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难过（1 / 1）
七十四
穆宇寰在前院打球回来，惊讶地发现蕊蕊坐在正房客厅，三步两步上前，就探她额头，“你怎么这么早起床，哪里不舒服？”
“为了祝贺你第一天上班，我今天陪你早餐。”她笑吟吟地说。
“哎，上班是什么大事，你还用得着早起？你不习惯起早，有多难受！”他心中哂笑，这个孩子，拿他当什么？可一是不忍心怪她，二是她为他这么做，他心里自是舒服，也不再多说，洗澡换衣服，一起早餐。
他的车子驶出大门，她立即拿起电话，打给罗永浩，“大哥他已经走了。”
“蕊蕊，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嗯，我不放心！”
罗永浩相当不悦，“蕊蕊，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婆婆妈妈，他要上个班，你至于这样么？你到底知不知道，穆宇寰是什么人？知不知道他把振宇经营得有多么出色，算了，算了，这些事情说了你也不懂，也不感兴趣。我只告诉你，那生了病的老虎他也是老虎，况且他现在已经好了，你担心自己才是！”
“切~~~~，我有什么要担心的？我交代你的事，你都办了么？”
“我的姑奶奶，你都说了两百多遍了，你到底要怎么样？”
“好，好，我错了。不烦你了，我挂了。”
穆宇寰上班之前，蕊蕊和罗永浩通了很多电话，从穆宇寰第一天上班的工作内容，到提前在公司内做的员工通知，她都要过问。罗永浩本来要举行个仪式办个欢迎会，蕊蕊坚决反对，说是怕给穆宇寰太多压力，还一再叮嘱罗永浩，要员工们对穆宇寰的态度平和自然。
其实蕊蕊实在是多虑了！她和穆宇寰开始接触不多，而且接触到时，她就已是阿恒女友，他自然将她看做家人，又因阿恒关系，对她那是相当温和的。阿恒去世后他们接触虽多，可他是完全的不正常状态，岂止是不正常，简直是病入膏肓，他这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偏被蕊蕊碰上。
在外人眼里的穆宇寰和在蕊蕊眼里的穆宇寰，那是大不一样。象罗永浩这样和穆宇寰有过接触的人，心里相当清楚，能对穆宇寰做到不怕，已属不易，还奢谈什么保护他？简直笑话！就是妈妈在世之时，对他这个长子也是多有依靠，少有担心的。
罗永浩当年一战成名，让人觉得深不可测，除了个人能力的原因以外，敢对穆宇寰动手绝对是重要因素。动手之前罗永浩全凭因蕊蕊而起的一股孤勇，动手之后他对自己的安然也是有所怀疑，及见后来穆宇寰一直没有反应，也曾疑惑过，穆宇寰难道真是外强中干？！
直到和阿恒见了面后，才蓦然明白，他能在动了穆宇寰后安然无恙，其实完全是沾了蕊蕊和豆豆的光，要是换做别人早就尸骨无存。就是如此，阿恒也用“穆家闲钱”把他的整间浩远变成了砧板上的肉，只是没落刀而已。
就是阿恒，也绝不是蕊蕊心中的那个，带些孩子气的翩翩公子，他的冷僻孤傲，那也是让人只可远观不可轻近的，在生意场上更是出手如刀一击必中。
当了多年老大的穆家兄弟，都是可以夺人性命的危险人物，不对你动手，那是因为你不值得而已。这世上恐怕只有那个傻子蕊蕊，才会把他们当做宠物来养。
所以蕊蕊这样对待穆宇寰，罗永浩很是担心。他倒是不担心穆宇寰对蕊蕊不利，蕊蕊又不是生意人，就算和穆家有些利益冲突，以蕊蕊为人和阿恒对蕊蕊的感情，以及穆宇寰对阿恒的感情，绝不至于闹到翻脸地步。更何况，让蕊蕊去争穆家财产，他罗永浩还不愿意呢！撇开阿恒对豆豆的恩情不说，他也有他的骄傲啊！
他担心的恰恰相反，就是蕊蕊这样对穆宇寰，从感情上来说，它正常么？
