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我家儿子(1 / 1)
“说,这东西哪儿来的?”叶祈云强压住火气。
云梒看了眼师父手中的瓷瓶,心中顿时明白了七八分,这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准儿是穿肠□□。只是这药是十六给的,状况还没搞清楚,断不能把他供出来。影子规矩大,一句称谓错了都能打得人满地找牙,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十六就完了。
叶祈云但见云梒眼神飘忽不定却不言语,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眼珠子转什么转呢,寻思着怎么打发我这个师父?好大的本事,连五石散都都能搞来!”
云梒心头一颤,五石散?
那种吃了能让人飘飘欲仙,暂时忘记一切痛苦,可一旦上瘾就能让人抛弃尊严、失去人性、万劫不复,一切都为药物所控制的□□?十六为什么会给他这个?
云梒忙道:“师父,梒儿不知这是五石散,以为只是普通的止疼药……”
话未说完,叶祈云打断,冷冷道:“以为是止疼药?那你刚才眼珠子转什么转,你现在又在害怕什么?你又从哪里能搞来这种止疼药?”
不能供出十六!云梒随口扯谎,“梒儿,梒儿,在飞云城一个郎中手里买回来的。”
“郎中?”叶祈云却越发气了,“还敢撒谎!”这种药岂是随随便便能买到的?
云梒从未撒谎骗过师父,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利索,叶祈云越发认定云梒认识这药,此刻才会紧张到语无伦次,“说!药到底从哪儿来的?”
看来师父是认定自己识得此药了,断不能将十六供出来,万一师父对父亲说了十六非死不可,一个不行只好再编一个,希望能蒙混过去,“药是徒儿在飞云城里的欢场买的,欢场里的嬷嬷说,这药吃了能让人□□,忘记一切痛苦,梒儿一时好奇就买了试试,梒儿知道错了……”
叶祈云忍啊忍,气得又一耳光煽过去,“你编,你继续编啊!”
飞云城里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东西。二十多年前,潇湘出事的时候云翼就清扫过所有欢场,飞云城一旦发现卖五石散的,诛其全族,绝不会再有人敢在飞云城卖这种东西。
云梒不知道又是哪句话说错了,露了马脚,只好闭嘴不言。
叶祈云冷笑,心中对云梒失望之极,“安乐侯、云五少爷,您现在可是好大的能耐,连师父也能张口就骗了。”
比听到自己吃了五石散更让他害怕的是师父叫他“安乐侯、云五少爷”,云梒慌张拽住叶祈云的衣袖,不敢再撒谎,“师父,梒儿错了,梒儿错了……梒儿再不敢了,师父就饶了梒儿这次吧。”
不解释了?不扯谎了?不说自己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说自己是误食了该药?
叶祈云心中一凉,原来你是明知故犯!遂将袖子用云梒手中抽出来,“说!今天吃了多少?”
“三粒。”云梒低头。
叶祈云退后一步、心下一沉,压下声音道:“吃了多久了?”三粒?好大的瘾头!
“梒儿只吃过一次,这是第二次。”这回,云梒不敢再扯谎。
这实话却让叶祈云又气了,他以为云梒还在撒谎。若不是吃了十次以上断不会染上毒瘾,若未染上毒瘾又何至于吃三粒这么多?
“好,好,好,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孝顺孩子,不想现在是嗑药、撒谎全学会了,且不说别的,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娘吗?”叶祈云指着跪在面前的云梒,气得手都发抖,“说!到底吃了多久?”
提及娘亲,云梒觉着这话说得好重,心头委屈,身上的伤又疼得厉害,低着头也不答话。
“好,不说是吧!云五少爷,我管不了你,也不再管你!”叶祈云甩手就走。
云梒也顾不得羞耻,忙抱住师父的腿,“师父别气,梒儿错了,错了,您骂也骂得打也打得,千万别不要梒儿”,说着从床底下摸出一根藤杖塞到师父手里,那还是父亲曾经落在这儿的,想不到有朝一日师父也会打他。
“师父,您只管管教梒儿就是,别生梒儿的气”,云梒衣衫整齐的俯下身子伏跪在地上,闭了眼,只等着尖锐的刺痛落下来。叶祈云却是迟迟不动手,云梒越发怕了,师父真的是很生气,气得都不愿管教我,不要我了吗?
