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深爱（1 / 1）
八十
蕊蕊妈在蕊蕊满月的第二天，就回S市去了，穆宇寰亲自送走了他们。也就是在这天晚上，穆宇寰和蕊蕊发生了一次激烈的争吵。
穆宇寰送走蕊蕊妈后，直接就到公司上班去了，忙了一天，下班回来，连衣服都顾不得换，急匆匆地就进南房。可是让他意外的是，蕊蕊，不在！
打手机，关机。问家里人，说出去一个多小时了。她身体还未复原，刀口愈合不太好，走几步路都会吃力，想见什么人，家里不能见？他又从来都不拦她，或是说过什么，刚一满月，就巴巴地跑去外面，什么事儿急成这样？！真有急事，他不能帮她办么？再说家里这么多人，哪个又不能帮她办？都不能办事，要这么多人何用？！
穆宇寰心头火起，打司机电话，对方的回答让他差点吐血，司机说，他们在“外面”！
对于这个回答，他是熟悉无比，又陌生无比。在穆家这个范围里，所谓“外面”，本是他亲自设计，一人专用，从没想到过，有这么一天，会有人对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家司机，口口声声地对他说出“在外面”这种话。一时之间，他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头顶青烟袅袅升起。
蕊蕊的车驶进穆家大门时，穆宇寰正在前院转圈，其实她只不过是，比他晚回来20分钟而已，可他已是怒火中烧，忍无可忍了。
车刚刚停稳，他一把拉开车门，对还未来得及熄火的司机说，“你，被辞退了！”又抬起头对所有站立一旁的工作人员宣布了一条穆家的新规矩：“从今天开始，我不想在打电话的时候，再听到你们任何人对我说，你们在‘外面’”。
蕊蕊听了这话，也是怒极。她今天出去本也觉得不妥，无奈实在是想给他惊喜，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想在回来之后对他劝慰一番，哄哄他，也就没事了。
真没想到，他这么霸道，她刚一进门，他就是雷霆万钧的气势。司机回答本是按她的吩咐，她真是存了些恶作剧的心思，想他若问起，也让他尝尝别人为他牵肠挂肚时的滋味，却并没想过，她为何会有这种心思。但无论她是怎么想的，司机又有什么错儿？他分明是杀鸡儆猴。
蕊蕊腹部刀口让她的行动还很不便，她正慢慢地从后座上往车下蹭，他便伸手抱她，她想也不想，对着他伸过来的手，使尽全力“啪”地就是一巴掌。打完后，她的手掌震得一阵麻，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这声脆响，在原本被他的怒火燎烧得，一片寂静的院子里，那是人人清晰可闻。穆宇寰当时就傻了，他这一生除了母亲是从未被女人打过，就是母亲，在他15岁之后，也再没打过他。他竟不知，在这种情况下，到底应做什么反应？
打回去自是不可，他真是下不去手，尤其是她，让他怎么舍得？张口怒吼，他也舍不得，再说在这多人面前，真是没有风度，可就这么毫无反应么？
哪知此时，蕊蕊已从车里伸了一只脚出来，可能是嫌他站的地方碍事，竟然对他又踢了一脚。他再也忍不住了，用右手一下子抓住了她的两只手，反背在了她的身后，然后抱起她。
她只觉眼前景物“忽”地一下换了位置，就用脚拼命乱踢，他的左臂铁钳子一样箍在她的双腿上，她又是动弹不得，就开始喊叫。
“你再大声点儿！免得听到的人不够多！还嫌咱家不够丢人？！”他对她说，声音不大，语气却很严厉。她马上住声。
到了南房他用脚狠狠地把门踢上，轰然作响，自是没人敢进来了。他抱她虽紧，放下的动作却很轻柔，他知她伤口未完全好，想到这点，又来了脾气。
她坐在那里，也是气喘咻咻，挣扎一通，很是费力，再说她也生气。“你干什么去了？手机不开，还说什么‘外面’，你不知道这让人多担心么？！”他声音里满是威严，每当他如此，所有人都会敬畏三分。
没想到，她毫无退让，真真地伶牙俐齿，“说‘外面’不是穆家规矩？我就不懂，怎么你的司机说得，我的司机就说不得？我的司机，你凭什么说辞就辞？辞了也好，我以后叫出租车，自然没有人再和你说我在哪里！”
他就一愣，这是什么，顶嘴加威胁？她这性子，他还从未领教过。他一时找不到辩驳理由，就又想起一事，“有事儿你说事儿，怎么能动手打人？怎么说，我也是你大哥。”
“我打你时，没当你是我大哥。”她倒是态度诚恳，“我要是当你是我大哥，我自然不会打你。”
他又觉得没理，他要是只当自己是大哥，可能也没权力问她去哪儿，更没理由伸手抱她，这种事情纠结起来真没好处，只好再说，“就是，我不是你大哥，你一言不合也会动手打人？对罗永浩，对阿恒，你也这样？”
“对！我还罚跪，还摔东西。”她声音朗朗。他张口结舌。
