伤的容颜上渲染着尖锐的嘲讽悲怆。那一瞬,他突然恨,恨世俗的薄情寡义。他凄厉地仰天长叹道,“天下红尘皆苍茫,莫叹人情浅娇薄,暗无羞……”怆然而去。他走了,带着空洞的躯壳走了。他败了,败得彻底……
秋,悄悄地近了,漫天的落叶翩然起舞,随风而逝。一间简朴的小屋内,他依旧一身脆弱的雪白,那双疼痛的眸子痴痴地望着窗外,呆呆地望着那片纷纷坠落的枯叶。他突然想起了那双温柔的眸子,想起我小时候总爱缠着他,亲热地呼唤他,哲,哲哥哥。想起我躲在他的怀里懦弱哭泣时的模样,想起我总问他,哲,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痴痴地望着手中碎裂成两半的玉佩,一丝清泪滑落,滴在碎玉上,溅起了无数细碎的水花。他傻傻地问它,“淮阳,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天地间,一片宁静。那枯叶依依不舍地在风中飞舞,仿佛也在缅怀,感伤。突然,一道忧伤而痛苦的琴音响起,他的指尖脆弱地在琴弦上起舞,轻颤。他闭上眼,轻声呢喃:
人情恶,下眉头,小楼尽开往事愁;
繁花落,意难求,宫阙梦魇笑崇楼。
人空瘦,红颜依旧,
凄凄爱爱怨怨,剪不断,理还乱。
旧梦如殇尘,
奢华到头,空尽流。
一丝清泪,从他忧伤的脸庞上滑落,滴到琴弦上,琴音骤然断裂。他痴痴地望着断裂的琴弦,怔怔地望着指尖上缓缓浸出的血丝。泪,再也止不住地倾泻而出……
皖南寺。
一缕缕青丝缓缓地飘落。它静静地躺在地上,痴痴地望着他,似醉了。他的容颜依旧,依旧温润如玉,依旧淡雅如玉兰般浊世而立。可现在却已经成为了过去。是的,都过去了,过去了。他呆呆地望着那满地的青丝,一丝清泪滑落,滑过他忧伤的面庞,滴到他的指尖上。哲,从今天开始,他已经不在了,永久不在了。他默默地斜望着那苍白的天空,轻声呢喃,“往事知多少……”
往事知多少?这红尘世俗,堪堪扰扰,痴缠爱怨,是非争斗,亦不过是一场空。那被岁月洗礼过的脸庞上,又是怎样的哀与痛?
往事如烟云。曾经的淮阳宫,汝宁宫,承阳宫,清明府,亦不过成为了历史。墓地依旧,人依旧,情依旧。可一切的一切,却已成为了过往烟云。叹尽繁华落定,红尘散尽。空一场,梦一场,笑一场,泪一场,痛一场,感动一场……
全本完结
一道暗红斑驳的大门寂寞地屹立在皖南寺。那充满着深邃淡然的孤独气息在空气中环绕。一个青衣和尚默默地扫着地上的落叶。他的身影依旧如昔,那张清俊的脸庞依旧淡然宁静。他的动作缓慢,仿若不舍带走那一片片飘落的枯叶。他痴痴地望着它们,似在缅怀,在忧叹。
直到许久之时,天空中突然飘落了几丝细雨。他怔怔地望着那阴霾的天空,神情恍惚。雨,越来越大了,它们温柔地打在他的脸庞上,睫毛上,唇上,仿若情人的温言软语般,体贴呵护。良久,他转过身缓缓地离去。他的背影为何如此孤独?如此寂寥哀伤?
雨,优雅地从空中坠落,它们打在了一把白色的油纸伞上。那把伞上绘彩着淡然宁静的玉兰,仿若有生命般地痴狂绽放,唯美而娇艳异常。
伞下,依旧熟悉的雪白,依旧熟悉的温柔眷恋,依旧熟悉的深邃容颜。我静静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漆黑的眸子里绽放着深沉的思念。我的哲,哲哥哥,永久的哲……
风,掀起了我的衣裙,吹散了我的发。那抹雪白在风中张扬,那头散乱的青丝在风中自由飞舞。我痴痴地望着他,笑了,那张苍白的容颜上缓缓地绽放出一朵最美丽的笑靥,那样熟悉而温暖莫名。
天地间,仿佛一片寂静,只听到雨点打落在伞上的声音。它们跳着欢快而轻灵的舞蹈,只为世间最美丽的爱情而颂扬。那一瞬,清明哲突然顿住,他感觉到了,感觉到那抹熟悉而彷徨的气息。那是他熟悉的气息,熟悉得令人心悸的思念轻愁,他突然缓缓地扭过头……
他望着我,我望着他。我笑了,那样惊艳无邪的笑靥,仿若儿时般散发着璀璨的光芒。我突然向他奔去,不顾一切,没有人能阻止我们了,没有人能了。突然,‘啪’地一声,在这紧要的关头,我跌了个狗□,丢脸的是伞被我压成了烙饼。清明哲呆住。
雨,依旧。他没有动,可我动了。我突然暴戾地指着他质问道,“你为何不来拉我?”
清明哲呆了呆,一脸严肃地说,“我好像是个和尚。”
那一瞬,我突然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向他追杀过去,泼皮道,“我让你破戒做不成和尚……”我突然就粗鲁地去咬他的唇。让一个和尚破戒,其实很简单。
一个月后,初春。
一片深青色的竹林里,两道淡然干净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天地之间。空气中渲染着浓郁的杀气。一股清风扫来,掀起了我们的衣衫,却吹不散彼此间的对峙。我与清明哲在此地对峙了约半个时辰左右。
现在清明哲虽是光头,却已经不是和尚了。前不久我大闹皖南寺,令方丈羞愧,迫不得已放他还俗,说等他把红尘俗事了断了再说。不过,既然出来了,我淮阳又岂有放虎归山的道理?但麻烦的是,这家伙难缠得很,非得要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良久,我正儿八经道,“我诈尸是跟您偷招儿的。”顿了顿又道,“是郁的意思。”
清明哲盯着我,嘴角微微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