力量，绝对是男人的魅力所在！对此，罗永浩是深信不疑，并大加利用。而和穆宇寰比起来，他的力量实在是没有任何优势。虽说表面看来，穆宇寰离婚之后是元气大伤，可阿恒和穆老太太这一去世，那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
穆家所留下的大笔遗产，只有一个半人来分享，这一个人自然是穆宇寰，那半个人就是蕊蕊腹中胎儿。穆家的财产到底有多少，罗永浩并不知道，也不感兴趣，单看阿恒对他的手笔，和穆宇寰离婚后，穆家的股份还多得直往外抛，这种力量就毋庸赘言了。现在这些力量都掌握在穆宇寰的手里，那你说，他在女人眼里，得有多大的魅力？
好在蕊蕊是个异类，她在钱上，说好听了那是超然，说不好听，那就是白痴。可这种白痴对穆家这样的家庭，和穆宇寰这样的男人来说，那可就是宝贝，就是对他罗永浩来说，也是宝贝。
另外，穆宇寰的魅力绝不仅于此，他的讨女人喜欢，那是人所共知。现在又离了婚，恢复了自由身，而且人家这婚离的，真是声明远播，他一出门，得让多少女人趋之若鹜？！说到底，蕊蕊也是个女人，又怎么可能不动心？
蕊蕊去穆家，罗永浩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可也真是没有办法，他的安慰就在于，当时穆宇寰和蕊蕊都处在非正常状态，估计谁也不能有那心思，再加上他觉得他现在和蕊蕊的感情，已非比寻常了，就暂且把不安压下。
随着穆宇寰的好转和与蕊蕊见面次数的减少，这种不安渐渐增加，现在蕊蕊又如此对穆宇寰，罗永浩简直恐慌。可他话里话外仔细寻觅，未听出蕊蕊有别的意思，毕竟阿恒去世不久，她又有身孕，而他自然也不会蠢到说破。
他现在是一心一意，早盼晚盼，让穆宇寰快点恢复健康，接手振宇，好把蕊蕊接回家来。
穆宇寰到了公司，发现没有欢迎仪式，员工只是微笑着向他打招呼，罗永浩也不在公司，心中已是不悦，后来又发现罗永浩用的是阿恒的办公室，就更不高兴。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蕊蕊安排的。
他不是贪慕虚名之人，他深深知道只有实力才是说话武器。所以他宁愿罗永浩在掌管公司之时，用他的总裁办公室，也不愿意罗永浩用阿恒的，因为那让他联想到生活中的代替。他可以接受罗永浩在公司里，代替他的位置，但他绝不愿意，罗永浩在生活中代替阿恒的位置。
到了公司自然先看报表，不得不承认，罗永浩对公司很尽心，能力也强，在这半年的时间里把公司管理得不错。不过穆宇寰不在乎这些，就是公司这半年来，因无人掌管而乱成一团，他也损失得起，也自有办法收拾，而且他的振宇还不至于那样。
他现在急急忙忙来上班，是想让罗永浩快点离开。离开还不算，他还得再收购些股权，让罗永浩永远没机会回来，别再出现在公司，也少出现在他和蕊蕊的生活中。
等到看到股权分属的那页时，穆宇寰大吃一惊，在他没来公司的半年里，阿恒的股权，被卖掉了一部分，而罗永浩在这期间却又收购了一部分，现在，阿恒在振宇的股权只占25.5%，而罗永浩的股权占到了30%，虽然只是小小的差距，罗永浩却已经代替阿恒，成为了振宇的最大股东，和当之无愧的掌门人！
罗永浩的确是又买了些振宇的股票，那是当时为了抵抗大嫂的砸盘，平稳股价而买的，再说他还欠阿恒的钱，他想，到时候就把这股票一起抵过去，就完了，振宇他是一点儿也不想插手了，他就想要回蕊蕊。
穆宇寰认为，阿恒是绝对不可能卖振宇股份的，37.5%的股份，已经太少，对掌控振宇来说相当吃力和危险，别说阿恒不缺钱用，就是缺钱，也不会卖振宇股份，花钱收购倒是可能！
可阿恒名下财产，谁又能动？罗永浩是绝对没这个本事的，能动阿恒东西的人，除了他自己，就只有蕊蕊！蕊蕊为什么要卖掉股权呢？缺钱么？阿恒那么细心，那么有钱，怎么可能让蕊蕊缺钱呢？再说如果缺钱，那为什么不把股权统统卖掉呢？只是卖掉一部分？