“起来吧,把手伸出来!”
云梒双手并拢摊开掌心伸到师父面前,心内不知是庆幸、酸涩、还是委屈。师父到底还是疼他的,知他刚挨过打都不肯打他的伤处。可他今日确实冤枉,偏又无法解释。又怕师父好不容易来看他,又真的被气走了,到时候又只得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在床上熬着了。
“说!哪来的?”第一下落下去,好疼,连同身上的棒伤都一起疼起来。
“梒儿错了!求师父别问了!”不敢扯谎,又不能说真话,云梒只得睁大了眼睛,看着掌心一点一点儿地肿起一道红檩子,抖着手又不敢移开。
每打一下,云梒都只会说一句“梒儿错了”,只求师父能一时心软,不再追问。
十几下打下去,掌心已经肿成一片,泪珠在眼眶里不停打转,强自睁着眼睛让泪水流进肚子里不让它落下来。
一声声期期艾艾的“梒儿错了”叫得叶祈云心都碎了,可他实在是怕啊,怕云梒像当年的潇湘一样,被人控制了心智、迷失了本性,也让他失去了一位肝胆相照的兄弟。
云翼接报沈玉扬报,称有一带银色面具的高手闯入了竹影阁,五少爷还不准别人伤害他。
等云翼穿过几个跨院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副“儿子委曲认错、叶祈云嚣张打人”的画面。
看着儿子想哭又不敢哭,抖着手却不敢移动分毫,口口声声小心讨巧说着“梒儿错了”,云翼是又生气又心疼。我揍你的时候你不是一向很有种吗?那么粗的红木刑杖你都一声不吭,打几下手心就值得怂成这样?
云翼一把夺过藤杖,“叶祈云,你发什么狗疯,跑到我家,打我儿子?”
叶祈云也在气头上,“好,好,好,你管教的好儿子,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云翼接过药瓶一闻,也是脸色大变,“他怎么说?”
“你儿子说是止疼药!说他只吃过两次,这次却是吃了三粒!还说这药是从郎中手里买的、欢场里淘的……”叶祈云讽刺道。
云翼倒是脸色稍霁,云梒早就被他打得动不了,此刻却能强撑着跪着,倒真像磕了药的样子,前两句恐怕都不是在撒谎。
瞥见儿子穿着整齐,云翼暗道,叶祈云恐怕是不知云梒身上带了重伤才会这般苛责于他,当下也不拆穿。你不是一向喜欢在我儿子面前扮“慈父”吗,那你今天就扮个够啊。眼见叶祈云责罚云梒,云翼就越发护着,看着云梒额头上浸出的冷汗,一时又心疼他身上的重伤,遂道“我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信他”,说着伸手就要拉了云梒起身。
云梒还可怜兮兮地摊着一双红肿的手晾在师父面前等挨打,不敢稍动,经此一番折腾药效早过了,此刻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但师父不发话他是怎么也不肯起来的。
“叶祈云!”云翼怒道,“你让他起来!他是我儿子,还轮不到你管教!”
云梒也期期艾艾求情:“师父,梒儿错了,原谅梒儿这次,允了梒儿起来吧。”
叶祈云见云翼都不管,云梒又是一副百般委屈的样子,倒真似自己跑到别人家里来欺负了人家儿子一样,一时心内烦躁口不择言,“我是你什么人,哪里敢劳烦你云家少爷在我面前跪着,要管自有你爹去管”,说罢,转身而去。
云梒心知自己说错了话,惹恼了师父,踉跄两步追上去,可惜此刻药效早过了,跌跌撞撞追出门口就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叶祈云回头看了一眼,本想回去扶他,却见院子里众多影子都闪出来扶他,一狠心,再不回头,人家自有他爹疼着爱着,我又算他什么人。师父?多可笑的称呼。雨裳,为什么云梒不是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