他犹自沉浸挫败当中，又没想到，她依旧不依不饶，“你还没说，这‘外面’为何你的司机说得，我的司机就说不得，你也没说，我的司机，你为什么想辞就辞？”
他惊愕地问，“你想怎么样？”
“我想你应该道歉。我的司机你也不能辞，还有，如果以后所有人都不能说‘外面’，那就全都不说！”
“你让我给司机道歉？”
“那倒不用，我自会去安抚，要不你以后不好管人，但是你要给我道歉。”
他一言不发，转身出门。
她最恨男人逢吵必跑，这根本就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
她弱弱起身，换了衣服。想他气极，保不准会头痛，这事他虽有错，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再说，就算都是他不对，她也担心他的身体。
他回了房里，也是换衣。想自己这么一走了之，她会不会哭？刚才她用力挣扎，刀口会不会痛？真是后悔出来！手上的速度就骤然加快，简单换了，急忙返身回来。
她走到门口，刚一开门，就看他推门的手一下儿落空，不由笑了起来，他并不觉得尴尬，反倒放心，所以笑声比她还要爽朗。
两人笑过，他赶紧说，“快吃饭吧，我都饿了。”
她却不依，“不行，把事儿说完，再来吃饭，要不心情不好。”
“好，好。”他扶她坐下，“我错了，以后家里的事儿，我会和你商量，司机不辞了，不过再以后人人都不可再说‘外面’。”
“我也有错，打人的确不对，以后再不打了。出去的时候，手机开机，随时汇报，免得家人担心。”
“我的手机，也会开机。”
“你的手机总是开机，会有麻烦，不如你单备一部，再说现在不是有双卡手机，单备一个号码就好。”她倒也通情达理。
“好，我明天叫人去买手机。现在我们吃饭。”
“我去安排司机的事情，让他也有个好心情吃饭。”她要起身。
“哪儿用你去，这点小事儿，我自会料理。”他轻按她一下，自去起身吩咐。
晚饭后，他在南房陪会儿安安，就催她早睡，怕她白天出去后太累了。
她躺在床上，一时没有睡着，想着傍晚的事，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抬手打下去了呢？他毕竟是阿恒的大哥呀！太过分了！好在，后来事情很顺利地解决了，她没想到他能那么快就让步，而自己检讨得也那么顺畅，真是有趣呢！
又想起妈妈走时的话，她当时没和妈妈说，是怕妈妈担心，她留下来是因为牵挂大哥的身体。毕竟有些人会对心理疾病有偏见，再说，大哥一定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有病，或者他现在还不承认他有病？
所以她也没必要再想，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打他了，等他的身体复原了，自己的身体也好了，那么就离开这里吧！今天出去办事，不也是在为离开做准备的么？那还有什么可想的？睡觉。
他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客厅里吸烟，电视上演些什么根本就不知道，索性关掉了。他想着她和他争吵的样子，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挺厉害，他今晚算是败在了她的手上。
可从没有一次失败，让他这么开心，他其实是欣赏她的，坚决、果断、据理力争，也没有恃宠而骄，该讲理的时候还是挺讲理的。
他看看被她打过的地方，一点痕迹都没有了，他为此有些遗憾，留下点印记多好，他这么想着，忽然觉得自己很傻，而且状态也不正常。又病了？没有啊，心情很是愉快呢，那么……
他笑了，他突然明白，他再次变成了恋爱中的“傻小子”，这种感觉，对他来说，何其珍贵？！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决定给自己来个认真剖析。
第一次见她，应是S市阿恒那里，她真的很讨他喜欢，所以他才愿意她和阿恒在一起。第二次见她，本是怀着恶意，没想到，后来的变化，让他对她满怀歉意和那么一种怜惜。他又想起，他听到的，她和阿恒的电话内容，不由感叹一声，多么让人疼的女孩子，为了阿恒付出了那么多。
第三次见面，是在S市他自己的别墅里，刚一见面，他就对她挥了拳头。现在想想，他那时怎么会那么冲动？！全然没想，她也好，罗永浩也好，本就不应由他教训，是太过护着阿恒，还是对她特别在意？现在想来全都有吧，人心本就是奇怪的东西。
那次见面他们谈了很多，他真想不起，曾经和哪个女人有过那么深刻的思想和情感交流。他眼前又浮现起，她在餐桌上的幸福微笑，多么让人留恋，多么让人感动的笑容啊！可是现在阿恒不在了，还会有谁，能再给她那样的笑容？！