罗永浩又收购股份干什么？阿恒不在了，振宇就是蕊蕊的，难道他还能和蕊蕊抢？再说罗永浩哪来的钱？虽说4.5%的股份不多，可前阵子，罗永浩那么想要振宇的时候，也只多收了0.5%的股份，可见他的银根很紧。
他休息的这半年，地产界的形势持续吃紧，罗永浩经过前段时间和他的争斗，不出问题就算不错，哪还来的余钱收购振宇的股份，除非有人在经济上支持他，让他来收购振宇的股份。而这样做的人，也只能是蕊蕊！
可蕊蕊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拿起电话就想打给蕊蕊，但是还没拨完号，他就又放下了。他凭什么问她？钱和股份都是阿恒的，她虽然没和阿恒结婚，但是她腹中的孩子却是阿恒的第一顺序继承人，而她做为孩子的母亲，是有权力帮孩子监管财产的。
想到这些，他似乎明白了蕊蕊的用意，蕊蕊把25.5%的股权留给了他，那是为了保障他今后的生活，或者是一种安慰。却把振宇的管理权给了罗永浩，那说明，她今后想要带着孩子依靠罗永浩了。
再想想他要来上班前，蕊蕊的犹豫和担心，除了关心他以外就没有别的了么？有没有不信任呢？到公司后员工的冷淡和罗永浩的避而不见，他就更明白了，大家的意思很明显，公司已经不需要他了，而蕊蕊，也不需要他！
他的心心阵阵抽痛，这种感觉他很熟悉，那是小妹、阿恒、和妈妈离开他时，他的感觉。此时这种心痛，是为了蕊蕊，她，不要他了，她，已经为离开他，做好了准备！
他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离开了公司，既然大家都不需要他，他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他有他的尊严！
离开公司后，他不想回家，他觉得他现在没有勇气面对蕊蕊，他给一个女友打了电话，已经很久没接到他的电话了，女友竟然在电话里喜极而泣。他心想，看来还是有人不那么讨厌我。
吃过精心准备的午饭后，女友象蛇般缠了上来，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抱歉地说，“我这阵子心情不好，到你这儿来，就是想聊聊天儿。”
女友相当乖巧懂事，连忙点头，她知道他最近遇到的一系列的事，而他现在能来找她，她就已经很知足了。刚才午饭，他不仅吃得很少，就是酒也喝得不多，显然心绪不佳。就体贴的和他聊了起来，可说了没几句话，他就说，“我想睡个午觉，别让人来打搅我。”然后就进了卧室。
他并不累，也从来没有午睡习惯，他只是想一个人待着，看到女友尽心竭力讨好的样子，又不忍心转身离开。
他躺在床上，一想到蕊蕊将要离他而去，就伤心欲绝。他本来以为蕊蕊是喜欢他的，她对他那么好，那么关心，只不过是因为阿恒去世不久，她和阿恒感情又相当深厚，才一时走不出来。
对于这点，他觉得这世上恐怕再没人比他更理解她，也再没人比她更理解他，阿恒的好，他了解的绝不比她少，因阿恒而来的伤心，他的也绝不比她的少。
正是阿恒的存在和离开，才让他们有了彼此贴近的机缘，同样也正是他们彼此的存在，才让他们能够一起渡过失去阿恒的艰难。在他们心中，他是她的阿恒，而她也是他的阿恒。他原想，他们守住了彼此，就是守住了各自心中的阿恒，才有活下去的力量和勇气。
可现在看来，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她早已打算离开。在他心里，她还是他的阿恒，而在她心里，他已经不是她的阿恒了。或许在她的心里，他一直就不是她的阿恒，他没有阿恒好，也不能抚慰她失去阿恒的悲伤，她和他在一起，只不过是看在阿恒的情分上，对他进行照顾。
