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庆宴(1 / 1)
因燕王打了胜仗,北元军已不足为患。皇上大为高兴,便在宫后苑大办宴延。
我随皇太孙同去宴延,斟茶伺候在旁。
此时再见到他,已是一身锦衣袍子,尽显皇家气派。他坐落于太孙其下,离我也稍近。
待诸位亲王都坐定,皇上方才携几位宠妃来到。
众人皆跪礼齐声欢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已显苍老之态,若不是那身震慑人心的龙袍在身,倒也是个亲和的老者。他坐在龙椅之上,看着其下满堂子孙,无比慈眉善目。
这本是父亲与儿孙们的家庭盛会,表面看来其乐融融,尽是一片祥和之气。但实际皇子孙们个个力争表现,想着法的讨取皇上高兴。个个明争暗斗,互相压制对方。我心中不免感慨,皇家的子孙从一出生便注定一生的争权夺利,手足之情早已被权利淡泊,怎么还能享受民间最平凡的真情呢?
皇上激动万分,声音却略有些颤抖:“今日能与皇子孙们欢聚一堂,乃一件兴事。又逢燕王大败北元军凯旋而归,是大明王朝的福气。”又似想起问道:“燕王,那北元军的将士俘虏该如何处置?”
只见他起身略上前道:“回父皇,这些俘虏皆是北元军的重将,应当全部诛杀。”他的眸光闪过如刀剑般的杀气,让人不禁心一寒。
太孙忙站起身反驳道:“四皇叔,即是北元军的重将,必定也是有一定谋略才能,应当收服人心,让其归顺我朝,予以己用。若诛杀过多,恐其他将士人心惶惶,反而不利。”
我静侍在太孙身旁,微抬头遥遥看去皇上的脸上似浮过欣慰的笑容。
燕王腾地站起驳回道:“皇太孙没上过战场自是不懂战争的惨酷。将士效忠的只有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军队。文人尚可以能屈能升,将士永远只能士可杀不可辱。这一点皇太孙自是不能明白的。”他言辞激昂,语气咄咄。
我惊了惊,他现在在皇上面前公然地对皇太孙出言反驳,而且似有一层嘲意,心里不免担忧地望向坐在高位的皇上,果然皇上的脸已分显阴沉之色。
太孙甚是不服,也辩道:“能诛杀一个,十个,甚至百个千个的元国将敌,那是否能杀尽千千万万的敌国人?天下属我大明王朝,也属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
我听他冷哼一声:“皇太孙理想自是美好,但他们归顺我朝,皇太孙又怎知他们是实意归顺还是假意投降?乘机反击我朝,到时大明江山……。”他还想再说下去,遥遥看见皇上的脸一阴一睛,不定转变。
我慌忙脚足一曲,装作要斟茶的样子,顺势将一壶热茶泼散过去,任他身手如此敏捷,反应如此快,此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莫名呆住,滚烫的热茶泼撒在他衣袍上,腾腾地冒着水雾热气。心中冉起一丝快意。他一挑,怒容满目地回过头来,我慌忙曲足跪下,持手绢拼命地擦拭他衣袍上的斑斑水迹,又暗自用力扯了扯他的衣袍,微抬眼望向皇上的方向,向他微微摇头。他望了望我,又望向坐于高位的皇上,已然明白。
皇上方不知发生何事,疑惑问道:“怎么回事?”
手触碰到他的手指,闻得皇上疑问我与他都惊了一跳,他刚要起身解释,皇太孙已温和道:“皇爷爷,只不过一个宫女不小心,没事。”
他的眸光冷冽地清扫了皇太孙一眼,我将衣袖盖于刚被热茶泼溅到的手背,悄声地退到一边。
皇上此时神色已恢复平静,亲和道:“今日天气极好,林苑景色又如此美致,更适合吟诗作对,就不讨论这些沉重的政事,今日由朕出句诗句,诸位亲王都对上一对”皇上略想了想,道:“上句是风吹马尾千条线,允炆,你先来?”
皇太孙似乎没想到皇上会突然点名于他,慌忙之中只勉强对了句"雨打羊毛一片膻"。
皇上急触眉头略有些不高兴。
旁边的燕王淡定自若地上前对了句"日照龙鳞万点金",
皇上一听龙颜立马舒展开来,连连夸赞:"好对语!好对语!"
我看他脸上虽仍旧是淡淡的,但已有少许的得意之色。我心底也暗暗叫绝,这句对语也真是绝对,不免又对他刮目相看。
皇上毕竟年事已高,坐得久了总显疲倦。便早早移驾回殿。
待皇上走后,皇太孙忙转身关切地拉过我的手,此时我被烫的手已呈现水泡,他忧急道:“都起水泡了?等下回宫时上些药,要好几日不能碰水了?”
“皇太孙都是这么关心宫女吗?让本王见了着实被感动。”我抽过手,悄眼看向正站一边冷嘲热讽的燕王,他也正瞪着我,眼里似有二分疼惜,三分愤怒,六分情谊。
他突然俯下身凑近我,我惊得一大跳,他抿唇轻笑,贴近我耳畔道:“你收拾收拾,明日本王就去东宫要人。”又蓦地直起身,转身离开,脸上又露出邪魅的笑。
留下错愕的我和疑惑的太孙。
一整日,我在东宫都心神不宁,死死地紧望着殿门,如针毡般坐立不安。想着他昨日的最后一句话,来东宫要人?他说的是我吗?我只不过是他随意挥来要去的女人?试问自己的心,我是否真的愿意跟他走?想起那个夜,心中叹笑,还容得我选择吗?他如果真来东宫要人,想必皇太孙也没有办法。我只是一个宫女呀!
“琅儿,琅儿”听得有人唤我,我忙收回心神。见太孙与吴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进来书房,正不解地望着我。
忙施礼道:“奴婢参见太孙,参见状元爷。”
“你在想什么呢?本宫与吴状元已经进来很久了。一进来就看着你在发呆,叫了好几声才反应。”太孙疑问道。
“请太孙怒罪。”
“好了,别整日罪不罪的,本宫听了都嫌烦。”太孙谦和说道。
看不出太孙与吴绍有什么异常,如果他真找了太孙要人,应该现在太孙与吴绍会有什么反应吧!看窗外明晃晃的白光,现在应该是午时了吧!也许他只是一时兴起说着好玩,自己却傻傻地惊了一天。
“皇太孙,听闻燕王北京的军队发生兵变,燕王连夜就赶去北京了?”吴绍站在太孙身后问道。
兵变?那这么说,他已经回北京了。
“确实如此,连和皇爷爷都没来得及告别,就走了。”
之后他们说些什么我听不清了,也无心再听下去。他走了,回了他的燕地。提惊一天的心终于放落下来,却扯带着莫名的失意,连自己也有些分不清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