那时他就已经喜欢她了吧，所以想到阿恒和她在一起，他才会那么高兴。这世间的一切美好，只有被阿恒得到了，他才会认为理所当然，而不存一丝争夺之意，这是因为道义，也是因为对阿恒的感情。他毫不犹豫，甚至毫无知觉地把自己的情感隐藏起来，牺牲掉了。
再有就是在病中了，他好了以后，多次回想她那时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感动万分。他也反思了自己对她的感情，是不是因为生病的特殊时期，才会产生。答案是：不是。现在他完全康复了，可他觉得，他仍然爱她。
是的，他爱她，即使他没有生病，他也爱她，即使她失去的爱人，不是阿恒，他也爱她。他欣赏得了她所有的好，能体察她所有的需要，牵挂她的每一点不适和不快，他愿意陪着她，宠着她，保护她，一生一世。
而现在，他也不认为他这么做，会对阿恒有什么愧疚，相反，他知道，如果阿恒在天有灵，知道他们两个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一定会很开心。毕竟他和她，都是阿恒那么在意和深爱的人。
唯一的问题是，她到底怎么想，她对他的感情是出于对大哥的亲情，还是出于对一个男人的爱恋呢？还有，她对他的依恋，是出于对他的了解，还是在特殊时期，为了抚慰阿恒给她带来的创痛呢？
他不在乎，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无论她把他当成什么，只要她开心，不痛苦，他都愿意去做。只是等到有那么一天，她发现了这些，发现了她不爱他时，不会让她感到有负担就好。
那么，就这么陪着她，守着她，保护着她吧，他现在已经完全好了，愿意用自己平和深沉的爱，化作守护她的涓涓细流，萦绕在她的周围，让她自由而快乐的生活。而这种付出，让他不觉丝毫痛苦，只觉幸福满足。
午夜了，他躺在床上，想起吵架时，她说，“我打你时，没当你是大哥。”就静静地笑了，这样的家，真的是丰满起来了，他，很知足！
第二天早上，他看她恹恹的，一试，果然发烧。他也没多慌张，更没说她什么，只是安排公司事情，然后带她去医院。检查结果，还是不错的，手术做得挺好，伤口情况也没什么大问题，身体确实弱些，慢慢调养也就是了。
她倒是满怀歉意，一个劲儿地道歉，“大哥，我给你添麻烦了，害你都没法上班。”
他板起脸来，对她说，“是呀，那么这种情况下，我是不是也可以打你一顿了？”
她先是一愣，然后便笑了，她知他在逗她，又想自己以往真的有些骄纵、暴躁，他却如此宽容包涵，真是让她不好意思，就红了脸。
回家吃午饭时，他发现，奇奇佳佳回来了，正抱着安安逗弄，就很惊讶，“你们偷偷回来，别惹恼了你们妈妈。想要见我，怎么不等我去看你们？！”
“爸，你不用担心，睿姨昨天去见妈妈了，妈已经答应，以后只要我们想回来住，随时都可以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昨天不顾身体，非得出去！
他和她只是对视一眼，并没任何语言交流，但是多少情感都在这无言中，传送表达。吃过午饭，她去午睡。他和奇奇佳佳聊天，他不由感叹真是世事轮回，想来阿恒刚出生时，他不也是奇奇佳佳这般年纪？！
她午睡醒来，发现奇奇佳佳已经离开，不由惊诧，“怎么就走了，这么久没见，也不住些日子。”
他微微一笑，“他们就快开学，有些事情要忙，再说孩子大了，私事也多，平时住在一起的时候，在家的时间也不多，他们现在已经少需父母陪伴，多需父母指导了。”他又给她讲，他离婚后是如何和子女交流沟通的。
她喟然感叹，他做起事来总是稳妥周到，又宽容大度，对家人照顾得丝丝入微，对事业打理得井井有条，当真是有情有意有能力，这种男人才是真正的“极品男人”，和他在一起，真是舒适又踏实。
“那我是不是做得很多余？”她悄悄地问。
他微笑地看着她，宠溺地说，“怎么会多余？孩子这样可以在两边随意出入，心情自会不同。我本就因离婚之事对他们心怀愧疚，现在这种状态已经是给他们最好的补偿。其实这事儿，我也想做，可你要知道，离婚后的夫妻，还是少些缠杂和彼此伤害比较好，我以前那些做法，也是不得已的办法。现在你帮我做了最不愿意去做的部分，真的是雪中送炭。”
她细想想，他的这话，绝对不是虚言安慰，离婚后的无奈，果真如此，就开心地笑了。
他又问她，“怎么想到，急急忙忙地去做这个。”
她一下子觉得，就这么坦言离开，真的有些不舍，就说，“不是说过，你要是乖乖听话，做到医生说的那些，就会送你礼物？”
他心里分外舒坦，也笑着说，“真的是好礼物，等你好好地养好身体，我也送你礼物。”
“你别乱买东西！我可什么都不缺。”
他撇嘴笑笑，“怎么这么瞧不起人，我选礼物的眼光也不一定会比你差。”
她平白生出，诸多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