他承认他是不如阿恒好，可这世间到哪儿再去找阿恒那样的男子？罗永浩么？他自认为除去阿恒，别说是罗永浩，就是其他男子，也比不过他穆宇寰！
但她是这么想的么？她也会认为除了阿恒，他是最好的么？她是真心喜欢他的么？还是仅仅把他当做阿恒的大哥，来体贴爱护他？这个问题，让他相当恐慌，以前他没想过这点，现在想到了，似乎已经晚了，她已然做出了选择！
可他真想让她留下啊！他不能想象，没有她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儿！他想和蕊蕊当面说清，再和罗永浩一争高下，可要是，蕊蕊因顾及他的身体而不忍离开，那岂不是更要为难？！
他又想起，在S市，他和罗永浩动手时，蕊蕊为难的样子，和她大喊“阿恒”的凄厉声音。他不能啊，不能再让蕊蕊受到一点伤害，哪怕他再痛苦，也不能让她再有一点点的不开心！
这辈子，他还从没为一个女人如此心绪纠缠，进又不忍，退又不舍，这种痛苦，真是苦不堪言。
蕊蕊此时，正在家中垂泪。她上午早起，穆宇寰走后，又忙点家事，心心念念地等着穆宇寰回来陪她午餐，但是他没回来。
她相当担心，赶紧打电话询问，穆宇寰的手机已关，这让她相当意外，她和阿恒在一起时，习惯了那部每天24小时为她备下的手机，永远开机，永不占线。
但她顾不得她的失望，也顾不得去想，她在把他和谁放在一起，比较要求。她只是着急，就打了他其他号码。他的助理很快接电话，告诉她一切都好，他们已离开公司正在“外面”午餐。
她急急问道，“在‘外面’哪里，怎么不回家午餐？”
电话那端助理支吾无语，这边她的贴身保姆，面色大惊。她只觉奇怪，挂断电话问保姆，“怎么了？我说话哪里不对？”
保姆见她真是不知，就细细讲起，穆宇寰一向如此，一个月中有20天不在家过夜，所谓“外面”就是指他的那些女人，所以只要说在“外面”家中便再无人再问，老太太和阿恒是不想问，大嫂是不敢问。象现在这样，夜夜在家，是从来没有过的，他不在家是正常现象，何况现在只是中午。
蕊蕊想起阿恒多次提到，大哥艳名在外，艳史深长，去年离婚才闹得沸沸扬扬，所以也觉不应意外，可心里波澜却分外汹涌，忍不住又问，“那他就不顾及家人感受？”
“他很会处理的，上午在公司忙公事，中午和晚上经常回家吃饭，陪老太太聊天，孩子小时，晚餐后他总陪孩子玩一阵子，老人孩子全都睡下，他才又出去。直到孩子和阿恒都很大了，他才晚餐回来吃得少了，不过我看他也经常下午回来陪着老太太。他就是……”
“就是什么？”
保姆略略一停，以她的身份本不应议论主人家事，穆家规矩极严，但蕊蕊是新来主人，帮助蕊蕊了解情况，回答主人问题，也是她的职责。
“他就是躲着他太太罢了。再说，阿恒上班后的习惯是，白天总不在家，晚上很少出去，所以晚上老太太和孩子，自然有阿恒陪着，他也不用回来晚餐了。”
蕊蕊若有所思地回房午睡，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早知他是什么人，只不过，这段时间他的情况让她忘记了很多，今天的事情让她清醒过来，他，不是她的阿恒，他，只是穆宇寰。他有他的世界，他有他的生活方式，以前他是病着，现在他好了，自然会回他的世界里去。
可是谁能告诉她，她为何这么难过？她又是从何时开始，把他当做阿恒，那样依赖，那样要求？而他竟然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她怎么能不习惯？！
但这终究只是她的一个梦吧！这个梦太过美好，让她不愿醒来，让她不愿承认，阿恒那样的男子，虽然这世间还有一个，但是他和阿恒的最大区别就是，他，不是属于她的，属于她的那个阿恒，死了！
她心中的难过，如同再失去了阿恒一次一般，泪水就那么蔓延着，无休无止……